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潘崇同意了若敖子克的邀请之后,又另行约定了面谈的地点,然后带着成大心和阿奴孤身前往,单刀赴会。
大火后的浓烟灰尘已散,这日天朗气清,鹰击长空。
除了远处山林中时而响起的穿林野兽之声,对战于野外的若敖六部安静地待命在原地。
安详宁静的一天。
凤凰山位于郢都东南隅十里外,是一处南北走向的平缓岗地,依山傍水,背靠云梦泽,西眺郢都。
百骑穿林过河,若敖子克秘密带着他的百人亲兵和侍从,乘着华盖马车单独离开大营,前往凤凰山外的关沮一地准备备好筵席,盛情招待风尘仆仆而来的三人。
途经凤凰山大营关隘紧闭,严阵以待的凤凰山大营,就连若敖子克“驭”地一声命人勒马驻足远眺。
若敖子克勾唇而笑,眯眼看着眼前不高的山城,城门上立着巨大的牌匾,“凤凰山”三个斗大的字映入眼帘。
只见两山之上建有两座巨大的行宫,链锁相链,军事防御城墙高筑,城墙上士兵持戟而立,山间布有大大小小的营地,营房,武库房,其间遍布国上万军旅穿行其间,尤其当前时刻,外面战火四起,这里更是每日紧锣密鼓地操练着,嘹亮的军号声震天大,宛如龙吟震摄荆蛮天地。
秋草衰败,北风拂过,默无声息间带起地面一层层风沙,渐渐遮住了它的真身。
若敖子克目光如炬,穿过层层风沙,锁在了那黑压压的兵甲上。
驾车的随从也目光留连地望着近在眼前,耸立在地面线和云梦泽上的凤凰山,接连赞道,“三公子,你看驸马爷建的这座军事大营,真是气象恢宏!可惜驸马此次北伐带走了近十六万人马,不然这里一定固若金汤,甚至比郢都还要难以攻下。”
“是啊,二哥的东西总是最好的。”
“不然大哥也不会用抢的!”
若敖子克痴迷一笑,想要命人趋车再靠近一点,可是车队还没有接近关隘,就有一轮羽箭从远处射来,钉在他们前方百步之遥,命他们止步于凤凰山外,不得近。
“军事重地!”
“无令靠近者,死!”
站在城墙上的若敖六部私军举箭爆喝,上百枝箭矢同时对准了若敖子克他们的马车,寒芒凝聚其上,开弓拉弦,只待他们走入百步射程范围之内,就要放箭。
随从闻言大怒欲挥兵而上,报出若敖子克的名号,“这些家伙难道没有看见我们公子来了吗?”
“走吧!”
若敖子克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随从扬鞭一击,“驾!”的一声轻喝,绝尘而去。
马车奔走间穿过四起的风沙,可是他一直保持着回头的姿势,迷蒙的目光一直透过车窗粘在身后离开的凤凰山上,就好像依依不舍在看着一柄镶满了珠宝玉石,璀璨无比,同时又锋利无比的绝世利器,发出一阵如狐的轻笑声。
“我想不要多久,他们就会亲自欢迎本公子进去的!”
驾车的随从闻言回头出声,“三公子,你说什么?……小人刚刚没有听清。”
“我说太师还等着我们呢!”
“走吧!”
