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别三年以后,卫夫人的画展,自然主角便是她。
卫烁画了一个清淡素雅的妆容,挑了一条典雅端庄的裙子,简简单单便上了战场。
长安伴在她的身后,作为卫宗画坊位居第二的权威人物。
当天来的人不比卫宗画坊第一天开门的人数少,用一句话来形容卫烁的炙手可热,那便是迎来送往,生生不息。
卫烁本不在意这些,可毕竟来的人都是世家贵族的,也是市场上买她的画最多,价钱最高的。
她是活在俗世里的人,性情再怎么孤高,自然也离不开这些买主们。
几个时辰下来,都保持着良好的礼节,微笑着对待每一个来往的客人。
可再怎么铁打的人,也会觉得疲乏。
卫烁嘱咐好长安照管好一切之后,径自退回了自己的房间,打算小憩一会儿。
没想到,她的妹妹、靳玄的妻子——卫嫣,会在房间里等着她。
卫嫣眼里有愤恨的光芒,微红的眼眶,自她进门的那刻起,就一直盯着她,充满了强烈的控诉和不满。
看见卫嫣的刹那,卫烁进门的步子也不免缓了缓。她轻轻的关上门,面对着门,低着头,沉寂了许久。
说实话,这个妹妹,她是并不怎么愿意见的。
可世事总是牵强的,让她们两一次一次的见面。
半响,卫烁抿着唇说道:“嫣儿今日怎么怎么没去前厅?”
卫嫣眼角的泪盈盈的挂着,她身形挺直的站着,说道:“阿姐,我去过前厅了。”
这番话下来,两人之间的气氛,长长久久的沉寂了下来,颇有些无话可接的地步。
卫烁去柜子里,抱了件厚厚的披风,边照例问道:“最近还好吗?”
卫嫣擦了擦眼角的泪光,没答话。
卫烁不免露了尴尬,不过看在是自己妹妹的份上,也不打算深究些什么,外面宾客众多,免得传出去闹了笑话。
躺在美人榻上,疲惫的身子才舒缓下来,整个人的戒备也放松了下来,卫烁的眼眶微红,那是疲惫所致。
她揉了揉眼角的穴位,漫不经心的,微微叹了口气,又说道:“嫣儿,我有些累了,你早点回去吧,若是看上了哪幅画,跟长安打个招呼,拿走便是了。”
卫嫣还是没动,长久的低声啜泣,弄的她的嗓子干涩又喑哑。她望了望卫烁的方向,微微张了嘴,最终脱口而出的仅是:“阿姐我改日再来看你。”
诡异的画面,卫烁闭了眼,还是能感觉到有光渗进屋子里面,伴随着门闭合的声音,又慢慢消散了。
难道卫嫣找她,就为了让她看见自己哭过吗?
又或者是,她觉得靳玄不幸离开了,而她还活着,觉得不公平吗?
归根究底,没什么不公平的。
是靳玄先对不起她。
好不容易送走了来画展的人,长安稍微收拾了一下凌乱的场面。
令侍女将画作收起来之后,轻敲了敲卫烁的房门。
屋子隐匿在昏暗之中,想必卫烁还未睡醒,他欲转身离去,又听到门“咿呀”开启的声音。
卫烁的气色并不太好,即使休息了一段时间,还是觉得精神状态很不好,整个人比之前更加疲惫。
长安声音有些低,气息若有若无的说道:“卫嫣还未离去,师傅可要见见她?”
他说话的时候,不自觉的看了看卫烁的神色,惺忪之间,卫烁听到这个名字,眉毛皱了皱。
不知道是在发呆出神,还是在认真的思忖,片刻之后,卫烁张了张嘴,气息微弱的说道:“让她来见我吧。”
不久之前见的一面,卫嫣眼眶通红,不久之后再见的一面,卫嫣的眼睛已经肿起来了。
唯一不变的,便是眉宇之间带着的愤恨意味。
卫烁很是想不通,倒了一杯微热的茶递上去,敛眉说道:“又是发生了何事?”
这句话问的,颇有些不耐烦,又顾忌着礼节和血缘关系,语气才稍稍平和了些。
“阿姐的裂帛图,是什么意思?”
那幅裂帛图的缘因,说起来还是三年前画的,靳府里的喜气洋洋盖过了她心底的怒气。
想着靳玄身着红衣,与卫嫣拎着红色锦缎,正举行着两人独属的仪式时,她便动笔画下了这画。
本意是一刀两断。
这画的缘由,不懂其间故事的人,只觉得意境高深,以为是什么人间哲理,或是警世言论。
其实不过是她想要与靳玄一刀两断罢了。
卫嫣看到这画的时候,第一直觉便联想到了两人之间的过往,沉不住气跑来问卫烁。
那时候卫烁疲惫得很,她便忍了,却也不肯走,一直等到现在,等到卫烁睡醒之后,等到卫烁有时间见她,等到卫烁有时间解释了。
卫烁坦诚的看着她的眼睛,她不想说谎,她也没什么好心虚的:“便是你想的那样,嫣儿,你又如何?”
卫嫣的袖子抖了抖,面色惨白,美丽的眼睛直直的看向她:“阿姐今日展出,亦是为了向世人宣告,从此一刀两断吗?!”
“阿姐说会原谅他,可其实你并没有!”
卫烁皱了皱眉,展出画作的事情是长安处理的,她既然傥荡,便默许了长安的做法。
至于靳玄,世人并不知晓这关系,无端端的猜测,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她倒也不必挂在心上。
她私心里,本也不想原谅了。
“阿姐你可知,夫君为何会死?”
这声音,隐隐超出了悲愤的范围,竟有些风雨欲来的架势。
卫烁没说话。
卫嫣:“都是因为你,他用自己的寿命换了你的,又怕你知道,才与我成亲的!”
卫烁的脑子像是被突如其来的雷声轰过一般,她惊疑的上前了一步,死死的抓住卫嫣的袖子:“什么...意思?!”
卫嫣的笑意有些疯狂,看见卫烁脸上的表情,闪过一丝的畅快,她说:“你三年前就该死了,若不是夫君,你怎么活的到现在?!”
三年前,有一云游的仙人,告诉靳玄,说卫烁命不久矣。问他愿不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
靳玄如此爱她,怎么会不同意。
某夜隔着窗子,不舍的看了她一夜之后,靳玄便将礼金送到了卫宗,择日迎娶卫嫣。
靳玄从来不让她忧惧这些事情,他待她很好,为她安排好了一切,哪怕他早早的离开,也不肯让她卫夫人的名声染上尘埃。
他做了一切,成全了当代的卫夫人,却失去了他自己的卫烁。
可是他一点都不后悔。
逆天改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那代价便是他早逝的性命。
卫烁立在案前,手里握着绘画的毛笔,却迟迟落不下去。有眼泪在她的眶中打转,氤氲着模糊了视线。终于狠狠的滴落在画纸上,染成巨大的水渍。
卫烁顺着水渍,将墨汁淡开,勾勒出一个男人的模样,唯有一滴小小的、溅落的水渍,停留在他的眼眶下方,像极了哭泣时的泪。
那是她的第一个弟子,靳玄。
她想,这辈子,她都不会有更爱的人了。
——卫烁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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