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阿姨听得李鱼如此夸,颇为开心。又见玉娘在床边照看伍暖馨,两个小鬼起来之后很不安生,此时外面天光大亮,就提议带他们外面去走走。
李鱼和郭敦厚从来只是在长青山庄外围的果子园里出没,对于长青山庄内部,早是向往已久。听漂亮阿姨提议,哪会不愿意。
二人跟着漂亮阿姨出得门,入眼是个庭院,庭院内花木幽深,不见修剪痕迹,却是整齐异常,青葱苍翠犹如春日。下门廊处是三级阶梯,一条小道全部用长条形木材铺就,蜿蜒通向院门。
木材铺路,这还是第一次见,不过郭敦厚很快就发现,这庭院里几乎所有东西都是木材做的。仅有廊下的一湾清水,以及庭院那头靠着院墙的假山石例外。
庭院花木并未吸引郭敦厚,倒是多看了两眼院墙上的长青花藤,那花藤跟李鱼家墙上爬满的品种一样,只是远比李鱼家的要青葱许多,花藤绿叶间星星点点地开满蓝色和紫色的小花。
进到庭院内,回望房间,郭敦厚发现这两天住的房子是个两层阁楼,上下各有两间屋。小阁楼全部是木结构,墙上雕花刻兽,屋宇飞檐,顺着纹路刻画祥云,工艺精湛非凡。不要说屋墙上并无半块土石,连房屋瓦片都是木料制成。
木瓦片是李鱼发觉,他指给郭敦厚看,两个小孩此时才觉得这地方有点儿意思。
漂亮阿姨前边领路,话不多,笑盈盈的,让两个小孩觉得特别亲切。
出得院门,门前一条阔木板路往右拐去,两边依旧是林木葱绿,格局井然。路那头,越过树木,一片片屋脊楼顶隐隐可见。往前走,渐渐能听见屋宇里传来人声。
人声!李鱼意识到有人声的时候,才发觉这边天地宁静,唯有脚步和鸟语,声声入耳。木板铺路的乐趣显现出来,郭敦厚每走一步,木板都咚咚作响,而李鱼听自己的脚步声,又有不同。再听漂亮阿姨的脚步,声响几乎微不可闻,细看才发觉,原来在漂亮阿姨水红色长裙下,穿的是软底绣花布鞋。
郭敦厚也在看漂亮阿姨,漂亮阿姨走起路来,裙摆轻摇,有若柔风摆柳,身子曼妙。漂亮阿姨在前面阳光下缓行,像一朵移动的明媚花朵。
发觉两个小鬼正盯着自己,漂亮阿姨也不恼,开怀地一把拉住李鱼的手,发一声喊就往前轻快的跑去。
林木间鸟雀婉啼,路上欢声笑语,郭敦厚一时忘记身上酸痛,也发一声喊,往前追去。
李鱼三人到了那片楼宇前,才知道这里才是长青山庄的正院。
只见屋宇井然,十几幢小楼鳞次栉比,气势远非自己住的庭院可比。
这边的风格也是一样,几乎所有的建筑,用料都是木材。
漂亮阿姨带他们在大门口望了望,大院里不时传来人声,混乱难听清楚。李鱼看到门楣上挂着好大一块木匾,刨净的整块木料,并未上漆,正中翡翠色两个大字“长青”。院门两边各有一联,李鱼也不认得许多字,懒得去看。郭敦厚也觉得甚无味,不愿多呆。
三人才站定片刻,有学员三五成群从庄内出来,望见漂亮阿姨,无不吃惊。他们或在谈笑,或在争辩,望见漂亮阿姨后,都收起嬉笑嗔怒,恭敬地过来行礼。
这种场景,李鱼郭敦厚都见得多,剑院弟子,见到辈分高的尊长时,都是这个样子。
郭敦厚跟李鱼一样,喜欢漂亮阿姨,只是因为觉得亲切。这样子,让他们觉得不自在。看得出来漂亮阿姨也不太自在,淡淡笑着,有学员过来行礼,她就轻轻点头,算是应过。
三个人很快离开大院门。再往前走一段,见有棵长青树,长成亭子形状,树下摆四条长木椅。有几个学员在那边吹风谈笑。
漂亮阿姨不想过去,可那边是个高台,可以看得很远的景致,引得李鱼和郭敦厚早已经冲上亭子。亭子里几个男女被李鱼两个打断谈话,又看到漂亮阿姨过来,都起了身。
漂亮阿姨轻摆手,示意学员们不必行礼,进到亭子里,几个男女早已经让出大半空间。
李鱼拉着郭敦厚的手:“看见没,那边,升仙阶啊······”
“那边,凌云殿,看见没?”郭敦厚也指着很远处,勉强能看到的屋宇轮廓,“这里就是我们来过的果园吗?”
