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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金蝉子06
灵山，大雷音寺，佛祖座前。只有佛祖和金蝉子两人。
佛祖闭着眼睛高卧于莲花台上，金蝉子静静地站立在他的前面。
佛祖说：“这次盂兰盆会上你表现得不好。你不但没有登台讲演，却让一个长辈难堪。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并没有睁开眼睛。
金蝉子说：“在这次盂兰盆会之前，我到镇元子道观中去过一次。”
佛祖说：“你有什么话就说。”
“我在五庄观看到了惊天的一幕，”金蝉子至今都无法平静自己的心情，“我看到了三棵接着能使人长生不老的人参果的果树，我发现所谓的人参果其实是真的用人的血来哺育的，你知道我当时是怎样的心情吗？”
佛祖闭着眼：“我不想知道。这是我早就知道的秘密，你又何必大惊小怪。”
金蝉子对佛祖的淡然的态度极为不满，但他也没有办法。
金蝉子说：“当时我和镇元子辩论的时候，我尚有一个问题不能解答，我今天想来问问你，希望你能给予我答案。”
佛祖说：“你说。”
金蝉子说：“我们所宣扬的宗旨，是普渡众生，但是我们并渡不了多少人，你看我们就不能解救那些在人参果树那口井中流血的婴儿，我们只能看着他们的血一滴一滴地流干，成为一具一具的僵尸。你既然知道，却不加以制止。这是否与我们所宣扬的东西相悖呢？我们并非不敢为，而是不愿为。那么佛家所宣扬的牺牲精神又何在呢？这样说来佛教徒岂非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功利之徒？而众生之苦，是否正好衬托出佛教所宣扬之极乐？”
佛祖终于睁开眼睛，淡淡地说：“你想要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金蝉子大惊，说：“我想得到你口中的答案，希望师尊的法能够解我心中的疑惑。”
佛祖说：“你需要的并不是一个答案，而是一个圆满的答复。我现在就把这个答复给你。”
佛祖挥了挥手，金蝉子转身看了看四周。
金蝉子说：“这个答复是什么。”
佛祖说：“我已经给了你。”
金蝉子说：“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没有看到任何图像，这算是什么答案。弟子愚昧，领悟不到。希望佛祖正面回到我刚才的问题。”
佛祖说：“既然一切都是虚空，不但你的问题是空，你的肉身，你的元神，你的灵魂，你的声音，你的学识，你所看到的一切，你所听到的一切，你所感受到的一切，都无不是空，那么也就是说根本没有你刚才的问题，既然你刚才的问题都不存在，何来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念了这么多的经书，难道是白念了吗？”
金蝉子说：“佛祖的话太深奥，我体会不到。请只‘是’与‘不是’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金蝉子的称呼由“师尊”变为“佛祖”，这已经是极大的不敬了，佛祖已经很不满意。现在竟然言辞激烈近乎威胁到必须要是与不是来回答。佛祖的心跳加速，正要发作，但是却没有发作。他摊开的手掌却突然收拢，说：“你心中想要得到的答案是‘是’还是‘不是’。”
金蝉子说：“我希望是‘不是’。”
“那么它就是‘不是’”
“这是什么逻辑。这根本不能说服我。”
“如果你还有疑惑，说明你还没有悟到。我是不会有错的，假如我错了，今天就是你在台上，我站在下面。有今天这种事情发生，都是因为你平素怠慢佛法的缘故。你在念经书的时候心地并不诚，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每本经书上都写了些什么。你走吧，回去好好反省。”佛祖压制着心中的怒火，说完这段话时，手都在微微颤抖。
