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百十一章 西格莉德-月色
临水的庄园想象中应该是湿气很重，夜晚总是飘着一层或浓或淡的雾气，其实不然，平原上春季总是干燥的风，临水反而给了人一种湿润的感觉。（)
霍克摇响了召唤铃，当他们坐到大厅里感受徐徐微风时，一群脚步声停到了近前。最先进来的是杰克，他的房间就在旁边，而且显然他们一直在等待。
“老爹？”杰克一进来就问。杰克是老霍克的儿子，和他老爹一样的大络腮胡子，毛发的颜色是深色的，他的母亲是阿普顿骑士的妹妹，一位褐发蓝眼的女骑士。杰克披挂着一身暗色的盔甲，没有带面甲，面容凶恶，目光狰狞，就如一头饥饿的鹰隼。
“我们的小狮子给了诺言，阿普顿家和白蔷薇家血脉相连了。”霍克说，“他是你们的主人了。”
人群一阵欢呼，那些都是霍克的其他孩子，还有阿普顿的侄子们。杰克转过脸对着里奥笑了，那种笑，就像是冲着人无声嘶吼，虽然温馨却也更加恐怖。不了解他的陌生人可能体会到的就是那种猛禽捕食时令猎物绝望的恐怖。
里奥站了起来，面对着这群粗豪的汉子，他仅仅是站立在那里，就给人强烈的压迫感，让人感觉完全不可击败。里奥脱下上衣，裸露出如同大理石纹理般的肌肉。他昂起头，眼睛充血变红，好像变身成了野兽——不，就是头凶猛饥饿的狮子。
看着里奥变化，一股热气顺着那群粗豪汉子的小腹升腾到全身，他们狂叫着嘶吼，相互用兵器敲打着对方的盾牌。
这种感觉，就像是血液在身体中燃烧，猛兽们沸腾了。统领百兽的狮王登基必须要展示它锐利的獠牙利齿，才能让虎狼折服——里奥就是要登基的狮王。
杰克举起了他脚边的盾牌，那是三尺高最少手掌厚的带着刺尖的金属盾牌，他从盾牌后摘下了斧子，一柄五尺长的镐斧，全精钢锻造，鸡蛋粗细的一尺长握手上缠绕白鳞蛇皮，月牙斧头足有人头连着脖子的长。在灯光下，斧刃闪烁着惨兮兮的暗红色幽光。“来吧里奥”杰克嘶吼着。
里奥的身体开始泛红，皮肤下的血流就像是沸腾的岩浆，脑海中的灵魂猛烈震荡，无数个意志、无数个念头就像是波浪般层层叠叠，如同波澜壮阔的海，“你意志到达的空间，就是你剑的空间，意志贯彻于你的剑，任何事物都不可以、不能够阻隔挥起你的剑，就是他们屈服的时刻。”
里奥脑海中回荡着教父教给他的剑术密意。那些灵魂闪现的灵光包裹了他的思维，后面的推着前面的，下面的挤着上面的，一股比骄傲更骄傲，比狂妄更狂妄，狂傲、冷酷、掌控一切的意念从头顶跃出
骨骼里的骨髓像是极地的寒冰，血管里的血液却像是地心的熔岩，整个身躯就像即将喷发的火山。
绚丽极光似的魔法光芒在剑上传递着、凝聚着，随着里奥的身体的律动而律动着。
“我的天”老霍克惊呼着，他如五雷轰顶。里奥竟然在战斗的时刻同时进入了冥想的状态，这是完全绝不可能的事
战斗时意识沉入身体，精神和身体合而为一，激发出潜藏在身体内的全部能量，是烈火熔岩。而冥想是要从**上剥离出控制身体的意识和精神，澄澈精神，升华意志，是寒冰静水。
这是截然相反的、不可调和的两种状态，就像光和暗、水和火、生和死。
但是里奥却做到了，他没有被两种对立的状态泯灭神智。这神迹——黑暗中诞生了光，火在水中燃烧，对他来说就好像——像呼吸一样自然。
“我的天”霍克已经在画十字圣号了。他一直藐视的那个虚无的不存在的神，在他的眼前展现了奇迹。
杰克晃动了一下身影，原地留下他的残影，他一个跨步就来到里奥身前，他向前推着铁盾，镐斧划破空气的呼啸声足以撕破人耳膜破裂。镐斧还没有到里奥身前，卷起的气浪就扑面穿过里奥的身躯，让所有人的呼吸停顿，都在那一刻窒息。
根本不能躲闪，也容不得半点退缩，一个退让的后果就是被这一斧斩劈成两片。
