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阵急风卷着雨水,扑啦啦地乱打在马路旁的橱窗上。
路上行人斜撑着雨伞,吃力地抵御雨水,缓缓走过。
转弯处阵尖锐的轮胎磨擦声突然刺破夜幕。
紧跟着车灯的光闪动着,在雨水中划出道弧线。
辆车转个急弯,卷起水雾,迅即而来,转瞬即去。
它开了城市中的高楼大厦的区域,疾驰上了环城路高架桥,向郊外飞驰。
路灯光芒迅速向后移动,而车内的光线忽明忽暗。
我的手依然在流血,但依然紧握着手里的枪。
很快,前方的雨幕中出现了闪烁的警灯。须臾,追来的车冲过小巷,车身窜起,飞过泄水沟,向我们冲来,打算抄近路阻截。
“不要停车,继续向前开。”我说。
吕万的车逆向冲来,我们两车转瞬交会,后面的追兵见状赶紧避让开了。
身后的高楼的火焰照亮半边天空,和大风雨水纠杂着。
消防车的警笛声此起彼伏,就像云层中的闪电样,难以让人平静。
车上的电台广播插播了突发新闻。
“海港区海云红叶大厦等地接连发生多起枪战。目前已发现多人身亡。据信和帮会纷争有关。”
路人都在纷纷赶路,与眼前的风雨相比,这则播报似乎丝毫无法引起他们的注意。
疾风骤雨的匆匆的脚步离开后,大雨倾盆而至了。
我转过头,透过车尾窗朝海港望去。
天空的浓云被烈焰烘烤,似乎成了锅顶的蒸汽。
远处的景色渐渐消失。
海港城的今夜,注定是个无法平静的夜晚。
车离开了市区。我的目光依然注视着后窗外那模糊的城市,凝视着它渐渐远去了,终于被夜幕吞噬。我的双眸在经历纷争后,似乎看了场激烈的让人铭刻在心的剧目。此刻,虽然演出谢幕了,但心绪依旧久久不肯平静,眼眸也依然被之前的情景占据着。
阵烟味飘散,让我喉咙发痒,连连咳嗽。
黑暗中,车上气氛稍有些凝滞。
我们都沉默着。
雨刷不停来回摆动,夹杂轮胎的尖利噪声,刺着我们的心。
他打破沉默:“太子的人本就视全半山公司为眼中钉,想烧掉它,把这个新势力剔除,可惜没有机会。今晚,大风和火势交杂着,他们趁机给了对方毁灭的击。这也帮我们摆脱全半山的追击。”
“没错。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袭击海云红叶公司的大厦?他们之间有仇么?”
陈强双颊瘦削,额头道血痕,依然在流血,摇头叹气,“这我哪儿知道。”
汽车急速穿过雨水,驶向未知的前方。
“你能挺住么?”
“嗯。”
我咬牙忍疼。
“必须连夜离开海港城。否则,追兵时刻会包围我们。到时候,我们就逃不掉了。向右。经过海角的便利小店,有条路可以离开海港城。顺便去那儿等位朋友。接了她块走。”我说,“她和全半山照过面。不能把她留下。”
崎岖的遍布坑洼的路,送来连续的颠簸。车拐上郊区的山路,再穿过树林,终于转入盘山路。我的内心有丝惆怅,下意识的扭头,朝身后的海港看去。可是黑夜中,除了窗上的雨线什么也瞧不见了。
轿车路顺着山崖向西南行驶,雨势渐大,车速也慢了下来。他拐入岔路,来到半山天后宫,停了下来。雨势太大,我们只好暂时在这儿躲避风雨,顺便摆脱对手的追赶。
他把车灯熄灭。光线在闪烁中渐渐暗了下来,车厢也沉了下来,只有烟头的点点光亮。
很快,山下追来的车迅速朝远处去了。
黎明时分,雨暂时变小了。
海风呼啸着席卷而至,如同千万把刀在耳旁来回急速来回挥舞,让人十分难受。
他驱车来到悬崖旁,在临崖路旁石礅边停车。
陈强帮我撕开被鲜血染红的衣袖,借着光线瞧,才发现手臂的肌肉已经被炸药的破片打中,伤口的血也凝结了。昨晚纷乱中奋力御敌,我竟然没察觉。此刻见,才感觉到了撕心刺骨的疼痛。我用力按着手臂伤口,额头冒汗。
陈强下了车,踏在路边石礅上,用嘴咬住匕首,双手撕开布条,准备帮我包扎,“他们很快就会追来,我们要尽快找个地方止血,把伤口处理好。但是我们没有消毒水,恐怕伤口会感染。”他徘徊着,想办法。
旁山谷中的半山平台上,昏暗的光线下,风中间小店的招牌摇晃着。店门上的绘着枫叶的木牌子裂开了。
他来到平台,发现小店里花盆碎裂,酒杯乱飞,遍地狼藉,似乎遭人洗劫过。
他去橱柜找了找,拿了瓶没有被打破的廉价的高度白酒,返回店外。
他打开瓶盖,喝了口,再含口,喷在伤口上,清洗血渍,用布条简单包扎。
天渐渐亮了起来,弥漫的光芒好像渗透在黑色墨汁中的白色颜料,涂抹着东方的天空。
然后东方天空中的个角落被白色浸润,光芒开始向外扩撒。
我们站起来,左右眺望。眼里只有山崖,大海。
我们都踌躇着。
“这些年行走江湖,这样的事我遇到不少。但像昨夜那样危险的处境还是第次遇到。”
陈强叼着烟回答:“灯塔旁的公寓是不能回去了。别的地方,又不安全。我晓得个地方,那里可以暂避。”
“可是,东叔的仇怎么办?”
