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睿说着,把一份资料传给了所有与会的大臣。
这份资料是帝国通过犹太人搞到的,但得到了大同盟重要成员葡萄牙方面的认可,虽然葡萄牙瞒着帝国加入了大同盟,但与帝国的友谊却并未终结,而且,其对大同盟的意义非常重要,不仅在于开辟了伊比利亚半岛上第四战场,还为大同盟提供了以千万银元计数的资金。
在大同盟之中,葡萄牙的地位仅次于奥地利与荷兰,与英国并驾齐驱。
如同路易十四信中所言,大同盟在谈判之中表现出了强烈的傲慢,不仅把谈判地点设在已经被大同盟占领的法国城市里尔,还故意把一切的会议日程安排的和上次一样,与上次谈判中法国让西班牙新王闪亮登场一样,这一次大同盟也带来了他们认可的西班牙国王,也让他闪亮登场。
但这只是礼节上的傲慢,更重要的是条件上,大同盟代表提出,法国军队要全面撤回国内,不许在西班牙、莱茵河和亚平宁保留一兵一卒,立刻召回西班牙国王腓力五世,并且认可查理为西班牙国王。
对于迫切想要停战的路易十四来说,只有召回腓力五世这个条款是他做不到的,并非不能接受,而是做不到,因为他的孙子在当上西班牙国王后,迅速掌握了权柄,并且得到了本国贵族的支持,地位十分稳固,已经不是法国国王说废黜,就废黜的。
其余的条款,路易十四都可以接受,可问题就在于,这并不意味着法国可以得到和平,因为那只是停战条款,并非和平协议,大同盟的代表提出,只有做到了那些条款,法国才能得到两个月的和平,两个月内,大同盟不会进攻法国,而这两个月,则是大同盟各方讨论如何惩治法国的时间。
这是极大的羞辱,如路易十四所说,他这一生也未有过这样的羞辱,这才有了后续两次颁布罪己诏,动员整个法国事情。
显然,路易十四不想让帝国在做出决策的时候知道他此时受到的窘迫,因为没有人会站在失败者一方。
“看来法国支撑不住了。”
“是的,我个人认为,今年就可以结束战争。”
“这一次巴黎可能会被攻破,路易十四的时代终结了。”
“我认为法国不至于失败的这么快,那可是太阳王路易十四,他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傲慢的人,我不认为他会向大同盟卑躬屈膝,或许他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御书房里,大臣们迅速做出了自己的判断,并且叽叽喳喳讨论起来,就如同路易十四担忧的那样,帝国的决策层因为得知了大同盟的条件,对法国的期待降低了很多,要知道在这之前,帝国决策层基本认定,法国会失败,但只是无法再像以前扩张,会获得体面结束战争的机会,毕竟大同盟也不是铁板一块。
“不要叽叽喳喳的讨论,朕需要的是措施,如何在法国失败的情况下,维护帝国在欧陆的利益和话语权。”李君华说道。
陈平当即说道:“我认为荣王殿下未必能在这种大事变中处理的得心应手,或许裕王殿下要再辛劳一趟。”
副相赵文廷也说道:“是的,我认为应该授予裕王殿下全权,包括代表帝国宣战的权柄。”
“宣战,这有些太过了吧,实在没有必要啊。”
“是啊,以殿下的纵横手段,仅仅是外交场上就可以维护帝国的利益了。”
反对的声音来自几位部长,经济部长、财政部长等一批和经济、民生有关的部门,这些人有共同特征,他们没有军事和勋贵的背景,完全是从帝国基层一路提拔上来的,因为出身和工作领域的关系,他们与议院的关系更为密切。
这些官员其实很担心一点,因为‘卖国案’愈演愈烈,在某些人眼里,这是裕王对反对和搞坏他欧陆战略的人反攻倒算,当然,事实也是如此,因此很多人担心,如果裕王有宣战的权力,那他到了欧洲,向大同盟宣战,继续自己早先的策略怎么办?
