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们好,我是赵明瑞!”
没有稿子,赵明瑞坦然自若的开了口,“很惭愧,与大家在这样的场合见面,因为我的行为,给乡里的工作造成了被动,也令很多人的努力付之东流,我在这里向大家道歉!”
赵明瑞说着,向着台下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赵明瑞抬起头的时候,气势顿时一变,“不过,我觉得有必要说明计生对象的情况,两位年迈的老人,两个女孩儿,马翠兰怀的是第三胎,马翠兰的丈夫何大伟刚刚摔成残疾,何大伟的妹妹为了凑社会抚养费,不惜把自已卖给年纪和父亲差不多的男人,对于这样的家庭,我真的不忍心再去伤害,我想信每一个有良知的人,也不会去伤害他们……”
我去!
钱朝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检讨吗?赵明瑞也忒狂妄了!
不仅仅是钱朝刚,几乎所有的人,都露出了同样吃惊的神色。
周全安啪的一掌拍在桌子上,“赵明瑞,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这是在公然挑战乡政府的秩序!我宣布暂停你的工作,停职反省,直到你认识到错误,并做出深刻的检讨!”
“周乡长,我很认真的向良知检讨,你呢?你能问心无愧吗?”赵明瑞转过身,冷笑着望着周全安,“你敢说你没有公报私仇?宁河化工厂产值五百万,利润五万,你敢说周孟山没有中饱私囊?”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恍若深水炸弹丢入水中,会议室里瞬间炸开了锅,宁河化工厂的家底,宁山乡几乎所有的干部职工都知道,可是谁敢说破?谁敢指责周全安?
而且是在宁山乡机关大会上,当着全体机关同志的面!
“你……”
周全安指着赵明瑞,嘴唇,手,还有身体都在颤抖,这个刚进入乡政府的学生,居然敢当众指责他,挑战他的权威!周全安“你”了半天,方才气急败坏的暴喝:“放肆!你给我出去!”
“我是放肆,但我没有肆无忌惮!”赵明瑞针锋相对,“擅用公权,为非作歹,哦对了,周乡长你别误会,我说的不是你!”
数百名宁山乡干部职工目瞪口呆,孔振超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赵明瑞,反击居然如此犀利,连口才极佳的周全安都被他逼得风度全无,无话可说!
马明道坐在周全安身旁,不动声色的编写着短信,作为宁山乡党委副书记,在与周全安争乡长时败下阵来,马明道一直耿耿于怀,如今有人当众给周全安难堪,倒是给了他一份意外的惊喜。
众目睽睽之中,赵明瑞转身向外走去,然而到了门外,赵明瑞却停了下来。
他看到了何大伟与何铭雪,何铭雪俏丽的脸庞上,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刚才的一幕,何铭雪与哥哥看的真真切切,她万没有想到,她居然会给赵明瑞带来如此大的麻烦!
扣三个月工资,记大过处分,当众检查,如今还要停职!
“明瑞大哥……”
何铭雪哽咽着,如果可以,她真想一头扑入赵明瑞怀中,可是她的身旁,何大伟紧紧拉着她的手,使她寸步难行!
看到何铭雪,赵明瑞却头疼起来,他答应给何家五万,现在毛小虎不肯借钱,他该到哪里弄这五万?难道,他要把他的仓库卖了?可那是哥哥留给他唯一的纪念了!
下河村,张治国、毛小虎与白盈玉站在宁山脚
下,仰望着苍翠碧绿的远山,张治国殷切的道:“白董事长,觉得这里怎么样?”
“怎么样我说了不算,最终要专家定啊!”
白盈玉嫣然笑道,山间的森林、清泉、山石、溪涧、瀑布,如同一副绝美的画卷,身在其中,仿佛置身于森林氧吧,空气清新而自然,在这样的地方建煤矿,实在有些暴殄天物。
不过,这不是她应该考虑的问题,专家已经给出结论,下河村地表平坦,周围交通便利,是最适合建煤矿的场所。
白盈玉悄然收回思绪,却见张治国翻看着手机,脸上挂着一丝浅笑,白盈玉好奇的道:“张书记有什么开心的事了吗?”
“也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是我们单位的一个大学生,就是上次在酒店介绍给白董的赵明瑞,因为私自放走计生对象,被勒令检查,结果今天公然在会议上顶撞了周乡长……”
“什么?”
一边百无聊赖的毛小虎吃了一惊,这书呆子,敢当众顶撞周全安,还是在做检查的时候,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张治国对毛小虎的惊呼充耳不闻,他只是注视着白盈玉,那张吹弹可破的俏脸上,除了云淡风轻,还是云淡风轻。
似乎他所说的,不过是一件无足轻重、与白盈玉无关的小事。
张治国心里轻叹,看来,他真的估错了赵明瑞与白盈玉的关系。
看到赵明瑞掉落的那张名片,张治国就意识到,这是自已的机会,白盈玉虽然只是一介女流,但丈夫家世显赫,公公更是省级领导,如果能靠上这棵大树,张治国做梦都会笑醒。
所以,他才会对赵明瑞另眼相看,让赵明瑞随他到酒店与白盈玉谈生意,包括今天看到短信有意识的提起,张治国处心积虑的揣测与试探着赵明瑞与白盈玉的关系。
但事实证明,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张治国目送着白盈玉离开,心头无比的失落。
“张叔,明瑞的事……”
眼看势态严重,毛小虎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着急,在宁山乡,张治国才是天,只要张治国开口,没有摆不平的事!
