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琅瑜看了看四周怔道:“什么?”
傅延东急切的试图从床上下来,却因为腿上的疼痛,皱着脸叫道:“我让你到我这儿来!”
傅琅瑜顾不得房内除了文先生以外,一众的丫头小厮瞧着自己惊讶的、愕然的,只忙一面伸手缓缓走向傅延东的床边,一面轻声应道:“好,你别着急,我过来,你……”
傅延东面上方才的愤怒未消,混着几分不安:“地上有碎瓷片儿,你小心点儿,别踩着了。”
傅琅瑜脚下不禁一顿,抬头怔怔的看向傅延东,见他只定定的看着自己脚下的位置,看自己没再走动,急的白了一张脸又要从床上下来的样子,忙几步踱到他跟前儿拦着他:“这么着急做什么,我这不是来了?”
傅延东像个孩子似的咕哝道:“怕你跑了。”
傅琅瑜一弯眉眼:“就在你眼跟前儿,哪里就能跑多远去?你这不张口就能叫人把我抓回来的?”
“你坐下。”傅延东瞪大了眼睛抱着被子费力的往后挪了挪,见傅琅瑜应声坐了下来,方才小心翼翼的上下看了她一眼问道:“我刚刚,砸到你了。疼不疼?”
傅琅瑜摇了摇头:“刚刚有些疼的。现下不疼了。”
“你骗人。脸色儿都白了。”傅延东鼓着腮帮子垂着脑袋低声道:“我不是有意要砸你的,我不知道你在那儿。你不要生气。”
“我还以为你是冲我,想给你赔不是呢。”傅琅瑜温声道:“那你砸谁?”
傅延东眼中当即划过一抹凶狠,猛地抬起头越过傅琅瑜的肩头看向立在房内的丫头小厮。方才还紧盯着二人的对上傅延东的眼神,本能的低头战战兢兢的模样儿。
傅琅瑜顺着傅延东的动作转头瞧了一眼,不觉蹙了眉头,只是再回头看向傅延东时却照旧半笑着的模样儿:“他们告诉我,说你从马上摔下来了,腿摔伤了。疼吗?”
傅延东闻言木然了片刻,忽然整张脸糊在一块儿:“疼。”
傅琅瑜不动声色的低声问道:“那你还有哪里不舒服没有?”
傅延东抱着被子愈发缩在床角摇了摇头:“没有。”
傅琅瑜看了一眼身后的文先生,见文先生点了点头,继续往下说道:“既是如此,我瞧着你烧也退了的样子,脸色也比先前好了,就让大夫来瞧瞧,究竟有个定论,也不烦他每日里跑来。大夫就在外头候着呢,怎么样?”
“我不要看大夫!我没有病……有病才看大夫!”傅延东当即惊恐的几乎要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头嚷道:“我没有……没有……”
傅琅瑜见状连忙说道:“好好好,咱们不看大夫,不看了。我这就叫大夫走,你别着急。好不好?”
“你让他们去。你别走。”傅延东猛地抬起头,堂皇的看着傅琅瑜,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其他,都出去。”
“你们都先下去吧。”傅琅瑜闻言,回头吩咐了一句,却并未听见响动,只瞧见这一屋子的丫头小厮都面面相觑的样子,傅琅瑜不禁眉心一蹙:“文先生。”
文先生上前了几步俯身道:“三姑娘。”
“你们也见了,二哥哥现下这般,连大夫都不愿叫。我是好生劝过了的,可也无法。若强进了,即便,是见得,出了什么事儿,只怕我们都担不起这个责任。到底二哥哥现下瞧着倒也恢复了的样子,力气还不小。除了这腿上的伤,热也退了些,如今虽神智上像是不大认得人的样子,只想是落马受了惊,过几日也就该好了。若不好,到时候再叫了大夫来也不迟。”傅琅瑜微微侧首:“自小二哥哥也疼我,既是现下像是稍记得我些,不该见的人就别见了,没得再方才似的闹起来。二哥哥这个样子,叫旁人见了还不好。少不得这几日我受累,照料着些。文先生也劳烦您吩咐下去,没有我的话儿,就别叫旁人进来扰了。”
“是,三姑娘。”文先生应了一句,犹豫道:“那二少奶奶那边……”
“二少奶奶是个大家小姐,不比得我们,自小胡打海摔惯了的。没得惊着了人家。”傅琅瑜声音半冷了几分:“就回话,说是二少爷醒了,若是二少奶奶想见,自然来见就是。不想见就罢了。二嫂嫂娇贵,也给我们做妹妹的尽些心。二嫂嫂与二哥哥天长日久的,有的是时候。二嫂嫂还是存着些念想的好。”
“还有就是……”傅琅瑜顿了顿,转头看向此时小心翼翼的看着她的傅延东,冲着他微微一笑:“出去之后嘱咐一声儿。老宅子那边,爹娘年岁大了,自来又心疼二哥哥,但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可传到了老人家耳朵里,就成了了不得的。又是多余的担心。因而二少爷的事儿,就别告诉回去了。谁多嘴多舌的,叫老爷子他们记挂,那就别怪傅家家规厉害了。”
“是。老奴明白了,这就下去办。”文先生说罢,冲着屋内愕然的众人轻咳了一声,转身便将人都领了出去。
这方傅琅瑜才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依旧一动不动的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头缩着的傅延东,招了招手道:“听你的,我让他们都走了,也不让大夫给你瞧。但是你过来,到我这儿来。就我一个人。让我看你伤的厉不厉害。毕竟从马上摔下来,听着怪严重的。你也叫我放心些。成吗?”
