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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所有人退去,朱祐樘独自回到书房。
这一日他算是乏透了,刚想靠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一会儿,却被一阵叩门声打断。
“进来。”
李广端着一碗参茶,推门而入,“殿下,出怪事了。”
朱祐樘瞅了眼他紧张兮兮的眼神,打趣道,“本王让你去膳房把蒸好的团子拿过来,难不成都不翼而飞了?”
“不是。”李广欲言又止。
“怎么了?”
“奴才本来以为,王琼带人搜膳房只是装装样子,可刚才奴才进了膳房里头一回,那里面一览无余的,并没有看到张女官。”
“说什么?”朱祐樘神情有些微恙,心中隐隐觉得不对劲。
“她说,张女官是真的……不在膳房里面。”
“你说什么?”朱祐樘也吓了一跳,随即镇静下来,“不可能的,本王出来的时候她还在里头,走,去看看。”
两人一路直奔膳房,到了屋子门口,只听得里面有细碎的声音,李广忙拦住他,小声道:“殿下,让奴才先进去探探虚实。”
“探什么虚实,你不是说里头没人么?”朱祐樘说着,将两扇门用力一推,随即迈了进去。
趁着如水月色,他一眼便瞧见了灶台尽头那边的星梦,她见门一下子打开,亦十分惊惧地盯着月下来人的轮廓。朱祐樘惊喜交加地走过去,这才发现她浑身湿透了,正蹲在漆黑的炉子边,手上还拿着两枚打火石。
“是你,咳咳,吓死我了。”星梦见到他,如释重负。
朱祐樘赶忙将她扶起来,“梦儿,你怎么弄成了这副样子?”
“我,阿嚏——”星梦捂住口鼻,指了指边上的水缸。
“你一直藏在那里面?”朱祐樘哭笑不得。
星梦见李广跟在他身后,也不再你呀我呀的乱喊了,“回殿下,臣是怕王宫正她们发现……就躲进去了。”
“李广,”朱祐樘回头吩咐道,“你把我出游用的那领黑斗篷拿过来,再把萧敬也叫来。”
“是,殿下。”李广躬身告退,轻轻合上了门。
如傍晚的时候一样,膳房里又剩下了两人。
月光透过窗纱,悄悄地渗进来,朦胧了整个屋子。
朱祐樘拿过她手里的打火石,俯身生火,炉子顿时明亮起来,“下来烤烤。”
“就来,我先去看看团子,”星梦朝他调皮地笑了笑,兀自走到灶台前头,掀开蒸笼盖,挑了白天他做的那个模样怪怪的青团尝了一口,“不错,味道还挺成样子的,你要不要也尝尝?”
朱祐樘抬头看着那张白皙可人的脸庞,点了点头。
“给,”星梦递过青团,蹲坐到他身旁,将双手伸到炉子前面,“啊,真暖和。”
“甜而不糯,”朱祐樘尝了口,故作平静道,“梦儿……呵,你到底是怎么想到躲水缸里头的?”
“你还说,”星梦正绞着袖子和裙摆的水,皱眉道,“我本来也就老老实实坐在角落里,结果听到你让王琼她们进来搜查,情急之下就跳进去了,后来气儿实在憋不住了,还呛了几大口水。”
朱祐樘见她描述时逗趣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王琼是自己人,再说她不还救过你么?”
“我不是怕有万一嘛,”星梦撅了撅嘴,喃喃道,“真是的,我弄成这样还不都是为了殿下,就知道一个劲地取笑我。”
“殿下,殿下,萧敬来了。”李广在外面唤道。
“进来吧。”
朱祐樘站起身来,擦了擦手,把斗篷递给星梦,“你先准备一下,呆会儿随萧敬出宫。”
“殿下,”星梦甚是吃惊,疾步到他跟前,“可是太后那边还等着”
“祖母那边不必担心,”朱祐樘亲手帮她罩上斗篷,系了个结,“此地不宜久留,听我的,今晚去广福暂避一下风头,一切等过了明天再说。”
“可是……”星梦盯着他许久,还想再说些什么,终还是忍住了。
“奴才参见殿下。”萧敬进来跪地行礼。
“平身,”朱祐樘拍了拍萧敬的肩,“你做事一向周全,现下本王就把她交给你了。”
见太子如此信任自己,萧敬忙作揖道:“殿下放心,奴才一定护送张女官周全。”
“嗯,”朱祐樘走到门槛边,望了望天色,“祖母那边如何了?”
