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都市言情 > 学术多米诺 > 21 人生边上

??点点楼头细雨,重重翰墨尺素。当年戏马南园赋,岂笑凄凉南浦。道是无情也动人,淡极始知花妩。酒阑不必看茱萸,俯仰人间今古。——钟离

    G大枫林医院第一急救中心,内科抢救室外的杨问道,方面方眼,垂头丧气,面色郁郁。

    他并未想到过这一刻来的这样快。身边支架做了七八个还好好活着的人,也并不是不曾见到。而他们刚刚五十出头的年纪,总让他这心中不大放些小事,过的还算积极的人无法想象死亡如此切近。为什么若钱多鹤这般的人,竟会说出从未说出的怕字,他当时竟会错了意,想必老钱本就是担忧今时今日而已吧…病危通知第二次发出来时,他竟比钱多鹤先腿软下去倒在椅子上许久。而眼前的钱多鹤,倒成了要宽慰他的人。

    他曾以为,三人之中最为坚强也最为倔强的,有勇气面对一切输赢的钟离…竟是最先离开的……莫非,莫非她真要就这样弃他们而去么?

    他曾以为,自己面对生老病死有着非同一般的坚强和勇气,而立之年的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苦,自从女儿浅浅确诊患有系统性红斑狼疮,每次生病,日常的照顾,对医院忽然频繁的奔走……

    他曾以为,生死怖惧,皆不必预先准备,走一步,看一步,而生死之事,非我所能决,何必烦扰?

    而现在,他竟有无数未尽的言语,未能表达的衷情,未曾告诉钟离他帮她摆平了一切的好消息,甚至,未能见她最后一面。白鸟相迎,相怜相笑,满面尘埃。华发苍颜,去时曾劝,闻早归来,而今遗世孤立,前无见往者已矣,后难期来者昭昭。

    若千山万水,跨不过的一切,若现实横陈烦扰,走不到的一路,他也便无恨了。

    奈何竟然如此了,老天,可还能给他们一点垂怜?

    “曾经离散,曾经生死,望尽天涯,情何以堪。”杨问道只是呆呆说了一句。

    “几番煎熬,几番寒暑,凭栏独盼,言不由衷。”老钱也怔怔回应了一语。

    ……

    轻轨车厢里,小建玩着自己用了信号加强框的自己动手“越狱”的爱疯。作为一枚电子达人,他对自己的手机改造不遗余力。小建看到志达愣神恍惚,小建便轻轻拨开手机,又挥挥指头拨到了打听书键和大音量,定点一案,自己的声音便飘了出来。

    “才子而美姿容,佳人而工著作,断不能永年者,匪独为造物之所忌。盖此种原不独为一时之宝,乃古今万世之宝,故不欲久留人世取亵耳,可如今之世,才貌双全而长久者众,无才无德而久长者寡,无非世易时移,与时俱进而已。”

    那边志达正心下感叹桓总理那些话,忽然听到身边摇头晃脑的呆小建冒出这么一句玩笑调调很浓的话,心中明白他让自己不必太为人言辞所动,当静下心来以待的抚慰心思,忽然一乐,也逗他着问道:

    “最近你功夫见长啊,长串古文忽如其来,我整个就是那个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的,拜服啊”说罢,朝高建宏微微嘟嘟嘴说“是啊,或许也只能这样告慰逝者了。不过小建你这小子,倒是很有你自己独特一套处事思路,说你幼稚吧,你又如此低调的结交广泛,深藏不露;说你成熟吧,你又不时雷人雷的外焦里嫩,真真是让人没辙啊。”

    “多谢邱兄赞赏,你就直说我是你的解语花好了,”小建来了精神似的,拨关闭了放音键,笑笑看向志达说“才子遇才子,每有怜才之心;美人遇美人,必无惜美之意。我愿来世托生为绝代佳人,一反其局而后快。”

    “厄,做个男儿,顶天立地,又有何不好?至于托生何人,你欲与不欲,都没有什么意义的,”邱志达摇了摇头“何来那么容易的解语花?不过是你我个性差异极大,而价值观念,态度又往往一致,加上长年厮混,便成了你喷嚏我感冒,摸得对方一二心思的两位大叔罢了”

    “哎,这小丫头,我还是她半个英文老师呢,却拿复数来敷衍老师,下次给她弄几个有点难度的词让她记记,谁让她那么聪明呢,嘿嘿,因材施教,适度加难度,哈哈。”高建宏见邱志达不再愁眉沉思,为了几句话沉溺情绪了,便眉开眼笑的说“对了达达,你何时回家,要不要去订票一道?”

