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不多，冲墨与赵姬很快就吃完了。那个男子到底是谁冲墨也并不如何关心，走了便走了。然而冲墨还是很感谢他的，至少他知道自己今天学到了一些对他来说很有用的东西，而这些当然拜男子所赐。
冲墨并不认为这是与男子仅有的一次见面，虽然不知道那个男子到底是谁，但他相信，所有的相遇都必定不是偶然，所以必定还有再次的相遇。
面这种东西乍一吃是很容易饱的，冲墨感到很饱，他已经有很久没有这么尽情的吃东西了。
赵姬也感到很饱，她一直都很注意自己的形象，这个时代的女人只有容颜才是最值钱的。然而今天她做了自己以前没有做过，以后也不一定会再做的事情，但是她很开心。想到自己吃面时候的那种情态不免还要有些脸红，却又很是想要留住那种感觉。
那个时候她有那么一瞬突然觉得，也许靠自己一个人并不是活不下去。然而这种想法只是一瞬，女人终究是要靠男人活着的。
赵姬下意识的看了眼冲墨，这个其实与自己年龄相近的男孩也许真的是个不错的选择。她暗自握了握拳，这一回不再是别人将她当作货物，她要主动的选择主人，选择自己的未来。
走出小摊，再看天色，日头还未至头顶。然而天气已然很热了，周围的人声比先前又多了不少。
街市处处可闻叫卖声，还有妇人们讨价还价的声音。
于是街道间便越发的热了。
冲墨很喜欢这种热度，人群聚集的地方可以给人安全感，何况如此蒸蒸日上之景。
冲墨感到欢喜，所以他转头对赵姬道：“你看未必没得救－－－”
言未尽，忽闻有人呼道：“这天啊！这地啊！若是都坏了该怎么办啊！怎么办呐！“那声音沉稳而缓慢，每个字的字音都被拖得很长，语气之中淡定非常，却又透着股悲天悯人的味道。好像似在为谁而担忧一般，声闻之处直叫人动容。
冲墨看去，却见一老者衣着褴褛，瘫坐在一处角落。他面若木刻，满是皱纹却毫无苍老之感。又见他手中抓了一酒壶，那酒壶上脏兮兮的，满是看得见的污垢。老者也不嫌脏，只张大了嘴就将酒一个劲的往嘴里灌去。那嘴一张就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黑牙，酒好似从牙洞里漏出来一般，结果喝个酒全身也就洗了个酒澡。
冲墨感觉这个老者实在奇怪的紧，他之前与男子打斗的时候也有看到他。那时全身心都放在男子身上，看到老者虽说不出个所以然，却也觉出有些不对劲。如今他再细细想来才恍然惊悟，老者之前在那里的时候也未有一人注意到，虽然跟他所坐的位置可能有一点关系，但更多的却还是老者自身的原因。
冲墨忽又听面摊的老板哼道：“老不死的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每天都在这里嚷嚷，真是烦人。前日那人不是已经说服他了吗？怎么又来了？“
余人不以为意，都道：“你跟个疯子计较些什么，当作没有听见就是了。“
却又听那老者声音更高，冲墨望去，只见他先仰头对着天，手伸出作捧状，喊道：“天啊！天！你若是塌下来了，要砸死多少人啊！“又俯身拍着地，叫道：”地啊！地！你要是陷下去，要埋了多少人命啊！“
众人都是“唉唉“之声，却不是叹息，而是因为不耐烦，才发出这样的声音。
冲墨见周围的人都好似习以为常一般，更加觉得奇了，忙走过去问那老板是怎么回事。
面摊老板见是个生人倒还很热情，才对冲墨道：“这老头啊！是一个月前在这里的。每天都是在这里喊上这么句。整天的担心天会塌下来砸死人，地会陷下去把人给活埋了，一天到晚都在担心自己无处存身，便整天睡不好觉，吃不下饭。你说天怎么会可能会塌下来嘛！地又怎么会陷下去？“
冲墨闻了点了点头，却有些不置可否。
