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浩兄弟,我觉得你写得更好!”郑冲瞪着眼说。
郑浩眨眨眼,心说,莫不是郑冲还识的几个字,能辨得出诗的好坏吗?
“好在哪里?说来听听。”郑浩便笑道。
“嗯!我刚也去看了下周士茂那厮的诗,他写得没有你字数多,字多一定比字少要好。”郑冲挠着头憨笑说道。
郑浩差点一头栽倒。
次奥!
还有这种评判诗好坏的方法吗?
郑浩翻了个白眼对他说道:“冲哥,自古来就没有凭字数断诗好坏的道理。”
“哦!但即便如此,我还是认为你的诗一定比那厮的好!”郑冲赧然道。
“谢谢冲哥对我有如此信心!”郑浩说着,看到周士茂已经在几人簇拥下拿着自己的诗作走到卞玉京的案前,将自己的两首诗交了上去。
郑浩便也捧着自己的作品向着卞玉京走去。
他来到卞玉京所坐的案前,却听得周士茂笑着对他说道:“郑兄弟才思原来如此敏捷,竟然写得这般快。”
周士茂眼中满是警惕,他很是担心会节外生枝。
“比不得士茂兄,我只是随手涂鸦一篇凑个热闹而已。”郑浩淡然笑道。
他说着,却是将自己写的词交了上去。
卞玉京轻笑着接过去。
卞玉京现在对郑浩很有好感,她也希望郑浩能给自己一个惊喜。
“请卞姑娘多指教!”郑浩拱拱手。
“我稍后拜读,指教不敢当!”卞玉京嫣然笑着说道。
郑浩回到自己位子上。
随后的时间,又有十几人陆续交上了作品。
然后,卞玉京就开始过目评判。
她翻看得很快,对于那些狗屁不通污人眼目的诗篇看一眼就直接丢到一边去。
然后,她就看到了周士茂的两首律诗,读了一遍,觉得平仄韵律方面是有一些问题的。但是,这两首诗却又很是有些意味,诗句之中倒也有一些真挚动人的情感在。
她暗暗点点头,心想,这位周举人还是很有一些才情的,不过,为何他不好好弄一下这两首诗的韵律呢?
好好的两首诗,如果不和韵律,是很让人诟病的。
但即便如此,这两首诗还是她看过的诗作中写得最好的。
卞玉京便将两首诗的好词佳句密密麻麻圈点了一番,又写了评语:虽有瑕疵,但仍不失为上乘佳作。
随后,她就将周士茂的两首诗放到右手边,再继续看其他诗篇。
她很快就又看见了郑浩的那首《唐多令.咏柳》:
粉堕百花州,香残燕子楼。一团团逐对成逑。飘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
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叹今生谁舍谁收?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
登时,她就怔忡了。
这首词,写得真的是太美了。
每一句读来都是齿颊生香。
不仅如此,词中的那种悲叹人生命运的情绪也深深地打动了卞玉京,她觉得,这首词简直就是写给自己的。
想想自己,自父母作古,家道衰败以后,自己就如浮萍飘絮一般为了生计奔波流浪,在这红尘之中挣扎求存,为了那点银钱卖笑弄媚,好不凄惨也。
卞玉京眼圈儿红了。
她将这首词翻来覆去诵念了许久,密密麻麻圈点,然后点评道:真乃稀世佳作也,每一字都让人动心,每一句都发乎于真情,喜煞人也。
后面的几个人的作品卞玉京粗略看了一遍没发现让人有丝毫惊喜的佳作,她便拊掌说道:今晚诗会的魁首已经有了。
听得卞玉京如此说,这花厅中登时喧闹起来。
“玉京姑娘,魁首一定是士茂吧?”
“士茂兄,恭喜啊!你今晚要如愿独享美人恩了。”
“今晚聚会之人,论才情,自是辟疆、士茂最佳,现辟疆弃权并未参赛,士茂夺魁自是理所当然。”
大家议论着。
周士茂同桌及周围的人都是纷纷向他拱手道喜。
周士茂也是客气地回礼,嘴上说着:“诸位莫要捧杀士茂,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才情优于我者太多了。”
而他心里,却也是将自己当做魁首了。
他心想,自己虽然没什么诗才,但这今晚拿出来的这两首诗,写得还是很有一些精辟佳句的,夺魁当不成问题吧?