“他们怕是等不急了。”
“哈哈……”
……
若敖子克抵达约定地方,就有人立刻安营扎帐,生火造饭,准备一场接风宴,此时,这样兵荒马乱,食物匮乏的时候,也许只有若敖子克还有能力举办这样丰盛的筵席,和藏在深山野林里整日以打猎为继的成大心等人完全不一样。
所有截下来的粮食都被成大心他们保存起来。
作为战备储蓄,不敢一丝一毫浪费。
火堆之上立着五个铜鼎,代表着敖子克此时士大夫的身份,铜鼎中煮着可口的牛肉,金樽里盛着香浓的美酒,侍卫们跪在火堆前煮着牛肉,同时一勺勺将美酒洒在鼎中和火焰上,瞬间烈火腾腾,鼎中香味四溢,令人食指大动。
有专门的厨子将煮好的牛肉用牛刀片成薄片儿,多出来的牛骨则有人扔出去喂了猎犬和野兽,摆好装盘,呈到长案上。
一同呈上的还有流着肥油的羊肉、鲜美的河豚,不过河豚的处理可要比牛羊更加讲究,若是没有功夫深厚的大厨无人能经验丰富地烹饪出河豚的美味,而不会让主人中毒。
帐中,舞姬穿着华贵的羽衣霓裳,围绕火堆,跳着山鬼之舞,祈祷着胜利。
还没有走进帐篷,见此情景,前来赴会的成大心就不禁微微皱眉。
在他看来,结盟是很严肃需要双方认真对待之事,而不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就算庆祝也是事后所有人一起庆祝野心者的死去。
“太师,成左尹,子克恭候二位大驾多时。”
若敖子克高兴地出帐相迎,而潘崇只是面色平静带笑地扶着阿奴的手准血下车,脱下身上的披风交给阿奴拿着,对他淡淡一笑道,“劳驾三公子不远相迎,大心,我们下车吧!”
“若敖三公子都出来了!”
阿奴也笑看着成大心道,“左尹,既来之则安之!”话落,扶着潘崇腰悬双锏紧随而入。
二人步子,不紧不慢。
望着潘崇在前的背影,还有帐长立着的上百甲士,成大心深呼吸一下,振了振衣袖,下车相迎。
虽然潘崇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是若敖子克何等精明之人,立刻眼珠微微一转,落在他身后的成大心身后,同时能够感受到成大心的那股不情不愿,于是更加格外殷勤地笑着将二人宴请入内,甚至将潘崇引至主座。
“非常时刻,这些虚礼,三公子,我们能免则免吧,大事要紧。”
成大心上前虚扶,面色不郁,目光中带着不认同。
若敖子克与他目光一对一笑,快速挥手命所有舞姬和侍从退出大帐,连连拱手告罪,“是是……都是子克思忖不周!”
成大心摇了摇头。
“不用了,今日客随主便!还是三公子上座的好。”
可是潘崇笑着拒绝后,若敖子克半推半就又回到他的主座,随意地翘着二郎腿坐下。
潘崇始终微笑看着一切。
不言不语。
然后只听若敖子克举杯先敬二人一切安好他心甚是挂念之类之话,又说他与成嘉多年来交情甚笃,此次若不是因为越椒乱了若敖氏以及整个楚国,双方也不会从朋友变成敌人,而越椒更是可恶,一点都不顾念兄弟之情,还捉了他的双亲相逼才迫于无奈四处追捕太师与成大心。
其言情真意切。
不似作假。
潘崇一直微微颔首,“三公子之处境我等已经知晓,今日前来就是为了商议讨伐越椒之事。”
虽然陈晃不在场,可是若敖子克甚至主动说起上次流民案之事,发誓道,“我知道上次流民案我对陈晃多有阻挠,但成左尹可以理解,我那样做不是为了保全越椒,只是为了保全家族利益……但是如今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扳倒越椒。子克如今与成大人必然统一战线,绝不敢有一丝一毫背弃今日誓言。”
若敖子克又是敬酒又是向他赔罪保证,话到这份上,成大心自然揭过此事,不然就显得他心胸狭窄,“三公子言重了!大心也希望我们能共抗越椒。”
随即他恢复了一贯温和恭谨的性子,认真倾听若敖子克激动说道,“好!今天子克前来还有一个重大喜讯同时要告知太师和左尹。”
久不出声的潘崇放下酒杯,轻“哦”一声,目光如炬挑眉看着他问道,“不知是什么好消息?”
阿奴立在身后,闻言也抬目看向帐中高坐的年轻子弟。
二十岁出头的年纪,相貌英俊,放在楚京俊杰也能排的上前五,言行举止之中有一种矜傲之气,唇角时时微翘,看人总带着七分笑意,十分讨喜,说起话来一双如狐狭长的双眼,不时微眯打量着他们。
心思可见玲珑。
只听他语调悠悠笑道,“就是我太女二嫂已经从东郊成功逃脱,此消息已经得到确实,并传回郢都,人尽皆知,越椒吃了败仗而回,朝堂大振,接下来将是我们反击的最好时机。”
“真的?”
