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阳龙且!”苏里疾眼睛亮了起来,喊出了一个名字。
孤阳龙且是蓝迦第一个大祭司,他的名字对蓝迦人来说,意味着宗师,开创者,一位神一样的人。他帮助古茹勒建造了蓝迦城,他开创了蓝迦神庙的祭祀传统与教派,他是星辰算学的宗师,连东陆的算学家们也远涉万里来向他求学,可最神奇的是他能够做到凡人做不到的事情,总是能够在弹指间扭转乾坤,将临近眼前的灭顶之灾轻易化解。
“是啊,孤阳龙且,那真是一个令人敬畏赞叹的人啊!已经过了三百多年了,可说起他来,还是那么让人激动!”薛长老点着头,眼中也透出神往。
孤阳龙且来的时候,正是东陆的大燮朝刚刚建立之时,燮高祖刚刚当上了燮朝的皇帝。他来的时候,并没有说明自己本来的身份,只说是天意指引他来帮助古茹勒完成三件事。古茹勒问孤阳龙且能不能帮他建一座城,孤阳龙且便答应了。古茹勒又说他希望这座城能够被神明祝福,鬼神卫护,希望这座城有三百六十年的稳固和丰饶,孤阳龙且说这是上天的安排,他只是个凡人,并不能决定上天的旨意,但他可以预测这座城三百六十年的命运。
于是,古茹勒命令工匠们按照孤阳龙且画出的草图在云雷大山上竖起了高墙大门,开始建造蓝迦圣城。而孤阳龙且便一个人走进了雅拉香布,独自在冰峰之上生活了三年,每日每夜观测太阳的轨迹和星象。可是等到孤阳龙且按照他们的约定计算出未来三百六十年的大运时,蓝迦圣城已经建好了。
“这三年里,我一共看到了二百七十颗异星在蓝迦的上空的星野里升起,还经历了三次流星群的陨落,无数的异星从天而降,坠落在大山之间,这是一座邪恶之城,这是属于恶魔的领地,这里的地下深埋着恶魔的灵魂。”孤阳龙且对古茹勒说。
古茹勒很气愤,他不愿意相信孤阳龙且的谶语。
孤阳龙且便拿出了一只铁匣给古茹勒看,里面盛放着满满的陨石和陨铁。那些从天而降的陨石陨铁,能够发出妖异的蓝光,有些甚至还能控制人的精神,意志和肉体。
古茹勒生下来就是奴隶,西荒上的牧民和他一样,一生都经历着贫穷寒冷,饥饿战乱,颠沛流离,现在大山上建起了坚固的城墙堡垒,城中了建起了无数温暖的屋舍,终于有了能够安家的地方了,可孤阳龙且说它是座‘邪恶之城’,他是不会接受的。
“我不相信先生的话!但如果真的是这样,就让我来把那个魔永远禁锢在云雷大山的深处吧!”古茹勒不服输地说。
“真不愧是一位千古英雄啊!”苏里疾听到这里,拍击着石台连连赞叹。
“是啊,三百多年过去,蓝迦再没出过像古茹勒那样的人,一个真正的英雄。”老人沉沉的点头,“可是,就在蓝迦城建好的第二年,古茹勒的谶语便开始应验了,从那之后,住在蓝迦城里的赞普没有一位有好下场,有的是被别的部落的首领砍下了头,有的是在狩猎的时候被野兽撕开了胸膛,有的是坐在王座上最后变成了疯子。”
蓝迦城建造好的第二年,大燮高祖皇帝征讨朔北金帐国的大军一路打到了西荒的边上,蓝迦人不明白大燮的皇帝为什么不辞万里征程,带着三十万大军突然就攻到了家门口。有人说高祖皇帝是为了西荒的赤血宝马,有人说是因为西域的西凉国杀了大燮派出的使者惹怒了高祖皇帝,可不管为了什么,蓝迦人连续打了十几年的仗,人们只想要消停下来休养生息,如何面对高祖皇帝的军队?
这时孤阳龙且对古茹勒说,他承诺古茹勒的第三件大事,现在就可以完成了。他可以让燮高帝的大军即刻撤兵离境。
于是孤阳龙且管古茹勒要了八千匹战马,将战马按照毛色布置在高祖皇帝大营外的四面山坡上,西方尽是白马,东方尽是青马,北方尽是黑马,南方尽是赤黄马。高祖皇帝远远望见四色马坡,感慨蓝迦兵马强盛,于是放弃了进攻。
而孤阳龙且隔着山坡,望见了高祖皇帝的背影,跪在地上朝着高祖皇帝领兵离去的方向叩拜了九次,泪如雨下。
“所以有人传说,孤阳龙且其实是帮助大燮高帝夺得天下的太傅司马龙且。”苏里疾若有所思的说。
“你那都是听茶馆说书先生讲的吧?”阿图芙在一旁打趣他。
“嗯......”老人继续说下去,“孤阳龙且完成了这三件大事之后,就向古茹勒辞别了,临走的时候留给古茹勒一封密信,信上说,星荒历十五年九月的一个夜里,他在青木峰上观测星相,有一颗巨大无匹的大流星从天而降,流星燃烧的尾巴如一条巨龙,点亮了整个天空,转眼间流星坠落在青木峰后面的大山之中。轰然一声巨响,天摇地动。他马上朝着流星坠落的方向跑过去追,翻了几座大山,找了好几个月,都没有找到那颗大流星。之后的一年里,不断有碎小的陨石朝着那颗大流星的方向坠落。孤阳龙且相信,那些陨石都是不祥的石头,不能流传出来,叮嘱古茹勒一定要藏起来。他向古茹勒告别,便是去寻找那颗大流星坠落的地方,只是从此便再也没有人见过这位传奇的人。而古茹勒,在第二年春天疯了,被他的儿子用剑砍下了头。”
不过,虽然没有人再提起关于蓝迦的那些旧事,可这个传说是没人敢忘记的,每一代大祭司都把孤阳龙且的密语口口相传,一直到了我当上大祭司的时候,亲眼看见了那些怪事......
