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往年的冬天,第一场雪都不会下得很大,雪花扬扬洒洒的落下来,很快就会消融。即便是天气冷,冻住了残雪,看起来也无美感。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悄无声息,但是却很大。院子里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干净了,但是远处的树枝上,屋顶上,都落着厚厚的一层雪,看起来白茫茫一片,格外有趣。
空气中的冷冽,让人精神一振。杜玉娘的心情,也因为这一场雪的到来而变得好了起来。
“这场雪可真是不小啊!可惜了。”要是下雪的时候,她醒着就好了。漫天雪花飞舞的样子,实在是美极了。
错过这么一场美丽的初雪,杜玉娘暗道可惜。
“对了,五爷呢!”
流萤有点心虚,悄声道:“爷早起吃了一口饭就出门了,奴婢没敢问。”
大概是去办事了吧?
“小时候,只要下雪,我大哥就一定会给我堆一个大雪人。整个杏花沟没有人比他堆得好,雪人脑袋这么大个儿……”杜玉娘伸手比划了一下,“又圆又大。”
流萤就道:“您是没瞧见,那两个皮猴在前边院子里堆了个雪人呢。”说的是王小辉和高大山。
“真的?”杜玉娘眼睛发光,“走走,咱们瞧瞧去。”说完提着裙摆,就往院子里走去。
流萤拦都没拦住,只好快点跟上,免得一会儿太太走急了,摔了跤。
“太太,您等等我。”
主仆二人很快到了前院,刚绕到前边,就看到一个白白的大胖子,歪着身子站在地上,一副憨态可掬模样。
杜玉娘看了,忍不住笑,走近前去细细打量。
这雪人跟大哥堆的,实在是相差甚远。脑袋没有那么圆,底下的身子也立得不稳。
天气到底还没冷到时候,感觉雪球冻得不是很实,到底差了那么点意思。
不过这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主仆二人正在对雪人品头论足的时候,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杜玉娘一转头,却见杨峥和小辉从外面走了进来。
杨峥也没料到杜玉娘在这儿站着,愣了一下才道:“怎么在这儿站着?天太冷了,也不怕冻着。”
杜玉娘就笑,“能有多冷,你看我把灰鼠皮袄子都穿上了。”
小辉很识相的溜回了屋,还把杨峥买的东西也拎走了。
杜玉娘便问:“你上街了,买了什么啊?”
杨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不动声色地道:“手都冰成这样了,赶紧回屋,凉着了可是不得了的事情。”
他转头又对流萤道:“让厨房煮点热汤来。”
流萤连忙低头下去了,吩咐厨房把长寿面煮了,给杜玉娘送过去。
厨娘胡氏一边煮面一边道:“娘,咱们太太这命可是好,每天睡到这个时辰才起来。衣食都有人侍候,十指不沾阳春水,可真是好命。”更重要的是,人家上头没有公公婆婆啊!不用看别人脸色过日子,多好。
只不过,这话她可不敢当着丁氏的面说出来。
她婆婆丁氏就啐了她一口:“你快闭嘴吧!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多干活,少说话。”丁氏脸上,显出几分不快来。
胡氏并不怕丁氏,她婆婆还算好说话,而且她可是生了两个大胖小子,又能出来挣钱,所以在家里的地位可不是妯娌们能比得上的。
“这不是没有外人吗?我也就能在娘面前痛快痛快嘴。”胡氏虽然嘴上说了些话惹了丁氏的不快,但是手上的动作一点也不慢。
丁氏对自己这个儿媳妇还是比较满意的,人勤快不说,又能生儿子,还能跟着自己出来挣钱,唯一的毛病就是话有点多。
丁氏果然没再数落她,只是苦口婆心的教她:“主家的事,你不要议论,出去了也不要跟别人说。”人家命好是人家的事。
胡氏撇了撇嘴,小声道:“知道了。”随后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小声问道:“娘,你说太太为什么没见有孩子?会不会是不能生养?别看五爷现在对她千依百顺的,可男人有几个是不在乎子嗣的,搞不好啊,以后是要纳两房小妾的。”
丁氏被气个半死,狠狠地瞪了儿媳妇一眼,“闭嘴!”