可是在皇帝看来,这种考虑完全没有必要,并不是他相信自己的弟弟,而是他对弟弟实在是太了解了,假设李君威到了欧洲,认为对大同盟宣战对帝国的战略利益有着深远的正面影响的话,那么即便不授权给他,他也会发起战争,毕竟他是有调兵的权限的。
李君威咳嗽一声,所有的讨论都停止了,他说道:“皇上,我需要宣战的权力。”
“裕王殿下,请问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李君威看了提出问题的人一眼,平淡说道:“有这个必要,在合适的时候,帝国要向法国、西班牙宣战?”
“向法国宣战?”所有人都被李君威的跳跃思维搞的措手不及。
李君威说道:“是这样的,从一开始,我的战略就是以法国的失败告终,只有法国失败了,我们占领新法兰西这些殖民地才会稳固,而只有向法国、西班牙宣战,我们才可以顺利拿到直布罗陀。
也只有向法国、西班牙宣战,我们才能以战胜国的身份加入到后续的停战谈判中。欧洲这块蛋糕,帝国可以不吃一口,但一定要做那个切蛋糕的人。”
“那大同盟那边呢?”陈平问。
“只要他们不想瓜分法国就可以了。”李君威说。
“应该不会有人这么蠢。”陈平低语道。
如此,裕王再次前往欧洲的事情就确定下来,在散会的时候,李君华说:“老三,这一次去欧洲,带上昭誉和昭承兄弟,孩子们也不小了,该是去欧洲见见世面了。”
巴黎。
在巴黎的一座花园旁,有一座静谧的宅院,这座简单的宅院里住着法兰西的英雄,沃邦元帅,他已经七十岁高龄,却仍旧有一颗为法国献出一切的爱国心,只是,路易十四国王已经容不得他,而他对国王对法国也已经失望了。
纵然在凡尔赛宫中有属于自己的空间,元帅依旧选择避开那充斥着奢靡的凡尔赛宫廷。
今天,他穿上了华丽的元帅服,手里捧着一个盒子,走出了家门,十几个家人跟着他,眼睛里全都是不舍。沃邦元帅失去权柄是因为触怒了路易十四国王,而大家知道,今天他要更加的触怒他,甚至连生命都不要了。
“回去吧,孩子们,我的一生已经释放了太多的光芒,但今日我将绽放出最绚丽的光。”沃邦元帅对自己的家人们说道。
马夫拿来了上车的凳子,但沃邦没有走进车厢,而是移动了车厢,坐在了驭夫的位置上,他对马夫说道:“今天是个危险的日子,你不必跟随我了。”
马夫是随他征战多年的老兵,只有一只手,他也已经知道沃邦要做什么,眼含热泪,沃邦对老战友说道:“去吧,我的孩子会给你一条出路的。”
说罢,沃邦坚定的驾车离开了,两匹战马发出嘎达嘎达的声音,在清晨的花园旁分外醒目,而很快,这辆马车就进入了市区,沃邦想要在死之前,看一看欧洲最美丽的城市。
五十万人口的巴黎从来就没有安宁的时候,但街道上人不多,有些十字路口还有戒严的军队,但沃邦元帅是所有军官都认识的。
“发生了什么,年轻人?”被拦下了之后,沃邦问向执勤的瑞士卫队,这是国王的卫兵。
那个瑞士人向沃邦敬礼之后说道:“元帅,这几日巴黎出现了叛乱分子,人们在墙上贴恐吓国王的材料。国王陛下命令我们弹压,还巴黎一个安宁。”
这个时候,两个士兵拖着一个年轻人从小巷子里走出来,这个年轻人衣着得体,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模样,用力挣扎着。
沃邦将其拦住,问向军官:“你们为何抓他?”
“他在墙壁上张贴恐吓国王的材料。”一个士兵把几张材料递给了沃邦。
沃邦拿起来一看,发现上面写的全都是路易十四该死之类的话,而那个年轻人却辩解说道:“我是一位绅士,怎么会写出这么愚蠢的话来?”
“可是我明明看到的。”士兵说道。
年轻人说:“我是在撕扯那些粗暴无脑的东西,蠢货!”