那面摊老板偷偷看了眼赵姬，续道：“这市上有个读书人，整天读书都快把脑子读坏了。这不，那老头心事被他知道后也跟着瞎起哄，为那老头忧心而忧心，弄的自己也是面黄肌瘦。“
冲墨又是点头，却道：“这个读书人倒是个热心肠，是个良善之人。“
那面摊老板望了赵姬一眼，又看着冲墨有些不明所以，心想：我讲那人可没说他好话，这人怎么说着倒好似我在夸他了？“
面摊老板不懂那些看人的事情，他只关心今天有多少人吃他的面而已，如今他只是单纯的告诉眼前的年青人事情，就又道：“起先我也有劝过，就说：‘老人家啊！你何必为这件事自寻烦恼呢？天空怎么会塌下来呢？就算真的塌下来也不是你一个人可以解决的啊！你就不要烦恼了啊！‘可惜那老头根本听不进去，我们也没有办法，只好由着他了。”
面摊老板忽然又做起手中的活计，望也不朝冲墨他们望一眼，只道：“这不，前几日那读书人就劝他说：‘天不过是积聚的气体罢了，没有哪个地方没有空气的。你一举一动，一呼一吸，整天都在天空里活动，怎么还担心天会塌下来呢？‘老头就问了：‘天果真是气体，那日月星辰不就会掉下来吗？’读书人开导他说：‘日月星辰也是空气中发光的东西，即使掉下来，也不会伤害什么。‘老头又问了：‘如果地陷下去怎么办？’读书人告诉他：‘地不过是堆积的土块罢了，填满了四处，没有什么地方是没有土块的，你站立行走，整天都在地上活动，怎么还担心会陷下去呢？’“
“那老头听了很开心，我们大家看了也很开心，只道那读书人终于做了件像样的事。你看，谁知道今日又跑这里来嚷嚷了。“
面摊摊主刚说完，就听那老者似乎在配合老板的回答一般，又在哪里嚷了起来。
冲墨越看那老者越觉出一些味来，又想那天地真的如读书人说的那样吗？不自禁就往老者哪里行去，却见一妇人打扮迎面走来，似对着赵姬哼了声，就又向着面摊行去。
冲墨行去只听身后老板谄媚道：“哎呀！孩他妈！你怎么过来了？再过一会儿我就收摊回家。“
那老板娘哼道：“我要不来看着，你眼珠子都快掉进锅里煮汤了。人家男人就在身边，你也敢？“
老板忙讨饶道：“小声些！小声些！让人家听了多不好！“
老板娘哼了声，不再言语。
冲墨听了直想笑，又想起老妈对老爸也是这么个样，不禁心中又开始想念首阳众人了。又将赵姬的手握住，对她道：“那老板娘没有恶意。“
赵姬乍一被冲墨抓住手，立时一惊，又闻他所言，顿觉心中暖暖的，只点了点头。
冲墨刚走到老者面前，见老者又是一口酒灌进腹中，倒觉的他与大叔喝酒的模样很像。他心中忽黯然，再看向老者的眼神更加坚定，本待张口说些什么，却听老者当先道：“你有病。“
冲墨愣了一下，作揖问道：“您有药吗？““你有病。“
“您有药？“
这是极为普通的对话，老者只是道出了他看到的事实，冲墨也是绝对的真心求问。
然而旁人乍一听上去，不免觉得好似老者在骂人。冲墨虽然确实有病在身，终是病在心头，前些时日虽然也有累及身体，然而如今看在正常人的眼中怎么看也是一个正常人。
而冲墨的问也更像是反击，别人说他有病！他不仅不反驳对方，反而找对方要药。表现他我就这样你能如何的心态！
若是乍乍一听也许会引人发笑，但冲墨知道老者是在很认真的指出事实，而冲墨也是认真的想要求药。
老者又是足足的灌了一口酒，忽对冲墨道：“要天塌地陷了啊！“
冲墨站在老者身前微微一愣，不明白为什会突然之间偏离话题，但他并不着急那方心药，心中暗自出揣摩老者如今或许就是在解开自己的心结。
冲墨并未因此而轻慢对方，他很认真的问道：“却不知是哪一方天？“
其实冲墨心中如今感到一丝的惊讶，老者一言其实他想了很，想到吕不韦对他说过的话，想到杞国即将面临的大军。
如果真如冲墨所想的那样，那么老者知道这件事就大为奇怪了。因为这件事定然极为隐秘，不可能被太多的人知道，而老者能够知道这件事的话，本身就是件奇怪的事。
所以冲墨问是哪一方的天，若老者回他是杞国之天，那么便是证实了冲墨所想。