“以后再说吧。”他望着海风,呼啸吹袭。
天边的风暴送来浓云如浪,搅乱着我们的心情。
辆的士在小店附近停下了。
个女子下了车,背着包,撑起素色伞,艰难地在风中顺着山路向我们走来。
我扶她上了车。
我们继续上路。
车急速前行,阵海风穿过车窗,吹散车内的沉闷且带着血腥味的空气。带着大海的腥涩的海风灌入车内,搅动他的枯槁的头发,吹走了车内的异味。他把手伸出车窗外,右手握方向盘,烟头被吹得明亮,烟灰在车外四散飞舞。车外的大海在沉静中开始醒来,缓缓地翻身,搅乱了平静。
“你受了伤?”女孩子大概十八九岁,这么问着。
“是的。但不严重。”
“我个人在海边的木屋等了夜,看到大火,还以为你不能来了。”她伸手擦拭眼角的泪痕。
我递纸巾给她,安慰她:“对不起,救东叔的行动失败了,出了些岔子。所以来迟了。”
她听了,有些惆怅,“是么?只要尽力就好。唉,如果不是东叔,我压根就活不到今天。可恨的是那些坏人,连他老人家也不肯放过。”
山崖下浪涛汹涌。海浪如同千万匹奔马,扑向山崖,澎湃轰鸣声震撼着大地。
陈强打开汽车的冷气,收音机,说:“昨晚真是九死生,所以你别怪他。不过,话说回来。铁成,多年不见,你的胆量可大不如昨了。对了,你还没给我介绍这是谁?”
我答:“你忘记了。你见过她的。她是东叔的公司雇员,棚户区的住户。当时东叔孤身跟全半山离开,就站在他老人家身后的小袁。”
我说着,又想起东叔的事,望着窗外的大海,想起昨夜的恶战,沉默不语。
窗外烈风呼啸。
陈强经过晚的躲避,恢复了素来的乐观性格,表情依然轻松,“我东躲西藏,什么危险都遇到过。不过,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和你起撤退。我们相识多年。昨夜同走过了枪林弹雨,侥幸离开。这才是真正的协同遁逃了。”
我没有吭声。
陈强边开车边继续说着,“这些年,安稳日子过得应该很惬意吧。可惜啊,咱们这些人,总是难得安稳。我是个浪迹四海的人,倒是习惯了。只是不知道,你能不能习惯。”
海风吹来,我也陷入无尽唏嘘与感慨。
我想:“没料到。我躲避复仇,藏在海港城多年,还是没躲过这场恩怨。今天,我也变成了他,老强。竟然也走上了遁世避仇的道路。”
我们都曾是秘密社会中人。这些年来,我们很少听到对方的消息。陈强直在躲避着仇恨。而我,却在躲避着复仇。
车辆顺着海边道路行驶。
狂风卷起海浪,扑打在海堤上,海水向路面漫去。
车轮分开海水,水沫飞溅到车窗上。
路经过了错杂的河道桥梁,再开上平整的河滩路。
前风挡的雨点渐渐消失了。
陈强在半路,打开尾箱,拿出残存的袋子和杂物,还有带血迹的衣服,抛在路边的沟渠,泼洒上汽油,点燃了。
我依然有些惆怅,“我只是觉得,没有救出东叔,对不起他的女儿小蓝。”
我从怀里,取出封没有送出的书信,上面写着“华兄启”三个字。地址早就作废了。“信没法送到,救兵没来,是我没用。”
“唉,咱们自己心里清楚,自己尽力了,就足够了。不必太在意别人说什么。许多时候,尽管你做得再多,别人也不定领情。咱们对得起托付,对得起自己的心,就可以了。”
“况且,咱们送她连夜搭飞机走了。她爱怎么骂,都是孩子话,就当聋子,假装没听见就行啦。”
“我被人骂,也习惯了。昨晚枪林弹雨中,谁顾及得了那么多。大家都自求多福罢了。”
陈强点燃手中的烟。
“不过。咱们杀了他的手下,烧了他的黑钱,还砸了他的饭碗。那个老狐狸不会善罢罢休。定会报告头头,派人来寻仇。你还是先安顿下来,养好伤,再慢慢计较下步该怎么办。”
