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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薛家屋。
只见薛博惊讶的把女儿栗栗抱回床上,“栗栗,你怎么爬起来了?快回去躺下!”
栗栗天真的摇摇头说:“爹……栗栗刚才做梦,又梦到娘了哦……你说娘跟神仙走了,是真的吗?可是娘看起来很伤心啊……”说着就声泪俱下,“爹……我好想娘……娘为什么都不回来看我……”
薛博哄道:“栗栗乖,你先不要想娘的事了,来,我们该吃药了。”
这时早已入内的楼澈轻咳一声。
薛博望向他,问:“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怎么还在我家徘徊?!”
“本大爷是仙人!”楼澈拍拍xiōng部道:“魔物的事本大爷都听说了,不过……本大爷还想问你一件事。”拿出金濮花递过去,“有看过这花吗?我们方才在你门口捡到了。”
薛博如五雷轰顶,趔趄几步,惊恐的叫着:“又是这种花!快、快把它丢掉!是那魔物,难道她要把栗栗害死才甘心吗?”见楼澈若有所思,又道:“如果你们可以驱除或是杀死那魔物,我愿意给你们丰厚的酬劳,就像我应允那位女侠一样!”
南宫毓大脑一震,“袖姐、仙人师傅,大好机会——”
“本仙人会考虑的,南宫小子,我们走。”
闻言,南宫毓不解,又见苏袖也疑虑重重,便道:“好……”
三人出了薛家屋,回到车水马龙的大街上。
南宫毓道:“看你们匆匆离开的模样,莫非是有什么隐情?”
“不错。”苏袖道:“虽然我不确定那金濮花的用途,但是我总觉得那位薛家男主听闻花朵后的反应,以及眼神漂移、过度急切的模样实在不太寻常。”
南宫毓恍然:“经袖姐这么一说,回想起来确实如此……但我本以为那是因为他护女心切才……”
“南宫小子,你们可知道金濮花的作用为何?”楼澈摆出学富五车的模样,解释道:“那朵花的香味具有凝神舒心的作用,而若让那金濮花入药,说不定还能治好小丫头的病。”
看来,薛家的事情很不简单,既然楼澈已决定插手,苏袖和南宫毓便也奉陪到底。
于是三人继续在长安城中搜集那些流言蜚语。
流言也有三分真,似乎是说,薛博本和妻子恩爱有加,却突然吵了一架然后就劳燕分飞了。之后薛博四处找仙士为他女儿炼制仙丹,可栗栗自打吃了仙丹,身体健康每况日下……后来,薛博竟开始怪起自己的妻子,说这一切都是她所害……
由此可见,这内中隐情颇不单纯啊。
入夜之后,三人偷偷来到薛家屋门口,竟不期看见,一名肤色怪异,绝非正常人的女子流连在屋门外,担忧的扒在窗上向里望去,又将一朵金濮花搁置在门楣下……
——“果然是魔物。魔物,你又想来害人吗?”
赫然是早先隐匿在此的姬霜飞身而来,犀利的杀气让魔女栗然。
“你、你是?又是他请的人吧……没想到他真那么恨我,一定要置我于死地……”魔女先是伤情的喃喃,接着便突然拔出剑。
“可是我还不能死,我一定要带走栗栗,没有人能阻扰我!”
姬霜冷然道:“执迷不悟,既然你不愿离去,就让我手中之剑送你一程吧!”
正是剑拔弩张之刻,也是楼澈一贯选择出场的时间。
“等一等!”
他掸掸一支袖子上的灰尘,迎上前笑道:“这位冷如冰霜、艳若桃李的姑娘,你看起来很强的样子,本大爷来当你的对手吧!”
“……你们与这魔族女子是同伙?”姬霜面不改色。
苏袖刚要说“不”,就被楼澈抢先:“是啊,我们就是来帮她的!所以,要杀她就先打败本大爷吧!”
姬霜真的拔剑,这让苏袖对楼澈无奈,可方才听了那些话,苏袖也能猜出魔女身份,又岂能置若罔闻。
于是夜晚宁静的长安城西南角,就这样展开一场高手的对决。
姬霜武功超群,更胜苏袖一筹。
扬剑三步而来,被苏袖用双剑抵住,脚下却被后滑八尺。楼澈跃来,由侧面将寒玉帛狠撞上姬霜的剑,也遏制住苏袖的被动冲击。趁此交兵之际,南宫毓挽弓而来。
姬霜为躲开箭矢,反身空翻跳到附近一座民房顶上,好整以暇正要再攻,倏地感到背后有个局部凉气森森,侧过脸一望竟是楼澈瞬间移动到她身后,展开一脸“我得手了”的笑。
姬霜忙侧身避过,同时足下用力,向斜侧方跳去,稳然落地,道:“你们并非一般人……”尤其是楼澈已是长生不老的仙人体质,凭姬霜前世是炎帝神农的女儿,哪可能判断不出来。
“究竟是何原因让你们如此维护此魔?”
