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惬意地跌入软绵绵无梦的睡眠中。
我在傍晚的时候醒来,睁开眼时,小巫已经不在了,我坐起来,环视绿菌菌的草地,微风鼓动着我的头发,让我有种时空混乱的感觉。我沉下头,认真回忆,难道刚才是梦境不成,抚mo脸颊,脸上还残留着小巫的体温,我再次确认,再次想象,头脑彻底混乱起来。
我趁实感还没有上来,把包重新斜挎在肩上,里面的水,书、几块大小不一的青石和一把小巧的尖刀都还在,唯独小巫不见了,我为此怀疑,也许她就在附近的什么地方,或者她独自去了青山或抑想起什么返回校院也未可知,我重新打开挎包,看有没有小巫留下的蛛丝马迹——书、水、小刀——我孤伶伶地坐在空无一人的草地上,已成为事实。
那样慢慢地像是从大地体内蒸腾而出的孤独感渐渐笼罩了我。往下大概只有等待,好像除此之外没有其它的办法,小巫说不定会返回这里,她独自把我留在这里,大概有她的理由。我老实呆着就是。这样想来,心里安静许多。我重新躺回草地,天色已有些暗淡,晚霞躲进云层里,把厚厚的云边染着淡红色,如此萦绕不断很远,在这背景里,偶尔从接近地平线上掠过几只乌鹊,呱呱地叫个不停,像后面有什么极凶险的大鸟在追赶着它们,但看神情又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我追随着它们,直到它们从灰白的天空中消失。
我从包里取出书,那是一本全完不知所云的书。所有的字,我一字不识,它们弯弯曲曲,如树藤在白色的纸上攀沿不休。
手里的书像蕴藏人的体温,每次触到都会惊悸地微微颤动,唯其如此,我才肯定这书与众不同,但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一堆毫无用处的几张废纸罢了,它们占居了包的五分之三的位置,沉重像一颗铅球压得我喘不过气。我最终还是对书失出了兴趣。
小巫再也没有回来过,这样莫明其妙的消失,让人觉得蹊跷,难道半梦半醒之际被异国的巨龙捋去不成,果真那样的话我也应该一起被捋走才对,或者巨龙只对十五岁的少女感兴趣,要将我一脚辗死,在小巫的苦苦哀求之下,好歹放过我。想到这里我一身冷汗。为了弄清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一本正经在周围的草地上寻找巨龙有踪迹——脚印、进化必然遗留的龙鳞——潮乎乎的寂静让我不由吞着唾沫。
我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有发现,树的周围只是多了一些残落的小花。小花慢慢枯萎,没有任何原由地渐渐地消失,如同我所处的世界一样。
我在树下又呆了一天,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来。钟楼上已经掌起灯笼,由于距离很远,那光线显得十分微弱,有时候徒然消失不见,活像是被人掐住丢到其它的什么地方。
我在树下等了三天。三天对我来说并非是漫长,或者说我对等待已经习以为常。我看书打发时间,日夜颠倒地晕睡不休,如此连绵不绝地过了三日,但小巫没有返回,她像溶进空气中一样的消失了。而我也知道,她的消失,必定是深思熟虑才作的决定。
树上仿佛有落不完的花瓣,它们从离开枝头落到地上的片刻,不消几分钟就化为泥土——必然归宿——无论什么都必将轮为尘土,厚重,潮湿,或者随风起舞。
我重新打点行装,身上的食物和水已经持续不了几天了,尖刀也已经锈迹斑斑,它在包里和青石不时相撞发出脆响。不管怎样,我最终决定把命交给未知,和脚下不停延伸的道路。可实际上并非什么完美的决策,可我无能为力,现在,我不具有判断何为正确何为不正确的能力,不能准确把握自己身上发生的事,但我又非这样做不可,因为唯其那样,小巫才有返回的余地,现在我的处境就是这样的,别无它法。现在想来,象居之行完全毫无意义。
我伴着清晨悠扬的虫鸣离开象居,沿着山路环绕的山雾把臆城的山影摭盖地难以分辨。祖母现在在干什么呢?我想。
山后的草地比我想象得宽阔,一眼望去,空空荡荡,我只能靠着太阳的影像判断方向。一到阴雨天就停下来。过了十天,矮树和小灌开始减少,沼泽和水洼越积越多,虽然已是四月初,仍寒气料峭,这是我始料末及的。
同时身上所带的食物也越来越少,我不知这样走下去还要走多久,我甚至怀疑这样走进草地深处有些草率行事。我陷入前后两难的处境。
