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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远山不愧是顾沅的得力手下，什么缠头缠脑的复杂事儿到了他那里，很快就被捋得清清楚楚。
他来道县也不过十来天，就物色好了店面，还买了一处大宅子，给先后到达的护卫和工匠住。姚碧云跟冯远山打过招呼，让他教着点杨朱，因而，冯远山使唤起杨朱来，简直跟奴隶没啥两样。
可怜杨朱每天早上鸡叫就得出门，晚上天黑了才能从县城回来，有时候，甚至还回来不成。
姚碧云见他辛苦，要他歇一歇，说心急吃不了肉包子。
可杨朱总想干出一番事业来，平白有人教，哪还有嫌弃辛苦的道理，坚决要两头赶。
后来，还是姚碧云见长久下去，不是个事儿，允了他同工匠住一块，等有空闲了再回来，杨朱自是感激不尽，欢欢喜喜地拎着一个小包袱往城里去了。
杨朱走了，屋里没了管事，姚碧云就把念夏提起来，让她记记账。念夏和春桃两个，打住在这宅子的时候起，就跟着姚碧云学认字。
半年多过去了，她俩基本上已经两三百个字，记录日常开支什么的，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这一日，陈康从地里回来，说了一件事，引起了姚碧云的注意。
“小姐，我瞧这村里，也开始有人种碧梗稻了！怕是上回有人打听到价格，特地买了稻种回来种的。”
姚碧云听了心里一惊，问道：“你没看错么？”
陈康拍着胸脯，说道：“这那能有错，那碧梗稻的秧苗比水稻秧苗要矮一些，叶片也没那么多，我一看就看出来了。”
“那你数了没，都是哪几家在种啊？”
“马仙姑家，里正家，还有就是里正的兄弟，陈柄生的家！”
姚碧云皱起眉头，说道：“这可坏事了，若是我猜得没错，他们应该是从何记米行里进的稻种。当时我们人手少，所以卖给他们的就有一部分是没有去壳的。”
陈康不明白为什么会坏事，“小姐，你是担心种的人多了，以后我们的米就卖不出高价钱么？”
姚碧云摇摇头，“不是，这些稻种种下去，到时候什么收成也没有。”
“以前不都是这样种的，把上一季的好稻种留下来，然后育苗，种下一茬。”
“不一样，”姚碧云摆摆手，“这碧梗种是我改良过的，不能留种，每年都要我亲手配过，才会有效。现在，他们就拿了上一代的碧梗米稻种来种，种出来的肯定没有我们的好，而且还卖不出去。”
“那可真坏事了！”陈康毕竟是庄稼人，眼见半年的辛苦要打水漂，也有些着急起来，“我看着他们几户都种了不少呢？”
“有什么好坏事的，谁叫他们偷偷摸摸种呢，而且，那马仙姑和陈柄生家都不是什么好人，就该让他们吃个大亏，长点教训。”春桃气呼呼地说。
“话是这么讲没错，不过，都是一个村的，真让他们种了这碧梗稻，到时候没有收成，可不是害了一个人，而是害了一家人。”
“我知道小姐心善，可是，依奴婢看，就算小姐去跟他们说，他们也不一定会信的。”
姚碧云站起身来，“我说我的，听不听是他们的事，免得到时候又埋怨到我们头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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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碧云带着春桃去了里正家，将这事儿大略讲了下，又让里正将马仙姑和陈柄生等人叫来，一并说道说道。
里正和儿子听说了这事儿，第一反应是不信。自古稻子都是可以留种的，为何到了这碧梗稻就不行。
姚碧云还没来得及回话，陈柄生和马仙姑两个就先后进来。
陈柄上想必已经听出了一些，阴阳怪气地说道：“我说姚姑娘，做人可不是这样的。你要发财，别人也要发财，大家都是各凭本事。我这稻种又不是从你那买的，又能碍着你什么？”
“就是，”马仙姑附和道，满脸褶子抖动，“你当我不知道，这碧梗米可比白米贵多了，市面上要卖200文一斤呢，凭啥不让种。”
“你们说得都没错，不过，我这会儿来，不是拦着不让你们发财，而是来帮你们止损的。”
“说得好听，”马仙姑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分明你见我们都种，怕到时卖不起价。”
姚碧云也不生气，随和地说道：“随你们怎么想，这碧梗米是我从北方带过来的，原先的稻种被我改良过，所以才能种出上等米来。这也是为什么秋收的时候，我明明知道有人在我的稻田里偷割稻穗，却没有阻止的原因。”
“你这不是诬蔑人么，谁偷你的稻种了，我们是在何记米行里买的，大哥，你可得为我们作证。”陈柄生有些不满。
里正点点头，看向姚碧云，说道：“这稻种确实是我儿子和大家一道去城里买的。”
“你们的稻种从何而来我一点都不关心，但我想告诉你们的是，如果你们坚持用我卖给何记米行的稻种来种，一定会得不偿失。”
说着，姚碧云甩出一个布袋，扔给里正。里正和儿子将布袋打开，从里面掏出一小把碧梗米。
“这也是碧梗米么？跟我在粮店里看得不一样呀！”里正的儿子陈大勇疑惑地问道。
“这是我最初从北方带来的碧梗米，你们在粮店里看到的是我经过改良后的碧梗米。”姚碧云解释道，“我改良后的米，性状不稳定，只能种一季。就是说，不能留种。如果你们硬要拿我去年种的碧梗稻育种，最后种出来的就会变成它最先的那个样子。这种米你们也见了，外观不好看，而且口感也差很多，这就是我今日找你们来的目的。”
其实，姚碧云在这里说了个谎，要留种也是可以的，但是她在调配的时候，特意设置了不能留种，就是防止稻种被不良人士觊觎。
陈大勇朝父亲看了一眼，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赶快将那块地的秧苗拔了吧，还好种得不多。”
陈柄生和马仙姑互相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姚碧云见事情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便站起来告辞。
“我今日里来，就是专程给你们提个醒。大家毕竟住在一个村，虽然彼此有些不愉快，但也没必要把人往死路里逼。若有不信的，留个一两亩，到收获的时候，你们就知道我说得对不对了。”
说完，姚碧云头也不回地走了。
马仙姑这才回过神来，说道：“真要拔呀，那我前一阵子不是白忙活了？”
里正瞪了她一眼，说道：“人家姚姑娘是好心提醒，拔不拔是你的事，别等没收成了，又跑到人家屋门前去闹。”
送走了两人，陈大勇问自己的父亲，“爹，我们真要拔么？”
“拔，怎么不拔！”里正毕竟还是见过些世面，“姚姑娘不是个简单绝色，只要我们不惹她，她是不会故意找我的麻烦。她说的这个事儿，我看有八成是真的。”
“小叔可种了五亩呢，刚才我看他那样子，竟像是有些不信的。”
“他这是钻到牛角尖里去了，”里正叹了口气，“你再去你小叔家一趟，劝他不要种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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