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敦厚从昏睡中醒来,睁眼望见屋顶楼板。
屋子里有人在说话,听声音,众多长辈都在:老爹老妈、玉姨娘、暖馨的爹妈、苏二爷——这个不算长辈······
这让郭敦厚觉得宽心,想要动身,浑身酸软无力;想要接着睡,又发觉房间有点不对,并不是自己熟悉的任何一间。
这里哪里?哎呀,李鱼哥哥怎么样了?郭敦厚勉力抬起头,浑身酸痛。房间的大人们发现他醒来,一阵惊喜。
郭敦厚还是有点迷糊,老妈第一个冲到面前,也没听清老妈说什么话,只觉得嗓子干,说:“老妈······渴······”
“渴?好,好,妈妈给你拿水来。”
老妈才走,老爹眯着一张老脸凑近来:“嘿,醒了?醒了好,醒了好,哈哈。”
身为剑院十二大一品教习之一的郭飞,中等身材,微胖,相貌不值得细看,“不出众”三个字足够说明一切。自从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娘子,就得了个笑起来傻兮兮的毛病,毫无半点端正威严。得了儿子郭敦厚之后,这毛病愈发严重,简直就是病入膏肓。剑院学员从来就不怕他,不仅不怕他,更有胆大的,往往还跟老郭借钱,往往许诺三五日还钱,往往······
“哟,狗二,你真行,这次二爷真服你了!”苏千叶伸过来半个头,赞郭敦厚。
“李鱼哥哥,在哪里?”郭敦厚问得很虚弱。
原来李鱼被狐狸吸了很多血,精气极虚,郭敦厚醒来时,只见李鱼昏倒身边,浑身上下虽然不见伤口,却是脸色惨白,气息微弱。郭敦厚只记得白狐突然出现,然后自己睡着了。虽然不明白何以李鱼哥哥昏死在地上,想来肯定是受了白狐伤害。想要去叫人来救,又要防白狐再来,不敢离开。想要守着哥哥,等家人来寻,看李鱼气息微弱,又怕耽搁救治。
情急之下,只得自己把李鱼背回去。郭敦厚长得胖大壮实,又天天爬升仙阶,气力比之一般小孩要强许多。可他毕竟才六岁,又比李鱼小上几月。何况李鱼长得也壮实,平常玩耍,郭敦厚背妹妹走上一段,都气喘,这一回,小胖子一着急,居然硬是把李鱼背回到剑院门口。
大人们想象不出郭敦厚是如何背负李鱼走了几里小道的。只有玉娘看见郭敦厚背上似乎背着李鱼,埋头往家里来,不明因由,出门唤一声:“敦厚······”
当时郭敦厚忽然一顿,茫然抬头,只和玉娘对了一眼,心神一松,脸上扯出个怪异的笑,整个人合着背上的李鱼就软倒在地下。
苏千叶平常都难得赞人。这样赞郭敦厚一句,是从来未有过。不过想想小胖子这番辛苦,也当得起这么一句赞。
“担心自己吧,小鱼在床这头睡着呢。”郭飞笑眯眯地发火,郭敦厚听见床沿拍得响,伸伸脚,觉得那头确实睡着人,心里宽了,也不计较这里是什么地儿,昏昏然又睡。
将醒未醒,感觉有人给自己喂水,温吞吞的水入喉,好舒坦,再后来就不知事了。
这一觉睡得又沉又长久,中间醒来两次,也只醒得两分,不知道是谁抱着自己把了尿,房间里有人说话,也听不清。其间,梦里又听见屋里人人欢喜说“醒了醒了”,大家都笑,只有郭敦厚在梦里纳闷,自己明明没醒来。
再后来,房间里安静,郭胖子睡得饱饱的,梦见自己昏睡在地上,被李鱼哥哥狠踢了两脚,就醒来了。睁开眼睛看,不是在林子里,却是在一间房里。床边方桌上,一盏油灯昏暗,桌边板凳上一个素白衣服的女人正盘膝打坐,是柳姨娘。
郭敦厚挪挪身子,柳姨娘听见翻身,就睁开眼来,正看到小胖子从被窝里睁着闪亮的眼睛望来。轻声笑问:“醒了?”一边起身来探。
郭敦厚点头。柳姨娘笑得灿烂了:“嗯,真醒来了。要不要喝水?”
郭敦厚点头,柳柔芝又去拿水。
喝完水,又问:“要不要溺尿?”