楼澈跳下房顶,立于姬霜身前三丈处,“那姑娘又是何原因非要置魔于死地那?”
“……魔物乱世、扰民害民,其罪可诛。”
闻言,楼澈叹道:“怎么又是一样的理由……难道姑娘为了杀魔,就忍心看见那个孩子失去母亲?”
“你说什么?”冰般的脸上终于有一丝动容。
正在这时,听到屋内薛博父女的声音。
“栗栗,不要出去,不可以出去!”
“可是我刚刚听到娘的声音!爹,一定是娘回来看我了!我要见娘!”
“栗栗?栗栗,你怎么了!振作一点!”
这最后一句吓得魔女浑身一软,忙锤起门叫着:“栗栗!博哥,你让我进去,让我进去看看栗栗啊!”
苏袖拽了拽楼澈的袖子,“假仙人!”
“知道知道,这感人肺腑的重逢就交给本仙人吧!”
也不知道楼澈是从何时开始变聪明的,他大笔一挥,来了记漂亮的仙术,使得门上的锁松动滑落。
魔女立马推开门冲了进去,姬霜沉默片刻,也随后踏入。
屋内此刻似乎很混乱,但见栗栗又昏迷在床,魔女冲过去歇斯底里掏出金濮花,要给栗栗闻。却又被薛博推开,他骇然恐慌道:“魔、魔物!你快离开栗栗的身边!”
楼澈站在后面道:“喂喂,薛大头,你先别忙,我说此事你要不要先解释一下呢!包括这位夫人……也是你妻子的事。否则——我旁边这位姑娘的剑可能会忍不住拔出来哦。”指的是姬霜。
薛博难以启齿,“这、我……”
终究还是那魔女讲了出来。
原来,魔族有一部分人,为了能与正常百姓一起生活,往往会变换样貌,将特征化去。原本她并不奢求能与寻常人般拥有一个真正的家庭,然而在一次偶遇,她与薛博相识相爱,结为夫妻。
如此平淡又令人满足的幸福一直延续到她生下了栗栗,她原本以为只要她终生不化回原貌,不与人说,便可以一辈子与夫君和孩子在一起,谁知有一日,一名仙士识破了她的身份,告诉了薛博。
那晚,薛博虽阻止那仙士取她性命,但也表示从此与她恩断义绝,并再也不准她出现在栗栗面前。
可楼澈左听右听就是觉得薛博的观念真费解。
“一般人就是你妻子,魔物就不是?你可不可以告诉本大爷,现在这个明明看起来很漂亮的夫人到底是差在哪里?”
“她是魔物啊!”魔——生来是魔就不是好东西,“想到她一直隐瞒身份与我交往、成婚,我就——”
“魔又怎么?”楼澈道:“难道你和她成婚就只因为她原来的外表、原有的身份?居然一个路人随便说说,你就可以对她弃如敝履?”
“我——”
看薛博犹疑不止,楼澈便道:“算了算了我知道了!既然你不要的话,这位夫人本仙人就帮你接收好了!美丽的夫人,等下我们就来好好的交流交流吧,本大爷可是第一次看到魔族的美女呢!”
他这么一弄,让南宫毓口吃道:“仙人师傅,这不妥吧……”
苏袖也道:“夫人,请不用理会这个脑袋浸水的男人,请继续。”
魔女便娓娓道来。
自那次后,她怕薛博为难,只敢在晚上偷偷来看栗栗。但是栗栗身体自小便不好,娘亲离开之后更是常常生病,而薛博也开始四处延请仙士与修仙士炼药或为栗栗治病。
然而,栗栗毕竟有一半魔族血统,有一位仙士,想是发现这点,便故意以对魔族有着很大危害的清露丹给栗栗服用。
这让薛博大为震惊:“夫人,你说的是真的吗?!”
“博哥,我又怎么会骗你……”魔女酸道:“你始终不愿让我靠近屋子,更不愿听我所言,所以,我再没有其他办法之下,只好找来魔族的金濮花,希望它的香味能多少化解一些清露丹的药性,减低对栗栗的伤害……”
所以她才会每天将金濮花放在门外,可薛博却将栗栗越益衰弱的原因怪在她头上,甚至最后想杀了她。
“我……我可以不与夫君计较,但是无论如何我都想救栗栗,所以才会开始与前来收服我的修仙士动手。”
姬霜插话:“……你要如何救她?”为何需要与修仙士动手……
但听魔女道:“我听说只要有足够的魔族血液再辅以金濮花,就可以将清露丹带来的贻害驱除。”
“足够的血液……”苏袖一怔,“难道……?!”
