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武侠仙侠 > 鹰声鹤啸 > 7

??正文七

    龙九天微微冷笑:“好吧,东方兄既然惜字如金,那就还是由在下代劳好了!”

    “不错。快剑东方忍的确名声响亮,更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侠客。他身处的高度,也许是许多人一生都难以企及的……恕我直言,光论武功,快剑快刀或许不相伯仲,但就江湖上的声望评价而言,快刀远远不及快剑。”

    敖慢不做声。

    他承认。这是他无法反驳的事实。

    因为他一向我行我素,做事只求“高兴”。

    这落到理解的人眼中,他不按常理出牌。而不理解的人,却只会认为他率性骄狂,亦正亦邪,是非不辩,全然不是正道中人的做派。

    而江湖上,毕竟不理解的人占了多数。

    “但是,高处不胜寒。当一个人声名太盛了,其实无疑等于把自己装进了一个的牢笼。他要考虑,要顾忌的东西已经越来越多了。因为他是大侠,所以,有时明明很想要的东西却不能要,明明讨厌的人也有时不能杀。要顾全大局,懂牺牲忍让。维护所谓大侠的风范和气度。”

    “他不仅是世人眼中的快剑,更是顶天立地的大侠。他的一举一动,就像一个模本,总是会无限放大在世人眼里,必须合乎规范,要不然,他就不再是大侠。如同断线的木偶,摔到地上会支离破碎,再也会站不起来。因为,他若出错,其后果比一般人严重得多。”

    敖慢叹了口气。

    的确,当一个剑客容易,当一个侠客却太难了!

    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打算做大侠,倒宁愿做个世人眼中的“独行者!”

    可,东方忍和他是不同的。

    没有人知道敖慢的来历,他可以自由做他想做的自己。而东方忍不仅出身名门,更受艺于名师。他的身份几乎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确立了。被注定了他将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他的荣誉,关系到一堆人的荣誉。他的路,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种身负重担活着的日子,滋味显然不好受。

    “你知道……”龙九天沉吟着,说:“江湖上成名成道的一代名侠有很多,却都很难善终。你知道是为什么?”

    敖慢淡淡道:“既然是成名,得罪的难缠的人自然很多。身在江湖,本来就过刀口舔血的日子,死,也是意料之中!又有什么奇怪呢?”

    “敌人太多是一个原因,敌友难辨是另一个原因。树大招风,世上总有眼红嫉妒的人。这种敌人更很可怕。但,最最可怕的,还在于自己的松懈。成名之前,每个人都会为出头而不懈努力,这个时候,重心在武功,所谓的高手,是的的确确的高手。可当他享有声望的时候,在高处越呆越久,他的重心就转移了。因为永远有为国为民、排忧解难之类冠冕堂皇的事等着他去做。而且不能不做。”他勾起一丝嘲讽的笑,也许,在他心中,这种自命正义的侠道中人,无疑世界上最愚蠢的人了。“因他有名,一般人不敢挑衅,实力相当的又都自矜身份,谁也不会轻易向谁出手。所以,身边等于没有对手,这是实在是件多么寂寞,又多么危险的事。没有对手,等于没有磨练,没有进步。而这时,他明里暗里的敌人却都以他为目标正在努力的准备和超越。于是,那些敌人精进了,而他却不由自主退步了。他的死期也就到了!生前是前呼后拥,英雄末路时,又有多少人真正会为此感到悲哀?一个聪明人,永远该率先为自己谋求退路,未雨绸缪的保障自己,而绝不该等着让自己有朝一日可能陷进那样的绝望的境地里。”

    很平淡的一席话,却是一针见血,分析地入木三分。

    敖慢冷笑着。这种事虽也存在,但若说快剑是为这种理由,说服力却不够,也不可信!

    龙九天继续说:“即使快剑真的定力过人,能够自强不息,不会死于安乐。这些烦恼,都可以无所畏惧。”

    “可是,一个高手最大的悲哀,还不是害怕成不了名;或成了名后会被架住下不来;或是寂寞与危险。悲哀的是,不管他多有名,还是永远得不到真正地认可,没有人会看到他的努力,只会觉得是理所当然。因为他有一个好出身,他有一个声名遐迩的师傅。所以,他做好是应该,不好是不肖。他永远挣不脱别人的烙印、别人的庇荫!对于一个极度自尊,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人来说,这,本身就是一种难以忍受的耻辱!”

    对,这才算能成立的理由!

    高手,尤其是绝顶的高手,骨子里都自负。

    东方忍无疑是太骄傲了!所以受不下这种“耻辱”。

    敖慢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不仅因为体会到这话中的残酷之处,也发现眼前这个少年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心思深沉,洞悉世事!

    这世上可怕的人有两种。一种是武功上的可怕。一种却是心智上的可怕。他,无疑会是第二种。

    这样的人,如果不是朋友,必然是可怕的敌人!

    “加入不归门,你觉得不可思议?在我看来,这却是东方兄做过最聪明的决定了。能够看清形势的人少,有急流勇退决心的人更少。难得江湖上传出了快剑的死讯,他正好借机退于幕后,既保留了以前的东方忍的声望,又可以借着如今的无名客而得到重生。对别人,或许是可惜,对他,却无疑是天大的解脱了。你可知道,在不归门里面,他完全自行其是,连门主都要敬他三分。他现在可以做一个全新的人,可以做回他自己,可以他爱干嘛可以干嘛?以前想做而不能做的事,统统都可以去做。过去的种种,譬如昨日黄花,尽情证明自己的实力,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来束缚他了……”

    听到这里,敖慢终于释然。但,却又有难言的惆怅。

    渴望做回自己,证明自己的心情,他不难理解。只是,为了急于挣脱一个牢笼,而一只脚踏进了另一个更诡谲的漩涡,是否是明智呢?