“我倒是很担心阿英。她事事为我着想,我却把她留在城里。”
“不是有吕万在么。他不是直喜欢阿英么?他会照顾好她。放心。”
“我总是觉得他不是十分可靠。”
“难道她跟着你就安全了?现在,还是别想这些事吧。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女人反而是包袱。真的。是兄弟我的切身体会。”他说着说着,就口无遮拦了起来,完全忘记了身后有女人,“咱们这些枪里去刀上走的人,最怕两样东西。是女人,二是酒。沾染上了,难有不垮的。这是我十年来的经验。我认识的女子中,特别是红叶堂那个总管,最是惹人讨厌的。要不是她,就不会找不到救兵。而且,当年,宗先生就是因为女人,断送了自己和堂口的切。所以,女人都是祸水。”
他吹嘘着。
袁梦兰坐在后排,本来直没说话,再也忍不住了。
“胡说。我看,女人爱上你们这样的男人,才是遇到□□了呢。比如阿英就是。满车血腥味,汗渍味。加上烟味。不是□□是什么?”
我听了,低头。
“□□。□□。”陈强摇头,叹气,继续抽烟,然后转过话题。
“你势单力孤,而且受了伤。孤身人肯定无法和他们对抗。前面就是岔路。我知道个地方,可以住上段日子,暂避风头。不过,他们肯不肯留你,倒是难说。”
“不必麻烦了。他们还没那么容易对付得了我。”
陈强摇头。“你和青龙堂口的人结下了仇,全半山在他们之中,虽然不是强手。可是,今日的他们非昔日的小团伙。他们已经联合起来建立了新的帮会,名叫清龙会。而且,铁先生的事还没有了结。虽然你逃避恩怨。但老对手依然在找你。你不惹人家,人家来惹你。天下虽大,你还能去哪儿?”
我默念着他的话,感慨万千:“是啊,天下虽大,哪儿是我安身立命之地?我躲了五年,现在又经过这场风波,从北至南,到处都是敌人,哪里还有我安身的地方?”
“躲不是退缩。那是重整旗鼓。”他鼓励说。
我依旧不置可否。
袁梦兰也劝说:“既然有地方安身,你就躲躲吧。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陈强继续开车,说:“其实,枫叶山庄那个地方,和我们都有渊源,说来也不是外人。”
“红叶堂?”,我心想,“我当然知道。那儿,就是恩师临终前让我去投靠的兄弟堂口。可是,我拿着介绍信来到海港城,不想再卷入江湖恩怨,便止步不前。”
“是的,就是那儿。我知道你当年很厉害,可以与黑岳的手下决高低。可是,岁月匆匆,当今不样了。你现在连枪都拿不稳。”
我听了,脸色有些惭愧。
“昨晚,幸好岳威来帮忙。否则,你也要被我连累。”
“哼,你也别自责。没有他,难道我就不能安全离开?你知道我向来不会和别人连手,昨晚的激战,虽然险之又险,我宁可选择走,也不接受旁人帮助,起去对付对手。”陈强说着。
我早就知道他的脾气有些偏激,可是没料到这么多年了,他依然没有丝毫的改变。我明白,在他眼里,别人都是累赘,或者确切的说是不信任。所以他拒绝旁人的协助。
“他是我的朋友,兄弟,你应该信任他。”
“不可能。你难道不知道,我在南海门帮会时,曾被叛徒出卖,几乎送了命。我干这行的,刀刃上跳舞,虎口里取物。这些年,如果不是小心谨慎,怎么能活到今天?”他说罢,长声叹气。
“可是,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相信那个,那个要带我去的地方?”
