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女生频道 > 走吧,去远方 > 第二章、麦子和诗人

??三胡割着割着就想起了海子,海子是孤独的,三胡也是孤独的。海子的孤独来自于他不懂这个世界,三胡的寂寞源于这个世界他不懂。三胡也曾将想过他的死因,海子一直想要写出像《周易》《老子》《圣经》那样只有神仙才写得出的诗,可是他知道自己写不出。所以选择了死亡,诗人的尊严啊。三胡也想做个诗人,也想写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诗句。为此他偷偷地买了一般薄薄的海子的诗集,藏在家里的柜子里,一个人的时候会拿出来看一点点,每次都会沉浸进去。关于这本书还有点冥冥注定的来历,那天下午三胡在学校里翻到一页报纸,报纸的夹缝里印着几句海子的诗句。一读,三胡便喜欢上了。说句实话这几句诗他看不懂,我也敢说西川也看不懂。他的世界只适合你我去仰视。麦子啊,麦地,诗人应该活在这里。很久以后,有一个叫伊沙的诗人说应该饿死这些狗日的诗人,三胡也认为饿死还不够,应该在饿死之前再把它们每个人狠狠地揍一顿。放学了三胡便急匆匆地去学校外面书店找海子的书,书店地方不大,海子的诗刚好放在店长推荐那一栏,一眼就能看到。三胡连忙过去拿了起来,封面上印着海子的头像,他戴着一副大大的方框眼镜,是一个笑的很开心的中年大叔模样,头发很长,但不凌乱,只在下吧留着一些胡子,这些胡子并没有让他显得很老,相反更让人看着精神了。海子里面穿着白衬衣,外面套着灰色的绒衣。最吸引人的是他的眼睛和洁白的牙齿,他笑的很开心,这种笑会让你沉浸在里面,他就是一个孩子。

    太阳升起来了,热了起来,汗水也来了。割倒的麦子要放在一起,再拿出一小束拦腰扎好,扎成一小捆一小捆,小捆再凑成大捆,再用一根绳子,就是三胡带来的那根绳子捆住背回去在大场上竖起来。等到在大场上晒啊晒啊,晒得变了颜色就放进脱粒机里变成麦粒。这还不够,还要再晒,这次是摊在席子上整整晒四天,然后装好背回去放在笨重的木柜里,吃的时候在河里淘一下,再去磨坊里磨成白面。

    三胡累了,便开始在心里酝酿诗句,想了很久才想出了一句,又怕忘了,在嘴里念叨着。这时候母亲过来了,大概是看三胡心不在焉,又满头大汗,脸上脏兮兮的样子说了句,歇会儿吧,一会把那边的麦子背回去喝口水再来。相对于父亲,母亲的爱总是体现在口头上。但是母亲这一打岔,三胡嘴里的句子也跟着跑了,三胡瞪了母亲一眼,发作不得,愤愤地去了地头坐了下来。

    过了一根烟的功夫,三胡起身给自己捆好了一大捆麦子,起身朝家里走去。母亲又在后面说,娃啊,少背点,把你累着了咋办啊。三胡还是嗯了声就朝回走去。

    到了自家的场里,竖好麦子,三胡看着像士兵一样笔直矗立的麦子,忍不住偷偷地给它们敬了个礼,这些士兵都是没有脚的。到家了,三胡翻开笔和纸,咬了一会儿笔头,开始写了起来,刚开始有点慢,到后面就顺畅多了,那些句子活蹦乱跳地都出现在纸上:

    海子,你是个孩子

    我在烈日下寻了你太长时间

    你一直躲在我身后

    看我焦躁地寻找你

    不说话

    扑愣着黑色的眼睛

    海子,你是麦子

    你等待我来收割

    粗糙的磨石上没有一滴水

    钝了的镰刀在上面渴拉渴拉做响

    红砖一样的粉末瀑布般哗哗流下

    等你再黄一些,再饱满一些

    我就一把抓住你们的脖子

    齐根砍断你们的小腿

    然后一个个的海子捆在一起

    背回家去

    海子,你是雨夜偷牛的贼

    要不然你的身上怎么会有牛粪的味道

    还有蒸腾不干的水汽

    你从梦里来从梦里离去

    还顺便偷走了我的马

    可是,海子

    当我第二天去找你的时候

    你两手空空

    你一无所有

    你满脸痛苦

    你一身伤痕

    海子,你是四姐妹

    你是她们每一个人的丈夫

    你和她们共用一个身体

    你们在同一个碗里吃饭用芦花骨头做筷子

    用梭罗人的脑子做碗

    海子,你是洁白的冬熊

    摇摇晃晃,东倒西歪地上路

    风后面是风

    天空上面还是天空

    你的道路还是你的道路

    海子,你是砍柴人

    白杨萧萧松脂飘香

    你一定挑最难砍的一个

    破碎了衣服拿藤蔓系

    毛糙了头发

    用鱼刺梳

    海子,你是哑巴

    头戴监狱,身背火山

    岩浆流出烫炙你的脚面

    坐在黑夜的坡

    你说不出来一句话

    海子,你是灯

    温暖的嘹亮远方

    你是光

    刺疼的刀割

    你是我

    你是我的守梦人。海子,我说不上来你是谁

    在春天里,有十个你

    十个全部复活的海子

    里面的哪个

    会是我?

    海子,你是泪水

    灌在鞋子里

    你是红莲

    燃烧在灶堂里

    你是大地

    你是大地的伤痛

    你是刀

    你也是伤痕海子,你是西藏

    你是乳房

    你是火红火红的枫叶

    你是秋夜的黄昏

    所有的一切都是你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你

    海子,你是个海子

    海水中的孩子

    盐巴,泥土,麦子

    这些是你的生命

    还有她

    没有们。

    写完了,三胡自己还觉得满意。

    麦地的故事到这儿就算完了,三胡写了诗,我的使命也就完了,一个好友在QQ空间里说她发现自己喜欢让她笔下的女主角跳舞,三胡默默地在下面回复了一句,我的主角是一个会写诗的农民,不会跳舞。会不会跳舞又有什么关系呢,三胡不会跳舞还是活的好好地在写自己的小说。

    回去了几趟,已经过了饭点,一家三口总算是把那些麦子全都背回去了,三胡喘了口气,回到家里狠狠地喝下了一大缸子凉水。后背的衣服全都湿透了,三胡随便洗了把脸,坐在里间的炕边看电视。母亲在忙着做饭,父亲在另外一间的床上打起了鼾。父亲失眠越来越严重,晚上半夜三胡醒来经常看到父亲开着一个小台灯,翻着一本人民出版社的《白鹿原》。父亲对三胡说过,你好好看这本书,你看人家写的多好。

    父亲现在在西安打工,以前在村里是一个木匠。木匠的活越来越少,父亲就丢下了刨子和锯子,拿起了瓦刀和铁锨。父亲的木工活做得很好,泥水匠就马马虎虎了。混了这么几年还是一个小工,干着最苦最累的活儿,拿着大工一半的工钱。今年父亲在工地上干的是搭架拆架,不要以为有了安全带就能保证他们的安全。《长江七号》里面星爷的意外告诉我们,在工地上什么都可能发生。父亲不是星爷,三胡也没有长江七号救命。三胡只能暗暗祈祷,但愿父亲能够平安。电视台转了好几圈,还是找不到一个能看的台,不知道那些台长和编剧都是怎么回事,中国人的创造力去了哪儿?为什么那些快男超女每年都能吸引那么多的脑残粉,在活动结束后都烟消云散。为什么《中国好声音》一下子能让全民参与到音乐里面去,同样是人,差距咋就这么大呢?看电视是为了接受信息,接受信息是因为无聊。越无聊越要接受信息,越多的垃圾信息越能让人无聊。

    三胡又翻了翻炕头的那本《白鹿原》,白嘉轩,黑娃,田小娥的样子就浮现在眼前。就连出场最少的芒芒娃,鹿家的先祖都有自己的样子,三胡的样子在哪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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