“你担心。”傅延东垂着脑袋闷声一句。
傅琅瑜一愣:“嗯?”
傅延东抬起头,晶亮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傅琅瑜:“你担心我。”
傅琅瑜瞧着傅延东的模样儿,猛然间想起傅延东小时候。跟着老大他们爬树,没那本事还非得冲那大头。没成想从树上摔下来。好在也没爬的多高,只擦破了些皮,可哭的是全府上下战战兢兢。傅琅瑜跟唐斯瑶跳了花绳回来去瞧的时候,傅延东腿上倒不怎么样,只是两只眼睛哭的桃子那么肿,抱着傅琅瑜嚷嚷:“你怎么才来看我!你一点都不担心我!你不喜欢我!姐我疼死了!”
傅琅瑜一时失神,半晌方才点了点头:“嗯,我担心你。担心着呢。”
傅延东咧着嘴孩子似的笑了起来,却护的更紧:“不给你看。不好看,流血了。你会担心。”
傅琅瑜笑了笑:“告诉我,他们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是真的吗?”
傅延东极认真的摇了摇头,轻哼了一声道:“他们胡说,我,都记得。”
傅琅瑜微微一挑眉:“哦?那你跟我说说,都记得什么了?”
傅延东想了想,忽然凑近了傅琅瑜,瞪大了眼睛压低声道:“记得你。”
傅琅瑜笑意一僵:“是吗?”
“我知道,你刚刚骗他们。那个老头儿也跟着你骗他们。”傅延东面上有些扭曲,像是强忍着笑意的样子:“你不是那个老头儿说的三姑娘,是不是?”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傅琅瑜垂着眼皮卷着手中的帕子:“想是他们方才说你糊涂了,你就真糊涂了。”
“你才糊涂了呢,他们不相信你,你竟然也看不出来,还有功夫问我呢。我说你不是就不是。我看得出来,你骗不过我,我聪明着呢。”傅延东一扬下巴:“你跟我一样,你讨厌他们。”
傅琅瑜歪头似笑非笑的瞧着傅延东:“你怎么知道我讨厌他们的?”
“你放心吧,我不告诉他们。他们都不是好人。我再告诉你个秘密,咱们交换好了。”傅延东显然沉浸在自己的肯定里,摩挲着掌心轻声道:“我也不是这个府里的二少爷,可他们都叫我二少爷,还给我吃药,我不吃药就哭得跟爹娘死了似的,就差抹脖子了。但那个药不是好东西,我知道的。他们都是作假,眼泪是假的,笑也是假的。心里头都藏着刀子呢。他们想害死我。所以我每次都把药碗打了,药没了,他们就不能给我喝了,就毒死不了我了。怎么样,我聪明吧?”
“你没我聪明。”傅琅瑜眯着眼睛叹了口气。
傅延东瞪圆了眼睛问道:“为什么?”
傅琅瑜倚着床边悠悠道:“他们把我毒死了,蠢得真的以为我死了。可我没死,还活的好好儿的,早就到外头逍遥去了,比原先活的还好。我还不聪明?”
“那你比我聪明。”傅延东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那你都到外头逍遥去了,还回来做什么?”