“回殿下,太后已于半个时辰前回到仁寿宫。”
“好,”朱祐樘转过身来看着星梦,轻声关切道,“一会儿路上小心点,去吧。”
星梦迎上那坚定的眼神,想到眼下自己的处境,于是微微颔首,“殿下,请务必珍重。”
朱祐樘淡淡一笑,亦点点头,“我会的,你也保重。”
他目送着星梦的背景,一直到她跟在萧敬后面消失在廊庑尽头,方才回过身来,又吩咐李广道:“你在蒸笼里拣选几个好的,一会儿给祖母那边送去。”
“是,殿下。”李广应了一声,随即在灶台边忙碌起来。
就这样,萧敬和星梦一路经过左翼门、昭德门,最后来到紫禁城南边的承天门。
萧敬掏出自己正五品长随的牙牌,交给侍卫长过目。
“原来是东宫的萧公公,”那侍卫推开那牌子,笑道,“这么晚了您老还出去呢?这位是”
“噓,”萧敬装作一副惶恐的样子,把他拉到一边,“云忠,这是新进的宫女……我老家亲戚,这不刚来京城闹着要出去逛逛,你好歹卖我个面子,行个方便……”
“瞧您说的,人之常情嘛,”那侍卫长看了看四周,小声道,“就是最近兄弟几个手头有些紧,广福上个月的酒钱您看……您放心,我们一定还。”
“你小子,敢额我?”萧敬瞪了他一眼,叹气道,“罢了,我找机会跟柯掌柜说,把你们这俩月的都记我账上,中不?”
“中!多谢您老。”那侍卫长得了这么个便宜,喜笑颜开,朝后面吆喝道,“放行!”
两人顺利出了紫禁城,沿着长安大街一路向南,穿过一条胡同巷子,终是绕到了广福客栈的后门。
夜色弥漫着巷口,四下无人,只听得几声狗吠,萧敬轻叩了几下,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开门。
“这么晚了,什么事?”来开门的丫头耸拉着脑袋,一脸倦意。
“月新?”星梦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儿。
“二小姐……”月新亦大吃一惊,她看了看旁边的萧敬,忙招呼两人进去。
广福后院的二楼雅间内,萧敬交代了柯仙琴几句后,便起身告辞。
“萧公公,今晚有劳您了。”星梦朝他行了个福身礼。
萧敬立刻回礼道:“张女官客气了,咱家只是尽本分而已,还请您留步。”
待他出去后,星梦解下了斗篷,作揖道,“仙琴,多谢你收留了月新。”
“应该是我谢你才是,”柯仙琴摆摆手,将那斗篷挂到后面的衣架上,“那晚你冒死前来可是救了舍弟的命。”
“别这么说,”星梦叹了口气,低头道:“刚才萧公公说的你也听见了,朝内局势焦灼,柯寻现在还没被放出来。”
“嗨,我心里有数,早晚的事儿,”柯仙琴倒甚是乐观,径直走到里屋,把一条被褥放到地上,“不管怎样,你这份情义我是领了。”
星梦看着她跪坐在地上,忙这忙那,“你在做什么?”
“广福这几日不做生意,前头都锁上了,大家现在都挤在后院,所以就没有空屋子了,”柯仙琴从花梨木衣橱里又拿出一条被褥,放在榻上,“女官大人,您呢暂且将就一下,就我睡这儿怎么样?”
“不好吧,我睡榻上,那你睡哪儿?”星梦推脱道。
“没事儿,我打地铺,”柯仙琴转过身来,从上到下瞅了星梦好一会儿。
星梦突然想起自己全身湿透这回事,甚是尴尬,“你……看什么看!”
柯仙琴扑哧一笑,“怎么弄的,掉金水河里了?”
星梦小声嘀咕道,“你这儿能沐浴么?”
“不早说,”柯仙琴笑着站起身来,“我马上让人去烧水。”
这一夜,星梦和仙琴共处一室。
她躺在榻上,听着榻下轻微的鼾声,久久难以入眠。
人的缘分和命运一样,实在难以预料。
仙琴,之前还是路人,如今,两人却成了生死之交……
如燕,之前还是和自己一样的闺阁小女,如今,却成了身怀六甲的嫔妃……
而她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然和那位太子殿下一同卷进了废储斗争的中心,她心下明白,这一进,便再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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