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伙儿在楚家休息了两日,倒也清闲。听说城东赛场的火器册已经开榜,城南武场的百家武学榜,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前三十的排名之争。楚湛尧忙着武林大会的事,连日来不见人影;楚湛暄要帮着他哥,处理被耽搁下的家族生意,除了偶尔跑来叫几声苦,多数时间也是不见人影;书岳则忙着被楚湛依拉着到处跑,更是不见人影。
到了今日,天屠是实在闷不住了,吵嚷着非要出去玩,“尽职尽守”的微澜也只得跟了去。两人双脚迈出不过五六步,当即欢快地决定了要去城南武场一观赛事,也算难得的默契。看他们俩兴致高涨地跑出去玩儿了,清辞也有些蠢蠢欲动,拉起凌霄也往外走。
晗儿本想找书岳陪她一起逛逛,可是那个楚湛依一天到晚地缠着书岳,不给旁人一点接近的机会。昨日,好不容易趁着那个大小姐帮书岳倒杯茶的功夫,晗儿赶紧抓紧机会想拜托他。谁知楚湛依一见她靠近,立刻冲了回来,横眉竖目的凶狠模样,直盯得她心头发毛,话到嘴边还是硬生生地咽了下去。眼看人都走光了,好不容易能有机会,正大光明地逛一回人间市集呢……于是拉起一旁仍旧面无表情的境,赶紧跟了出去。
幽州城的人流依旧高度密集,热闹的气氛不仅连日未褪,甚至愈演愈烈。精明的生意人,赶上这趟难得的盛事,摊子见缝插针地摆满了道两旁,但凡能与大会沾染上千丝万屡的关系,总能混得出销售佳绩。
随着城东赛场的一声鸣锣巨响,候着场的多名小厮,早已练就一身铜皮铁骨,无畏推搡、踩踏的人潮,以最快的速度冲出比赛场地,脚不沾地穿街跑巷,为城中百姓带来第一手消息:“最新消息、最新消息!!城东赛场,飞火帮小帮主霍小飞,以飞火翎绝技,击败上届排名第十位的高手——天鹰门座下大弟子侯彬。最后关头跻身火器册前二十!!或成夺冠大冷门啊!!大消息大消息……”
顿时,城中一票痴男怨女“非君不嫁”的戏码,又将再次滚上几个来回。
茶馆中、酒楼里的说书人,上一刻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昨日在城南武场,红河怪侠如何勇夺百家武学榜,第七十九名的□□。话锋一转,转而开扒这位飞火帮小帮主的离奇身世、家庭住址和风流韵事。
赌场内,压注侯彬赢的赌徒们早已痛哭流涕,一个个晕倒在茅房里。侥幸的几个,其实也不过刚刚填平了前两日输掉的烂账而已。
书摊上,最新热销的新作《揭秘红河怪侠的传奇一生》,也被默默地收入箱底,转而换上《霍小飞正传》。驻摊先生,还兼模仿笔迹,一本人物传记经他胡乱几笔,当即被冠上“霍小飞亲笔签售!”的响亮噱头,实在无所不用其极。
晗儿跟境出来地慢了些,清辞和凌霄早已不见踪迹,于是寻思着去城南武场找天屠他们。穿过大街上接踵的人群已是不易,更别提,此刻正在激烈地角逐前三十强的城南武场,更是盛况空前,人满为患!!费了好大一番工夫,两人才满头大汗地挤了进去。老远就看到天屠和微澜坐在贵宾棚下,悠闲的喝凉茶、嗑瓜子观赛。晗儿惊得合不拢嘴,心道:这天屠可真是好本事啊。
微澜首先发现了她们,招呼道:“你们怎么也来了?”
晗儿拉着境艰难地穿过一众人潮,进了棚子坐下,边擦汗边回她:“就是来看看热闹。不过,这儿这么多人,我们都没地方站,你们哪儿弄来的这个棚子?可真有本事了!!”
天屠此时正闲闲地盯着台上的比武,一口一颗瓜子,嗑得可起劲儿了。微澜瞥他一眼,解释道:“来时正好在门口见到楚大少,他就安排我们用这个棚子,好像是大会留给楚家专用的,还叫我们不用客气。那我们当然不客气了。”说完,继续同天屠比赛嗑瓜子。
目前场上,正在激烈地争夺第二十强。也是天山派混元一气,和五道门的游龙诀之争。只见高台之上,一身道袍的须眉老门主,对上白衣翩翩的天山派掌门洛千寒,两人拼尽全力,打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拳脚间你来我往,转眼已不下百招,依旧胜负难料。
这种人间的比武,晗儿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向一旁的天屠问道:“你看他们俩谁厉害些?”