‘轰’地一声巨响，剑盾相交，发出令人耳根发麻的敲钟声。里奥的这一剑斩到了盾上，巨大的力量掀起一股烟尘，气浪卷裹的灰尘飞溅开来，旁观的人纷纷后退躲避
那一瞬间的爆发，里奥手中的剑发出璀璨的光华，光练般的银色星光在剑上爆走着。里奥剑像斩到了一面墙上，刺眼的剑光呈圆形散开，就像巨石投入到湖中，巨大质量撞击时爆发的冲击波，让湖面上荡起了狂波怒澜。
杰克只觉的盾牌受到一次陨石坠落般的斩击，他勉强尝试变换盾牌的角度，意图卸掉撞击的力量。他的左手一麻，喷涌而来的力量竟然顺着手臂，撞击到他的身体上。他咬了咬牙连退了三步。
里奥扭动身体，顺着前一斩击的轨迹，剑举过了头顶，他向前一步，剑劈了下去。那一瞬间，格纳猛然感觉到，那一天的里奥又出现了：他像一个巨人，山峰和湖泊拜服他脚下，大海的波涛推动着他的脚步，他的身后是璀璨的星河，他的那一剑携着云霄和惊雷，直落天际
嘡啷
空气中响过令人牙根发痒的刺耳地金属碰撞声旁观的人只见到爆裂的电光占据了他们的视野。银色的光环消失了，杰克的头盔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而他还在退后，连退五步，每一步都是异常沉重的脚印。杰克终于稳住身形，脸上闪过一片潮红，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一道血线出现在他的脸上，皮肤下的微细血管炸裂，渗出了细密的血珠，顺着脸颊划过脖子一直延伸到盔甲下看不见的胸膛上。
杰克得意的向着他身后的兄弟们展示他脸上的血线，他挥舞着手狂吼着。响应的欢呼如潮水般，盘旋在大厅中久久不息。
“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阿普顿吧”霍克说。
此时霍克看向里奥的眼中，既激动又伤感。在他的内心里，他本来希望里奥能成为阿普顿的女婿，因为他看得出来，里奥的白蔷薇伯爵头衔并不稳固，甚至是里奥本人都只是一种为妥协而存在的工具。而阿普顿需要这样的好小伙子，他可以利用白蔷薇伯爵的头衔，扩大阿普顿家的影响，让家族成为平原上的望族。但是事情总是不会如想象的那么美好。
他向着大厅四下里看了一圈。阿普顿家的小伙子们还留在这里，他们崇拜的目光仍在盯着里奥看。他对里奥说：“你做的很好，让人不敢相信，但看来，埃阿就是派你来制造奇迹的。”这是他第一次没有说‘你们的埃阿’。
“在领地里，我相信你们的传统，是不准你们信教。关于这一点我是认同的。”里奥看着霍克的面孔。他很平静。里奥继续道：“但是平原现在不一样了，阿普顿家也将不一样，这里的新教氛围越来越浓，已经渗透到了我们每一个人的日常生活中，我们的灵魂和血液中。”
里奥停顿了一下，他在组织自己的言辞，“我这不是在要求你们去信教，我也不信教，我只信该我们相信的。就如：埃阿赐福给阿普顿，让我们今后比现在还好……就是如此。我们不能游离于世俗和宗教之间，我们要学会将自己融合进去，做出不被人怀疑的态度，相信我，我们得到的会比失去多的多。”
霍克知道宗教的重要性，没有这份认同，阿普顿家将永远在地下世界徘徊，他认真地点头表示同意。
“除非埃阿能每天赐给你一个完璧的魅女蛇，不然你是不会跪拜在他的脚下的。”格纳看着霍克笑着说。
霍克没有理他，在他看来格纳和他家这些脑浆全被肌肉代替的孩子们没什么区别，都让他失望——天生只能是做打手的命。
“让我休息一下，我想我有些用脑过度了，我想短暂的冥想一下。”里奥说。
可是里奥没能如愿。
蓝海妖城堡来了里奥不能不去迎接的客人。