第十五日,又开始下起大雪,大雪把道路封住了,我踏出的每一步都可能会葬身沼泽泥潭。我躺在白茫茫一望无垠空无一人的草地上,绝望开始一点点漫延。
白天雪地时常里会一些小动物出没,兔子是我见得最多的,晚上才看到狼,它们身躯庞大,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动物,但还是存在危险,加上几天前就一直在我头顶盘旋不止的几只秃鹰。睡觉的时候更不敢大意。
如此平安无事地走了两天,雪停了下来,气温开始转暖,泥土变得松软,冰雪融化时把沼泽溢得满满的,而那些常出来觅食的兔子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想到药剂师伯伯的会使人后背生出翅膀的药剂——真有其药倒也不坏。
看到河流的时候我已没有半点力气,我像是被人抽掉筋骨如同一团烂泥般地倒在地上。雪化了,河水上涨,沿着不知什么方向哗哗流动。我依稀记得,河的对岸便是人类的领域。
我晕迷后醒来,还是先前的位置,慢慢涨起的河水已经沾到我的衣服,河里有鱼在跳跃。我站起身,喝了点水,洗了脸,已不觉得冷,放眼望去全是绿荧荧的光艳的草地,那场大雪仿佛根本不曾下过一般。
我稍稍休息了一会,下水捉鱼,在河不远的地方生起火堆,这种事以前看父亲做过,只要把青石在草堆里撞击就可顺利地生起火来。鱼烤好后,却又没有食欲,但腹中又分明有几乎可吞下一头大象的饥饿感。试了几次,只得作罢,躺在草地思索着如何过河,河流湍急,想游过去恐怕是不可能的。
想了一会,食欲多少上来一点,抱起烤好的鱼吃起来,那知势头一发不可收拾,吃完后,腹中觉得更饿了,只得强忍着饥饿,下河去捉鱼,不知是天生有捉鱼的天赋,还是给饥饿逼出来的潜质,对捉鱼这种事一条不漏,简直百发百中。我一连捉了五只,用尖刀剖腹,架在火堆里烤,但我实在不堪忍受,已不能等到烤熟就埋头大吃,后面的几乎是生吞活剥的,连骨头也一根不剩的嚼碎了吞到肚子里。
等实物感慢慢来临时,我已经把渡河的事抛在脑后,仰卧在草地上,那把沾满泥浆的挎包枕在头下,舒服地睡了过去。
大概过了不久,我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在荒原里经历的时间太过漫长,对这种声音特别敏感,或者说迟钝也未可:我听见其声,却不知为何会有这种声音,声音的主人又是何物。我睁开眼睛在附近搜索,草地里的火堆还悠悠地冒着轻烟,除此以外,再无其它。我以为是幻听,没想到那声音再次传来,较之刚才要大了一倍,是从河流方向传来的,于是我站了起来,向那边望去。
我奇异地发现,一艘帆船正从对岸驶来,速度很快,温和的波涛拍打着船身,随风鼓起的风帆发出哗哗的声音,这就是声音的来源。
我知道,传闻中的人类正向我驶来,我带着巨细的幻想看着船慢慢地靠到岸边,船的前沿像犁铧一样插进岸边的泥土里。
抛锚之后,船上的人纷纷跳下岸,他们穿着正统,但又不失简单轻便,手里捏着弓箭和长矛,身形和我相近,但面容平板,耳朵圆滑,头发参次不齐地散披在脑后,嘴巴和猿猴一样朝前突兀着,像是在口里塞了一团什么东西。
他们径直朝我走来,满脸的警惕。一个人蹲到火堆跟前,细细观察了一遍,然后返回,与里面一个高高大大浓眉大眼的人交头接耳了一阵。
不久从船上又下来一组人,由一只牧羊犬打头阵,缓步走过来,牧羊犬见到我吠叫不止,一个精壮黑脸的汉子大声喝斥了一声止才不至于扑上来。
那群人用别样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我,我坐在地上,观望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们的样子和走路的方式着实让我惊讶了一番。
牧羊犬重新势头不减地狂吠,被黑脸汉子又踢了一脚,终于彻底安静下来。一个穿着干净草皮的人用长矛擢了擢我的衣服,抵到我的下巴,使我的头仰起来面向他们。
“烤东西?”他用一种我从来没有听过的语调问我。
我置若茫然。
“没关系,想烤什么就烤什么,如果你不烤我们还不知道你在这里呢?”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吧?”他继续问。
“我想大概知道。”
“那就好,不用跟你解释了。”他背对阳光,使我看不清他的脸,
说完,他猛得弯腰,一只手把我从地上提起来,“最好实话实说。”他兴味索然咧开厚厚的嘴唇笑了笑。
“说什么?”我问。
他又笑了两声,“好,好,我喜欢。你来这里来干什么?”
