? 进入雍州后,元正和李尘在城南一家客栈,暂时租住了下来。
大秦的庭院,一向简洁朴素,厚重森严,黑色的建筑物随处可见。
内屋里,元正盘膝而坐,再度推演计算了一遍,脸上渗出斗大的汗珠,呼吸略有些紧促。
良久后,脸色彻底苍白了下来。
睁开眼,大口喘息,一旁的李尘立即奉上了一杯热茶。
元正微微调息过后,正色道:“其实我修行的《沧海六合》的确有着星象卦术的义理法诀,可以推演计算。”
“之前不如此,那是因为推演计算这种事情就是在捕捉天机。”
“捕捉天机这种事情便是潜移默化的消耗自己的气运,此番调查你弟弟的下落,也消耗了我的细微的气数。”
“若是任何事情都要推演计算,那么消耗的不仅仅是气运,还有寿元。”
“吃这碗饭的人,自然无所畏惧,大多数抱着为主公奋力一搏,尽量谋得个好名声,萌荫子孙后代。”
“但我不行,一来功力尚浅,二来也要提防狱魔的反叛。”
气运一说,玄乎其玄,但它真的存在。
先有气运,后有规律。
李尘直言道:“可有什么办法来弥补自己的气运?”
元正沉思良久后回道:“有,之前西蜀龙脉分崩离析,谁若是得到那龙脉的道身,就可以壮大自己的气运,或是潜移默化的吸收一些龙游之气,也可以。”
“但那终归是心境之后的事情了,眼下的我们,自身的气数,还是要省着用。”
“气数已尽,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的。”
李尘不擅长安慰人,默默地点了点头。
喝过茶后,元正忽然笑道:“我们去咸阳也不算是颗粒无收,起码还混了一些金元宝回来,眼下还可以潇洒一段日子。”
李尘嘴角微微上扬,细算起来,去咸阳还真的赚到了。
元正深呼吸一口气道:“李鼎目前就在石头山那里,具体做些什么,还得去了才知道。”
“暂时歇息一下,容我真的缓过来之后再去。”
来到雍州之后,元正和李尘自然听说雍州的城墙近日以来在加固,石头山那里涌去了大量的苦力。
转念一想,李尘便知道李鼎就在石头山那里当苦力。
元正开始同开花共鸣,默默运转盛神之法和养志之法,体内的空虚,一点一点的被真元填补。
李尘一直在一旁默默地守护着,并不担心元正会出现意外。
而是下意识的防止意外,天魔宗虽然和大秦的铁骑纠缠上了,可难免还是会有高手腾出手来对付他们两个。
人在江湖,真的是需要处处防卫。
约莫一个时辰后,元正的脸色恢复了正常,起身舒展身躯,浑身上下发出炒豆子般的响声。
微笑道:“走吧,去石头山那里看看,你的好弟弟到底在干些什么事情。”
李尘面无表情,实则内心狂喜。
石头山距离城南客栈不是很远,大约也就三十里路,走出城门后,便可看见排成长队的辎重车辆往城墙脚下运输石头。
人多眼杂,元正和李尘也不好乘风而行。
至于扛把子,则化作了一只雏鹰,趴在了元正的肩头。
元正忽然说道:“以前你和你的弟弟有没有做过苦工?”
这个问题让李尘有些不太适应。
元正的生活自然无忧无虑,可眼下修行诸侯剑,也要雨露均沾,不能老是过着锦衣玉带的日子,平民百姓的艰辛困苦,自然也要多了解一番。
李尘黯然道:“早年和弟弟流浪的时候,想要去一家客栈的后厨里当帮工,混个肚儿圆。”
“我们年纪太小,再加上穿的破破烂烂的,客栈里的人一看就知道我们两兄弟是打算进去混吃混喝的,也就没让我们进入客栈。”
“是不是有点惨?”
元正没有体会过那种日子,说了一句颇为虚伪的话:“以前的日子过的有多么凄惨,日后的日子自然也就有多么辉煌。”
李尘也没有当真,苦笑了几声。
过得惨的人,一直都很惨,过的好的人,一直都很好。
这世间,有些事真的是注定的。
三十里路,真的缓步而行,没有半天时间是无法到达的。
不过元正和李尘的脚步都很轻盈,偶尔趁着来往的辎重车辆不注意的时候,来一个轻柔的瞬移,便可到达十丈之外。
如此,约莫一个半时辰,他们就来到了石头山下。
打眼看过去,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一支步军镇守门户。
不过并未阻拦元正和李尘进入石头山里面,锦衣玉带的人,纵然是当兵的,也会多高看几分,也不愿意去得罪。
二者,石头山这里也没有什么油水,只是防止那些苦工拉帮结派,欺负新人亦或是打群架,才来了这些步军。
辎重车辆一辆跟着一辆,摆放整齐,背石头的苦工下来之后,也没有人接手,需要苦工自己将加固城墙的石头稳稳当当的放在辎重车辆上面。
元正打眼看了一下,秦国的确有着军民一心的倾向,有官身的也没有对苦工进行为难,偶尔也会搭把手帮帮忙。
言语之间,颇为客气。
若是大魏的话,就不好说了,苦工的日子,肯定会很难受,可以得到的工钱,也没有明面上的那么多。
凉亭里的李钰忽然转过头,看向了刚来的元正和李尘两人,美眸流露出意外的神情。
身边的侍从见状好奇问道:“那两人是哪位大人的公子,怎么来到这里了。”
李钰起身,对着元正喊道:“上一次一别,差不多是有大半年时间不曾见过了,公子近日以来可否安好?”
