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楚穆王,八月二十八。
?外面依然兵荒马乱,每天都有追兵四处搜捕成氏和潘氏还有太女的部队遍布各地,还有士兵四处烧杀抢掠,坚壁清野,也有士兵不断被杀,可是一封暗中借若敖子墉,陈晃等人劫粮之际,夹于粮草之中的羊皮书,致书与潘崇,书中道:“克身为若敖氏子弟,若敖氏三百年不世荣耀今毁于一旦,令尹与大王双双蒙难,大楚中兴之望化为乌有,心中大恫。
何谓狼子野心?
越椒也。
族中父老兄弟皆望克联系太师共御国中狼。
越椒生性残忍,手段狠辣,京中无数忠臣贤士皆害于他手,如今他派遣我追捕太师及左尹等,欲加害太师,子克不忍,特意盘踞江汉平原,假称太师,左尹,潘氏,成氏子弟骁勇善战,克有不及,只望为我楚国三百年社稷江山,能暗中保住太师及左尹以及优秀的潘氏和成氏优秀子弟一脉。
然,今若不早图反椒之事,必晚矣!”
不久他的第二封羊皮书又夹在粮草之中紧随而至,信中道:“克欲反椒,今有一计可以不引起怀疑,只恨无人联手。若太师肯愿和克合演一出戏,必能共御强敌,只待子琰二哥凯旋归来,夺回郢都,望太师应允。”
“大心,陈晃,你们对若敖子克要和我们暗中联手这件事情怎么看?”
狭小的帐篷里,所有人或坐或站,挤在唯一的木桌前,潘崇看着众人拿着桌上的羊几封皮卷凑在油灯下翻看着,神情戒备,微笑问道。
“我来看看,我来看看!”
本来在一边躺着的若敖子墉闻言从锦垫上弹坐而起,挤上前拿起桌上一封信就看,可是字太多,还有一些不认识,“呃……这几个字,阿朱,要怎么念?”
阿朱闻言撞了他一下,奇道,“你是何时进的学,居然连这些字都不认得?”
若敖子墉被阿朱一撞,双眼微瞪,若敖谈已经一通抢白,“他啊,二十还不肯入学!到现在就认识斗大几个字还有自己的名字!”
“二十?!”
“王室子弟五岁进学,勋贵子弟十岁进学,寻常子弟也是十五进的小学,他怎么二十才进学?”
阿朱讶道,她跟着成老这些年该认的字也都认得了。
若敖谈拧着若敖子墉的一个胳膊骂道,“还不是因为不想读书,成天只会和那些狐朋狗友厮混,不然也不至于领了一个这么偏远的差事?”
“族老,能留点面子么!”
“你不是从来最不在乎这个?”若敖谈挑眉。
“现在在乎了不行?”
若敖子墉苦着脸扯着阿朱的袖子保证道,“阿朱,你相信我,我以后一定好好读书,努力上进。”
“你跟我保证作什?”
阿朱闹了个红脸,娇媚地瞪了他一眼,一跺脚转身借口出了帐篷。
众人看着若敖子墉眼神发亮,围桌大笑。
若敖子墉嘿嘿直笑。
“好了好了……你要打情骂俏等出去了再继续,我们还是继续说若敖子克……”
陈晃双眼微眯,精光一闪,笑着招招手把话题又拉回来。
成大心一封一封仔细看完所有夹在粮食中的羊皮书后放下说道,“若敖子克说如今他所做,皆因若敖越椒杀害大王及令尹后,还囚禁了若敖子兴和赵氏要挟,而国都已经全部落入越椒之手,就连朝臣也被他控制,而他才因此不得不暂时归顺于他。
四处追缴太师及我们实乃他不得已为之,甚至做出双方互有胜负的假象,只为取信于他,等待伺机而动,同时借此机会暗中保全我们,以待时机复国。
如果可以,他希望我们配合他演出戏,继续迷惑越椒放在他身边的钉子。
而此次秘密暗中送信而来,就是为了扳倒越椒。
他的计划是要我们联手演一出戏,他追击我们,实则暗中掩护我们进入凤凰山大营,获得剩下若敖两部的兵权,这样合起来就有十万兵力,可以与越椒一战!”
潘崇闻言一笑,“那若敖子克的计划,你们觉得可行吗?”
“他会这么好心与我们里应外合,对付越椒?!”
若敖子墉虽然不认字,却认一个理。
若敖越椒和若敖子克根本就是从小狼狈为奸,他这么大一堂兄就从来没有在这对堂弟手中讨过好,不禁道,“只怕其中有诈!”
“还是不要轻信的好。”
……
众人纷纷点头。
帐篷中议论嘈杂声声。
“很有可能,我与若敖司败同在刑狱司供职数月,也觉他所言时常七分真三分假,不可尽信!”
经流民案,陈晃对于若敖子克是真的忌惮甚深,围在桌前也甚是怀疑地说道,“其真实意图难以揣度。”
“说不定是真的!”
咸尹却看着他们道,“毕竟我大楚危亡在即,而且他的计划确实可行,有他暗中策应,我们可以安然进入凤凰山。”
“无畏,这天下没有免费的筵席,他帮我们,其实是在帮他自己。
通过我们达到他的目的,至于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他是不会告诉我们的,需要我们自己去好好想想。
若是我们一味轻信,只会沦为他的棋子,当他目的达成时,我们这些棋子也就剩下弃子的命运。
所以这个计划,我们应该想想他此时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他能从中获得什么?”潘崇看着外孙缓缓说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咸尹微微皱眉,“那若敖子克有什么目的?”