    东方忍,在你抛弃了一切后,真的能换来你渴望中的自由么?是否值得呢?

    “东方兄,我说的对么?”龙九天故意问。

    东方忍沉默一下:“对,但也不全对!”他的声音虽平和,但自有一股震耳发聩的力量。这是他从进来到现在,他第一次开口。

    “哦?”

    “你说漏了最重要的一点。”东方忍说话很慢,好像每一句话都要思考很久,像他这样的人,早习惯不随便说话,只因他每一句话都很有分量。“名利二字虽然庸俗,但对许多人来说,成名成道始终是终极目的。武功也不过是一种途径。也无畏付出,更没有那么多计较了!”东方忍的眼中忽然迸出了一种奇异的光彩:“可是,对于一个真正剑客来说,剑的生命,才是他的生命。要激发这种生命的光芒,只有无止境探索和追寻,只有不断运用,不断超越,那就像上了一座巅峰,就会要上另一个更高的巅峰,永远没有登上峰顶的时候。他的价值完全融汇于他手中剑,心中道。他就是靠着这种坚定的信念战胜自己和别人!这个追求过程,穷尽一生都还嫌不够。与此相悖的其他一切,皆是浮云,就应该断然舍弃——因此,无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不管最终要付出的是多大代价,一个剑客都不能任自己的剑束缚住,束之高阁,那样即使得到再多,也是了无乐趣——只因为,其时他人虽然还活着,实际上,他已经死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

    东方忍一向很沉默。还从来没有人听东方忍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在说这番话时,他的神采让他原本平凡的脸都充满了不平常的光芒。

    而且他没有看别人,他看着的是敖慢。

    他似乎已感受到敖慢心中的质疑。也许他的话,本就是为敖慢一个人说的。因为,同样的高手总有某种相通之处。敖慢或许能理解他。而这番话,别人不一定能听懂。因为,不是一个级别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它于自己,犹如赌徒对赌的痴迷,就像凡人对罂粟的欲罢不能!

    或许这比喻并不适当,但敖慢的确想通了。至少他终于明白东方忍是为何能成为那样的剑中高手。

    只因他是个真正的剑客,醉心于剑术,只愿热爱着他的剑。他灵魂与精神已经奉献给了他的剑道。

    世人赋予他的一切从不是他心中想往,反而是束缚,他唯有不惜一切挣脱这心灵枷锁,才有可能尽情去追求理想……更高,更深,更强武学就是他毕生所求,那才是他快乐的源泉。只有挥剑的时候,他的血液才会燃烧,活着才有真正的意义。其它时候,他不过是具有生命的躯体罢了!

    不管这到底是对是错。值不值得。

    这种人很少,正因少,值得敬佩。每一个时代都会有这么几个人。只是表现形式不同。

    所以佛祖会割肉喂鹰,伯夷和叔齐会不食周粟,王宝钏会苦守寒窑十八年,这些做法或许在别人眼中都很傻,但对他们来说,是忠于自己的“道”,只不过是做了自己认为应该做的事罢了

    而,会选择了不归门——并不是因为他心中真正认可了不归门。他只是无所谓。只不过,出现的时机对了,又刚好提供了一个供他抽身名利羁绊,让他有机会尽情挥剑的平台。没有不归门,也会有不来门,不去门!

    “哈哈,高人就是高人,东方兄说的话,真是叫人云中雾中,比小弟玄乎多了。也不知敖大侠听明白了没有呢。”敖慢现在是真真正正、完全明白了。但龙九天却不明白,龙九天最擅长揣度的是人心,却不能理解一个人的精神世界。就像之前说过的,不是那个级别的人。境界还没有达到,自然也就体会不到个中的含义。所以,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只想尽快地切入主题:“反正,目前,东方兄有感于我等诚意,已经是我们不归门的座上宾,说了半天,大概也就这么个意思!就不知道,不归门对敖大侠你的一番苦心,敖大侠又会不会同样看在眼中,放在心中?”

    敖慢叹了口气:“这可真糟糕,还自以为刚刚谢过了热情招待的东道主,没想到这背后出钱出力还另有其人哪!”

    “好说好说,说什么热情招待,真是惭愧,只怪我素日疏于管教,竟有门下恃宠而骄,对贵宾无礼,以至让敖大侠无法舒心宽怀。实在是小弟的不是。如今小弟已经对她稍加训教,务求她明白身为下人有尽力令主人的贵客有宾至如归之感的道理。相信从此以后,她对敖大侠必然会言听计从,客气许多。”

    敖慢望着阮天香微震的身躯,红肿的两颊,冷冷道:“这个自然,在下也看到了。”

    “这就太好了。敖大侠既然满意,那什么也不必说了。这丫头今夜就留下来伺候你了!”

    骄傲笑起来:“龙公子倒是打得好算盘,今夜我若是将她留下,往后必然也要对不归门马首是瞻了,对么?”

    “哈哈,兄台实在是聪明人。这你情我愿的事情,又何必说得如此难听呢?大家从此是一家人嘛!”

    “你真心认为我肯接受这桩交易?”

    “机会虽然不大,总要试试看,也不见得完全没可能。至少,兄台对这丫头似颇有怜香惜玉之心,这点龙某自问是不会看错的!”

    阮天香纵然称不上真正天香国色。放眼天下,要挑出几个无论风韵,气质,容貌都远比她出挑的女人,却也很难。

    尤其是在男人的眼里,一个女人的美,本来就绝不仅限于天生的容貌。他也是男人,自然知道得很清楚!

    敖慢若讨厌她,枫山上她早就是个死人了!

    “还能够软玉温香,美人在抱,这样的男人也实在算是很有福气了。兄台要考虑明白,也许良机一逝,永难再返。到时后再来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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