我低下头想了想说,“说来话长。”
“哦,”他嘲笑般地看着我。
“迷了路,好像有件事我必须得去做。”我说。
他扯了扯皱巴巴的衣服,歪头思索,他绕着我转了一圈,后面的黑脸汉子跟他点头示意,从他们身后涌过来的穿草裙的士兵把我水泄不通围了一圈。“如果我能相信你该有多好啊。”他说完就默无声息地静静朝帆船走去,牧羊犬、黑脸汉子和另外一群人都跟在后面上船。
我被他们带到船上,火堆彻底被他们踩灭,等侦察兵上船后,帆船便迎着风浪,缓缓向对岸驶去。从船上观望草地,远处的地平线上有一层薄薄的雾霭,阳光照耀下,它们随着风一起慢慢摆动。前面有个士兵哼着旋律单调的小曲,他的长矛不知什么时候捌在腰间的一根草绳里,那装束不伦不类,让人忍俊不禁。
船调头向对岸驶去,岸边大小的村落由模糊慢慢变得清晰,无数炊烟袅袅在半空中升腾,房舍草棚如同黑色蘑菇一般盘踞在山陵的一个凹地,树林葱郁,城墙林立,人声鼎沸,不时有马嘶声传来。我猜不出究竟会遭遇怎样的下场,但安然渡河过来却让我觉得欣慰,往下悉听尊便就是。
岸边已经有很多人等在那里了,他们纷纷举起双手向船上的人示意,看来我的的那堆火已经使好几个村落的人为之慌乱,岸边的人全都神情亢奋地等着帆船靠岸,大声吼叫着,有的还用木棍敲打地面。
我被四个人抬下船,人们见到一个尖耳不过八九岁的小孩,无不露出失望的神色。我目光一刻不停地在各式各样的人身上徘徊,他们张着还微微前伸的门牙,对着天空大声咆哮,而天空仅仅安静地躺着几片云絮。
东拐西弯,绕过众多繁杂从林山洞后,我被囚禁在一间潮湿的小茅屋里,无窗,周围的墙壁全是用坚硬的奇异木头砌成,加之抹上了泥土,虽算不上铜墙铁壁,但想逃出去是不可能。眼睛适应黑暗后,里面的布置大致能够看清,满屋除了铺有厚厚一层枯草之外,别无其它。我沿着湿滑的墙壁走了一圈,什么也没有发现。连一只苍蝇也很难飞得出去。除非能像小巫那样,凭空地消失不见,溶解在空气里,顺着一点逢隙钻到外面,然后一鼓作气随风飘到无人的地方。
想罢,我随身倒在草地上,静候接下来发生的事。
贴近傍晚时分(自然是猜测),我倚在墙上漫无边际地思考,由于情况有所转变,我兴奋在很难入睡。忽然门被打开,有很多人抬着一样东西扔在里面,那东西“卟”的一声,在枯草中翻滚了一圈,倦成一团,黑乎乎的,静静呆了一段时间后,它开始慢慢蠕动,渐渐我才定眼看清——那是一条泛着青光足有十米来长的巨蟒!我一下子傻了,它在我前面不远的地方“噌”的一声竖起来,张开大口,露出尖锐的牙齿,腥红的长信在口里吞吐不止,眼睛无纵深感地看着我。我贴着墙壁,慢慢退到角落,浓厚的腐肉味熏得我直淌眼泪,我还没来不及站稳脚跟,巨蟒已经直向我冲来,速度快得仅在我呼吸的间隔里。
“对不起了。”巨蟒说。
我闭上眼睛。像是被什么把我从脚跟向上拔了一下,我的整个身体顺着一条臭哄哄类似深井的遂道直往下沉。我感到强烈的呕吐感从正胃部徐徐上升,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那声音在我耳边清晰可辨,在跌落的过程中我想起了孑然一身的祖母、药剂师的小屋、小巫温暖的怀抱和充斥在校院走廓里各式各样的石像。
苏醒过来时,我已经意识到事态的发展:我在蛇腹里。不管承不承认,也在蛇腹里。我坐在那里,好半天纹丝不动。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一点一点的,冷静下来,就如此死在蛇腹里,实在心有不甘。我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在黑暗里摸索起来,四肢还行动自如,没有被化掉。我向四周探了探,什么也没有,除了地面……,地面?我察觉,坐的地方是实实在在的地面无疑,手触到的地方甚至还在细小的石子。这次我彻底混乱了,分明被巨蛇不分清红皂白地吞了下去,这会又不知在什么莫明其妙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我大喊一声,传来的回音持续了很久,看来像一个很长的遂道,不知从那里开始,在那里结束。