元正愣了一下,光顾着搜索李鼎的下落了,不曾在意凉亭里的那位女将军。
回头一看,微鞠一躬道:“我一直都很安好,不曾想到你也在这里,看样子还是这里的主事人。”
元正和李尘上前走进凉亭。
李钰是一个好客的姑娘,立即吩咐随从奉茶,给元正和李尘支了两个小板凳。
打量了一眼元正,注意到了元正腰间佩剑有所不同。
微笑道:“公子的木剑还是以前的木剑,可杀人的剑,却换了,我依稀记得,公子之前那柄没有剑鞘的剑,很是锋利啊。”
“怎么给换了。”
李尘在一旁没有说话,他没有想到这位女将军和元正认识,看样子还很熟。
元正无奈道:“之前那柄没有剑鞘的剑给断了,无奈之下,只好换了一柄剑。”
李钰很是好奇,记得上一次平分猎物的时候,李钰记得元正的斗鬼的何等的锋利,一剑落下,猎物成了两半,却没有血水流淌,有点神奇啊。
问道:“以公子的实力,想要折断公子先前的那柄剑怕是不太容易,很想知道是怎样的剑客,能让公子断剑?”
元正对李钰也很有好感,这位女将军为人开阔潇洒,喜欢武功,不喜欢文人那套繁文缛节,是个很爽利的人。
可这个问题,也只能撒谎回答了,应道:“你应该听说过,小半年之前,有一位神秘的女子剑客,有所向无敌的趋势,一路战败了各路江湖高手,更是让很多剑客的佩剑断了。”
“我出于挑战强者的心态,也去和那位女子剑客撄锋了几下,结果我的剑没有人家的剑好,就被折断了。”
“也幸亏跑的比较快,不然我这个人都要断了。”
那位神秘的女子剑客,自然就是东方明月了。
李钰这样的人,对江湖上的事情,自然有所耳闻。
呵呵一笑道:“公子安然无恙就好,话说那位女子剑客,就真的那么强吗?”
元正沉思道:“是,同境界里面,可堪称无敌。”
“她的配剑,也是无数剑客的梦想,虽然不知道她的师傅是谁,可大概也是名师出高徒的典范。”
李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女子相妒,她虽然不是剑客,可出于好奇的心里,也想知道那位女子剑客到底有多强,看看日后能不能有机会同那位女剑客走上几步。
李尘一直都在暗中观察,希望从那些苦力中,找到自己的弟弟。
李钰也敏锐的察觉到了李尘的窥探,好奇对元正问道:“公子出现在了这里,想必也不是无缘无故的出现在这里吧,到访石头山,不仅仅是游山玩水那般简单吧。”
元正提了提嗓子,脸不红心不跳的应道:“我来找我的堂弟,那个家伙力气很大,恐怕是背石头最厉害的一个苦力了。”
“实不相瞒,他也是在赌场上输了不少银子,家中长辈出于惩罚的心态,就将他发配到了石头山这里,也让他好生体会一下,银子不是大风刮来的。”
李钰哦了一声,秦人教导自己的后人,不像是大魏那么柔软。
犯错了就要认,挨打就要立正。
他们也从来不会对自己的儿子女儿采取什么怀柔政策,可以做错事,但也必须付出代价。
做错事了,拍拍屁股走人,是不存在的。
李钰道:“的确有一个背石头很厉害的家伙,我一直都在想,他膂力如过人,想必也是有着武道修为的主儿,看来那位叫李鼎的苦力,还真的不是寻常苦力啊。”
李尘的心猛烈的跳了一下,自从分别之后,这是头一次距离自己的弟弟如此接近,哪怕还没有看到人。
同时也觉得李鼎有些蠢笨,行走江湖,竟然还敢用自己的真名。
元正倒是觉得,李鼎这样的人,傻人有傻福。
元正笑道:“这一次来,也是有些事情需要他,打算将他从石头山里带走,送到妖兽山脉里历练一番。”
李钰端起茶杯,茶水还冒着热气,微微吹了一口,才抿了一口茶。
为难说道:“这里的苦力大多数都要干到一定的时候,才能离开,这是从一开始就说好了的。”
“你的那位堂弟,跟我们说的是,只要石头山一直有石头背,他就一直留在这里背石头,这个时候走了,就要违背承诺,咱们秦人重诺,公子应该清楚吧。”
到底是个老实人啊,一直背石头这种事,也能答应的出口。
李尘有些无奈了。
元正知晓李钰的意思,微笑道:“违背承诺,固然是不对的,也是我们的不对,用这样的工事来历练李鼎,的确是有些妨碍公务了。”
“开个价钱即可,也让李鼎好好地给将军你认罪赔礼一番。”
李尘一直暗中观察,从山上下来的苦工差不多有十几二十个了,可还是没有看到李鼎下来。
既然这位女将军是爽利人,元正也不打算说出虚伪客套的说辞了。
李钰道:“公子所言极是,可规矩就是规矩,不能用真金白银糟蹋了规矩,虽说他们是苦力,可来到这里干活儿,也勉强算是半只脚踏入了军伍之中。”
“我大秦铁骑之所以所向睥睨,主要是因为比铁还要过硬的规矩。”
“小商小贩,商贾生意人,倒是可以用真金白银来扭曲了规矩,可军伍之中,是不存在的。”
元正心里汗颜,这就是大秦的女将军,规矩就是规矩,令人无话可说,即便反驳,也不知如何反驳。
有雄辩之才的人来到这里,怕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元正虚心问道:“以将军的意思来看,这件事应该如何处置比较妥当?”
