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次郎点点头,感叹道:“真是毅力惊人呢!”
“是的,四条城主是我辈之楷模,值得所有日本男人模仿。”
“四条城主的其他家臣呢?”
“他们都是一字切。”
小次郎冷酷地望着鸡老,“你也是四条城主的家臣,为什么你会活下来?你为什么不切?”
鸡老无法忍受这种嘲弄,霍地站起身,随手抓起倭刀,英俊的脸庞已经严重扭曲变形。“你来干什么?是来嘲笑我的吗?”
小次郎岿然不动,威严地说:“你这种懦弱无能的逃兵,不值得我嘲笑。我来,是向你索取一件东西。”
鸡老怔了怔,指着满殿的财宝说:“你随便挑!”
小次郎冷笑一声,“这些东西迟早都是我的。”
“你到底想要什么?”鸡老手握刀柄,紧张地凝神盯住小次郎。他以为小次郎是想要他的脑袋。
“我只要一口刀!”
鸡老迟疑了半响,确定对方并不想杀死自己,勉强笑着说:“我有四口刀。一口是村正匠作的势州名刀,真正的三胴刀,可以送给你。”
小次郎摇摇头,指着刀架上的两口倭刀,不紧不慢地说:“你有三把太刀,一把胁差。你手上拿的是厚刃刀,刚才砍驴子时豁了刃。你擅长使用的,是这两把二分窄的薄刃刀,运转如飞,非常火辣。我说的不对吗?”
鸡老吃了一惊,小次郎对自己了如指掌,不知窥探了自己多久,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我这院子里有七十名手下,都是一流的武士。”他指着黑沉沉的门外虚张声势。
小次郎略带嘲讽地说:“说谎话最好要使人相信。你的这座破庙中,只有四十三个人,其中包括一名厨师,三个外科医者,两个伤残的仆役。还有七个被抢来的女人和五个小孩。我相信,现在除了你的厨师在忙碌,其他人都被伊贺迷烟熏昏过去了。”
鸡老不相信,一步步挪到大殿门口,向外瞅了一眼,发现值哨的加藤作六倒在台阶下面,已经身首异处,一个托盘搁在地下,碗盏还在冒热汽。其他房间都悄寂无声。黑暗中,似乎有幢幢鬼影在移动。显然,那些都是小次郎带来的人。鸡老感到头皮发麻,他现在孤立无援了!
“小次郎,你想杀掉我吗?”鸡老回过头,恶狠狠地盯着小次郎。
小次郎冷笑一声,并不作答。佛堂内暂时宁静下来,只有鸡老和驴子的心跳声嘣蹦作响。
“你知道我哥哥是谁吗?”鸡老搬起了远方的救兵。“他可是全日本第一的兵法家……。”
小次郎插话说:“本能寺之一寅斋虎太郎重钵!”
“你如果杀了我,虎太郎会替我报仇。”
小次郎嘲讽的表情一直没变,“是的,你还有个妹妹,人称姬路妖娘的七盏町!她也会为你报仇的。她可真是个大美人,在神户大阪的有钱人中间很有名气。我也有幸尝过她的滋味,真是妙不可言呢。”
“你对我的身世相当了解!”鸡老的身体在哆嗦。很明显,小次郎是在故意羞辱他。
“当然。你们秋之家族是三个孤儿,是本能寺的皂涅禅师把你们从小抚养长大。虎太郎跟着饭筱长威斋学习剑法,得到香取神道流的真传,成为兵法家。你呢,先是投身到松井城主门下做家臣,松井被北条氏击败后,你又投入四条家当武士。你像丧家之犬,逃来逃去,不是吗?你妹妹七盏町跟随鸟渊舞者去了甲贺,成了甲贺的女忍者。这就是你的家底,不是吗?”
“既然你都知道,就不该和我作对。”
小次郎耐心地说:“我只是想要你的一口刀。”
鸡老重新跪坐下来,不过,把刀横放在大腿上。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听说我有一把鬼澈二代刀。”鸡老想缓和一下气氛,开玩笑说。
“不,我要的是童子切安纲!”
童子切安纲是日本名刀,据传某个古代武将用它杀死了一个名叫安纲的妖怪,因此叫童子切安纲。
鸡老被戳中了内心的秘密,忽地又站起来,将厚刃刀扛在肩膀上,刀刃面向小次郎。
“你怎么会知道?”
“笨蛋!我漂洋过海来到大明,你以为我是来度假的吗?我就是来找童子切安纲的。”
鸡老脸色发红,一步一步退到墙角。
“为什么?”
