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烈骨和杨易二人虽然只见过一面,但阿烈骨却常常在噩梦中看到杨易逃跑时回头的那一抹莫名其妙的微笑,无数次的惊醒,无数次愤怒的手掌拽出鲜血。阿烈骨从来不相信什么天神愤怒这样几近于嘲笑的说法,他坚信小石山的崩塌,两千凶狄勇士的覆灭一定和那个大光少年有关系。
后来他也从凶狄王那里知道了那人是大光皇帝的第九个儿子,并且隐晦的提及小石山的事和此人有莫大的关联。
杨易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阿烈骨的“梦中情人”,但他知道阿烈骨一定非常渴望亲自砍下自己的脑袋。
“咳咳….”齐景山的身子越来越虚弱,让人很担心他随时会支撑不住从马上摔下去。
“这么说对面的凶狄人不但认识你,还可能知道你的身份。”齐景山皱眉道。
杨易吐了个长气道:“杨杰和杨铭二人既然在利用凶狄人帮自己夺取皇位,那他们必须要为当初小石山的事情给凶狄人一个交待,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找一个替罪羔羊。”
齐景山惨笑道:“显然你这个九呆子是最合适的羔羊,不过老夫倒很好奇,小石山的天罚真的是你弄出来的?”
“是我弄出来的没错,不过你也不用这么看着我,那东西是可遇不可求的,我要是随时都能弄出那么大动静,我还跟凶狄人废什么话?”
杨易难受的拧了拧脖子,骂道:“本来想调戏一下凶狄人激怒他们,现在好了,不用激,全是怒,而且是不死不休那种。”
果然,杨易话音未落,对面的凶狄人动了。只见一万多凶狄狼骑军缓缓展开,从防御阵形很快就转换成骑兵突击的三角阵型。不过阿烈骨也并没有愤怒到盲目的展开攻击,而是派出左右两翼数千轻骑从从山包两侧包抄,试图寻找大光军更致命的薄弱点。
这一战已经在所难免,杨易无奈的叹了口气,拔出手中光承剑,叹道:“齐老头儿,安排下怎么打吧,我建议咱们想办法逃跑,否则最多半日后面的紧追我们的凶狄大军就会赶上来。”
术业有专攻,杨易很有自知之明,主动将战场指挥权交给了沙场老将。
齐景山眯眼看着对面的凶狄人,摇头道:“你见过草原群狼么?他们从来不会让猎物从眼皮子地下逃掉。”
“那就只能用棒子把他们赶跑。”说这话时,杨易自己都觉得没底气,狼要是有那么容易赶跑那就不叫狼了。
齐景山沉凝了片刻,忽然笑道:“也不是没办法,老猎人在遇到狼群时都会保持镇静,扔出身上肉食吸引狼群的目光,从而找到生机。”
“我不同意!”杨易立刻明白了齐景山的意思。
齐景山头也不回道:“你方才还和我谈论兵法,却不知弃车保帅这么简单的道理?”
“这里没有人是车。”杨易冷道。
齐景山笑道:“这可不是你说了算,别忘了你已经将指挥权交给了老夫。而且,你可以试试他们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就算如此,那你就是帅,我来做车。”杨易依然坚决道。
齐景山很是鄙夷的看了眼杨易,毫不留情的嘲笑道:“你还不够格。”
说完齐景山将马头一转,回身来到已经列阵以待的北军将士们面前。
“身无伤者出列!”
“家有妻儿者出列!”
“家有老母者出列!”
“家中独子者出列!”
众将士不明觉厉,陆陆续续走出了近五千人。
齐景山扫了眼众人,最后一挥手大声道:“从今天开始,你们就跟着九呆子混!”
“将军?”在出列人群中的岳靖不解道。
齐景山笑道:“你们没资格做英雄。”
岳靖哪里还不明白齐景山的意思,惊怒道:“将军是要抛弃我等么?”
齐景山冷道:“你要违抗军令么?”
“将军,我……在下不敢,可是您不能抛弃我们!”
“将军,你不能抛弃我们!”
“北军从来没有贪生怕死之徒!”一干出列的北军将士纷纷悲怒道。
“噌!”齐景山拔出腰间的佩剑,手上一用力,宝剑深深的插入沙地当中。
山坡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齐景山抬头看了眼中军那面已经残破不堪的北军旗帜,朗声道:“自太祖当年为我北军指城为军以来,如今也和大光一样过去了两百七十多年。
这两百多年来,我们抵御了无数试图越过朔州城的蛮夷,打过的仗没人记得清,死去的将士连史册都记不下。”
说着齐景山低头看向地上那柄佩剑,忧伤道:“十一年前,含冤而去的陆帅临死前将北军交给我,并告诉我一定要保住朔州城,保住北军血脉,不让凶狄人踏入我大光一步。
如今,朔州城没了,凶狄人正在我大光的土地上践踏,这是我齐某无用,辜负了陆帅的重托,如果再让北军血脉断掉,我齐某就是千古罪人。”
有泪不轻谈,未至伤心地。言至于此,所有人早已泪流满面,似乎压抑了很久悲伤一时间全都涌了出来。
齐景山缓步上前,摸了摸一个痛哭中的年轻军士的脑袋,哽咽道:“我老了,也累了,更多的东西应该你们来背负了。让你们离开不是让你们苟且偷生,是让你们活下去,带着北军数百年的魂,骄傲的活下去!老夫别无他求,只愿我们的子孙将来能拍着胸脯向旁人言语他有北军的血脉!”
这是杨易第一次真正领略到什么是军魂,北军屹立大光北方数百年未动摇靠的不是别的,就是这种无以言表的骄傲。
见惯了生活的琐事,几近麻木的杨易早已经不相信有人会用命去守卫“精神”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而今日,残破的北军活生生给他上了一课,震撼人心的一课。
“九呆子,照顾好我们的血脉,你若是敢负他们,老夫九泉之下亦生食你肉!”
“还有……告诉姓杜的,他欠我的钱,老子下辈子再来找他讨要!”
这是齐景山留给杨易的最后一句话,阑珊的背影在黄沙中渐行渐远,随他离去的还有那一万多决绝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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