我静立多时,想动也动不了,手脚的知觉全无,像似已从我的身体里分离出去。我再次长长吸了口气,把潮湿的空气深深吸入肺腹。
我下定决心,慢慢摸索着向右移开脚步,脚轻微地触地的声音竟异常巨大。不一会,我的手摸到墙壁,上面附有菁苔,凉湿湿的,仿佛还有水在汩汩冒出。墨汁般的黑暗无休止四处延伸开去,只怕是我想错了,这里本身就是蛇腹也未可,只是听不到胃蠕动和心脏跳动的声音。
我不知走了多久,一分钟或者一天,在草地也是如此,只是现在我搞不清身边的状况,接下来我将摸索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前方完全是未知的,也许踏出的下一步又是深不可测的枯井。我翻山越岭掩没在枯井里。
我开始想起祖母,她兴师动重地让我进校院,恐怕也没有料到我会死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她希望我有朝一日变成让人刮目相看的那一类人,但事实上我从来未那样想过,我喜欢安静,喜欢平凡,喜欢的不得了。
她喜欢瞪着紫色的眼睛,嘲弄似地盯着我,我坐在屋后的木桩上,看着夕阳一点地沉下山头,这时,敲钟人撞响那口差不多伴随了他一生的大钟,钟声中巫院的墓地里纷纷飞出纯白色的鸽子,钟声一息,它们又像人的灵魂得到安抚似的静静降落下来。
遂道左转,仍是彻头彻尾无歇可击的黑暗世界。
我扶着墙壁,小心翼翼地迈着脚步,出口在那里呢?
我只是没有办法判断而已,那个穿干净草皮的人好像还有话问我,不可能置我于死地。我加快脚步,前面已有些亮光,在黑暗里一闪而过,过了一会,光线明亮起来,但还是很弱,在那里摇摆不定,估计是烛火。
终于我在一间有窗的房子前停下来,烛光是从里面传来的。我站在门口,对烛光盯视良久。我咽了口唾液,声音巨大的如同要在我胸口炸开一般。
我决定敲门,不管里面会是什么东西出来迎接我。我用手轻轻叩了一下,声音小得生怕里面的人听见。
我背后冒出冷汗,衣服粘粘地贴在身上。不一会,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滞重的喘息伴随着那个未知物的脚步声,我屏气静候着。
假如小巫没有消失,会是怎样一副情景呢,我们一同走过草地,同样免不了生火烤鱼,再被脑子里少一根筋的人类捉来,一起葬身蛇腹,即使那样,我也不至于孤独到这番田地。想着,门被打开了,烛光把那人的身影投射在我的身上,我反而镇静下来。
“进来。”他像是对老朋友招呼一样地对我说。
我跟着他走进屋,屋里发出一股终年不见阳光的腐臭味儿,屋子里空无一物,地上的蜡烛轻轻摇晃着。那人个头与我一般大小,浑身圆鼓鼓的,头发很长,把他的整个脸都摭盖住了,看上去俨然像一只长有头发的野猪。
“对不住了,没事先声明,让你走一趟。”他的声音浑厚,嘶哑,像是直接从胸口发出来的。
我把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遍,难道巨莽的出现是他安排的。
“这是在哪?”我问。
“有很多地方我们都不知道在哪里。”
“哦。”我应到。
“还是进入正题吧,请你一趟不容易啊。”他不由分说地在地上坐下来,发出弯腰时吃力的喘气声。
“请坐。”他指着黑湿的地板招呼我,“不必担心,马上放你出去。”
我缓缓坐下来,把手放在膝上,地上蜡烛的火焰在舞动。
“请你就此罢手,出去后直接返回到你原来的地方,过你逍遥的日子,怎么样?”他说。
“我,我好像有点不大明白,我这人脑子不好使,请你说明白点。”
“是吗,看得出来,不过话只能说到这里,其它已经由不得你选择,不是吗?”