小次郎盯住鸡老,声色俱厉地说:“我可以告诉你,因为这把名刀,你已经惹下了**烦!你的主人四条城主陷入绝境时,你非但不去解救,反而去偷盗宝刀。你知道吗?童子切安纲,是足利将军赏赐给武田信玄的宝物,你杀死足利将军的使者,抢走名刀,不但触犯了足利将军,还得罪了武田信玄。你得罪了全日本最有权势的两个人,你已经活不成了!”
鸡老浑身颤抖,声嘶力竭地喊道:“这刀谁也别想夺走!我不回日本了。”
小次郎站起身,打了一声口哨,佛堂里跳进五个黑衣人,把鸡老团团围住。这些人黑布蒙面,肩背长刀,右手齐刷刷搭在刀把上。
“你是忍者?”鸡老感到恐惧。
小次郎阴险地狞笑着说:“我不是忍者。这五名伊贺忍者是我的朋友。你妹妹是甲贺忍者,自然就是他们的死敌。”
“你们杀了我也别想得到名刀,谁也别想!”鸡老歇斯底里地喊道。
“那样最好!”小次郎得意地说,“其实,我得到童子切安纲,也打算把它扔进扬子江,要它永远消失!”
鸡老困惑了,“为什么?”
“因为你得罪了幕府将军和武田大名。你以为你可以一走了之,却不知道将军抓了你妹妹七盏町,把她扣押为人质,命令虎太郎寻找名刀,并且以此交换七盏町的性命。”
鸡老没想到自己盗窃名刀,竟然会给远在日本的兄妹带来麻烦,一时呆住了,感到喉头发硬,吞咽困难。
小次郎得意地说:“你哥哥虎太郎正在海上漂泊,来大明寻找你这个败坏家声的废物。”
“但是,你为什么想要我的名刀?”
“因为我是播磨小次郎,而我的老师,是上泉信纲!我老师和虎太郎交手三次,三次都败在他的剑下。我这个做徒弟的,也感到脸上无光啊!为了我老师的荣誉,为了我们阴流剑法的将来,我才来到大明,要赶在你哥哥前面毁掉童子切安纲,让虎太郎无法得到它。这样,幕府将军就会杀掉七盏町。而虎太郎,也会因此成为幕府的罪人。说不定足利将军会赏赐他切腹自尽,不是十字切,也不是艹自切,而是卍字切。届时,我会亲自到场观摩的。”
“啊?八嘎!”鸡老的喉头发出一阵野兽特有的低吼,双手把刀举过头顶。
小次郎哼哼一阵冷笑。他在日本见惯了这类野兽,并且自己还是其中一员。不过,这些野兽在他手下都不必耗费第二刀,所以他才被称做“不二刀”。
“你手中的厚刃刀已经缺口,而且你并不擅长使用。”
鸡老哆嗦了一下,有点气馁,说:“童子切安纲被我藏到一个隐秘地点,谁也找不到它。”
“即使找不到也没关系。只要虎太郎找不到就好。”
“那你是要杀我灭口?”
“你交出刀,就可以留你一条性命。你可以继续在这里杀人吃小孩。如果不交刀,只好如此。”
鸡老目露凶光,环顾周围的忍者,再次举起刀。
“你想清楚了吗?”小次郎不相信鸡老会动手,有恃无恐地问道。
“八幡大菩萨——!”
鸡老一声绝命狂呼,转体三百六十度,手中的刀划出一圈刺眼的光环,恍如江海倒悬,秋瀑飞泻。
驴子在角落里瞪大眼睛,看着这群倭寇自相残杀。只见刀光闪烁,人影晃动。耳边传来钢刀相格的刺耳声,随即是人的惨叫声。
一眨眼,五把长刀落地,五名忍者相继摔倒。小次郎倒退几步,勉强站稳。鸡老站在原地,身体不停地摇晃,手中的厚刃刀已经变成了一把破锯,身上出现四处刀伤,但都不在致命位置。
小次郎瞪大眼睛,对这个结果难以置信。在六对一的情况下,他竟然会被砍伤!他左手捂住胸部的创口,鲜血不断涌出,霎时就滴落满地。
“你的刀真快啊!”
鸡老平举着破锯,一步一步逼向小次郎。
“我在江户神社的兽心神面前许过愿,兽心神答应让我杀够三千人后,才会被人杀掉。”
小次郎一脸惊骇,“你现在杀了多少人?”
“你是第一千零五个!”