老者看了冲墨一眼，神色却有些奇怪，他阴沉着脸，将酒壶对着自己的嘴悬在半空中倾倒而下。那样自然是喝不到嘴里的，于是老者的身上越发的湿透，酒气也越发的浓重了起来。
他指了指天，只言道：“天。”
他指了指地，也只言道：“地。”
回答很短，不过区区两个字，两个动作，但已经很准确的回答了冲墨的问题。
冲墨已经明白了答案，然而他却无法做出太多的表情。之前他和吕不韦谈论不宣而战的时候有露出过震惊之类的神色，然而事后他想了想，才发现自己不过是在附和吕不韦而已。
仔细想想，冲墨来到这个更大的世界还不久，对于这个世界他并不存在什么责任感，所以对他来说，相比首阳，如今他所入眼的人事物对他来说与他之间并不存在什么羁绊。
所以他听到和看到老者所指的天之后，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面的话题。
老者的酒壶似乎怎么也空不了，他只是在往身上倾倒着壶中的酒水。冲墨才注意到老者虽然身上都被酒水浸湿了，然而地面上却是没有半点沾湿的痕迹。
老者就这样一边倒着酒，一边望着冲墨。明明是很奇怪的事情，却好像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老者看冲墨的时间越长脸上的好奇之色就越重，冲墨被看得有些尴尬，张张嘴想要找些话题进行下去，好缓解自己的尴尬。
老者却抢先开口，他问道：“你为什么不劝我？”
冲墨听了这个问题，倒比老者更加感到奇怪，他很自然的问：“为什么要劝你？”他又觉得这样回答实在是很不礼貌，又补充道：“您很强大，如果连您都要烦恼，那么我所能够做的就是比您过得更加快乐。”
老者忽然笑了笑，“你很不好，虽然对老人家很有礼貌，但是一点都不会关心我。但是我很喜欢。“
老者用了两个但是，其实是他心中有些复杂。
“读书人就比你好，虽然迂腐了些，但是绝对不会伤害别人。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强者，至少论打架我绝对不会是你的对手。“
老者的话其实很有意思，冲墨所遇到的一个是大叔，一个就是老者，相比战斗，他们更加喜欢称之为打架。冲墨也是受此感染，与人战斗在他想来更愿意将之称作打架。
冲墨还不能够完全明了这两个字的强大，大叔和老者说打架，是因为他们某些方面的强大，所以很多人的打斗在他们眼中便只能够是打架了。
“读书人定然比我好，至于我所说的强大，并不一定非要是在打架上。“
老者看了看冲墨，觉得他们之间的对话似乎毫无意义可言。
“我不明白，似乎读书人已经说服了您，为什么今日您还在这里？您说我有病，莫非是因为您得了和我样的病？“
老者摇了摇头，“你有时候似乎很喜欢自作聪明。就如现在，虽然你每次和我说话都会用上一个“您“字，然而我已经听不出什么尊重了。读书人虽然迂腐了些，但是他读的书够多，虽然好多东西都是错的，但他终归也读了很多对的东西。所以他有资格和我论天，所以我愿意去相信，但也只能够信他半日而已。“
冲墨也摇了摇头，“尊重是相互的，我已经和您说过不少的话了，但您似乎忘记了我最先的疑问。而且我也知道自己无法与您谈天，我对这个世界还不了解，所以无法作出太多的言论。正如您所说，我很喜欢自作聪明，所以尽量避免而少说话。
老者喝着酒，沉默不语，接着望了眼天，又叹了口气。他缓缓起身，脚步似乎有些虚弱，然而，一步就已经走出的很远的一段距离，周围的人却并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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