“放心,那地方,绝对可靠。”
他拍拍胸脯,没有过多解释。
我们之间,向来如此,朋友说句话就足够了。
我心里有丝失落,分感慨。感慨的是,昨夜的失误,几乎让我们受困。而且自己受了伤,终要寄人篱下。失落的是,我不知道何时才能返回海港城,见到苗云英。
我转头望着后窗外远去的天地。心中除了惋惜,更有分歉疚。不管怎样,在昨夜的枪战中,东叔被对手害死了。
我攥着信封,没有按时找到地址上的人,找到联谊会的人,请到救兵。这是我最大的遗憾。
此时不论是我,还是陈强都有伤。
我们都很无奈。
我已经别无选择。
“好了,会别多问,也别说话。”
他调头离开滨海大道,朝岔路开去。
笔直的道路前方出现了座小小的抽象塑像。
经过那儿便是座郊外的近海的小镇了。
小镇的牌楼上是“观海镇”三个镏金字。
小镇的柏油马路十分干净,道路旁两排笔直的紫荆树,顺着马路向远方延伸,像是哨兵。可惜不是开花的季节,看不到紫红色的花的云团。树下零星居民在遛狗,散步。孩童的欢笑在花圃旁传来。派安宁气氛。
我把水递给袁梦兰。
她喝了几口。
陈强说:“这位朋友,连夜赶路,让你受苦了。”
袁梦兰摇头,“不,谢谢你带我来这儿。对了,我叫梦兰。还没来得及请教你的大名。”
“你还是不知道的好。你不是说,认识这样的男人等于认识□□么?我告诉你,他比□□还要厉害。”陈强截住我的话,“不。你是他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我叫陈强。外号叫痞强。本是南海门的人。后来转投了门会。不是什么□□。”他自报家门。
袁梦兰不禁笑了,点头。
“谢谢。要不是你们帮忙,我就被那些人抓去侮辱,当风尘女子了。”
我说:“我们只是顺路载你程罢了。千万别跟外人说起你见过陈强。也别对外人提起之前东叔和红叶堂的事。否则会给你带来麻烦。”
我打断他们两的对话。
袁梦兰用力点头。
“难道还用你提醒?昨晚发生的切,我睡觉醒来,就变成了个梦了。”
“他们答应让你暂时去庄园暂居。我们该出发了。——这位朋友也该下车了。”
袁梦兰在路边下了车,朝我们挥手告别。
我掏出些钱,交给她,叮嘱她保重,当心坏人。
陈强说:“放心,在这儿,全老头不敢胡来。她又不是小孩子,丢不了。”
袁梦兰看着我,连连挥手,眼神中有不舍之意。
陈强绕回十字路口,来回转了几圈,才拐向片山麓。
车进了山,开上林间小道,在密林中蜿蜒曲折前行。
身边密林层层,遮盖了半边天空。日光艰难的穿过枝条的缝隙,落在路面。
“进入林区,严禁烟火”八个红色大字被印在牌上。
他叼着烟,没有理会。
沿路上山,十分钟后,道路分叉,条变三条。前方个白色牌子:“道路整修。禁止通行。”
牌子旁有两个人在看守。
那两人示意我们绕到走。
他不理会对方,突然转弯,拐入右边山坳,钻入了密林之中,左拐右拐,闪避林间树木。
树林在山风中如浪涛卷动。
我们无路穿行,不久,路边出现列巨树,是个荔枝园。
陈强停车方便。我们休息片刻。他检查我用纱布捆扎的手臂,说:“想不到,你也要跟我起流落四海了。”
我苦笑着:“早知道这样,早就应该和你块了。”
陈强摇头:“你的手臂的伤口发黑了。如果不及时处理,若是毒发作,恐怕手臂保不住。”
我十分惊讶,试了试,想举起手臂,上肢果然麻木得毫无知觉。
“子弹有毒。”
陈强点头:“是的。他们以为这样就能断了我们的退路。”
他驱车在荔枝园旁离开密林,再次开上了山间公路。
渐渐进入深山,路面开始错综复杂起来。经过了木桥,溪流。瀑布的声音传来了。接近山顶,天地突然开朗了。车窗外,透过山的缝隙,可以看到远处的蓝色的海的角。林子侧是长长的铁丝护栏。护栏外是防火沟渠。顺着沟渠走。前面隐约立着道围墙。墙体爬满了爬山虎的藤蔓。不仔细看,几乎在山林间瞧不出它们的踪影。
我心想:“这应该是林场的围墙了。看样子,很少有人来。应该是个废弃的地方。”
前方,道拱形铁门已经是锈迹斑斑。果然是个林场。
“过了这座山,就是海边。山南是红叶堂的地盘。而山的另头,也就是东北方,是黑龙堂的地盘。”
陈强话音刚落,后视镜出现几个黑点。
“有人来了。”我按住枪,低声说。
“哼,追兵来了。”
陈强神色自若,看着后视镜中的车追击而来,刚想加速,被我按住。
我摇头,“不,看来不是追咱们的。”
几辆车卷起落叶,超过我们,朝前方冲去。
后面两辆摩托车追了上来。
越野摩托车上的人戴着黑色头盔,看不清长相。只见他从皮衣中掏出□□,朝那几辆车的车轮开枪射击。
那几辆车则辆保护另辆,交叉前行。
辆的轮胎中弹,车子翻下山崖去了。
摩托车上的人继续开枪。
“是清龙会的人马,但不是全瘸子的青龙堂,不知道是哪个堂口。”
“看起来不像是找咱们的。它们少说有几十个堂口。少管闲事。”我说。
“呀。这骑摩托的人身手不错。似乎,似乎与你的手段有些类似。好像是当晚出手帮我们的那两人。可惜对手也不是弱旅。他们要遭殃。”
几辆车搭载帮手赶来,反过来截击摩托车上的人。
陈强默不吭声,突然扭方向盘,把辆追击的车顶出路边去了。
我们刚离开山顶,来到山谷的路口,前方便出现了路障。
陈强说这儿就是鸳鸯谷路口了,向南去就是红叶堂,向东去则是玉仙城。
摩托车突然斜,车上人在路边滚了几圈,翻下路边的沟渠去了。倒地的人突然爬起,从腰间拔枪,掉转枪口转头瞄准我们的车,然后突然移动枪口,打在车旁的另辆追击车辆上。
陈强驱车拐了个弯,离开坡道,来到观景台旁停下,看看形势。
前方,路牌下的三辆车前,横着队人。
陈强依然挂着档。
我按着枪,开了车门锁。
我们凝视前方。
个矮胖的男子见到我们,走上几步,似乎是那些人的头角,“这是哪路的朋友?是路过还是?”