“孙儿想不出,若敖子兴和赵氏的性命都捏在越椒手中,他自然想要救回双亲,这是为人子之责。若敖氏如今四分五裂,他自然想要重振家族,就算不是为了国家,也是为了他们若敖氏自己。”
“这是人之常情!”
……
潘崇点头,话锋一转,“只是如今世道混乱,你自小生在郢都,这次我们几经落难,背叛,告密,甚至举剑相向者不尽其数。
而自从晋国称霸以来,如今的各国君臣可不像往日那般讲信讲义,尊礼轻诈,现在为了争得一国霸权,诈术频出。
成老轻信晋文公“退避三舍”之言,而兵败城濮,晋国崛起,我楚国止步于晋,所以他信中所言若是真的,自然极好,我们能得到一个极大的助力。
可若是假的,我们就危险了。
显然他已经看穿了我们此时的状况艰难,急于寻找一个强援,所以设了一各陷阱,往里面抛出了一个诱人的鱼饵给我们,但是他真正想要的可能不是和我们联盟!”
“也许他想要把我们骗出去,一举歼灭,再向越椒邀功。”
成大心缓缓说道,“这是一种可能。”
对于若敖子克所言,他不会轻易相信,他们各大氏族争权夺利数十年,真的会有单纯的联盟?
人心,所为不过“权,利”二字。
虽然他不擅长,可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貌合神离,明枪暗箭,你争我夺,才是属于这里的常态。
“也许他还想要借我们之手骗开凤凰山大营的门。”成大心又道。
“而他真正想要的是若敖二部和四部的兵权,若是三部在手,他与若敖越椒之间现有的被动主从关系就可以打破。”
成大心虽然没有经历过战场,可是战场上的杀伐最初都起于庙堂之算,为的都是各种成败利益最大化。
“甚至更有可能,这是一个一箭双雕之局,他不仅对我们设了陷阱,也对越椒抛出了一个诱饵。
因为二弟说过若敖子克也是一个非常聪明的若敖氏子弟,他不喜欢成为相争的鱼蚌,他喜欢做渔翁。
渔翁抛出诱饵。
鱼蚌相争,获利更丰。
待我们双方都为了争取他这个同盟,互相搏杀,他待价而沽,坐地起价。”
“而且若敖司败从来一直作壁上观,趁机获利,此次越椒突然发难,肯定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所以他要找机会让我们双方两败俱伤,至少要扳回越椒一成,才像他的行事作风。”陈晃凝眉道。
潘崇看着他们一点点分析出若敖子克背后隐藏的意图,微微一笑。
咸尹却一愣。
没想到他们都不看好此事。
“可是难道就因为这里面有诈,我们就不试一试策反若敖子克么?”
潘崇轻轻一叹,“是啊,议再多……无论真假,我们最终还是要应邀赴会。”
于是谁去成了问题。
若是所有人前去万一真的是个陷阱就完了,自然众人反对。
“太师,不若由我去与若敖子克面议,同时一试真假。”
最后成大心主动提出道,“也只有我前去才能代表成氏,潘氏,他才会相信。”
“不,我与你同去。”
话落,潘崇将这些羊皮书命阿奴收好,结束了此次议事,“就这样定了,先派人留书于粮食之中,送至若敖子克他们会经过的村庄,传书于他,约定时间地点。”
咸尹想说此行太危险。
外祖父年事已高。
可是潘崇却嘴角牵起,轻轻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紧不慢地说道,“畏儿,不要担心,外公还没有老到走不动路,全身而去,必全身而回。”
话落大步迈出大帐。
老奴也走过他的身边,拱手笑道,“公子勿忧,太师和左尹不是一个人,还有阿奴在呢!”
“不会让人伤了太师!”
此时此刻,营帐内外灯火通明,大多数部曲在北风中卷紧了胳膊,席地而睡,远处的兵甲搜捕之声和虎豹之声穿过层层叠翠的山林悠悠传来,有部曲站在高岗上举着火把,手持长戟,时刻警惕地盯着四处的动静。
警防有人半夜偷袭,突入营地。
咸尹静静立在帐前,目送着夜风中扶着阿奴的手渐渐远去的外祖父,还有同去的奴伯。
虽然夜色凄清,可是外祖父苍老的背脊并没有因为年过古稀,颠沛流离而有所折弯,挺拔如旧,捏紧拳头,心想也许这一辈子他或者潘氏任何人也追不上外祖父的步伐。
就像令尹子般之于若敖氏甚至整个楚国都是无人可以代替的。
……
潘崇二人步进帐篷,阿奴为他解下披风,扶他上床,“太师,早点歇息吧!”
“嗯。”
潘崇合衣躺下,看着老奴缓缓说道,“阿奴,这次又要你与我同赴险境。”
“当年阿奴随太师平定各大属国群蛮部落都不惧,呵呵……又何惧一小年轻?”
“呵,那好,我们且走一遭吧!”
潘崇拍了拍阿奴的手笑。
“诺!”
老奴轻笑守在太师身侧,双手交叠而坐,两柄青铜双锏被他安置于案上,清冷的月光下散发着丝丝冷冽的寒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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