李鱼一时也答不上来。
原来亭子下,往前是广阔平坦的一片果园。果林平坦,却并不单调,漫无边际的一片被分成不同颜色的很多块,看来每一块所种果木都不一样。
这果园有多大?在如此晴好的天气里,李鱼望见果园那边的升仙阶,郭敦厚望见凌云殿,恢弘的升仙阶和凌云殿也只不过是一点轮廓。
李鱼郭敦厚赞叹不已,漂亮阿姨在一边笑盈盈陪着,非独李鱼他们觉得阿姨亲切,漂亮阿姨也喜欢他们,觉得这两个孩子,特别让人想亲近。
李鱼郭敦厚两个家伙,发现果园被很多颜色分成了很多块,远看并不真切,只觉得茫茫一片林子,风过处,林木倒伏;风过尽,林木扬起,好像镜湖里一排排浪。风带来甜腻的花香,李鱼两个很贪婪地吸了一阵,初时觉得好玩,呆了不到一刻,又觉得不过瘾,要去林子里面。
漂亮阿姨见那几个学员在一边偷偷拿眼来瞧自己,眼神里掩不住激动,有点不自在。郭敦厚要走,正好带着两个小孩离开。
“漂亮阿姨。”
漂亮阿姨特意选了一条人少的路走。郭敦厚毕竟身子酸痛,走得慢了点,在后面喊。
“嗯?”
“果园里面,果子熟了没?”胖子眼里满怀希望。李鱼也被这个问题吸引。
“当然有,只要你能找到。”漂亮阿姨被勾起童心,有点狡黠地回望郭敦厚。
“哈!”李鱼忽然很得意地大笑一声。
这一声笑得有点怪。漂亮阿姨疑问地望着李鱼。
“只要是吃的,没有胖子找不到的。”李鱼对郭敦厚太有信心,看漂亮阿姨似乎还有疑问,补充说,“不信你可以问我妈妈,问我干娘也行。”
漂亮阿姨失笑,伸手虚拉郭敦厚,小胖子赶紧赶上来。
“问你干娘?”漂亮阿姨问,“是小姑娘的妈妈吗?”
“不是这一个,是郭敦厚的娘。”李鱼解释。
“李鱼还有个干娘,就是跳子哥哥的娘。”郭敦厚帮忙解释,“哈,李鱼哥哥有三个干娘。”
这一点,郭敦厚觉得特别好玩。
“胖子,你有没有干娘?”漂亮阿姨问。
“我没有,干娘有什么好的。”可能想起亲娘,胖子吐了吐舌头,表示吃不消。
“漂亮阿姨,你有没有干娘?”李鱼问。
“我也没有。”
“你为什么不认几个啊?”李鱼不像郭敦厚,还是觉得有干娘要好很多。
“哈。”漂亮阿姨觉得自己今天笑得特别多,“可能是我年纪太大了吧,没人肯做我干娘啊。”
“你年纪很大吗?你都没有我妈妈年纪大。”李鱼不信。
“哈哈,你又不晓得,我早上听见伍叔叔叫花师叔?”郭敦厚又转头问漂亮阿姨,“漂亮阿姨,你几岁了?”
这谈话是越来越有趣了。三个人一直在果园外边走,转过一个弯,树木拦住了阳光。郭敦厚一直在等答案,眼看着漂亮阿姨笑得鲜花灿烂,忍不住赞道:“漂亮阿姨,你真漂亮。”
“哈,小胖子,你嘴巴真甜。”漂亮阿姨正牵着胖子的手,转过身子,另一只手伸过来捏了捏胖子的脸。
“我不叫胖子,我叫郭敦厚。”
“我也不叫漂亮阿姨,我叫······”漂亮阿姨顿住了。
“我知道,你姓花。”李鱼献宝。
“叫花什么?名字叫什么?”
“以前,别人都叫我花······”漂亮阿姨忽然发现,以前的名字不好跟小孩子讲。
李鱼灵性,体贴地问:“漂亮阿姨,要不要我给你取个名字?”
“啊?”这小鬼居然要给自己取名字,自己居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郭敦厚看漂亮阿姨不做声,因为她在考虑是否同意。急忙警告:“不要让他取名字!”