“我想做什么,你知道?”我问。
“一清二楚。”他冷笑道。
“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只是事已至此,没办法回头了,明白吗?踏出第一步,紧接着就会踏出第二步,第三步,势必到达终点,我的人生准则。”我自言自语地说着,“怎么样,不觉得傻气?”
他一声不响,双臂抱在胸前,身体像是跟着什么节奏有频率地摇摆着。
“那样也没关系,照着你的人生准则行事就是,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最好作好准备,对接下来的事。”我等了好久,终于听到他发出一声。
“我不擅长准备什么,一切只能见机行事了。”
“很好。”
烛火已经燃到尽头,屋子里瞬息重新置于黑暗中。
良久,他终于开口说,“这就送你出去。”他站立起来,我听到他缓缓移动脚步发出的声音,我跟在后面,不一会,门被打开了,“只能跟你说这些了,说不定我们还会相见。”
“同样在这里?”我问
“没错,老地方。”
“这里真够特别的,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在黑暗里思考问题能够更加专注,像放大镜把许多东西放大了阵列在面前,你只消跑上前去一一吸收就是。”
“是吗?”我无不佩服道。
我踏出门,身后传来一声“再会”就把门关上了,我把手扶上去,却发现那里已是和先前一样长有青苔的墙壁,我对这种梦游式的迷宫再次无可奈何。“这就送你出去。”我想起那个的声音。
我苦笑一声,继续向右走,沙沙的石子声已经消失,传来我熟悉的腐肉味儿。这时茅屋的门被打开了,鲜艳的阳光洒了进来,我的眼睛一阵剧痛,我慌忙用双手捂住眼睛。
来人放下东西又出去了,我想大概是饭食之类的,晕暗一片的茅屋或多或少让我慢慢适应从无光到有光的转变,那无须大费周折,石像般静候浇灌大把大把的时间即可。我侧卧在草地上,潮湿的泥土味让我倍觉舒服,刚才落入黑暗的混钝感还停留在大脑表层,使我思索跟不上速度,我还来不及更多的想象,像是有什么猛击我的后脑,我猝不及防,晕睡过去。
这一觉醒来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桔黄的阳光从门缝斜射进来,淡淡的尘粒在空中上下飞舞,从屋顶垂挂下巨大的蜘蛛网,还是那间茅屋。门口仍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过的瓦罐,里面的食物幽幽冒着热气。
我很饿,但没有食欲,食欲从来没有正规正举地和饥饿一同前来过。
我和上次一样,我在屋子里东望西看,找不到巨蟒出现过的一点痕迹——草地平平整整,异味也一点没有。被抹过泥土的木墙不时被白蚁蛀脱,我怀疑这本身就够怪诞的现实的真实性,从我见到小巫后就一直没有停止过,我像一颗棋子被人指控着该往里走,可奇怪的是,那也正是自己的意识所在,至少看上去不受任何人的牵绊,但在如影随行的虚拟世界里却踏入陷阱,浮出水面,然后再陷入疑惑,回到现实,如此循环,但我却没有改变过,我像乌鸦般地急恐不安的在两个世界低掠浅翔。我甚至怀疑,哪个到底才是我真正所处的现实世界呢?返回原地,哪里才是原地呢?