    “电话,”邱志达推推高建宏。

    小建应声接起电话“申然,哈哈,…好,…你神机妙算啊,志达在我旁边呢,放心放心,一并拖过去听你指示,卖大米杜…bye”

    “什么拖我过去呀,”邱志达捅了他一下“我怎么觉着和你一起,那是去哪儿你哪儿专门引着我过去,你咋就这么有才呢,哎,小建夜观星象,要拖我去何处啊”

    “哪有了,”高建宏冲他做了个妩媚肉麻的鬼脸,说“卖大米杜即将订婚,问要不要先见见她男友,我就替你拿了个主意呗,我们下周去她家围观其未婚夫喽”

    “哎,你岂止拿了个主意,简直那是一把把的主意拿的说,”志达一边搭上他的肩头,一边感叹着“可你别说,你替我拿的主意,还真都拿的不错。那天我看见捐款的新闻,自己都小小佩服了你这个不时猪头的智者老友啊”

    “别笑话我了,”小建在直达背后敲了敲,“我没有做什么啊,就是和他们几个商量了商量,若是单单你我两个人去捐,自然很显眼的像是你专门不领学校情似的,他们几个虽然都各自必定会是给自己的老板汇报我们情况的双料间谍,可归根到底,大家都是苦学生嘛,我不过是将心比心的让他们自己选择,”

    “怎么个选择法?”志达看着他,笑笑展了展双臂,坐直起来。

    “我和他们说,他们做了多少工作,如果拿经费,到全部项目完毕,按照校方给的款子,每个人应该是多少多少,给他们算了一下;然后呢,说如果把款子捐出去,再各自动员一下身边关系好的人,帮我们宣传的给学校脸上贴贴金,对他们而言找工作选导师等等事情上,有多少帮助,然后让他们自己选择呗”小建哈哈的说“只不过我把他们的工作和我们做的比重进行了很严格的划分,这样划下来他们一共做掉百分之二十就差不多了,再先减去其它运作费用,除以六,每人拿到的数目,乘以学生在校必须重税的要求——然后,大家一致觉得,算了算了,咱还是支持教育事业吧,而且人人心思很齐的找自己关系好的帮忙,所以,”

    “所以,”邱志达十分赞赏的看着小建说,“就上头条了,回头给你存着那照片,等你将来给你孙子炫耀,想当年你爷爷我那个威武哈,哈哈,有你的,”

    ……

    几个小时之后,G大枫林医院,急救中心内科急救室外那盏抢救灯,不知何时静静熄灭。

    空旷的枫林医院走廊,几个人静默的颓唐和偶尔一个动作都会放大出回音的空荡无依,持续着,似乎隔了几世的距离般,忽远忽近。

    故人蹁跹而去,人间杂然前陈,如灯寂灭。

    一路坚持着的她,一路出尘而为,一路慷慨激昂,在尘世的摔打里,不曾离弃他们,不曾离弃理想的她,一句都未曾与他们告别,就这样,白布太平的去了。

    他看那合目如睡着般的她,面上很是安详,调皮的样子依旧生动,只不再有呼吸心跳,也再无了爱恨一切。

    此情此景,浮现的那句“人即生亦死,且行且珍惜”——是她总是念念不忘的唠叨与劝慰,以后,不再有了。

    杨问道在太平间口坐了一宿,任凭老钱如何劝,他也只是不听,反倒弄得老钱也老泪纵横起来。老钱也觉得不好意思,就随便杨问道自己与钟离的哥哥和养子一同坐吧,而自己则回到一直暂住的死党,G城三励周刊总编侯东辉那里,与老侯哭哭笑笑,回忆此生颠沛无为。

    “她是个远行的归人,在建筑如诗如画的行板间,谱曲;为梦想的城,筑梦。她总说不在乎,却还是希望可以留下些什么,仅仅被记得,她曾经来此人间。所以她在乎我们G城的画境茗园,”杨问道对钟离的哥哥钟彪说,两眼游离的求索着什么一般,“其实在我们心里,她一直都在努力,这份感人的努力,便是她存在最不可磨灭的痕迹”

    “因为在乎,离儿从来都在乎,”钟彪红了眼睛说“她怎会不在乎,”说罢拿出几张护士交给他的遗物信纸,纸上依稀写着,“点点楼头细雨,重重翰墨尺素。当年戏马南园赋,岂笑凄凉南浦。道是无情也动人,淡极始知花妩。酒阑不必看茱萸,俯仰人间今古。”

    漫天阴雨,将诗意G城的黛瓦白墙沁透,杨问道独自踱步冬风刻骨铭心的寒冷,记忆的空城间可还能寻当年邂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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