“如果我今天得不到满意的答复，我绝对不走。”金蝉子索性坐了下来，在没有得到佛祖的许可就随便坐下，这是大不敬的行为，但是金蝉子顾不到这么多了。首先他站得有点累了，其次是佛祖今天的回答让他失望透顶，在金蝉子内心中，他已经没有这个资格来当自己的师父了，坐下是为了表达自己的不屑，再其次，有一点耐在地上不走的意思。
佛祖看到金蝉子的表现，再次压制的怒火。等待他说话，他知道他还有很多话想说。
金蝉子也在极力的压制着心中的怒火，他的手已经在袖子中捏成了坚硬的拳头，脸上青筋暴起，汗发沾衣，他痛苦地克制着自己，盘腿坐在地上，说：“佛法说四大皆空，万法虚空是吧。现在你我面对面坐着，你有血有肉，我也有血有肉。你踹我一脚我会痛，我打你一个耳光，你也会痛。我骂你一句，你心里会难受，你骂我一句，我心里也会愤慨。我刚才看见你的手在微微颤抖，你明显是在发怒了。看到没有，我刚才说到几种感受了，你会痛，你会难受，你会发怒，七情六欲，**全部都有，这些本来实实在在的东西，怎么成了空了？不但如此，你还说什么不但这些是空，就连承载着这一切的‘空’也是‘空’，这是什么逻辑？请问什么是‘实’的东西？你的佛法将这些本不是空，本来实实在在的事物定义为空，且不说这本身就是一种错误，你不断的弘扬这种错误的观念，以为至道，让人感念你的慈悲，虽然你的法力无边，其实质你是要掩盖自己内心的痛苦和自卑。不错，你可以解救一个普通老百姓。但是和你在一个势力范围内的呢，玉帝和王母要惩罚的人，你不但明知道惩罚错了，但是你稳住，甚至和他们同流合污，你把为了自由抗争的猴子镇压在五指山下，你看着因为一个小小错误就被罚在流沙河中受万剑穿心的痛苦的人无动于衷，他们也是所有‘一切众生’中之众生，你为何心存偏见？你法力无边，少有人能逃得过你的手掌心，少有事情能躲过你的法眼，但是你却纵容吃人的神仙继续吃人，就因为他们和你是一个层次的，所以你不敢得罪，但是那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牺牲精神在哪里？你用虚空解释一切不公正不正义不光明的行为，你将自己的自私冷酷与麻木转化为自以为是的极乐，并想所有弟子灌输这种意志，使没有血肉没有灵魂的空有一副躯壳的所谓佛成为他们最终极的向往和追求，暗淡了爱与恨，扭曲了情与欲，你延伸你的势力，愚昧了众弟子和所有信众以及所有善男善女，享受着人们捧你到神坛上称赞的快乐，——这种病态和**的快乐，这就是你的极乐。你比妖魔更甚，你就是一具腐烂不堪目睹的僵尸……当所有人意识到你佛法的真相的时候，那也就是你毁灭的时候……”
佛祖说：“你说完没有。”
金蝉子站起来，说：“我发表完观点了，你要怎么惩罚我都没有关系，我将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佛祖说：“鸿蒙初判本无姓，打破冥顽须悟空。金蝉子，你本是为师最器重的弟子，却修错道，误入歧途，而且越陷越深，你如果不能自行悟通心中的困惑，那么你将永远无法领悟佛法的真谛，假如你无法悟通这一点，你将堕入轮回，重走人间路。你知道吗？”
这是佛祖的威胁么？金蝉子突然想到自己对悟空的卷帘的承诺，想到自己还有使命在身，断不能跟着光头如来闹得太僵。想到自己的未来就捏在佛祖的掌心之中，他突然头皮发麻。人必须为他的冲动负责。
金蝉子平缓了自己的怒气，口气渐变得和缓，他服软道：“刚才弟子情绪过于冲动，望师尊见谅。”
佛祖说：“你回到你的住处好好想想自己的未来吧。我给你充足的时间，你用一整年的时间去想。”
金蝉子想，这就等于自己将被监禁一年。而人间就是365年。
金蝉子目中含泪，手微微颤抖。
佛祖说：“希望你能用你一年的时间，想明白自己的错。”
金蝉子没有说话，转过身慢慢地走。此时大雷音寺上方轰然作响，雷声滚滚。金蝉子被吓了一跳。金蝉子现在才知道，原来雷音寺是真的有雷声的。
而这雷声，正是佛祖的盛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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