“是的。为了栗栗,我早已有了牺牲性命的打算。只要博哥不要嫌弃我们魔族之血……不要因此而嫌弃栗栗……”
一股比暴风雪还猛烈的震惊击打了薛博,他当场失语,甚至要当堂跪下,忏悔自己的不明事理和对妻子的伤害。
姬霜沉然不语。
楼澈道:“薛大头,既然之前你愿意请夏侯姑娘施法以命换命,看来你也这么疼爱栗栗啊……算了,怎么看你都是个临阵变卦的,那就——”走到魔女面前笑道:“美丽的夫人,虽然可惜,不过就让本仙人来助你一臂之力吧。只是你去黄泉之后,可千万不要怨怪本仙人啊!”
吓得苏袖色变,“假仙人,你要做什么?!”
南宫毓道:“仙人师傅,你是认真的吗?”
“那当然!人家的丈夫否没有舍不得,我们就成全她的心愿吧!”
楼澈说罢,指尖作剑诀一引,汇聚起一团浓烈的仙光。
“夫人,请放心,本仙人会很温柔的送你一程的。”
魔女眼眸间仍有不忍撒手人寰之意,但为了亲生骨肉,哪怕粉身碎骨也无怨无尤。她迎向楼澈即将施展来的仙术,徐徐闭目……
住、住手!请住手!”
薛博霍然从灵魂出窍的状态回来,不要命的飞扑而来,双臂大展挡在妻子身前。
“请不要夺走她的性命,我求求你!一定会有别的方法的,对不对,仙人!”
那魔女一时怔了,“博哥……?”
薛博回身扣住她双肩,激动道:“我对不起你!我、我不该对你这样的!我不该因为在意别人的眼光而将我们之间的情感毁灭殆尽!我不该以栗栗为借口,四处延请仙士,只为逃避、麻痹自己,让自己忘掉与你成婚的事实!”
魔女无言,眼底却渐渐凝起水雾。
薛博道:“栗栗她……我明知道你比我还爱她,我还狠心的将你赶走……这位仙人说的不错,我爱的怎会有你的外表,我明明爱的是你那颗温柔又体贴的心啊!”
“所以——”薛博跪在楼澈脚下叩拜起来,“仙人,我求求你!一定有其他方法可以救栗栗吧!我、我不想失去妻子啊!”
楼澈低头看他,酸嗖嗖道:“哦……你居然两边都想要,如意算盘打得倒挺响的。”
南宫毓恍然大悟,崇拜道:“仙人师傅,其实你刚刚是故意那么说的吧!故意制造危机,让薛博了解到自己的真心。你一定有其他方法吧!”
“嗯……我想应该是有,不过现在还没想起来。”
如此不负责任的回答,似乎早就在苏袖预料之内,“我就知道。”
正当此时,床上的栗栗醒了过来,一眼瞅到朝思暮想的母亲,激动的哇哇大哭起来,被母亲拥入怀中。
楼澈也是时候开窍道:“有了!只要将金濮花做成香囊,每日更换,让栗栗戴在颈上,也许过个几年,便可完全化解清露丹的贻害!”
当然,也许是五年,也许十年……也许更久……
但薛博已然擦亮眼睛看清是非,不管几年,他都会和妻子一起去寻回金濮花给栗栗。纵然金濮花本身带有魔气,他也不再顾忌了。
只要一家人能开开心心生活在一起就够了,又何必因为那些堂而皇之的“认知范畴”而失去最珍爱的幸福呢。
能让这对夫妇破镜重圆,楼澈自感是大功一件。虽说他一向自诩是施恩不求回报,但现在情况特殊,便厚着脸皮从薛博那要了五十两银子。
可是总共欠那个客栈老板三百两!
一想到这数字,楼澈就犯愁,开始跟苏袖抱怨。
却道两人言谈之际,忽见姬霜一言不发向门口走去。
楼澈忙道:“姑娘,你要去哪里?”
三人追了出去,惊见天已经大亮了,热闹的早市也陆陆续续开始营业。
追着姬霜回到主干道的一块照壁处,楼澈上气不接下气。
“喂,姑娘,你走得真快!你没有拿到酬劳也没关系吗?”
姬霜盯着照壁片刻,回身冷道:“袒护魔族的仙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楼澈道:“听姑娘的话意,莫非是因为杀魔没杀成,想再与本大爷算算账?”