郭敦厚愣了一下。柳姨娘平常难得在家,偶尔在家,虽然也逗弄自己三个小孩,也会买许多好吃好玩的东西讨孩子们开心。像这样亲近,还是头一回。
“姨娘,我要起来。”
小胖子不习惯,要自己起来。脚才着地,只觉得脚踝到膝弯大腿,酸痛无力。稳稳神,站直身子,只觉得上半身前胸后背并双肩胳膊肘,无不酸痛。
“姨娘抱你?”柳柔芝扶着郭敦厚,就要来抱。郭敦厚却是往前迈了一步。
郭敦厚慢慢走,出了房间,站在门廊前,柳柔芝也不阻他,只一只手拽住孩子肩膀上的衣服,防他跌倒。
当门是一个庭院,月色不很明,看远处山脊,该是在镜湖剑院的某处。
郭敦厚解开裤带,冲着护栏外的花木,稀里哗啦一泡尿。
“姨娘,这是谁的屋?”
“你管这些!尿好了接着睡,就快天亮了。”
郭敦厚进屋,借着灯光看到李鱼在床那头被窝里露出一双眼睛。郭敦厚看那双眼睛软哒哒的没力气,就想发笑:“呀,你也醒来了?”
李鱼醒来了,只是起不来,也懒得搭话,眨眨眼,又闭上。
郭敦厚凑近李鱼,发觉床里侧还躺着个人,是暖馨妹妹。
郭敦厚就拿眼来瞧柳柔芝。又犯病了?
柳姨娘轻轻点头。
“一时弄不清李鱼是什么状况,就把你们三个都弄到这里来了。”柳柔芝说,“这里是长青山庄。”
长青山庄郭敦厚知道,是木行的行院。进剑院大门,一直往西,走三四里路,过了剑院的住宿楼群,就能看到好大一片果园。果树园子里品类很多,几乎一年四季,都有各色瓜果成熟。以前郭敦厚在果园偷果子,不过只是在外围。那果园一眼看不到头,毕竟是做贼,郭敦厚也没敢深入。据说,果园那头一直绵延进山林里,据说整片林子,好几个山头都是长青山庄的地盘,还听说山庄里花木繁盛,木行学员的精英门最喜欢在里面种植各种花木,与花木为伴。
郭敦厚对剑院很多地方都好有兴趣。比如这个长青山庄,他就很想知道那片果林到底有多大,里面的果品到底有多少种。
只是,现在不是时候,郭敦厚在李鱼身边守了一阵,觉得眼皮沉重,昏昏然,又入睡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老爹老娘、玉姨娘和苏千叶都在,柳姨娘走了。郭敦厚看到那边李鱼也醒来坐起来了。玉姨娘拧了热毛巾给郭敦厚抹脸,苏千叶躲在后面伸手捏了郭敦厚几把。玉姨娘又去给李鱼抹脸。苏千叶笑说,胖子没发飙,要不就是还没睡清醒,要不就是力气还没全复原。老爹在听老娘说话,老娘在说什么,郭敦厚一点都没听清。
一个漂亮阿姨端了个精瓷小碗进来,搁在桌上,然后摸了摸郭敦厚的额头,又给郭敦厚把了脉。郭敦厚爹娘都围上来问怎么样如何了。漂亮阿姨漂亮地笑了一下,说,没事儿了。老爹老娘就欢喜不尽。漂亮阿姨端起小碗来喂,老娘赶紧要抢,说我来我来,怎么好劳烦师叔。郭敦厚看那漂亮阿姨只是微笑,也不争客气,也不让给老娘,勺里舀了半勺汤水,递到郭敦厚嘴边。
温汤里调了蜂蜜,香甜好饮。郭敦厚喝了一碗,觉得不过瘾。漂亮阿姨很满意郭敦厚的吃相,临起身翘起手指抹去小胖子嘴角一滴汤水。
郭敦厚觉得漂亮阿姨的指尖有点微凉,意犹未尽,只等阿姨再拿一碗甜汤来。
很快,漂亮阿姨去而复返,手里又端来一碗甜汤。郭敦厚满心欢喜,傻兮兮的几乎笑出声。漂亮阿姨也被郭敦厚的傻笑逗乐,却没有过来,直接坐到李鱼那头,把先前为郭敦厚做的事情,换了个对象,重复了一遍。
苏千叶看到郭敦厚失望,又伸手来揪他,被胖子一手打开。满屋子的人都哈哈大笑。
郭敦厚下床走动,身上酸痛依旧,手脚却好许多了,能使得上劲了。
李鱼吃了甜汤,那漂亮阿姨又走了。旋即又回来,手上端了一个木盒子。看到屋里人都在听李鱼说话,就在一边静候。
李鱼精神大好,被苏千叶问起,正好暖馨的爹爹也来了,就开始给大人们讲那天在林子里的遭遇。
对于昏迷后的情况,郭敦厚也很想知道,不自觉的,也把头往那边凑。