“你挺关心你同学的嘛!”
张治国将毛小虎的表情尽收眼底,却打着哈哈不置可否,他当然知道周全安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得性,他要的就是这种局面,赵明瑞是省级选调生,一年后直转副科,周全安那群笨蛋想对付他,简直是自找没趣!
从办公室收到赵明瑞钱的那一瞬起,张治国就有了将赵明瑞收为已用的想法,所以,他刻意的隐瞒赵明瑞选调生的身份,安排赵明瑞参与审计,目的就是为了将赵明瑞推至周全安对面,等赵明瑞被周全安打压,跌至谷底,他再出手相救,赵明瑞就会对他感恩戴德,从此成为他的嫡系!
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当然,这是张治国心底的秘密,哪怕他对毛小虎信赖有加,也绝不会将秘密告诉毛小虎。
宁山乡政府。
大会结束,人流如潮水般涌出机关大楼,在赵明瑞处分成了两条支流,所有人都刻意的与赵明瑞保持着距离,领导不满,犹如一个深不见底的鸿沟,将赵明瑞与机关同志彻底隔开。
有人兴灾乐祸,有人漠不关心,或许也有人会同情,但乡政府的生存之道,令他们无法将喜怒形于色,更不敢对赵明瑞表现出同情之举。
即便是一向与赵明瑞关系良好的赵晓英,也在人流中刻意的将头转至一旁,与赵明瑞擦身而过,倒是刘丽霞,在人群中遥遥的向赵明瑞点头致意,做了个加油的动作。
人情冷暖,莫过于此。
赵明瑞带着何大伟和何铭雪来到宿舍,何大伟结结巴巴的道:“赵干部,你什么时候把五万凑齐?”
“哥!”何铭雪瞪着何大伟,“明瑞哥都这样了,你怎么还提钱的事?”
“这不着急嘛!”何大伟讪讪的笑着,“万一乡政府再把你嫂子拉走,何家可就无后了!”
“放心吧,我会把钱给你的!”
赵明瑞平静的回答,顿时令何大伟眉开眼笑,“我就知道赵干部言而有信,妹子,你和赵干部说说话,我在楼下等你!”
何大伟一溜烟跑了,房间里只剩下何铭雪和赵明瑞两人,何铭雪俏脸上骤然多了一抹粉色,她偷眼打量着赵明瑞的房间,一床一桌一柜,东西不多,但井然有序,更难得的是干净。
只是,想到会议室的一幕,何铭雪又难过起来,“哥,我给您添麻烦了!”
赵明瑞却微笑如常,“可以解决的麻烦,其实不叫麻烦!不用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
“赵明瑞!”
有人在走廊里吆喝,是党政办副主任马文恒,似乎被何铭雪的漂亮所惊,马文恒下意识的多看了两眼,这才板起脸,面无表情的道:“我过来是通知你一声,你被停职期间,将不能使用乡政府的宿舍,天黑之前把你的东西清出去,钥匙交给我!”
“乡政府有这规矩?”
赵明瑞面色微变,他是被停职,又不是被开除,乡政府凭什么不让他用宿舍?
“规矩是人定的,你敢当众给周乡长难堪,就应该想到这一天!”
马文恒冷笑而去,何铭雪再次黯然,赵明瑞却笑了起来,军队的生涯,幼年至今的风风雨雨,使他早已经学会了荣辱不惊,比起战场上的生死相见,周全安的报复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赵明瑞没有想到来的这么快,而且这么低级。
权力啊,还真是睥睨一切!
“哥,要不……你先住我家里?”
何铭雪说这话时,雪玉般的脸庞上露出一抹羞涩,赵明瑞忍不住打趣一句:“那我住哪儿?”
“明瑞哥……”
何铭雪娇嗔着,俏脸越发的红,家里只有三间砖瓦房,兄嫂住一间,父母住一间,赵明瑞只能和她住在一起,但这话让她如何说的出口?
和羞走,倚门回头,却把青梅嗅,看着何铭雪羞涩的模样,赵明瑞脑海里涌出了李清照的《点绛唇》,赵明瑞大笑起来,一天的不快,仿佛就此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还能笑得出来!
何铭雪仰起梨花带雨的脸庞,凝视着赵明瑞,眼前如同哥哥般的他,并不比她大多少,可是在那张英俊的脸庞上,她却看到了坚强、不屈与洒脱。
家庭的贫寒,父兄的积弱,使何铭雪特别崇拜那些顶天立地的男人,而赵明瑞,似乎就是这样的男人。
“走吧!”
赵明瑞将行李打包,拎着出了办公大楼,一路之上,无数惊诧、鄙夷、嘲笑的目光,赵明瑞似若无睹,总有一天,那些人会抬头仰望高高在上的他。
天高云淡,风和日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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