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未死焉知生
兰若仍在喝酒，有时候会望着酒杯发呆，云儿劝不住她回房，只好给她添了披风。
国师府上下冷清，忽然黑影一闪，兰若面前站立着一个人，看不清他是从哪方来的，仿佛他本来就站在这里一样，这个人是拜月，没有人有他这样的气场，似如死亡的气氛。兰若服下忘忧散时也是他的属下的功劳，隔着屏风，毒尊也在场，但他要求属下送给她药时，她想也没想就服下了。
“你是来杀我的吧，没想到我区区一个拜月教的小角色，能劳动您拜月本尊的大架，这不知道是我的不幸呢，还是我的荣幸？”人喝了酒一般都会胆大些吧，没有人敢在拜月面前如此说话。也许兰若本身就是这样的性格。
拜月不说话，只是看着她，毒尊不在身旁，正是杀兰若的好时机，拜月教任何一点机密都不能泄露出去。身为拜月不会忌惮毒尊，但是毒尊的地位与他在江湖的身份不由得拜月在对毒尊做事时，微加考虑。
云儿收拾了房屋此刻又出来劝兰若回房，拜月首先发现，将凝聚掌心的内力打向云儿。兰若武功未全恢复，但正好替云儿挡下这一掌，掌力震荡，刚愈合的伤口又裂开，鲜血从口中涌出。一阵晕眩，她几乎觉得她要死了，云儿正好接着倒退回来的兰若惊叫道：“姑娘！”
“我没事。”云儿不是赛华佗，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干着急。而拜月却出其不意的点了她的穴道，并握起兰若的手，一股暖流从掌心传来，兰若顿时感觉好了许多。
云儿被点了穴道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兰若不知道拜月为什么前一刻要杀她，而后一刻却要救她。不管怎么像拜月这样的人，本来就难以琢磨，却掌握着很多人的生死。拜月撩起兰若耳后的青丝，忽然急速放下。枯如冬树的手掌在离兰若肩伤一分处停留一刻，忽又急速离开。离开未久，又折了回来，复手而立仰望明月，以至于兰若还来不及给云儿解穴。
月在下弦，他背对着兰若，身子居然微微颤抖。兰若起身：“为什么不杀我？”拜月看了看他的眼睛，以肯定的语气问道：“你恢复记忆了？”
“是！所以你最好杀了我，否则终有一天会后悔。”
拜月蓦地转身命令似地道：“以后不要说这话！”但他说的是不要，不是不准。
兰若一时无语，这句话虽然严厉，但是却透着某种说不出的关怀。
“你就那么想死？”拜月的语气不同往常，仿佛有了几丝沧桑，一丝责备。“我与你有仇吗？”他忽然问道。
兰若一怔：“没有，但是拜月教是邪教，人人得而诛之。”她想撇开拜月教与自己的关系。
拜月冷笑：“拜月教是邪教？”他忽然转身看着兰若：“那些所谓的正义人士乱杀无辜就是对的，我拜月教杀一个人就是邪教？江湖人手里哪一个人手上没有血腥？难道只有所谓的正派就杀人无罪吗？”
他说的激动，震慑了兰若。兰若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她忽然觉得，拜月并不像许多人想象的那样，他好像也有什么愁苦。拜月又忽然转身看着明月，他有些不敢看她。
“你知道拜月教的来历吗？”他坐了下来看着杯中涟漾的明月，声音仿佛变得很遥远：“年轻时，我认识了我的妻子。辞去人人梦寐以求的可以拜名师的机会，毅然的去明月国找她。她不负我，决定要同我回归故土，让我拜师。可当我们踏入四方边城的那一刻，东城所谓的四义竟对我们惨下杀手！那时，她刚刚诞下孩子，体力虚弱，又怎能经得这番血杀折腾？月儿……思念家乡，可在她临终之时，我却不能达成她最后的愿望！我只能保护我们的孩子，把她送往明月。我多么希望，我再也不要见到我的孩儿。我找到那个师父，拜他为师。我不能忍受，仇人在那里言谈欢笑，而我的妻子却再也回不来。急于学艺，终于偷走了他的秘籍，背叛师门。我一路北上，把关外的天问教灭了，夺取了他们的摄魂之法，奴御一门上下，改天问为拜月教！重归四方城。那时，已是我妻子死后十年，距今十五年前。我不想让师父认出我来，带上了面具。四义楼内，他们商讨第二日的选定城主计划。欧阳飞鹰不满皇甫松为国主，竟然先离席而去，以至于少了他这个漏网之鱼。不过，我早派人杀了他们全家，他们饭菜之中也被我下了毒！待欧阳飞鹰发现，去而复反，皇甫松已中毒身亡，他挑起上官柏、司马桦互相猜忌。自己却未想到落入我的手里，他以一个秘密来保全他的性命。只可惜啊！到那时，我才知道，我妻子的死因竟是他们听信谗言，以为我和妻子是明月国派来的奸细！”拜月恨声道:“我的妻子竟死于一场误会！”拜月凄笑道：“一场误会断送我一生幸福，我怎么可以让那些造谣者置身事外！我放了欧阳飞鹰，收留了司马家的儿子，用了五年培养。从欧阳飞鹰处，一一得知那些造谣者，并用必杀令，杀尽那些无事生非之人！”