“不……”不由的,姬霜闭目回思。
十年前蚩尤现世,她在抉择中超度养父母,并化作前世的凤曦公主,竟是亲眼目睹蚩尤的无奈与无辜,更是亲眼见识了轩辕黄帝那些道貌岸然的骗局。
蚩尤伏诛,魔族被他手下的多个部族割据统领。那些残余在人间的,还要受到不平的杀戮。
“神、仙、魔……真假与对错,有时只在人的一念之间,是我自己又将这个道理遗忘了而已……许久未曾在外走动,这个时代又变了不少……不知伯雅是否会想出来看看……”
(伯雅:姬轩,字伯雅,蜀汉阵营人士)
彼时那惊世骇俗的往事,天下皆知,苏袖也不例外,只是她哪知道那位曹操失散的女儿“羽凤”就是眼前的女侠。轻唤了声:“姑娘?”
姬霜正色道:“抱歉,一时失神。我叫姬霜,很高兴认识你们,后会有期了。”
说罢,轻功一跃,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倒是苏袖猛然想到,若能再遇见上次那位女神医,说不定栗栗的病能一次性根治,也就不需如此大费周折……
无巧不成书,这时客栈掌柜找来了,一副财大气粗惹不起的架势,上来就兴师问罪,说什么两天期限马上就到,如果不想吃牢狱饭,就赶快把三百两交出来。
火烧到眉毛了,楼澈也只能拿出杀手锏了。
——仙人,就该用仙人的赚钱方式才对!就让本大爷展示惊天神技,赢得伟大的“御城仙士”之名,相信那边的馆长必然会不吝惜的预支一点小数目给本仙人!
却道今日一早,紫丞养足了精神,暂时告别容仙,去参加“御城仙士”的选拔。
为免横生事端,他戴上一枚银质面具。
城西的仙士馆,坐落在天然高地上,所用材质极尽奢华,可见曹操对长生不老之法向往到什么地步了。
再遥想当年秦皇汉武求仙药的夸张举动……凡夫俗子,不知匡扶正道,却妄想飞升……春秋大梦一场。
来到仙士驿馆门前,紫丞驻足感知。
里面仙气流转,激烈澎湃,没想到倒是遇到了高手……
……这样也好,也许可以让我省却一番力气。
其实那位“高手”便是楼澈,他早和众仙士酣战上了,数十人将他围着,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哪知每招都被楼澈化解。
大笔连挥,周围一圈人一个个被打飞,仰翻在地。或有不甘心的爬起来再试,却都再次不敌楼澈。
何况此人四肢发达,比起仙法,反倒更喜欢运动。
寒玉帛挥出一道仙光,将一个百折不挠的仙士给卷了起来,就要向门口丢去,却就在此时,紫丞抱琴现身在门口。
眼见着一个人被扔来,紫丞面不改色,气沉丹田,一手汇聚法力,将那人的运行方向给扭曲到一边。
结果,那位倒霉的仙士就在房屋的犄角处摔地。
楼澈双目大放精光,“哦哦,终于来了一个有趣的!”
紫丞打量楼澈一番,知道这是个高手。
紫丞道:“长安御城仙士之名,我要了。”说罢闪行到擂台一端,与楼澈呈对峙之势。
一股凛然杀气扑面而来,楼澈为棋逢对手而兴奋。
“喂喂,弹琴的,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把脸遮起来啊!你很厉害啊,我真是太小看你了!”
紫丞只觉此人仙气十分熟悉,难道……
瞅着紫丞像个闷葫芦,楼澈便先出招。
这场战斗是打得精彩之极,楼澈高速移动,在整个擂台布下雷电仙法。
紫丞则抚琴展开防御甲胄,抵抗冷不丁袭来的电击。脚下如蜻蜓点水,步法变幻莫测。
两人来回数十个错身而过,间隙之处各自出招,竟是都不能占到先机。
周遭仙士们看着是眼花缭乱,心里也打颤起来:这两个生面孔,究竟是哪里来的……尤其是那抱琴的少年,看似弱不禁风,却……
却道两人正打得难舍难分之时,突然一个修仙士神色慌张的跑进来,“馆、馆长!魔物出现了!”
众人一惊。
馆长忙问:“在哪里?”
这人答:“听、听说他们正往驿馆方向而来!”
然后又跑进来个人,手足无措的喊着:“来了来了!是一男一女,一大一小,虽然喜欢争吵,但是出手狠毒、残忍无比、会飞还会吃人!”
吓得众仙士魂飞魄散,其中一个颤抖道:“我们……该出去看看吗?”
却是紫丞猛地一怔——莫非是他们?!
馆长本还在惆怅紫丞和楼澈打成平手他要如何授予“御城仙士”的头衔,现在可好,天大的机会掉下来了。
“咳,现在正好是你们大家表现的机会,你们谁可以降了这两个魔物,今日的御城仙士就是属于谁的!听见了吗?”