胡氏就再也不敢说了。
做好的长寿面被端到了上房。
杜玉娘看到桌子上的面条,鸡蛋,也没有多想,只当早上吃这些东西好克化。
杨峥就坐在杜玉娘的对面,瞧着她小口小口的吃东西。
这傻丫头到现在也没有意识到,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啧啧,平时看着挺精明的,结果连自己的生辰也记不住。
杜玉娘吃完了面条,漱口净手。
“你今天不出去吗?”
杨峥摇了摇头,“无事可做!”放假嘛,当然是在家里陪媳妇。
杜玉娘脸上隐隐有些欢喜之色,“正好,你在家里陪我做点东西。”
杨峥一头雾水。
杜玉娘就去里间开了箱笼,取出几块布料来,“你看看这几块布料,颜色都好。”有松墨色,石湖色,有素纹的,还有福寿纹的。
“你要给我做衣服?”
杜玉娘一边整理料子,一边道:“年前做几身吧,我的手艺还可以,应该能穿得出去。”杨峥的衣裳,她不想假手于他人,总觉得自己亲手做了,才能表达她的一番情意。
“你站起来,我给你量一量。”
杨峥的身量,她早就熟烂于心了,但是这个时候还想亲自量了下。
杨峥就站起身来。
杜玉娘伸出手,在他肩膀上比量着,纤细的手指如同跳跃的精灵一般,在杨峥的肩上起舞。
“张开双臂。”
杨峥听话得像个提线木偶,杜玉娘让他转身他便转身,让他张臂他便张臂。
杜玉娘又去量他的腰围。
杨峥的腰很瘦,精壮得不见一丝赘肉,杜玉娘把手放上去,脸就开始红了,她快速的量了一下,正要收手,却被杨峥一下子按住了。
“娘子,你这是在敷衍为夫。”杨峥当然看得出来杜玉娘的窘迫,一张如玉小脸涨得通红,气息也有些乱了。
送上门来的小肥羊,当然要好好受用。
“大白天,你快放开。”她哪里挣脱掉杨峥的禁锢,这男人瞧着瘦,可是一身的腱子肉,她被抱在怀里时,就像撞向一块石头一样,硌得慌。
“没有人敢进来,媳妇,你都不知道我在江南的时候有多想你。”杨峥把杜玉娘圈在怀里,觉得特别安心。
“有你在,真的让我安心。”
杜玉娘莫名觉得眼眶发酸,她把头放到杨峥的肩上,强忍着流泪的冲动,说了一句:“我也是。”
前世的他们,应该是两个可怜人吧!
她的下场那样惨,若不是遇到杨峥,可能根本不能报仇,就死掉了。
杨峥呢!不知道他前世是怎么样过的,但是两人相遇时,他的冷洌和痛苦已经深入骨髓,想必也活得不轻松。
锦衣玉食的生活,未必会让人觉得快活,高屋大宅,有时候也不过是一座精美的牢笼罢了。
还好,这一世他们早早的遇到了,所以前世那些悲剧,是不是都能避免了?
两个人静静的相拥了一会儿,杜玉娘就轻轻地推开杨峥,有点不好意思地道:“让我把这些料子收起来。”
“你想做外衫,还是做夹袄?”
杨峥怕她害羞,干脆转移话题。
“我研究一下再说。要是穿大氅的话,里面的衣裳就不用太厚。”
杨峥也没再说什么,就静静的在一旁看着她剪裁衣裳。他觉得媳妇专注做事情的样子,真的是美极了,乌发云鬓,肌肤赛雪,一双乌溜溜的杏眼半垂着眼睑,专注的盯着料子,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能打扰到她一样。
美人如画,让人心驰神往。
杜玉娘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将要用的衣裳料子剪裁了一番。
流萤悄悄地送了茶来,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屋里的气氛实在是太好了,夫妻二人颇有默契,各自做各自的事情,谁也没有说话,但是偶尔一个眼神的交流,就了解了彼此的意思。
流萤刚走到外间,就听到到脚步声,她往外迎了迎,却见柳星儿一脸喜色的朝她走了过来。
“五嫂在不?”大概是真的很高兴,柳星儿的声音有些大了。
流萤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把她往一旁拉。
“怎么了,你拉我干啥?”柳星儿想了一下,脑回路神奇地问道:“五嫂还在睡?”这都日上三竿了啊!