然而，必杀令下，多的冤魂却是欧阳飞鹰保全自己，杀的异己。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他自答道：“因为拜月儿。”
“拜月儿是个人名？就是你说的那个月儿，你的妻子？”拜月点头。
“但，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她重复道：“你可以不告诉我这些。”饶是兰若聪明，一时间也难以理清头绪。
“因为……”拜月没有说下去：“你知道你的生日吗？”
兰若摇头，他从小就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她的生日一直是和她在天山的公子同一天，他说：“以后我的生日就是你的生日。”
“你的生日比你母亲晚整整一百二十天。”他望向明月：“就是一月后的明天。”
“明天？”兰若也向月亮看去，她和拜月望月的姿势与感觉竟是那么相似。“十二月十六？”拜月又点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你怎么知道，你到底是谁？”
拜月却似乎不想回答她的问题：“老天既然安排你回来了，你就应该记着你的仇人。”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这句话。
兰若脑中嗡嗡作响，极力在弄清拜月话中的意思，可拜月不给她想的机会：“江湖四义：司马桦，上官柏，皇甫松，欧阳飞鹰，这四人死了三个。司马长风，上官燕，欧阳盈盈，独孤天弃，以及：玉竹夫人，丁雪莲，无忧宫主，还有皇甫仁和。”这些人大部分是兰若认识的，更多是最熟悉的，只有皇甫仁和丁雪莲不知是谁，无忧宫主不是春风得意，拜月的姨母吗，怎么却也是什么仇人？她几乎要问出口。拜月又道：“你可以不杀他们，但你一定要记得，他们都是你的仇人，所以你不仅不能对他产生情感，对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不能。”真是阴差阳错，这个赛华佗与兰若果真有着天然隔阂。拜月轻笑，苦笑，他的女儿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个人呢？
兰若不知道拜月是怎么走的。为什么他所认识的人，司马长风，不就是鬼见愁他的义子，连独孤天弃都是这其中的一员？独孤天弃的身份，虽少有人知，但那个密使查探时，却还是将消息透露给了拜月，因为这个密使就是拜月的人。司马桦，上官柏，皇甫松，欧阳飞鹰应该是江湖四义？江湖四义就是他说的杀害拜月儿的四个人。那么拜月儿是谁，拜月又是谁，我又是谁？
拜月走后回到念月阁，这是个很僻静的地方。绝对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除了毒尊，连他的义子司马长风都不能踏进来。他信任毒尊，是因为他知道毒尊明白就算万不得已，也能不踏入就不踏入。
他在说往事时，拜月教已遭到欧阳飞鹰的进攻。以往这些事毒尊会处理，可是现在毒尊不在，毒尊查探天弃墓已经二十日未归。这一天并不是拜月儿的生日，但他却来到了这里，他绝对不会离开这里半步。待到十六日时，他回到拜月坛，却发现，已经溃不成军，拜月大怒。
欧阳飞鹰还没走，他等着拜月。“欧阳飞鹰。”如果声音可以杀人，欧阳飞鹰绝对是一具冷透的死尸。
“是我，怎么没想到吗！”
拜月动也不动，可是连那枯草废木都能感到他的愤怒，忽然他道：“你不嫌这样做太早了些吗！”