陈强把头伸出窗外“路过的”,他暗地里纳罕“这些人在这儿干什么?”
矮胖的男子走近前来。身后的人用枪指着我们。
这男子朝我们两人看了几眼,轻轻鞠躬,倒是颇有礼貌:“原来是南海门的人,在下是黑龙堂丁同,两位朋友请回去吧,我们在办事,这儿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他转头吩咐:“其余的,个都不要留下。”
他们开始去围剿那两个杀手。
“看来,是踩过界来办事的。是另伙清龙会的人马。和我们无关。”我说。
“既然和咱们无关,还是先避避。”陈强开始倒车,把车退开,再掉头开入林子中。
我看到清龙会的人马围着个骑摩托车的男子,这男子被子弹阻挡在岩石后,无法露头。对手步步进逼,缩小包围圈,要活捉他。突然,马路对面的竹林中枪声连续不断地响起。那群围困骑摩托的男子的人朝路边连滚带爬地躲避。那两个杀手竟然有帮手。矮胖男子的人马中了圈套。个穿绿衣的人冲出竹林,转头朝我们喊:“在下程俊,无关人等赶紧离开。”
他转过身,率众去围剿黑龙堂的人。
陈强说:“原来是红叶堂的手下。我们走吧,会追兵该到了。”
话声刚落,三辆车便从身后的山路的转弯处冲了出来,是全半山的手下追来了。
膨膨几声,当头辆车的车轮爆了,车转了几圈,落入路边沟壑。后面的车匆忙停下。车上人纷纷下来了。当头个就是大勇。大勇是个粗鲁汉子,看到自己的车被子弹误中,以为那些人是我们的帮手,不分是非,也参加了这场厮杀,朝对战双方冲去。
这下变故,黑龙堂的人也没料到。
我们不愿卷入这场冲突,可是身后是追兵,前面的路又被堵住了。陈强无奈,把车开出树林,掉转车头,朝前面冲去。砰地声,我们没能撞开对方的车,反而被卡在两辆车里。我们从车窗爬出,跳入路边的沟壑。头顶子弹纷飞。我们被围困住了,动弹不得。
“哼,昨晚,你们可真够英雄。敢烧了全老五的几千万。”青龙堂的打手围上来,当头个女子这么说。
陈强不等他们说完,忽然朝他们开枪。
个瘦高个的腿中弹,其余的人便收敛了,立刻藏到车后,开始还击。
我推开陈强,不留神,肩头中了枪,幸好只是擦伤。
我们两人藏身沟渠内,暂不敢抬头。
我们都身上有伤,不能久留,但又无法脱身,不知如何是好。
我们正无处躲避。那两个杀手突然折返,朝他们射击,有意要帮我们两人。可是他们很快就陷入了重重包围。本来事不关己,但对方多次出手帮忙,我们也不能忘恩负义,视而不见。陈强掉转头,立刻还击,给那两人解围。
清龙会的打手见状,发怒了,包围了我们,朝我们疯狂射击。
陈强也举起枪,朝大勇射击。
青龙堂的人不分是非,在大勇这个鲁夫率领下见人就打。
程俊借助埋伏,袭击黑龙堂的人,本占据上风,现在被旁人搅和,则变成了乱局。
黑龙堂的人见状立刻趁机袭击他们。
各路人马开始混战起来。
我跳上车顶,砸碎挡路的越野车的玻璃,然后松开它的手刹。
越野车缓缓后推,翻下路边深沟去了。
我钻入车中。陈强脚油门,车冲下了道斜坡,连转了几圈,才被树木拦住。
陈强踩油门,车轮空转,“不好了,车轮漏气了。快走。”
我摇头,“我们逃不掉了,干脆和他们拼了。”跳下车,举起枪,和对手死拼。
程俊眼看落了下风,不敢恋战,丢下丁同,朝我们瞪了眼,逃上山了。
那个杀手继续和清龙会的人厮杀。另蒙面女子则掩护他。他们直在帮助我和陈强。
陈强看对手追来,重新把车打着,挂上倒档,踩下油门。汽车从斜坡处开出。
我跳上车。陈强掉转车头,继续开着这轮胎漏气的车冲入密林之内。
那些人还在厮杀。突然有人喊:“住手!”