那是十五年前,按照孤阳龙且留下的《运年历纪》,正好是“陷年”。
那之年的几年蓝迦因为与朔北金帐国打了十几次小的战争,财库枯竭,没有办法,只好增加每户的地租和人头税。可是每家年轻的男子都出去打仗了,本来就很少的耕田就更荒了,不但交不上钱,连饭都要吃不上了。又赶上那两年的天,不是旱就是涝,草场一片片的枯黄,牧民们要赶着牛羊翻过山头去才能找到一块不大的能放牧的草场。
那时的赞普是索楠则摩,当今赞普德楚南雄的哥哥。无奈之下,赞普便和贵族们便商量出了一个办法,允许大家上山采矿,冶铁,还可以制造兵器,兵器卖到东陆去,赚得了钱要给赞普交五分的税。一时间,大家全都扔了放羊的鞭子,跑到山里去采矿。那时候连神庙里都见不到什么人来了,人们都说山里有一位‘山神’,只要好好的拜它,便能在山里捡到一种稀有的白铁矿石,能够锻造出上好的宝剑。那几年,街巷上大大小小的铁匠铺,开了几百家,锻打敲锤铁具的声音,叮叮铛铛日夜不停地响。大批的东陆人涌进了蓝迦城,都想要获得那种由‘白铁矿石’锻造出的宝剑。
其中有一伙东陆人,直接走进了洛卡城堡的大殿,见到了索南则摩,说他们通晓统御天下的权术和帝王之道的经典。那时索楠则摩非常信奉这伙东陆人的,大大小小的事都要先向他们请教。所有人都因为采矿铸剑,变得狂热起来。
只有我心里急的像火,我每天每夜都想起老师传给我的密语,那些矿石所带来的变化让我无法安心,我想找到一个办法,能够让我提示赞普,说服他,可那时索泽南摩已经很久都不曾到神庙来了。
我记得那一天是九月初七,草原盛会之后的第五天,当时还是索泽南摩的侧阏氏的阴氏夫人,一个人到神殿里来找到了我。
阴氏夫人说,她无意中在赞普的书房里发现了一个铁匣,铁匣里的东西不同寻常,因为她只是一个宠姬,被人知道她进入赞普的书房发现了秘密的东西不好,所以便来找我。我一听,却高兴坏了,马上保证说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她点点头,留下那只铁匣,便走了。
我看过了铁匣,想都没想,捧起来便准备去找赞普,急急忙忙跑下台阶时还摔了一跤,刚巧遇到了赞普的贴身武士塞尔坦,是他搀了我坐着他的马到了洛卡宫殿。
当我到了宫殿的时候,只有赞普索楠则摩一个人在,我高兴极了,这就是最好的机会,我走过去开来匣子给索楠则摩看,“是邪恶的灵魂!这几年的妖年也是因为恶魔的灵魂,这些石头!不能留啊!绝对不能留!”
可当我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时,突然听见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我的眼前忽然一黑,心一下冷了,仿佛所有的血液在一瞬间流走了。索楠则摩瞪大眼睛,震惊地看着我,嘴巴都合不上了。我这才明白过来,是大阏氏月笛俪,九月是她要临盆的时候了啊,那一声婴儿的啼哭,是小皇子降生了。
当时,那些诡异的石头突然开始发光,蓝的,绿的,异常美丽的颜色。我不知道是因为震惊,还是惊惧,忽然觉得头疼的像是要炸开,颤栗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索楠则摩痛苦地揉着额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楠木镶金的大屏风后面,突然听见几声刺耳的尖叫声,我愣在那里,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大阏氏晕过去了,赞普站在屏风之外,只看了一眼那个刚刚出生的孩子,转身就走了。
我知道是我的一句话,把大阏氏和那个孩子给害了。
之后的几个月,我一直反复地想,怎么才能向索楠则摩解释清楚,无论如何也要帮帮那个孩子,可是我一直都见不到赞普。听说大阏氏也一直见不到赞普,就这样又过了三年,宫殿里不断有谣言传出来,说大阏氏是不洁之人,生下的皇子是个魔障。我一共去了洛卡宫殿七次,请求面见赞普,却没有一次得到批准。
“之后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大阏氏月笛俪疯了,小皇子死了,索楠则摩也疯了。肖尹带着六百武士,包围了整座洛卡宫殿,杀死了索楠则摩,贵族们拥立了德楚南雄,成为新的赞普。”老人的语气平平淡淡,沉默了许久,叹了一口气,“我想,都是我的错。”
苏里疾和阿图芙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老人,手中的书卷“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老人的眼角仿佛一下子变得沉重,垂着头,慢慢转身走向石台,月色下老人的背影拉得很长。
“老师,那不是您的错!是那些石头的错啊。都是因为那些邪恶的石头!”苏里疾朝老师背后大喊。
“再奇异的石头,也只不过是石头!”老人的声音显得辽远,“我的孩子们,真正邪恶的,只有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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