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不改疾口否认道:“嫂子你别乱猜,人不可貌相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相思见他脸红耳赤,一扬手道:“那就好,过去吧。”
白不改只得走开,先跟张夫人说了,张夫人没说什么,他正想蒙混过关不去跟风帆说话,谁知相思竟然也来到了他身后,他只得老大不愿地走到风帆身边,见风帆兀自闭目不动,便小声道:“风大侠。”
风帆睁开眼睛道:“哦,你是……”
白不改道:“在下烟水寨白不改。”
风帆道:“原来是三公子,有劳你一家人了。听说令尊、令兄都在碧云轩,风某本当前去助一臂之力,无奈贱体如此。”
白不改觉得这种假客套话令人讨厌,勉强道:“不劳风大侠,在下正有赴碧云轩之意。”
风帆道:“那就把烟水寨的人都带去吧,风某估计那边的战况也会非常激烈,这儿有风某在,一般情况应该应付得了。”
白不改道:“那就请风大侠保重了。”自己感到这句话挺肉麻的,暗生自己的气。
他回来跟相思再商量片刻,都同意把烟水寨的人全部带去,止留相思母女在竹篱山庄帮忙。商议已定,白不改便率领众人,告辞而去。
十七堂人从未见过慕容子良有过什么深得人心的决策,包括今晚的断然撤退,虽然他若不撤,大家一定在暗里骂他死要面子,但真的撤了,大家又感到太窝囊,果然未经风浪的少年难于独当一面,面临一点困难就用了三十六计的最后一计。堂主重用这种人,真是十七堂的不幸。
雷雨机械地走在人群后面,让一种落泊无依的寂寞感笼罩着。仅仅两个晚上,三个兄弟全部死掉,另一个虽然不死,但瞎眼后也不知去向了,他无论怎么找都找不着,再独自找下去,只怕在这个动荡的日子里连自己也搭进去,他没法,只能躲入人群中,只觉自己仿佛是掌上残存的一根手指,其他的削掉了,偏偏还有他孤伶伶地立在那儿,反而更显得难看。一种久存的均衡被突然打破后,那种倾斜简直叫人无可适从,没有了可以说话,可以领先的人,他这一生还能怎样?如果说这是报应,这报应来得也太快了也太残酷了吧?这叫他如何跟老父说呢。
想起父亲,雷雨更是心事如潮。五十多岁,或者还不算太老。可毕竟也是晚年了。老来丧子,人生大痛之一。五个儿子突然仅剩两个且有一个失踪,这样的痛只怕谁也无法忍受。但雷雨知道父亲能够忍受,与整个雷门的生死荣辱相比,五兄弟在父亲心目中到底有多少地位,雷雨心中没底,可他记得父亲与单独他们谈话已经是前两年的事了。雷雨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十七堂自堂主而下,都如此看重父亲,而父亲,却还是暗中寻求摆脱十七堂的办法?这一点十七堂不会有人知道,可五兄弟都明白。比起雷台来,父亲摆脱十七堂的愿望只有更加迫切,只是由于父亲善于伪装,谁都没看出这点。可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投身十七堂,其实才是雷门能够兴盛的最直接原因。正是由于十七堂不遗余力的帮助,雷门才摆脱了近几十年来的窘境,重获新生。十七堂于雷门其实有恩无过。那父亲为什么又要这样做?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雷雨几乎是在机械地随队前行,而让思想积满了整颗心,不留一丝缝隙。忽听有人惊叫一声:“看哪,好大的流星。”接着很多人都在惊叹,都说议论。雷雨抬头四顾时,流星早消失了,只有月亮不慌不张地圆着,发着冷冷的光。雷雨不禁想象着流星划过时那辉煌的一瞬,突然间心头一颤:有一个重要的人要死了,那是谁呢?雷大爹吗?
他的心头漫过一股深寒,秋风袭过般。他呆在原地好一阵,想起父亲对雷大爹的感情及雷大爹对雷门的重要性,想起五兄弟参与了杀害雷大爹的阴谋,他有一种难以竭阻的恐惧和悔意……
就在这时,传来了一阵凄凉的笛声。这是多么哀切的旋律啊!它本不该在这里出现的,而应该在长河落日下,莽莽黄沙中,一场惨烈的恶战之后,残阳欲坠,尸成山,血成河,仅存的幸存者带着滴血的伤,在老瘦的战马上寂寂地向远方走去,一面走一面吹着笛子,吹的才该是这样的曲调……雷雨的泪被笛声催得雨点般落下。
这是谁,在深夜,在旷野,吹这样令人肝肠寸断的曲子?是谁,也有着如此痛苦如此伤痕累累的方寸心?