他们见我和陈强逃走了,停了下来,才发现自己人打了起来,立刻停止了驳火。
互相报了名头,大勇才知道另伙是黑龙堂赵禄的手下。大勇责骂他们插足自己的地盘。对方则讽刺他,说这山头其实谁的地盘都不是。双方剑拔弩张,又要开战。
大勇有要事在身,说改日再去“拜会”,立刻带人追来。
身后的追兵不肯罢休,紧追不放。
我刚想回头还击,不料我们越过了道防风林的铁丝网。对手来到铁丝网旁,便不敢向前走了。
大勇知道我们要去哪儿。不过,红枫山的地方可不是海港城,由不得他们胡来。他们也知道脚下的土地不属于自己的地盘,不敢大张旗鼓的搜山要人。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作罢,转身下山。
很快,我们看到那两个杀手带来更多的人,冲下山去。
追击的人惨叫连连,赶紧退了。
我们驱车到了处安稳地方,停了下来。
道路前方是座石碑,石碑上刻着“将军岭”三个字。
“刚才那些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们要在这儿厮杀?”我问。
“不知道,看样子,是这庄园的私事。似乎是关于地盘之争。不好打听的。”
陈强下车用简易工具换了轮胎,换胎时发现车的油箱漏了,地上滩油。他见惯不怪,十分熟练地嚼六个口香糖,然后再嚼烟丝。把二者嚼混成团,钻入车底,把口香糖当补丁粘在油箱的弹孔上,然后用木棍把补丁挤入漏洞,用巴掌拍。
他借着最后的点油,无路乱闯。
这密林内日色阴沉,树遮挡了视线,难辨方向,也不知道陈强如何认路前行。
我心想,这山头方圆百里,四处都是树林,不小心就要迷路,该怎么出去呢?
不久,在发动机熄火前终于看到了土路的影子。
我们下车继续朝里面去,走了顿饭功夫,路的尽头的排桉树后终于露出了半山的道被草藤遮盖的围墙。
围墙旁古木掩映,藤蔓如帘。
我看着这树木,树干粗大,少说也有米来宽,估计有几百年树龄,枝叶茂盛,不但遮盖着墙的侧影,也遮挡了日光。
在墙边继续走,林子的尽头道宽大铁门,已经锈蚀了,且爬满了藤蔓,立在斜坡尽头。
四周静悄悄的。我心里越发的疑惑。
陈强把头伸出去,掏出磁卡,伸到摄像头前。
很快,锈蚀的铁门,发出吱呀声,竟然自动打开了。
我抬头看,树上足足有五六个监控器。旁的地面,还有警示牌,写着“高压电网,请勿触摸”。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需要重重的保护?”我疑惑着。
“红叶堂这个地方,绝对安全。放心!”
他领着我,走了进去。
围墙内八个保镖拉着猎犬正在左右巡视。
保镖身边是座塔楼,塔楼上有人用望远镜瞭望。
保镖身边个人已经在前面等候。
我们两人都受了伤,又遇到了旁人厮杀,勉强逃出,形态十分狼狈。对方皱眉。
陈强伸出手,依照帮会中人的见面规矩,双方核对手势暗语
陈强把他的通行卡片递给对方。
对方看看卡片,然后引我们到另辆车旁,然后伸手比划,让我们上去。
陈强有些窝火,要骂人了。
对方只是不住伸手比划,竟是个哑巴。
他强忍住了。额头拧,摔开手。
他愤愤的,本不肯进去,但后有追兵,到处都是对手的人,只能勉强顺从。
“红叶堂的人很谨慎,我们入乡随俗。庄园四周都是机关陷阱,假屋子。他们不希望被我们看到防御区的情况。”
我摇头。“这样来,不就又掉入另个虎口了?”
陈强冷笑着,“怎么,你害怕?”
“你不怕,我会害怕?”