在场的大人,对于李鱼的特异,玉娘是完全知道因由的。伍进轩、郭飞夫妇虽然不明了因由,对于李鱼天生特异,也早就知道。那个漂亮阿姨看上去一点都不意外,应该也知道一些。只有苏千叶很费解,很多天之前他就想不明白为什么那只狐狸会对李鱼这么执着。现在依然想不明白。
不过苏千叶何等聪明,李鱼讲了多半时,郭敦厚发觉他两眼乱转,审视屋里大人们的表情,之后收起好奇表情,看上去浑然无事。应该多少猜出几分真相了。
郭敦厚不觉得李鱼有什么特异,从小一起长大,对于李鱼的一切,他觉得一切本来就该是这样。如果不这样,那才叫特异。
李鱼很快讲到自己昏迷,迷糊中看到白狐离开。众人转向郭敦厚,等待后面的事情。
如果郭敦厚现在还不能明白当时为什么忽然昏睡,那他就是头蠢猪。郭敦厚当然不是蠢猪。
“我醒来,李鱼哥哥躺在我身边,我以为他跟我一样,觉得困······”郭敦厚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跳过自己的感觉,“我看李鱼哥哥脸色好坏,差不多就要死了。林子里没看到那只狐狸,又不晓得它会不会再突然出现。不敢把李鱼哥哥留在林子里,只好把他背回来了。”
郭敦厚讲完,感觉大人们还盯着他。
“讲完了。”郭敦厚摊摊手。
“就这样?”苏千叶不甘心,“你怎么背得起李鱼?还走得好几里路?”
“我力气大。”回答这个问题前,郭敦厚仔细想了一下,这一点他也纳闷。天天一起玩,自己当然能背起李鱼哥哥。能背起,只是走不了几步。
郭敦厚的严肃回答,逗得屋里人一场大笑。一个未满七岁的孩子,有多大力气,大人们清楚得很。李鱼当时怎样虚弱,郭敦厚当时怎样心急,怎样拼命往家赶,中间多少难处,大人们也想象得到。此时已经不必多问。
郭飞笑嘻嘻乐呵呵的,大手掌伸过来拍拍郭敦厚的后脑勺。
“我儿子随我,呵呵,力气大。”又转头过来,好得意地问妻子,“嘿嘿,是不是?”
郭娘子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一屋子人都欢喜,连伍进轩都笑开了,伸手来拍郭敦厚的小肥脸。
郭敦厚下床穿戴好,李鱼也起来了。
郭飞夫妻跟那个漂亮阿姨打个招呼,道一声感谢师叔费心,动身离开。苏千叶还有课,紧随其后。
郭敦厚本想出去走走。可漂亮阿姨打开木盒,内里的东西吸引了他。里面有金色的长短粗细各异的金针并排插在一个白色布套里,有玲珑剔透的水晶瓶子按照大小顺序,整齐排了两列。还有许多小瓷瓶,白瓷上彩釉,大小形状各不一样。
郭敦厚和李鱼对盒子里的物品很感兴趣,看那些瓷瓶精致光亮,就想摸上一摸,还没触到,就被玉娘一手打开。
玉娘盯住两个小鬼,陪伍进轩在桌边坐着。漂亮阿姨检视完暖馨的身体,又采了一滴血,小心装好。
伍进轩在一边一眼不发,安静看着女儿那滴血刚离体就凝结成冰晶。漂亮阿姨仔细收好东西,安慰伍进轩说:“跟往前一样,寒症发了,睡两天就好。这一年,寒气不见弱,身子骨倒是比之前强健些了。”
郭敦厚明显感觉伍叔叔的眉头舒展一些。
玉姨娘在一边说:“丫头慢慢长大,这病见好就是喜事,急不来的。姐夫宽心······”
伍叔叔只是闷闷起身:“小玉,你帮我照看照看,我这就走了。”
玉姨娘正给暖馨掖被子,随口应一声。伍叔叔对漂亮阿姨行个礼,恭敬说:“花师叔,我先走了,天黑再来接娃娃······”
漂亮阿姨微笑说:“娃娃就再住两天,等醒了再说。”
郭敦厚眼看漂亮阿姨合上盒子,觉得很舍不得。李鱼也是一般心态,两眼还盯着那木盒不放。
漂亮阿姨甜美地笑着,弯下腰对两个小鬼说:“小孩,走得动吗?要不要出去走走?”
这话正合心意。见漂亮阿姨笑起来如鲜花绽开,郭敦厚忍不住要开口,却被李鱼抢先说:“阿姨,你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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