转过一个拐角,人们在破庙前见到了寂寞地坐在石板上吹着笛子的唐流泪。一头黑色瀑布般流泻在肩后,在晚风中轻轻飘动,一身不尘不染白如缟袂的衣衫也在晚风中荡着涟漪。在月色下,那背影美得叫人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众人正在互相看着,表示吃惊时,唐流泪突然停止了吹笛,返过身来,这样人人都看到了她。仅凭背影,人们不敢相信这样美丽的真实,等到她回过头来,人们才发现比刚才还要虚幻和飘渺。世间如此龌龊,如此喧嚣,如此虚伪,如此促狭,如此矫情,居然能容下这样一位如此高洁,如此娴静,如此纯真,如此孤傲,如此坦荡的少女。一个姑娘在黑夜里,在破庙前吹这样一支断肠曲子,已经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何况还是这样的一个姑娘?人人都惊叹,又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唐流泪放下笛子,睁大了眼睛,大,而寒,静静地扫了人群一眼,似乎在寻找什么,最后将眼睛盯住了慕容子良。被她眼睛扫过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泛起一阵寒意,那是被冷雨打湿的感觉。
那时慕容子良已经呆住了。唐珺没有骗他,她果真是闻讯赶来了!象,太象了,一样美得不可接近,美得让人心惊肉跳,但又仿佛完全不象,不是因为相貌,而是因为气韵。仅仅是这种永绝人寰的孤高,就使两者的距离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一个似仙,一个似魔。老天用同样的材料,同样的工序造出了两个同样的人,只注入了不同的生命观,竟然就立分轩轾。
慕容子良自然是想起了唐珺。这姑娘与唐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同样美而不艳,同样寂寞无垠、冷傲逼人,偏又与唐珺界限分明,以至许多十七堂人,虽然认识唐珺,却都没将她与这姑娘扯上关系。
慕容子良已经猜出了来人是谁,一种亲近的渴望在心头蠕动,他强自扪着心跳,轻轻下了车,迎上前去,道:“请问姑娘,你可是姓唐?”他问得太轻柔,听到的人都感到别扭,竟不敢相信他会以这样的语气说话,而他并不察觉。
唐流泪安详地看着他,那眼神分明在验收一件物事,而不是打量一个活人,一字一顿道:“你是慕容子良?”
慕容子良道:“是……”他发现自己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说。
可他只说了这一个字,没能再往下说。因为就这一个字,对唐流泪来说已经足够了。她等着的其实就只是这一个字。听到这个字,她脸色突然变白,闭上眼睛,泪水便顺着脸颊直流,滴滴如珠如玉。慕容子良知她痛苦的原因,一面陪她哀伤难禁,一面怜惜之极,正要相劝,忽然发现唐流泪从衣襟中突然掏出一样东西,他的心一紧,立刻就地一滚。
与此同时,唐流泪一扬手,那东西已经朝他头顶处飞过来,立刻就在夜空中开放。先是漫天银灿,后是满眼艳红。艳如霞,红如血。如同一朵盛开的花,不,如同下了一阵花雨。刹那间,呻吟声、人倒地声、惊呼声交织在一起,十多个在慕容子良身边的人都中了这暗器。谁也没想到如此一个美貌姑娘,竟然一个照面就下了这样的杀手。
慕容子良连滚带爬一直滚出两丈开外,才带着一身冷汗爬起来。唐流泪却已绝尘而去,不知何故,她竟没带走那支笛子,就搁在她坐过的石板上。慕容子良面容惨淡地拿起笛子,这笛子还带着淡淡的幽香和微暖的温度。他心头黯然,努力笑了一笑后,便呆立不语。谁都看得出他正满腹心事,也都看出他沮丧失望之余的那一丝温情。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又扁又瘦又长,使他看起来更加寂寞。而那丝温情,更使这种寂寞显得有些惨然。
经过大半夜的折腾之后,竹篱山庄总算又安静了下来,只是已经变得苍老了许多。满地的碎花没有谁有心情打扫,胡乱地堆在地上,风一吹来,那些花便在地面上滚动,更增添了几分凄凉和疏冷的感觉。
庄里的丫环和张夫人都回去睡觉了,风帆不愿意回去,继续半躺在厅上的躺椅上,以便警戒。现在是多事之秋,竹篱山庄既然已经被拖累进去,想来十七堂也不会轻易放过,他有责任保护这群女流。其实他也知道,如果真的十七堂人卷土重来的话,至少目前的他已经没有能力保护人,他这次的伤非同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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