话音一落,就见紫丞的嘴角微微一勾。脚下蹁跹一跃,人就消失于大殿了。
“喂喂,弹琴的,你要去哪里!我们还没比完啊!”楼澈也闪行着追了出去。
此刻驿馆门口,十几个仙士战战兢兢严阵以待,预备包围一个手持双剑目光骇人的独眼男子——正是鹰涯。
众仙士正要出手,突然一个粉色身影飞来,同来的还有个彩花蹴鞠,竟如流星般飞过众人头顶,砸得好几个仰倒在地。
这当然是琴瑚干的。
眼见着两人就要突入仙士驿馆,突然,一缕天籁般的琴音飘起,若流云浅波,令人心旷神怡。
抚琴者就在仙士驿馆的屋顶上。
揭了面具的紫丞,收起琴,挂着温润的笑,看着两人飞身到他面前。
“鹰涯、琴瑚,好久不见。”得知他们平安无事,紫丞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
鹰涯则激动的溢于言表:“王!王!真的是你!我方才听见琴声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正要靠近紫丞查看他有无受伤,却被一旁的琴瑚抢先。
琴瑚又是一脚踢开鹰涯,扑到紫丞身上,喜极而泣:“少主……你没事……琴瑚想死你了!”
好不容易重逢,鹰涯没工夫抱怨琴瑚,赶紧爬起身再度聚过来,“王,我们以为你已经——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如此打扮……”
这时楼澈的声音就放射过来了:“喂,弹琴的,你在哪里?我们别抓那什么魔物,快来分个高下吧!”
鹰涯、琴瑚一见那边房顶上是个浑身仙气的人,正要出手解决他,却见紫丞又戴上面具,笑道:“我现在可是最有可能成为长安‘御城仙士’的人——如果‘收服魔物’的话。”
琴瑚满肚子鬼点子,反应也快,坏笑道:“嘻嘻,原来如此……少主少主,这件事就交给琴瑚吧。鹰涯,等会跟着我演就对啦!”
那边,楼澈等不及,跑到最近一座房顶上。
“哈,弹琴的,我可终于找到你了!先说好,御城仙士我势在必得,不过我们不比收服魔物,比——”蓦地一惊,“你们——!一男一女,一大一小,你们莫非、莫非便是他们口中的魔物——!!”
琴瑚冲楼澈扮了个鬼脸,回身到紫丞身边,依顺服帖的模样,“嘻嘻,这位‘御城仙士’大人,已经成为我们的‘主人’了哦!”
鹰涯跟着势头,“……没错。”
楼澈万万不能接受,脑门上青筋暴起,“怎么可能,开什么玩笑!我不服!弹琴的,你好卑鄙,都说好了要一较高下!你怎能来暗的,居然偷偷、偷偷——”寒玉帛挥舞,祭出一团光球飞向紫丞。
紫丞亦灌注内力于琴上,弹出一个等大的光球扑向楼澈。
又是平分秋色,光球相撞后碎没了,却是震动了整座长安。
楼澈火冒三丈——弹琴的玩阴的不说,还断本大爷财路,让本大爷背一屁股债,这让本大爷的脸往哪搁?!可恶——!!
使出浑身仙力,楼澈不顾后果的又出招攻击紫丞。
这回是团绿色光球,来势汹汹,威力无匹。紫丞、鹰涯、琴瑚三人飞身躲开,结果,光球落在仙士驿馆的屋顶上,竟是轰然一声,整座驿馆塌了!
塌得十分彻底。
好在里面的仙士们都出来凑热闹,免了死劫,可眼下一瞅太守大人花了巨资为他们建设的住宅就这样没了……众仙士都能听到彼此心碎的声音。
“好痛……好痛……”
“馆长,我受伤了……”
有些被横梁竖株砸了的仙士们更是满脸悲苦。
馆长站都站不稳,大骂道:“没用的东西,别在这里丢人现眼!”然后指着紫丞和楼澈,“你,还有你,你们两个取消资格!”
“什么!?”楼澈大惊。
馆长又道:“你,戴面具的,把那两个魔物交出来!”
紫丞平静如常的对答:“他们已是我的从属,请恕我无法做到。”转身便走,万分洒脱。
随后的琴瑚故意对仙士们翻了个白眼,“想要我们的命?再修个一百年吧!”
眼瞧着紫丞砸场后还带着两个魔物风光退场,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模样,楼澈怎吃得下这个哑巴亏?
“喂,弹琴的,等一下!”