当里奥站到波光粼粼的艾尔湖边时，正好看见远处八个骑手簇拥着一辆马车，已经接近了庄园的大门。
马车驶过郁郁葱葱的树林，马蹄踢打着街道上的青色的石板，将红色的尖顶木屋甩在了身后，停到了他们身边。护卫着他们来到的阿普顿家的士兵散了开去。
“我的头痛死了，我差点就忘了这回事。该死的，阿普顿家的没有一个是省心的。”里奥头疼地说。
“他们将身家性命卖给你了，只换来了一个儿子，”格纳在一旁坏笑，“你最好让脸上的五官堆出一个让蜜莉满意的笑容，否者，你的儿子还不知道和谁生呢？”
“爱情能够轻易被感动，婚姻却不能是一时的冲动，”里奥说，“我还没有到被一个十四岁小丫头束缚的时候。”
“到了。”为首的骑士勒住了马，招呼马车里的人准备下车。
“我们又见面了，伯爵阁下。”
“叫我里奥好了，路德。”里奥抓住了马嚼子，战马停下了脚步。
“晚上好，伯爵阁下，格纳男爵。”亚恒下马后先打着招呼，他亲昵地拍着马的脖子，依依不舍的看着马匹被马夫牵走，显然他对这匹矫健的战马满意极了。
马车停稳了，亚恒让开身子，露出探出身来的妮亚来。这个年轻的端庄的姑娘显然经过了精心装扮，穿着一套漂亮的红色劲装的猎服，式样虽然简单，服料的质地却很精美，衬托出姑娘从容高雅的英气之美。
格纳的眼神立刻就粘在了妮亚的身上，尤其被那紧绷的猎服紧勒出的曲线吸引。
然后和妮亚携手走下马车的是里奥口中的小丫头——西格莉德。小姑娘长得并不美，她身上穿着一件新制的绿色的丝葛料子的春衫长裙，滚着粉白相间的花边，长裙在弹簧箍上撑出连绵的波浪纹。肩上那一件黑绸的镶有细绒的披风下面，是那个窄窄的春衫，显得十分合身，腰肢似乎一只手就能握住，紧绷绷的胸脯，这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已经发育的十分成熟了。
她走下马车来，又活泼、又轻盈、无忧无虑的样子。她微微歪着脑袋看着里奥，因为里奥的眼神就像第一次认识她一样。她的脸好像绽开的玲兰花，笑意写在她的脸上，溢着欣喜的愉悦。显然她对里奥的表情很满意。
西格莉德真的不美，她像一个天真的女童刚刚来到少女时期的黎明，稚嫩还有些许停留在她脸上。她的眼珠是淡淡的绿色，不杂一丝儿的绿，周围竖着一圈儿细长的睫毛，眼角微微翘起，在她那玲兰花般白的皮肤上，是嬷嬷的训诲和严厉管教下的矜持笑容。
她向着里奥走过来，姿态娴雅、轻盈，美妙的年华下藏着一种娇柔，还有一种却是豪爽。这是多么的不协调的两种特质，甚至有点怪异，直到她看着有些呆滞的里奥笑了起来。她的嘴角上翘，像是勾住了天上的银月。不管长裙显得多么端庄；不管梳得光滑的后髻显得多么高雅；不管她抓住裙摆的小手多么雪白，那一绽开的笑，像千万朵玲兰花一起开放，花香似万籁俱寂山谷中的铃铛声，唤醒了所有人心中所有的优美，那一瞬间所有潜伏着的美立即显露出来。
这是一个迷人的姑娘，虽然她不是极致的美貌，可是太富于魅力，柔和的银色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因为她而更加灿烂。
里奥抓住了她的手，然后他们就跑开了，抛下了所有人，汩汩奔流的溪水在他们的脚下，斑驳的树荫在他们身边，月亮倒影在艾尔湖中，那面巨大的镜子给他们指引着光；他们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翠色悦目的松树林，跑过一个空置的木屋，一群靠在月光下暖和它们小爪子的，雪白屁股的小兔子，呼噜一声，就东逃西散了，溜进了矮树丛中。
“里奥，我想这样一直跑下去，永远、永远。”西格莉德对着牵着她的手一直向前的里奥说。