“哦？我觉得还是嫌晚了些！”飞鹰道。他不急着杀他，当拜月踏进来的时候，就被他放在香案上的毒香慢慢侵蚀。以香制毒，这绝不是毒尊的手段，石憬倒是用过香毒。
“我有三点、让你立刻滚出拜月坛。”
“哦？我倒要听听是什么！”飞鹰下决定，这么多年来拜月一定掌握了他不少东西，但无论是什么他都绝不会错过杀死拜月的最好时机。
“你不想知道丁雪莲的下落吗？”此话一出，飞鹰立刻警觉了。他听着拜月说下去：“你不想知道皇甫仁和在哪吗？你不想知道玉玺里面的秘密吗？”
飞鹰沉默然后轻笑：“难道你知道？”
拜月断然道：“不错！我知道！”
飞鹰这才紧张起来：“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丁雪莲不过是个幌子，我知道你在春风得意安排的人绝不是丁雪莲！”
拜月嘲笑道：“他们的后人都被我我掌握着，你认为，我没有机会知道？春风得意的那人确不是丁雪莲，但是你不认为她与丁雪莲一定没有关系吗！”
他们说的是无忧宫主。
飞鹰真的紧张了，他开始觉得错了，他应该听国师的劝，可后悔也晚了。他现在才知道拜月留下这些后人的原因，不是当初所说为了把他们训练为报仇的工具，而是为了留着有一天对付他。所以他更不能留拜月，但是拜月的条件真的威胁到他了。至于丁雪莲不过是三个条件中的一个，三个条件每一个都很重要，更何况是三个一齐提出。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忽听一人道：“你知道的，我都知道。”声音清朗，又富磁性。
飞鹰回头，不禁大喜，朱椅白衣，来人正是国师，独孤天弃。骄傲的微笑，明朗的星眸，眉间的朱记。只是没有人察觉，他眉间的朱记开始变淡了一点。但天弃的气质绝没有一个人能模仿，他仿佛比以前更加潇洒。
飞鹰高兴，但立刻就失去了笑容，他看到了本不该出现的易山。易山没死，就表示玉竹也可能没死。
“你还活着，太好了。”飞鹰道。天弃出现的时候，毒尊也来到拜月身侧。
天弃微一点头：“是的，我还活着，我若不想死，没人能至我于死地。”他道：“是拜月命毒尊救的我，所以这其中是一场误会，城主可以退兵了。”
“真的如此？”天弃点头。他知道当拜月说出那三个条件的时候，飞鹰已经有很大的犹疑不能下手，他这样说，只不过给飞鹰一个台阶。
不管怎样，这次的理由就是国师的死，现下国师没有死，师出无名，飞鹰下令退兵。
“等等！”拜月忽道：“你就这样走了吗！”
“你待怎样！”
眼看又要大战，毒尊见己方伤亡惨重，拜月又似中毒。便对拜月小声道：“教主，不宜再战。”
拜月瞪着欧阳飞鹰，良久，场面寂静的发闷。忽然拜月哼哼哼三声冷笑，拂袖道：“你走！”
说罢转身，大步离开。欧阳飞鹰松开紧握的拳头，哼了一声也带人离开。
“真的是毒尊救的你？”路上飞鹰问道。
“是。”
“那么……”飞鹰无意间看了易山一眼。
“有些事你我心知。”他道：“玉玺一事，我还是会尽力办到，不过到时候我要向你要一个人。”这话易山说过，他要的是玉竹夫人，难道易山没有将那件事说出去？
“不知城主能否答应。”
“哦”飞鹰干笑两声：“好好，我答应。”他最关心的问题：“你还愿意当我的国师？”
天弃颔首默认：“我观察近日四方城似有暗险，但却不是拜月教，你必须告诉我这几天你做了什么，以致惹来这场祸端！”
飞鹰怔住：“我没有做什么！”难道是他做的坏事多了，分不清那件是坏事了吗？
“真的没有？若不是你做的也一定是你属下做的！”天弃道：“这几日要严加防守，进城的每个人都要细查身份。”
“嗯，这个我会下令。”
“我还有事，恕不能陪城主回宫。”
“你才刚回来，现下又要去哪？”
“我要去取玉玺，所以这几天也不能留在城中。”天弃以玉玺为条件，按住飞鹰三十日不动，三十日还未到，飞鹰便借机讨伐，天弃与毒尊方才从墓室出来。
由于一些事情耽搁，天弃浪费了半个多月光景，离他所说的一月之期可谓时日三两。只是他心高气傲，不愿向父亲启齿宽限。
“玉玺在哪里？我是说你要去哪里？”
“南下。”
第十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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