他也追了去,将众仙士的怨声载道和叫骂都抛在了身后。
紫丞三人远离了仙士驿馆。
这场重逢,对紫丞而言不亚于惊天喜讯的降临,即便他迫不及待想知道这三年所发生的事,但街上人多耳杂,紫丞依然忍住心绪,回到客栈。
在客栈房中,从鹰涯、琴瑚口中,紫丞得知,原来那日之后,族民四散,大多投靠了雨苍山的首辅宵明……司祭虽下落不明,但既然未见尸体,紫丞相信以她的能力,哪怕真是之前有人所说的“冰封美人”,也应该能脱困,有朝一日与他们会合。
当日阵法启动成功,却不见紫丞归来,四座使便知情况有异。虽然他们奋力击退夏侯渊大军后想留下等紫丞,但却被风瞿爷爷阻止。
风瞿说,教授那些仙士入谷的人,恐怕便是杀害先王紫狩的仇人相丹。为了避免伤亡,风瞿要其余座使抛弃个人情感,以族民安危为首要。
这三年,鹰涯和琴瑚不相信紫丞已死,这种挣扎的心境,紫丞感同身受。
“……你们受苦了。”
恰在此时,容仙的身影轻快的飘进屋内。“紫丞大哥,你回来了。太好了你平安无事,容仙正担心着呢。方才有一位风瞿先生来找你,他希望能迎接你到紫府……”容仙光顾着迎接紫丞,说完才发现屋中多了两人。
琴瑚也道:“少主少主,这个女人是谁?”酸辛道:“为什么她会在少主的房里,还那么亲热的叫少主的名字?”
紫丞道:“她是冰夷族的容仙。我如今能站在你们面前,都多亏了她。容仙,琴瑚和鹰涯是我的心腹,也是我最重要的家人,你不用害怕。”
容仙每每遇到生人都会有些羞涩,不敢直视:“……你、你们好……”
这声音直接响起在琴瑚和鹰涯脑中,后者惊道:“心语术?会心语术的人通常也会读心术。你……”
琴瑚道:“少主少主,你叫她不要在我的脑袋里说话啦!而且为什么我要让人知道在想什么,好讨厌……”
容仙心口一痛,伤心道:“对不起……如果你们讨厌的话,我可以不再说话……”
紫丞见她面露郁色,便道:“不,容仙,你别这么说。琴瑚只是一时不适应罢了。”故意问了嘴:“是不是,琴瑚?”
琴瑚满心不爽,抱肘无言片刻,可怜兮兮道:“呜呜……少主不喜欢我了……”然后便一个人出了房间。
这让紫丞和鹰涯颇觉无语。
三人只得出了客房去寻,见琴瑚双手背后,不甚欣喜的站在一个花瓶旁边,嘴里还念念有词。
鹰涯走近,欣慰道:“琴瑚,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王太远。”
琴瑚甩脸望来,嘟囔道:“哼……那当然。少主如果交给你,你这么粗心大意,我才不放心!”
无巧不成书,楼澈三人这会恰好从旁边的房间出来。
却说楼澈究竟怎样还清那三百两银子的呢?
本来楼澈因搞砸了御城仙士大赛而颗粒无收,又不肯丢脸,便把自己从天界带回的“宝贝”捧给店老板,让他随意看。
谁想店老板两眼放光,当场把债务一笔勾销,还让他们免费住一个月外加十坛“醉金迷”。
这让楼澈啼笑皆非——那些所谓的宝物,其实都是天外云海的无用品,比如鲤鱼单单的鳞片,水灵猴的毛,浸过水的无字天书……还有颗神龟的结石——哼,早知这么容易就能打发他,本大爷何必白白奔波两日!
心情不好,楼澈一出房门就转身叫道:“喂,男人婆,再来陪我喝两杯!南宫小子,你就不用了!”
琴瑚眼尖,惊道:“少主,是那个暴力仙人!”
“又是他!”鹰涯道。
紫丞微有惊讶,不想那楼澈竟与曾救了他性命的苏袖和南宫毓是相识……
但楼澈一想到自己威风凛凛的御城仙士比赛居然那样收场,就不爽道:“上次那个敢出手打我,再将我心爱的薰风全部喝光,然后畏罪潜逃不见人影的虚弱小子,好像也是个弹琴的!所有弹琴的,我和你们的梁子结大了!最好不要在被我遇到,否则——”
话没说完,就被南宫毓的惊叫打断了。
不是冤家不聚头,两拨人就在这种场景下直直撞上了。
楼澈的惊叫声让整个客栈的客人都聚焦了他。
“你、你、你你——就是你!薰风午原那个弹琴的——!!”
相反于楼澈的激动表现,紫丞不过是淡然一笑:“原来只要是弹琴的,都与你结上梁子了。”
楼澈再度浑身一颤,“不对!这声音——你、你、难道!”