成大心大喜过望,担忧了几天的事情,终于有了着落。
“千真万确。”
若敖子克重重点头。
“如今太女二嫂尚在,只要我们暗中联合,再等我二哥回来,越椒必败无疑,所以他如今急于平定你成氏和潘氏之族就是不想多方对敌,好最后腾出手来专心对付我二哥和二嫂,但是他一定不知道我们已经暗中联手。”
一面盛情邀请他们用菜,一面说道,“只要太师配合我演一出戏,一出逼真到让越椒难分真假的你争我战的好戏,我们必能破坏越椒的部署。
到时候,务必请太师和左尹把戏演的真实一点,对我也不必手下留情,务必要让越椒看到你们在不断争夺着江汉平原的控制权,想要抑制他外侵的势力,而越椒就更不会让我对你们妥协,必然会运送大量物资而来,这样我们就占据一切主动。”
“若是一切真能如此,自然极好。”
成大心立刻点头,“三公子,还有什么我们需要配合的,你尽管说就好!”
若敖子克神色认真地再三强调,“这次大战,我会最后沿途护送你们进入凤凰山,但是此行还是十分危险,因为我的身边布满越椒的眼线,所以此事一定要绝密机密!而子克担心诸位安危,此事又凶险万分,太师你们还有时间可以考虑一番。”
“我们也可以另行商议一条可行之计。”
听若敖子克说完,潘崇抬手道,“不,三公子的计划非常好,就按此计行事!”
成大心同样颔首,“三公子所为都是为了掩人耳目!我等明白,一定会小心从事,绝不泄露半点风声。”
“好!”
“大事可期!”
三人举杯共庆,潜移默化中,讨论地热烈无比,不断地深化着此次计划的各种细节,包括如何调走越椒身边或者放在江陵平原上的钉子,成功地完成这一次会师凤凰山的偷天换日的计划。
就在三人酒酣耳热之际,潘崇却白眉一挑,手中的酒杯一顿,面色忧虑地缓缓开口道,“三公子,虽然我们的行动已经计划周详,只是老夫有一虑,若是我等拿着三公子的若敖氏凤令安然进入凤凰山,那三公子事后该如何向越椒交代?丢失凤令,又如何号令一部?”
就在潘崇话落,一直低垂着脑袋,从未出声的阿奴手中斟酒的动作一顿,就连成大心的目光也落到他一人的身上。
“这个……”
只见若敖子克先是辞缓,然后面色暮然微重,摇头叹道,“唉……太师,子克一人事小,这些事后之事,太师你们就不用担心了,收复国都事大!”
这话还真不像这位三公子的性子,明明打他们一进门来就轻松地掌握着此次联盟的主导权还有主动性。
看来接下来是要以退为进了。
果然下面成大心似乎忍不住开口了,急急劝道,“要不三公子与我们一同进入凤凰山吧!”
若敖子克先是迟疑后是否定道,“我也进去了?……不行,子克,还是留在外面的好,否则若是越椒来了,就无人在外为太师掩护了。”
老奴嘴角微牵,低头漫不经心地为太师和成大心斟酒,碰了碰他的杯子,第一次开口道,“左尹大人,三公子如此舍身为国,我等当再敬一大杯才是。”
成大心看了老奴一眼,心领神会地接过他递至面前的金爵,颔首道,“是的,三公子为国如此,事成之后,我等必然向太女请头功,恢复若敖氏在此次越椒谋反中的清白。”
若敖子克闻言高抬的手架在空中一顿,不过他的目光在主仆三人身上快速一扫,摇头道,“其实这也是子克再如今最期望的事……家族蒙难,身为子息,若是不尽一份力,愧为若敖氏之人。
潘崇罢了酒杯,目光暗含欣慰,嘉许道,“若是令尹还在,见此必会以子克为傲。”
“子克愧不敢当!”
若敖子克再三推迟,潘崇也就顺水推舟应承下所有事情,筵席之后,商定时间,他们当先告辞离去。
而二人一直站在营帐前目送着潘崇他们离去,随从回转来问道,“公子此计成了吗?”
“潘太师真的相信了吗?”
“潘崇这老狐狸摸不透啊!”
若敖子克摸着尖尖的下颔,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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