“奔丧啊。”傅琅瑜缓缓敛了笑意:“他们有人告诉我,这府里头我的大仇人死了,我回来瞧瞧的。看他真的死了没有。”
“那他死了吗?”傅延东问道。
“我也不知道。”傅琅瑜极认真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盘着一条腿的傅延东,缓缓摇了摇头:“好像……还没死透的样子。”
傅延东谨慎的四下看了一眼:“那你这次回来,被他们发现了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傅琅瑜懒懒道:“大不了被他们再毒一次好了。我是不聪明,但我命大着呢。”
“看你就不聪明。”傅延东上下打量了番傅琅瑜,叹道:“不如等我腿伤好了,你跟我走吧。”
傅琅瑜微微挑眉:“走去哪儿?”
“他们都要害你,你留在这儿不是等死吗?”傅延东想了想:“你跟我到我家去好了。”
傅琅瑜怔了一怔:“你家?”
傅延东点了点头:“我家里头有我姐姐,我娘。她们都在家里头等我呢。你放心吧,她们都是很好的人,不会欺负你的。而且我姐姐可疼我了。她经常带我出去玩,给我买好吃的。她自己都舍不得吃的东西,全留下来给我。有人欺负我,她还护着我,什么事儿都顺着我。不过……”
傅琅瑜笑了笑,温声道:“不过什么?”
傅延东犯了错的孩子似的垂着脑袋,鼓着腮帮子嘀咕道:“不过我姐姐生我气了,我做错事儿了。”
“哦?”傅琅瑜缓缓捋着垂在胸前的碎发:“你做错什么了?”
“我骗了她。”傅延东一字一顿的开口。
“你骗了她?”
“嗯。”
傅琅瑜定定的看了傅延东许久,嗤笑道:“我想,你一定骗了她很大的事儿。你说她那么疼你都生你气了,这事儿一定不小。”
“是大事儿。”傅延东极认真的看向傅琅瑜:“你说,如果我跟她道歉,她会原谅我吗?”
“我也不知道。但如果是我,我就不会原谅。”傅琅瑜淡淡道:“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了。尤其,是我至亲的人。叫我不知道还好。若是叫我知道了,那我死都不能放过他。”
底下的小厮来报说是大少爷回来了时,已是约莫两月之后。那会子傅延东的腿脚已然好得差不多,也能走几步路,只是略跛了些,并不如当初大夫预期时的严重,倒是大夫来瞧了,说是好再生休养着,日后也是看不大出的。
只是傅延东的精神,一直都有些恍惚似的。自那日之后,除却吃饭吃药能应上一声儿,几乎都不怎的说话。模样儿也是怔怔的不怎么看人。旁人且不说,就连傅琅瑜与他说话,他最多也只抬头瞧上一眼,然后垂着脑袋不言语。若是再多问两句,人索性闷头盖着被子睡觉。
傅琅瑜请了大夫来瞧时,大夫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道是怕当日坠马时怕是受了惊,许过几日就好了。大夫话说的委婉,傅琅瑜却也能听懂这其中的意思。
说不准,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也可能过几日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傅琅瑜听着大夫的话,并未多说什么。可次日起,更是连大夫都不叫来,药也不叫吃了。并嘱咐文先生,挑了几个平日里傅延东信得过的小厮,每日里内外伺候着,饭菜也是单开了小厨房专做,定时送了来。除却这几人外,府内任何人不得近二少爷这处。对外便说是大夫嘱咐,二少爷此次虽无大碍,可毕竟也是受了惊吓,还是得静养着,不许打扰。
众人自然听应着不敢靠近,可闲话也就这么传了出来。有说每日里总听着二少爷那处时常传出来歌声的,还有说二少爷那边的小厮在府里府外进进出出很是可疑的。这倒也罢了,更有说是三姑娘在唐家不得唐少爷的欢喜,叫唐家赶回来了,因而才日日里在傅家住着,美其名曰说是照顾二少爷,可谁知道是怎么样呢。只是比这话更早传到傅琅瑜耳朵里的,是安氏身边的小丫鬟,来传了话说,她们家少奶奶身子这几日受了风寒,身子不适,怕过了病气再来给二少爷,反倒添乱。旁人那起子丫头仆妇的,又不叫放心。就央的三姑娘多照顾他们家二少爷几日。若是三姑娘为难,顾及其他,也求看在往日里兄妹的情谊上。
傅琅瑜闻言,虽心中疑惑,自然也就顺水推舟的应了下来。
自此,方是将这流言压了下去,也叫傅琅瑜顺理成章的在这府里头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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