漂亮阿姨不解,李鱼瞪着眼,警告胖子不要说。
“他以前就给我取了一个,叫白馒头······哼!”郭敦厚完全不理会李鱼警告的眼神,把自己的惨痛经历拿出来现身说法。
“总比你好,你给人取名字叫土蛤蟆。”李鱼有点生气。
两个小孩子你来我往,名字没取成,反而闹起矛盾。漂亮阿姨一边拉着一个,由得他们斗嘴。
“你们看,前面有个亭子。”
走得偏远了,一路上都没遇见人,这亭子里面却有个半大小孩。郭敦厚两个身子都还没复原,漂亮阿姨有心要歇。
进得亭子,只见亭子里那小孩差不多十一二岁年纪,大冬天的,光着脚丫子穿条白棉短裤,上身穿个短袖褂子,一头短发。小孩背对着他们,半跪半蹲在木椅前。
亭子里进来人,那小孩也不回头,对着木椅上一个装满黑土的花盆,嘴里念叨着什么。
这个亭子地势高,上午的阳光能斜照进亭子里,尽管如此,一阵风过,郭敦厚看着这小孩一身穿着,还是觉得浑身都冷飕飕的,心里好奇,就上前想看这小孩的样子。李鱼的好奇心比郭敦厚还强,早上前去了。
两个家伙,一人一边,都只能看到那个小孩半张脸。小孩非常专注,觉察到身边来人,也不理会,专心念咒。
李鱼和郭敦厚都没能听清他念的什么,只见他双手虚拢着花盆,花盆里黑土微动,从泥土里拱出一颗嫩芽。
郭敦厚瞧一眼李鱼,李鱼也正惊讶地望向自己。再回头看,那嫩芽绽开嫩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生长,抽枝发叶。不过半碗饭工夫,嫩芽就长成一颗二尺来高的小树。只是,那小树长大后,枝叶不如刚抽芽时候鲜嫩,惨淡的绿色透着浅黄,像是水分不足,又像是施肥不够。
可这已经足以让郭敦厚和李鱼,惊异得说不出话来。
漂亮阿姨看到他们的表情,觉得甚是好笑,笑盈盈望着他两,也不说破。
其实,两小鬼今天看到的很多东西,只果林里各色果树开花这一项,就远比当下的情景让人惊异。小孩子没有季节概念,并没意识到大冬天的,果林里各色果树,百花齐放有多怪异。
那棵小树长到二尺,无论那小孩如何念咒,都不再上长。虽然不懂,李鱼两个小子也听得出那小孩越来越是焦躁,念咒的声音越来越大。
那小树似乎不堪压力,抖得两抖,渐渐枯黄。
光着脚丫穿短裤白褂的小孩似乎很不开心,对着枯树愣了半晌。李鱼正想开口安慰。那小孩却是很快把花盆搬下木椅,放到左边,又从右边的地上搬起一个新花盆放到面前。
郭敦厚才注意到,这小孩左边已经有六七棵枯黄小树,而右手边,还有七八个新的花盆。看样子,这小孩在这里练习很久了。
新花盆放好,郭敦厚等了很久,都没见小孩有什么动作。这小孩终究不能无视被身边两个小娃娃这样盯住。转头看看郭敦厚,又扭过右边看看李鱼。
李鱼觉得他的眼睛乌亮乌亮的好漂亮。
小孩看他们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不理会,继续专注于花盆。
小孩念咒方始,郭敦厚眼望得土动,惊叹:
“哇······”
那小孩正烦躁,口里念咒未停,扭头白这小胖子一眼,只觉得这两个娃娃真是傻得冒泡。不成想,就这么一分心,后面的咒语念岔了,那棵嫩芽才抽出四五片叶子,就迅速枯黄,再也不长分毫。
此时,重头开始已经不行,接着再来也没效果。小孩心里光火,偏偏听得李鱼说:“哥哥,你好厉害哦!”
“厉害个屁,人家新来的都比我好。”那小孩一时焦躁,一把扫落椅上花盆。站起来,扭头看这两个讨厌小鬼,才发觉亭子入口出,一个花一样的女子,微笑着望着亭子里一切。
那女子上衣洁白,只袖口绣了几片翠绿小叶,鹅绒黄腰带,水红色长裙,阳光下,和风中,一头乌发垂到胸前,美得难以言说。
小孩愣了半晌。
漂亮阿姨看他表情,知道他并不认识自己。听他如此说,该是入剑院有段日子了,进山庄的时间,该没多长
郭敦厚正对小孩的道法好奇不已,听他发怒,不仅不觉得不好,反而更加好奇:“你说还有人比你更厉害?怎么可能?”
李鱼也不信,说:“就是,怎么可能!”
嗤,小孩真看不起这个乡巴佬,不过见漂亮阿姨也是一副不信的表情望着这边,忽然生怕别人说自己在撒谎。
“不信?走,带你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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