“方才承蒙阁下的‘积极表现’,让在下无法夺得御城仙士之名。”
紫丞的笑带着一抹讽刺,这让楼澈更确信了自己的想法,“覆面的……闷葫芦!”
苏袖也道:“紫丞兄弟?难道……方才在仙士驿馆与假仙人比试就是你吗?”
南宫毓道:“咦?容仙姑娘,你怎么会与紫丞大哥在一起?”
琴瑚道:“少主少主,他们到底是谁啊,怎么可以直呼你的姓名,真是太失礼了!”
容仙心想:原来紫丞大哥与袖姐结和楼公子他们也都认识……
一片混乱不堪……苏袖惊讶,南宫毓疑问满腹,琴瑚心里窝火,容仙开心不已,楼澈已被七嘴八舌的对话弄得满脑子发晕。
唯有紫丞无动于衷,哪怕是泰山崩于眼前依旧不乱阵脚,何况一群涉世不深之人的对话呢?
却道这时,有个大汉汗流浃背的进来了,正冲着紫丞和楼澈。
他先用狐疑的眼光扫了两人几眼,然后不服气道:“不过就是两个长得比较好看的小白脸,这副文弱的样子,怎么可能会是御城仙士竞赛的胜出者……”从怀里掏出两副请帖丢过去,“拿去!这帖是我家小姐吩咐要送给你们的,要不要来随便你们!”
紫丞低眸,“这是……?”
楼澈闻着帖子香喷喷的,一下就来了兴奋劲,心想一定是好东西。
接着就见南宫毓崇拜艳羡道:“紫丞大哥与仙人师傅真是好福气,百花楼的姑娘居然主动发了函帖,邀请你们前往听曲作客呢!”
百花楼的名头似乎响彻长安,因为南宫毓话音落下后,又有几个食客谈论说身在长安若不去瞧瞧,便是枉为男人。而那种好地方,更是只有男人才可以去的。
紫丞一听便猜出那是青楼,他身为落仙谷的王,一直被事务牵绊,也早就将族民的一切置于个人之前,哪会和什么青楼搭上边?背负的东西太多,紫丞更没有闲心去听那些名伶的卖唱。
楼澈不懂什么是青楼,反喜道:“弹琴的,这样好了,我们等下先大吃一顿,然后再好好比划比划。累了之后呢,再到百花楼享受享受,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什么?!”紫丞不由面目尴尬。
这惹恼了苏袖,“假仙人,你们……你们真下流!居然公开讨论——”
琴瑚则巴结似的求道:“少主少主,琴瑚也要去,没道理是什么男子汉才能去琴瑚却不能去的!鹰涯,你说是吧?”
鹰涯才不是什么懂风情巧言善变的人,当下语结起来:“这……王……”
一时间场面又混乱起来,人多口杂,又都是些尝试不足的人,还当真不是好协调的。
紫丞唯有收起请帖,道:“既然大家都尚有话要说,不如随我前往紫府,再作详谈。”
长安,紫府。
府内装潢华贵,一看就是入流的富家子弟,风瞿爷爷果然没少出手段。
斟满好酒,紫丞同楼澈三人围着几案而坐,饮酒交谈。至于素来不饮酒的容仙,则凑在苏袖旁边品尝点心。
一番交流,一行人终于将彼此认识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理清了。
这巧合倒是有趣。
苏袖就喜欢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开怀道:“紫丞兄弟,你的伤似乎已完全复原,我真替你高兴!”
南宫毓也道:“是啊是啊,紫丞大哥,没能见到你与仙人师傅大战仙士驿馆实在是太可惜了!”瞄到站在不远处像是保镖一样的鹰涯和琴瑚,南宫毓突然觉得脊背发凉,汗笑道:“只是这两位……听仙人师傅说是魔……魔族……”
鹰涯厉道:“魔族怎么样?小子,你有意见吗?”
“没、没、没有!”凭南宫毓的胆子,别说意见,就是建议他也端不出来。
琴瑚趁机杀道:“嘻嘻,谅你也不敢有。”
南宫毓只好道:“袖、袖姐……”
苏袖笑道:“小弟,他们只是吓吓你而已,我说过了,这世上没有什么神仙魔鬼的好吗?而且你看看,这小姑娘看起来多可爱,多惹人喜欢。这位鹰涯兄弟也只是看起来很强悍而已!”