哑巴伸出手,比划着,示意要搜身。
两个保镖走过来,让我们缴械。
我看情形不对,劝陈强,“算了,咱们走吧。别跟这些人计较。”
陈强说:“哼,见了他的头头再跟他算帐。”
哑巴没有退让,坚持没收了我们两人的枪。
陈强问:“好了吗?可以走了吗?”
对方还是伸出手,示意交出别的东西。
陈强把匕首交给他。把香烟,火机,也交给他。把小刀,钥匙,指甲钳,都交给他,然后质问:“要不要?我脱光了进去?我无所谓,就怕你们主人不敢出来见我。”
他嘲笑着。
我心里有些好奇,要是平常,照他的脾气,如果有人这么待他,他早就掉头走人了。现在他竟然肯忍气吞声。我心里又想,他是为了让我有地方安身,才刻意收敛。
“难为你了!”我说。
陈强说:“回头再跟他们算帐。”
进入车内。车子是封闭的,好似罐头。车窗都被油漆刷过,漆黑片。而且,车窗是有铁栏的。更奇怪的是,车上还有许多锁链。
车开入庄园,绕了许久,终于停下。
车门打开。眼前的景色让人诧异起来。小花池喷泉旁,座褐色小楼。楼上阳台,用花盆种植了许多月季花,可是现在不是开花的时候。旁的片风雨兰却绽放了粉红的花朵。墙角大丛三角梅如紫色的火焰云朵。
小楼前,是两座白色石膏人物雕塑。
雕塑旁两个保镖笔挺地站着。
陈强有些怒气,“故意捉弄老子!”哇地声,把方才吃的东西吐了地。
个女侍从,走到我们身边,伸手示意,领我们入那小楼之中。
我踏上大理石地面,走入扇高大黑檀木大门。
这是个宽敞的大厅,左侧回廊盘旋而上。回廊对面墙壁下是数米高的入墙大书架。
女侍从示意我独自留在那儿,把陈强独自带上去。
陈强走几步阶梯,朝我眼神示意,“好好等着。别和任何人交谈。”
他从衣兜,掏出张纸,是我交给他的我的介绍信,向上走去。
我点头说:“你放心,我会安心等。”
我的手臂伤口处传来阵钻心的疼痛,额头冒出冷汗。
我想:“若不是身上有伤,对头势力强大,说什么也不来投靠别人,当个寄人篱下的人。”
我待疼痛缓解,来回踱步。大厅明亮古朴,空旷但整洁。陈设也很简单。只有张书桌,个木沙发,个书架。书架后的墙上挂着些风景油画。我觉得无聊,又满腹疑惑,不敢坐下休息,用没受伤的手,随手从书架上,取下册书翻看着。那是本蓝皮古籍影印本。书名叫诗余画谱。主人印鉴是红叶堂藏。我翻了翻,放了回去。再取另册,翻开是本西洋书,西文名字不认识是什么,书里介绍的是绘画技巧。
我眼睛看着画册,内心却想趁机看看四周的情况。
我眼角的余光瞥向四周。
张大写字台被放置在书架之下,被擦拭得尘不染,光亮整洁。桌上除了白色台灯,笔,迭档盒,还有青花古董洗笔池。
我的余光移过窗,继续朝窗帘移动。个黑影进入眼帘。我心里突。个穿西服的男子,竟然站在书架和墙角之间。他似乎没有呼吸,动不动的,像尊塑像。
我朝那人示意,对方依旧巍然不动。
我独自等待,百无聊赖,把书放回原处。
我在厅里踱步。
日光从屋顶的透明采光玻璃射入,让尘不染的桌椅,笼在光晕里,散发光亮。
我想,这儿看起来不似帮会的堂口,倒是像所安静的艺术馆。
“啪,啪。”两声,身后有人拍手。
我转过身,面前却是个女子,神色冷漠,站在身后,伸手示意跟她走。
她嘴巴紧闭,只会挥手,问三不知,竟是个哑女。
我跟随她从回廊走上楼。楼上笔直的长廊延伸向楼宇另头。光下古旧的窗格尘不染。脚下木地板十分光亮干净。日光从侧的开阔窗户斜斜射入,像是十几把列队的利剑,整齐的横在长廊中。
我们沉默的前行,皮鞋踏在木楼层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们走过数十个窗户,来到走廊尽头。
尽头墙上是幅风景画,右边是双开门。门内,是个大厅。
陈强在等我。看到我出现,才走进里间小厅去。
侍从把我留在大厅等候,转身走了。
大厅的陈设与楼下相似,墙下摆放着石膏塑像。墙上是幅人物肖像,大概三十余岁,神色坚毅。旁的小厅的门开着。我朝里望去,那似乎是个书房,但房间的小书架上没有什么书籍,大多是蓝色档盒,让它看起来又仿佛是办公室,或者秘书室。小厅中央摆设了张巨大的写字台,台上放着几个电话,个传真机。角度限制,恰好看不到台旁的人。
小厅对面的廊道,站着两个穿西服的保镖。
我听到了他们的争执。
“为什么要搜身?”