流萤急得直跺脚,“哎哟,不是,姑娘你可小点声吧!五爷在呢!”
“五哥在?”柳星儿下意识了缩了缩脖子,“那个……帮我给五嫂捎个话,就说肖诚和我师傅出关了。”她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好似身后有恶狼攆她似的。
流萤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才重新进了屋。
她一进屋,就听杜玉娘叫她。
“太太。”流萤赶紧进了屋。
“我听着是柳姑娘的声音?你怎么没让她进来?”
流萤就道:“是柳姑娘自己不进来的,她让奴婢转告你一声,说是秦大夫和肖掌柜出关了,说完就走了。”
杜玉娘喜上眉梢,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来,“真的啊,这可是喜事。”
杨峥挑眉,“要不要去看看!?”
“当然,咱们现在就去吧!”
夫妻俩都有点迫不及待的意思,略微收拾了一番,就坐着马车去了千味斋。
见到肖诚的时候,杜玉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
眼前这个人,真是肖诚?
眼前这个中年男子,年不过四十,头发虽有些花白,但面容却与中年人无异,跟之前那个皮肤皱巴巴,瘦如枯槁的干瘪小老头比起来,完全是两个人。
这是枯木逢春,又焕发生机了啊!
杜玉娘惊讶的看着肖诚,又看了看秦大夫,不由得道:“您这是变戏法呢?大变活人?”
秦大夫笑了笑,略有些虚弱地道:“幸不辱命。”
杨峥走到肖诚面前看了看,见他精神似乎很好,脸上一派生机模样,就冲他点了点头。又走到秦大夫面前,抱拳道:“多谢秦大夫出手相救。”
秦大夫看到杨峥,眼皮微跳,竟有些不愿意对视的意思,“不必客气。悬壶济世,本该如此。”
杜玉娘没有发现异样,只觉得秦大夫累了一月有余,应该好好养养。
“秦大夫,马车就在外头,不如您坐车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之前您住的房间,一直有人打扫,要用什么,您尽管吩咐就是。”
秦大夫确实有些乏了,他现在,就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叨扰了。”
杜玉娘见状,连忙对流萤道:“你把我这话传给大山,让他把秦大夫安顿好了再过来。”
“是。”流萤看秦大夫摇摇欲坠,就想上前扶他:“奴婢扶您过去吧!”
秦大夫摆了摆手,“老夫自己能走,姑娘请。”
流萤点了点头,前面带路去了。
秦大夫朝着杨峥,杜玉娘拱了拱手,就出了屋子。
“肖诚,你现在这副面容,可是年轻二十岁都不止啊!”杜玉娘道:“说你三十出头,也是有人信的。”
肖诚苦笑一声,他真实年纪不过二十六七,现在这副样子,却是足足大出十岁去。不过,做人要知足啊!要是没有遇到秦大夫,他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好活,而且这几年也多亏了柳星儿帮他压制毒~性,才有了苟延残喘的机会。
杨峥看到肖诚眼中的感激,更是看到了感激之后的仇恨。
肖诚的毒好了,那么离肖家覆灭之日也不远了。
“休息一阵子吧!好歹过完年,好好养一养。”
肖诚点了点头,杨峥的话,他还是能听进去几分的。
杜玉娘在一旁瞧着奇怪,人的气质可以瞬间改变这么多吗?
肖诚以前给她的印象,就像一只随时准备跟人同归于尽的受伤野兽,反观现在,他似乎多了许多期盼,还有了理智。
是了,以前生还无望,空谈报仇之事。
如今毒~素已清,正要迎来他最期盼的时刻,焉能没有理智?
“铺子里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我看,不如你去别院住着,多休息一段时间,好好养养吧!”
毒是解了,可是身体也已经被破坏得满目疮痍了,不调养一些时日,只怕还会出现别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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