李钰放下了茶杯,看了一眼石头山高出,无数年来,雍州城墙的加固,主要还是靠石头山这里的石头作为主要材料。
眼下的石头山,倒是可以继续出产加固城墙的石头。
可数百年过后,石头山也会成为一座空荡荡的山。
想到这里,李钰的心里有些感伤,物有尽时,人又何尝不是呢。
李钰正色道:“你想要带着李鼎离开这里也行,这里的工事,差不多还有半个月就结束了。”
“李鼎一天背十五趟石头,一次两颗,细算起来,一天就是三十颗石头,一个月下来,也就是九百颗石头。”
“我也不是黑心人,李鼎来这里半个月了,约莫背负了四百颗石头下来,只要公子你将剩下的五百颗石头从山上背下来,公子便可以带着你的堂弟离开这里。”
也不能说李钰不讲道理,实则这是最讲道理的方式。
提前完成任务,就可以走人,与真金白银无关,也不算是太违背了规矩本身。
也多多少少违背了一些规矩,可规矩有的时候也不能太死了。
元正也算明白,李钰为何可以执掌这个还算是浩大的工程了,真的是有将才的一个女子。
元正对李尘说道:“如此,你便去背石头吧。”
李尘嗯了一声,便乘风而行,飞向了石头山处。
乘风而行的人,在石头山附近没有多少,李尘露出来的这一手,惹来了许多苦工的凝望,更有许多军士们的羡慕。
在军伍之中,武道修为于个人而言也很重要。
哪怕真的没有统兵作战的才华,可只要武道修为过硬,也能混上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坏的将军职位,每个月的军饷也能比其余人多出很多来,手底下也会有着一群可以差遣的喽啰。
李钰见状,心里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她第一次见到元正的时候,便知晓元正是一个不俗的公子哥。
笑道:“你身边还真是藏龙卧虎啊,如此年轻,便有了象境修为,想来公子的修为,也在象境之上吧。”
李钰身边的随从看元正的眼神都变了,羡慕还有崇拜。
修行武道这种事,是多数小伙子们的梦想。
却也有两个三个难关。
第一个难关,就是拜师难,拜不到一个好师傅,也很难学到真正的本事。
第二个难关,就是钱袋子难,拜了师傅之后,平日里也要给师傅多多孝敬一番,还不算日常的人情往来。
第三个难关,便是根骨难,能修行武道的人,世间有很多,可真的能出人头地的没有多少,天赋根骨,也几乎决定了一个武夫未来的成就。
元正柔和笑道:“我这也不算是什么本事,否则也不至于断了自己的佩剑,换了一柄有些破旧的剑,比我厉害的年轻人,大有人在。”
“若是将军你没有投身军伍,成心修行武道的话,或许现在比我还要厉害。”
李钰没有反驳,元正说的是实话。
穷文富武,这世间可以真的去探索慢慢武道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李钰有那样的资格,可比较起匹夫之勇,李钰更喜欢统兵作战,为大秦帝国建功立业。
“我本来想着,若有机会和公子切磋一番,如今看来,我还是算了吧。”李钰为难笑道。
李钰武道修为,只能说是稀松平常,勉强到达了象境,在军伍之中算是够用了,毕竟军伍之中讲究的是组合列阵,不是一对一的捉对厮杀。
对于自己的武道修为,李钰还是比较满意的,起码也不算是弱者了。
元正依稀记得上一次李钰还是感境巅峰,这一次见面,也突破象境了,修为进展,也算是极快了。
不过李钰的根基极为扎实,就像是她的为人处世一样,规规矩矩方方正正棱棱角角。
淡然笑道:“无妨,捉对厮杀你不是我的对手,可统兵作战,我和将军比较起来,也相差甚远,你我算是平分秋色。”
李钰呵呵笑了,这话说得,还是挺悦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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