“我想，我们乘着风，可以跑到月亮上。”里奥说。此时他只觉得风清气爽，头痛、疲劳、重压和烦恼，所有与此时心情无关的全都无踪无影。
他们继续向前，跃过一个小溪谷……一个松树成群、橡树四季常青的小山冈之下；踏着青石板裂缝中的青草，来到了布满了野葡萄藤、苔藓、迷迭香以及攀升植物一直爬上了水轮的磨坊。里奥站在平台上对着湖面大声喊道：“我喜欢你，蜜莉”
西格莉德抱住了里奥，把头埋进了他的胸膛。“我也是，”她喃喃道。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长着獠牙的野猪从河滩上密密的苇丛里冲了出来。它哼唧着，显然对这一对打扰它觅食的情人很不满。它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从磨坊前一直伸展到山坡下的苇丛里跑过，它的身后一只母猪带着一只只露着黑色臀部，高高地甩着小细尾巴的小猪，溜进了杂草丛中。
西格莉德惊讶地看着这一群夜游的一家子，她笑了出来。山坡薰衣草丛中一声鸟叫像铃铛一样清脆。远处，偶尔传来一声笛音，是军士们夜巡的哨笛。
“我们走，”里奥说。她牵着他的手。
月空下是万籁俱寂的一个光华璀璨、充满诗意的夜晚。
一阵寒暄之后，佣人们将行李和马匹带走，霍克留下一个老成的庄园管家照顾他们，显然他们不是简单的来此夜游，他们的马车上载着四人的所有行李。亚恒对着格纳说明了原因，里奥的表兄马克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留在了木塔庄园，唯一的那间旅馆只能转让给那个评议会议长的嫡长子。
他和妹妹无处可去，在草地上搭建帐篷很显然不适合妮亚这样的女孩子。而那个奇怪的教士竭力推荐蓝海妖城堡，那是平原景色最美的城堡之一，还有让人流连忘返的温泉。而有了同行的银穗骑士兄妹，他们就没有再犹豫。
“格纳，我们有打扰么？”亚恒抱歉地说。
“当然——没有，”格纳笑着说：“我们是朋友啊，不是么？就当做是自己的家好了。迎夏节还有几日，多留几天好了。”
那边妮亚一手轻抚丰润胸口，一手掩住她娇柔的嘴唇，惊叹湖景的那风情让格纳看的食指大动。“留多少天没有关系。”他说。
他又走到银穗骑士的身边。说：“修道院的贝尔塔那个女恶魔怎么会让你把蜜莉带离，而且你就这么看着里奥把她带跑了，不怕里奥把你妹妹吃了么？”
“我是蜜莉的监护人，所以我可以。”路德轻轻一笑：“女孩子嘛早晚是要被人吃的，我看那个小子很顺眼。不过，谁吃谁还不一定呢？”
“恩？”格纳惊讶的盯着这个站立在哪里笔直如一棵松树般的银穗骑士，总觉得他和一般的修道院骑士根本不同。他开始替里奥觉得不妙起来。
“看来你找到了心仪的猎物了，至于那个哥哥我会替你看好。”路德转过头看着格纳，轻轻地说。目光尖锐犀利，就像是针一样凌厉。声音传入格纳的耳中。“小男爵，我们的狩猎比赛要正式开始咯。”
“啊？”格纳错愕。冷汗爬满了他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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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十一章 西格莉德-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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