琴瑚立刻绽开怪笑浑水摸鱼,心下和鹰涯不约而同想着:这女人,难道从不相信仙魔……
这会楼澈一股气饮了好些美酒,听了几人谈话,不禁若有所思道:“原来魔也可以长得很好看嘛,之前天上那些老头居然还胡乱教我,说什么如果真的无法区分仙魔,看那凶恶的长相也可以略知一二。”一拍几案,大哼了声,“要本大爷说,好的坏的善的恶的不就是凭直觉吗?挑什么长相,实在太恶劣了!”
紫丞诧道:“楼兄莫非是无法分辨仙魔之气?”是了,以他修为若真要试探我是否为魔族并不困难,但他却似到现在仍毫无察觉……
楼澈突然觉得有点丢脸,便索性道:“是有如何?弹琴的你说,这世上分那么多做什么?麻烦死了!我还觉得你旁边这两个魔比那些酸老头可爱多了!喂……说实在的,你真的不能把他们让给我吗?就算分一个也好,别那么小气嘛!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闻言,莫说紫丞小有惊诧,连琴瑚都收回了往日的古灵精怪,肃然疑问道:“你好奇怪唷,一般仙人看到魔物不是打就是杀,从来没有人说要好好照顾我们的,你是不是脑袋坏掉啦?”
“你这个小姑娘胡说什么!本仙人只是……只是看不惯他左拥右簇、走路有风的样子而已!更何况天界那些老头总是不准我们和魔族魔物魔类的说话,也不准我帮他们,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彼此好好了解,本仙人怎么能不好好把握!”
紫丞哑然失语——仙魔之别,分明是你等神灵与仙家自定的准则,用以抬高你等身价,巩固你等高高在上之位。而人类却望文生义,将仙魔之别视为真理,残杀我们魔族……为何你却……若你说得句句是肺腑之言,那想必你在天界也立足不得吧。
却是琴瑚已行来,拉住紫丞的衣服说:“少主少主,原来这个仙人是个变态!说什么彼此好好了解……”
苏袖噗嗤大笑:“假仙人,你也有今天!”
“男人婆,你少罗嗦!”楼澈亮了下拳头。
紫丞敛了诧色,又道:“楼兄既为真正的天界仙人,不知此次来到人界的目的是……?”
楼澈故作有架势的清了清嗓子,“不瞒你们说,我原先可以下来的原因也不外乎是降妖伏魔。”说到这里就原形毕露了,“不过本大爷才不管那么多!好不容易脱离了恶鬼师傅的魔掌,本仙人当然是先玩个痛快再说!喂,弹琴的,那你呢?你是和谁结了大怨,居然被扔到那么深的渊底。要不是本仙人救得及时,你早就到阎王那报到了!”
“……魏王曹操。”说及此人,紫丞的恨意便泛上全身,在千络百骸愈演愈烈,唯有表情,平淡的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之事。
苏袖也惊道:“果真如此!紫丞兄弟,你究竟与曹操结了何仇?”
“……请恕我暂时难以奉告。”
恰值此时,风座使风瞿扛着他的大风袋进来,还送来不少上好的美酒。
楼澈一见酒就两眼冒光,又看这酒坛子十分体面昂贵,便也不计较紫丞喝光他薰风的事。夺来酒坛子盛满自己杯子不够,还给诸人都倒满,盛情邀请大家共饮。
结果,待到酒过三巡,凡是沾了酒的,就着了紫丞的道,被酒里的迷魂香给放倒了。
看着几人昏迷在地,紫丞迟然道:“琴瑚,容仙的酒里你也加了?”
琴瑚又觉得紫丞偏心,道:“她毕竟是外人嘛!”
琴瑚所言不假,但紫丞知道,容仙与楼澈他们不同,她和自己毫无立场对峙,何况……
这时鹰涯道:“王,那两个人类也就算了。这个仙人屡屡对王大呼小叫,不敬到极点,虽说他辩称对魔族并无敌意,但属下仍认为此人非除不可!”
紫丞素来不妄开杀戒,人不犯我,我防人便可,不必未雨绸缪赶尽杀绝。
风瞿道:“以老头子来看,这名男子确实非一般人间仙士,又有着伏魔的目的……恐怕……虽然他曾救王于月陵渊,但若他与炽仙军有所瓜葛,再与他纠缠下去必定只会有害无益。”
“……风瞿先生的意思,也是杀?”
“呵呵,宁可错杀一百,勿放纵一人有时也是必要的,更何况是与我们势如水火的仙家。”
紫丞仍心怀恻隐,可被风瞿这样一说,想到那斩魔如麻的杀戮仙相丹,又想到夏侯渊、司马懿、曹操……眼下魔族树敌无数,难保楼澈将来不是一个难缠的,少去这样一人,那我族生存的可能性变增了一分……终究道:“先生所言甚是。”
鹰涯便拔出剑举到楼澈头顶,“王,此事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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