“这是新规矩!前些日子才定下的。”
陈强吐口烟,语气愤愤:“是么?”
“过去,我们之间有承诺。要互相帮助。你们有责任,提供庇护所。而我们,也有责任,协助保护你们的安全。但是没有规矩要搜自己人的身。”
那女子冷冷地回答:“没错,可是,这些规矩早就不管用了。现在形势不同,你们在海港城捅了大篓子,我们可不背黑锅。而且,我们不需要你协助。”她声音十分动听,可是语气尖锐。声音似乎有些熟悉,但是,我却想不起在哪听过。
“规矩不管用?哼,规矩是你定的么?你看看墙上的画像,规矩出生的时候,你还没出世呢?哼,要不是受伤,我会来这儿么?”
“出了半点差错。大家都没有命!难道过去那件事,你忘记了??”
“什么?”
“哼,你竟然忘了多年前的事。你们这伙人,就是散漫透顶。别说帮忙,你们就是不制造麻烦,大家就谢天谢地了。现在,海港城刚发生驳火,黑龙堂的人又来叫板,捣乱。大家都很危险。不得不小心谨慎。你若是想来取那东西,想都别想。而且,现在,庄园里的事,你不了解。”她说到最后句,沉默不语了。
陈强摇头,“我当然不会忘记。不过,你必须答应我的要求。我们散漫么?但总比你们强,起码,不会在这里当缩头乌龟。”对方听,也火了,“要求,你还敢提要求?”陈强有些不屑,“没有我们,你们能安静过日子?不要忘记了,虽然,我不是最有用的手。起码,多只手,总比没有好。”
“哼,你有这么大的本事?”对方的口气有些松动。
陈强左右张望,“我倒不像你们,该做的不做。不该做的,提防得紧。难道,连我也要防?”
他望着墙上的摄像头,打个招呼。
“现在,敌人就在门外。难道你不知道?”
“是啊,我们的对手也在外面。”
“这是规定!我们刚出了事,大厦被人袭击了,不得不小心。谁知道你突然来这儿,要做什么?”
“好啊。让我也坐在黑车里兜圈,你也够小心了。可是,你们要真这么谨慎,海港区的大楼也不会被烧掉了。明哲保身,保住了什么?”
他们竟然争执起来。
然后,争执变成了争吵。
之后,就是沉默。
火机嗒地声。跟着阵烟味,从屋子里飘散而来。
陈强把我的介绍信向桌上抛。“口说无凭,他是铁山堂的人,红棍,你自己看吧。”
然后是拍案而起的声音。
对方把信拍,站了起来。
“别吵了。”
他们望着我。
终于,大家都沉默了,停止了争执。
陈强微微抬起手,示意我不要出声。
“把烟扔掉!”
“我会扔。”
他们还要继续吵。
我看那女子站在巨大写字台侧。长的小巧可爱,脸色红润,好似红枣。可是眉毛嘴唇拧起来,好像辣椒。
我只觉得,她脸型似乎有些熟悉,可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陈强说:“海港城战中,若不是受伤,我们是不会来这儿的。他又不是外人。我当然知道规矩。如果他不是同门,我就不会介绍他来了。”
他走过来,站在我身旁。“她就是公司的总管。”
我突然记起和苗云英去送信时的情形,突然记得车内的女孩的侧脸。这女孩就是当日车内的那位总管。
我说:“不,既然我让你们为难。那么,我选择走!不过,你得把我的枪,还给我。”
陈强说:“不行!你要是走了。我这老朋友面子怎么放?我们堂口的面子怎么放?要是她好言来说,也算了。她那么蛮横,我偏偏不许你走。要你留下来!”
陈强性格很倔。
他们个要留,个要送客。彼此间相持不下。
“够了!我明白你的好意!但我,不想被人像皮球样推来推去!”
我把恩师的介绍信收起。
她面容白皙可爱,似乎少见日光,但双颊晕红。此时,更是憋得紫胀。
我独自转身离开。
“慢着!”
个声音,把我们喊住。
位侍从来了。
桌上铃声响了。
她站起来,说:“你们等着。”穿过小门,进入另廊道,到后面去了。
陈强连夜奔波,累了,找不到椅子,走过去,屁股坐在她的宽大写字台的角,看到杯子有水,拿起杯子就喝。找不到烟灰缸,顺手把烟灰弹到白色陶瓷茶杯里。
我来到窗旁向外瞧,看到程俊带着手下,狼狈地经过小楼下的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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