鸡老扬起锯,挥向小次郎的脖颈。
小次郎往后一掠,手一挥,一个蛋状物砸在地下,地面顿时升腾起一阵黄色浓雾。
鸡老眯起眼,左手一甩,三枚手里剑射进浓雾中。随后,大殿的后窗被猛力撞开,一个人影逾越出去,在窗外“哼”了一声。
鸡老搂住肩膀,一瘸一拐跑出大殿,在后窗下搜寻一番,小次郎已经不见了。他气咻咻地回到大殿,扔掉破锯,拔出自己的薄刃剑,在忍者身上胡乱劈砍,一时间血肉横飞。
“你们不知道我的哥哥是虎太郎吗?竟敢欺负我!该死。”
他突然清醒,自己的手下都被迷烟熏昏,万一小次郎带人杀回来,那就彻底没救了。
他跛着腿来到院子,开始逐个房间打醒他的手下。
驴子见杀人恶魔离开,急忙起身跑出大殿,走进茫茫黑夜里。
鸡老的手下在他的放血治疗下,一个个清醒过来,对大殿里的惊险一幕浑然不觉。
“快去通知吉川和横沟的小队。”鸡老气急败坏地命令,“让他们马上赶过来,这个营地已经暴露,必须连夜把财宝运走!”
过了一会,分散在四周的各个小队纷纷赶到破庙。
“快点搬运。”鸡老喊叫,“让那匹马驮运。”
“那是驴子。”鲇鱼宋说。
鸡老包扎了伤口,回到大殿,发现驴子已经不见了。
“该死的。养好伤,我要把播磨小次郎切成秋刀鱼,一条一条寄回他的老家去!”
想到哥哥虎太郎即将来到,他又感到欣慰。这堆积如山的财宝,刚好能证明自己的能力。我次郎十兵卫,绝不是人们口中的废物!
再说僧兵们。天亮了,一群乡兵出现在村头山岗上,看见了僧兵,都高叫着跑下来。在他们身后,是胡都司带领的大队乡兵。
胡都司一见了缘大师,忙不迭道歉。
“昨晚天黑,此处路径生疏,我们没找见大师的队伍,只得去附近村落歇宿,连累你们都没吃上晚饭,实在愧疚得很。”
了缘大师是个厚道人,念了几声阿弥陀佛,也没往心里去。
“这里究竟是何处?是不是菱角泾?”
胡都司说:“菱角泾在阳澄湖左岸,还在前方十里处。等大师们吃完饭,咱们赶路也不迟。”
僧兵们生了一肚子闷气,吃了迟到的晚饭,列队继续赶路。老雷子眼尖,在河堤草丛里发现了驴蹄印,连忙大声喊叫,让窦老六顺着蹄印去找驴子。杨五郎得知驴子丢了,就抓住崔老四的腰带,让他赔自己的铁甲。两人纠缠不休,引得大家都停下来看热闹。
胡都司了解到僧兵起哄的缘由,大声说:“列位师傅就顺着驴蹄印往下走,这条路刚好去菱角泾。”
窦老六抢到队伍最前面,用三股叉拨开杂草,踏着驴子的蹄印,带领队伍七绕八拐,走出十几里地,远远望见水草茂密的深处,露出一座破败的佛塔。几只秃鹫正在塔尖上空盘旋。
“那里有烟!”胡三麻高呼。
这一带是沼泽湿地,灌木丛杂,那股烟非常显眼。
胡都司一挥手臂,让大家停下来,说:“这野地方冒出烟来,莫不是倭寇在做饭?大家拿出十二分小心,切莫吃了倭寇的亏。”
乡兵们端起刀枪,一个个面面相觑,呆若木鸡。
一个乡兵说:“那是弥陀寺,小人从前来过的。寺院早已破败了,也没有僧人。或许真是有倭寇!”
胡都司问了缘大师:“大师,此地果然有倭寇,咱们的哨探任务完成了,是否现在回转?”
了缘大师感到奇怪,“为何?”
胡都司拿出一纸文书,说:“阎县令只命令乡兵巡查是否有倭寇,没说让我们缉捕倭寇。趁倭寇没有发觉,咱们刚好脱身离开。”
了尘大师看出这些士绅被倭寇吓破了胆,插话说:“我们就是来打倭寇的,正怕找不着他们。倭寇正在眼前,岂能一走了之?”
胡都司干巴巴地说:“若是大师愿意招惹这些倭寇,这可与我们乡兵不相干。”
天弦大师袖子一挥,大声吼道:“罗嗦个啥!徒儿们,上!”他扛起铁棍,一马当先,踩着水草冲了上去。
天弦的徒弟们不敢落后,都嚎叫着,冲向弥陀寺。别的僧兵还在迟疑,了尘大喊:“别让天弦的徒弟抢了先,快跑啊!给师傅争口气。”
二百个僧兵一窝蜂向前猛冲,为了争抢道路,有的人还被挤进水里。僧兵的队形乱糟糟的,根本不入胡都司的法眼,但他们的豪壮气势,却让士绅们感到无比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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