我头疼起来。
我从包里掏出小刀,已经锈蚀得不成样子,装水的水壶已经空了,书还在,青石也安然无恙,我精神为之大振。
我在墙角一个较隐蔽的地方慢慢用小刀一刀一刀刺进木墙,声音很小,怕被人发觉,另外动作太大,可能把小刀折断了。
傍晚有人进来换了饭食,自言自语地小声嘀咕几句,我佯装睡着了躺在地上。等人出去后我再继续。木质的墙比我相像中的坚固。
猛然食欲上来,我走到门口把瓦罐的东西吃了,软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味道还不错,然后在另外一边的墙角小便了一次。
我大大伸展了下身体,身体疆硬地如同岩石一般,骨头也在咯吱咯吱作响。不一会,心情好起来,我小声地哼起一首我忘记名字的曲子。
我就地跳跃了一会,然后再次走到墙角,把摭盖在上面的枯草拔开,就刚才的成就而言,几乎微乎其微,不足拇指大小。我曲膝坐在地上,握住小刀,小刀的尖头还在微微发热。外面传来轻快的口哨声。
我一直挖到半夜,仍不觉得疲倦,指头被磨出血来,大汗淋淋。途中休息了一次,口渴难受,敲门向看守人要水喝,他们乐哈哈地,眯着眼睛要我稍等,甲让我呆在屋子里,水送来再叫我,我点头道谢。
水送来后,看守人看着我把水喝下,略显不自然地问我:“昨天,去,去哪了?”
我答:“很难说得清楚。”
“可木骂得我们够怆”,他笑道,“还好你及时回来了。”
“这地方我的确不太想呆,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我想出去。”我说。
“还不行,可木让你在这再呆几天,有事要拜托你做,本来不想把你关在这,但其它地方又觉得不妥,委屈你了。”
“没关系。”
他转身向屋外走,我叫住他,问:“可木是谁?”
“是我们酋长。”
看守人出去后,我看着墙角已有拳头大小的小洞,不知该不该继续下去。
有些事情是无法阻止的,我清楚地明白这一点。
小刀上的锈迹已经没有了,被坚硬的木墙磨成金属特有的铁灰色,也因此变得异常锋利。我再次埋首投入工作,即使不从这里逃走,但总得留条后路,以防不测。
两天后,我基本自由了,我用地上的枯草把那个贴地的大洞盖得严严实实。看守人在送食物的时候和我聊几句,他有两撇颇为特殊的小胡子,细小的眼睛冒着温和的目光。他看到我手上带有血迹,也没有问什么。
次日,进来一个女孩,眼睛明亮,笑容可掬,头发用一根草绳系在脑后,衣服穿着极为单薄,胸前微微隆起,赤脚,手里拿着一个瓦罐和几株紫色的草叶。
她径直走过来,把瓦罐递给我,仔细注视着我。我一声不响地接过瓦罐,刚打开她就问我,“你叫什么?”
我开始喝汤,汤里面有松松软软的坚果。
“我叫鲁沐。”她说。
我停下来,抬头看她,她笑嘻嘻地冲我笑,“怎么样,不觉得好听?”
我说,噢。
“看你样子,你好像不喜欢。”
我笑了起来,她反而一脸的迷惑。
“你耳朵一生下来就这样吗?”她问。
“记不清了。”
她把紫色的草放进瓦罐的盖子里用石头捣鼓起来。
“这是什么?”我问。
“药啊,听说你的手受伤了.”她笑着问。
我仰头把最后一滴汤喝到肚子里。她拉过我的手,一边笑一边仔细地把草药抹到的手指上,她的手温暖,和小巫不同。
“我做的,怎么样,不难喝吧?”
“好喝极了。”我赞道。
她眯起眼睛笑起来,其温度可以把三万五千里的冰原全部融化了,然后势头不减的让地球另一端荒无人烟的戈壁全都长出嫩绿的小草。
鲁沐在和我讲话时,看守人常眯着眼坐在门口的草堆里发呆,他发呆的方式就是盯着地上某处纹丝不动,有时他也会比较警惕地观察着我,但又不是害怕我忽然逃跑的那种警惕。
“走吧。”鲁沐站起来。
我点下头,两人离开茅屋,快出门时,看守人向我说了句,没听清楚,把目光转向我们。鲁沐朝他点点头,拉着我的手走到外面。
“行吗?”走到山坡上时我对她说。
“午后返回就是了,没关系的。”鲁沐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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