卞玉京自然也听到了众人的议论。
她眉头微微皱了皱,心想,自己如是将魁首定为郑浩,会不会得罪了周士茂呢?
欢场中人,即便艳名四播,也要小心翼翼,不能轻易惹恩客不快。那可都是一个个人形大元宝呀。
卞玉京思虑再三,咬了咬牙,心想,不管了!好就是好,劣就是劣,众人自会评判,自己何必违心献媚于权贵?
这么想着,卞玉京轻轻地咳嗽了一下,开口说道:“诸位安静一下可好!”
她声音不大,但是众人听了,还是安静了下来。
“在我宣布结果之前,我要先读一首词与大家听。”卞玉京微笑着说道。
“浩兄弟,她要读的,是否便是你写的那首诗?”郑冲听了,瓮声瓮气对郑浩说道。
他声音虽然着意压低,但还是比较大,差不多整个厅内的人都听到了。
“郑浩,管束一下你的伴当,休要再让他打断卞姑娘可好?”周士茂皱眉向郑浩这边低喝了一声。
听得卞玉京说要读一首词,周士茂就觉得有些不妙。
所以,他才会对郑浩如此不客气。
郑浩便对郑冲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冲哥,不要说话了。”
“唔!”郑冲用蒲扇大的手掌捂住了自己的嘴。
卞玉京朝郑浩这边看了一眼,嫣然一笑,便继续说道:“这首词写得极美,方才我读了,竟然是险些落下泪来,真真的动人心魄,我读与大家听。”
卞玉京就将郑浩抄的那首《唐多令.咏柳》给声情并茂地读了一遍。
她声音极是动听。
朗读这首诗的时候感情也是极为充沛。
读完了,花厅之内响起一阵采声。有人摇头晃脑叫好:
“好词!”
“真佳作也!”
“听来令人如痴如醉,好不喜欢!”
而伴随着这采声,方才看过周士茂那两首律诗的人都是纷纷向周士茂看去,大家都是小声地议论着,有的是同情,有的是幸灾乐祸。
大家都不是傻子,虽然写得好诗的人不多,但眼光还是有的。
周士茂的那两首诗跟郑浩的这首词相比,水平差得太远了。
周士茂此刻也是有些愠怒了。
他觉得卞玉京有些不知好歹,自己花了这么大价钱请她来家里参加诗会,怎地就不给自己一点脸面呢。
不过,他也知道,卞玉京就是这样的性格,蔑视权贵傲对王侯,自己不就喜欢她这个调调吗?
周士茂有点儿无奈。
卞玉京读完了郑浩的《唐多令.咏柳》,等花厅内人声安静下来,又微笑着说:“方才我也听了各位的议论,各位也都认为这首小词算得上极品佳作,是也不是?”
“是!”
“此首小令写尽人世乱离,足可成为传世佳作!”
“足可比肩易安居士也!”
“读来满口生香,令人五体拜服!”
底下一片附和之声。
卞玉京要的就是这种认同。
她便笑着说:“那么,我就将这首词拔了头筹,诸位可有异议?”
“无疑义!”
“《唐多令.咏柳》不为魁首,天理难容也!”
但是,在这一片认同声里,也出现了不同的声音,有与周士茂交好的人便开始替他说话:
“《唐多令.咏柳》虽好,但士茂兄的七律咏柳也不差的,愚以为更胜一筹,理当拔为魁首!”
“是极,是极!吾也以为士茂兄的大作更佳!”
“卞姑娘,你一定要秉公评判,士茂兄的一枝一叶尽离愁这句真真佳句也,足可比肩太白与乐天!”
今日来周家的人,大多都是周士茂的好友,好友的颜面自然是要维护的。
所以,听得卞玉京要把这首词拔为魁首,很多人都开始表达异议,要求卞玉京改变主意。
周士茂面色羞惭,他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对着四下里胡乱拱了拱手说道:“诸位兄台,莫要捧杀了周某!虽说评判诗词文章见仁见智,但周某听了这首《唐多令.咏柳》就知,我远远不如也!我甘拜下风了!诸位不要干扰了卞姑娘的评判吧。”
他主动认输了。
这挺出乎郑浩意外的。但这也说明这周士茂非那等厚颜无耻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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