“那你为什么要跑?”士兵反问。
“这是我身为公民的权力,我想要跑就可以在路上跑。”年轻人整理了一下衣服,平淡的说道。
沃邦轻轻摇头:“好了,让这个年轻人上车吧,我会亲自把他送到凡尔赛宫的卫队手里。”
年轻人仔细打量了一下沃邦,惊呼:“您是沃邦元帅?”
“是的,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说:“我跟您去凡尔赛宫,我要见国王陛下。”
“上车吧,我不能保证你能见到陛下。”沃邦说。
年轻人飞快上车,沃邦把缰绳交给了他,并且询问了他的名字,这个孩子自称夏尔,来自波尔多,从言谈举止来看,他不仅出身贵族,而且是一个渊博的人,比之普通的贵族更有涵养。
夏尔驾车前往凡尔赛宫方向,看着沃邦拿着那几页纸发呆,他一本正经的说道:“元帅,这真的不是我写的,如果您认为这是我写的,是对我的羞辱。”
“那你为什么在士兵抓你的时候逃跑?又为什么把这些东西扯下来?”
夏尔说:“因为这些粗暴的言论占据了最好的位置,我扯下来是想贴上我的作品。”
“那我可以看看你的作品吗?”沃邦问道。
夏尔点点头,从后背掏出一个压扁的包裹,里面全都是大字报。
而大字报的报头就足够让他受牢狱之灾——国王的十恶。
没有人性的政治、没有思想的崇拜、没有人文的科学,没有道德的商业、没有良知的知识,没有真实的历史、没有独立的精神、没有自由的幸福、没有劳动的富裕、没有制约的权力。
沃邦以为这是辱骂路易十四国王的,但他发现,夏尔所骂的是天下所有的专制君主,并不只是路易十四一个人。
而且夏尔还认为,法兰西沦落现在内忧外患的地步,完全就是被君主专制祸害的。
如果在平时,沃邦肯定会认为这个孩子疯了,因为沃邦陪伴了路易十四国王大半生,经历了法国最辉煌的时代,而这一切的辉煌都是因为法国国王的权力远远超过别的国王的权力,绝对君主制的法国是欧洲最强国,那么绝对君主制就是正确的制度。
但是现在,沃邦也对君主专制疑惑了。
“孩子,如果你见到国王,单凭这份材料,你就会死。”沃邦说道。
夏尔摇摇头:“我不在乎,总要有人用牺牲去唤醒一个时代,我要见国王!国王可以成为中国皇帝那样的人,虽然权力被分走,虽然与公民平等,但不妨害他的伟大。而法国也会因为国王的改变而改变。”
“我认为你唤醒不了国王。”
“现在法兰西已经处于最危险的时候了,国王也在寻求改变。”夏尔争辩说道。
沃邦说:“我的意思是,你太卑微了,即便你死了,国王的内心也不会有一丝的涟漪,任何有主张的人,想要实现自己的主张,首先要有影响力,有权力。所以,你太操之过急了.......。”
“法兰西必须改变,否则必然灭亡。”夏尔红了脸。
沃邦说:“是的,所以必须有一个足够分量的人,哪怕献出生命,也要唤醒我们的国王。”
“有这样的人吗?”
“这个人就是我。我看了你的作品,也请你看看我的作品。”
沃邦打开了自己的盒子,夏尔看到里面是一本书,书名是《王国什一税概论》,夏尔有些皱眉,他擅长的是法律领域,因为他答应了伯父,只有学习法律才能得到伯父的贵族传承,而这是经济方面的书,但是打开之后,夏尔就清楚,沃邦是真的要去触怒路易国王了。
“你可以拿走这本书........。”沃邦拿来缰绳,在巴黎城郊停下,对夏尔说道:“带上这本书,走吧,不要做冒险的事。”
夏尔点点头,掏出一支钢笔:“元帅,可以请您签名吗?”
沃邦笑了笑,在书皮后写下:国王的工程师,沃邦。
他把笔递给夏尔,指着手里的大字报说:“年轻的绅士,请给我签个名吧。”
夏尔接过钢笔,在大字报上写下:孟德斯鸠男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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