天屠的回答直白且刻薄,毫不拐弯抹角:“那跛子有些本事,老头儿不行。”
听了他的话,晗儿狐疑地望向台上洛千寒的双脚仔细看去,果不其然,这洛掌门的左脚还真有些毛病,一颠一颠的,不留心还真看不出来。只是天屠这么说,实在是……
他的话音刚落,左右两边的棚中众人,立刻愤然起身,朝天屠拔剑相向!
“臭小子,你懂什么!!我们门主的神功高深莫测,岂是你这种无名鼠辈能瞧得明白的!!”说这话的,清一色的寒衣道袍。
“胆敢侮辱我派掌门!你这杂碎,不要命了!!”
实在很不巧,他们的位置正好处于这两派之间……
迎着两边愤然的怒火,天屠却是一脸痞样,张嘴“噗”地吐出满嘴的瓜子壳来,火上浇油道:“这些人也真够可笑的。这么点点的小本事,也敢这样公然开擂台比试,能比什么?比谁更丢人吗?”
“你这臭小子,再敢胡说八道,看我今天不剁了你!!”天山派众人激愤难抑,眼看就要打起来。不过他们之中倒还有人头脑清醒,附到吼声最响的头儿耳边轻声嘱咐:“师兄,这臭小子用的是楚家的棚子,恐怕来头不小。”
“楚家?我怕他什么楚家?十个楚家并在一起,我也不放在眼里。”说是这么说,语气还是有了收敛,狠狠地瞪了天屠一眼,憋着气坐回去观赛。
人群中突然掌声雷动,叫好声一片!!他们台下吵得热闹,台上却胜负已分。洛千寒腿虽瘸,出脚却一点都不含糊。跃至半空时,突然凌空一翻,长腿一伸,就将对面防备不及的老道士撂下台去。
天屠丝毫不给面子地“扑哧”一声大笑,五道门的众弟子面上难堪,提剑就要冲上来。
这时,一把如铃铛般清脆的女声传来,娇笑道:“袁师兄,这小子脑筋不清楚,您别跟他一般见识了。”
原来是楚湛依。她挽着书岳,一步步朝楚家的棚子走来,亭亭玉立、满脸笑意。晗儿一见到她,心情顿时就变差了。
“原来是楚家小姐。”那被楚湛依称作“袁师兄”的年轻男子,一见她出现,立刻收起了剑拔驽张的架势。底下的人也跑过来相劝:“是啊师兄,敢在这种场面上说这种荤话,我瞧这小子也不是个灵光的,师兄何必同他置气。”听了这些,姓袁的男子脸色才稍微好看些,率众回座了。
“什么叫‘这小子脑筋不清楚’啊?”天屠抗议。
楚湛依没好气道:“你说话也注意些,你自己不在乎脸面,我们楚家可丢不起这个人。”说完,径自拉着书岳在棚中头排坐下。
棚中除了茶水,另备有几碟小点心。其中有一道绵软爽嫩、奶香四溢的糕点,晗儿从未见识过。刚伸手过去拿,没想到已有人抢先一步端起整一个盘子,正是楚湛依。
“你也喜欢这碟牛乳糕吗?”她问,不等晗儿回答,又道:“我也很喜欢。这牛乳糕是我们楚家,特地请来西域糕点名师现做的。材料到工艺都是极考究,寻常人家一辈子也吃不到。不过来者是客,既然你喜欢,让给你也无妨。毕竟我想吃,随时都可以。”她说话声音不大,就她两人听见。晗儿气得揪紧裙摆,愤愤不平。也不知她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个了不得的大小姐,从刚见面就一直十分地针对她。可她嘴笨,也不知如何反击。
晗儿涨红了脸,“噌”地起身:“我要回去了。”
“哦,好。”微澜忙着跟天屠嗑瓜子决胜负,随口应了声。
“回哪儿去?哦,回我们楚家。”楚湛依再次呛声。她说这话,配上她一脸真诚的笑意,这种在晗儿眼里装模作样的行为,在那些不知情的人眼中,却丝毫讨厌不起来。
“我也正要离开,一起吧。”没想到书岳这么说,楚湛依心中不快,狠狠地瞪了晗儿一眼,沈着脸一起离开。
晗儿和境走在后面,气愤地看着前面楚湛依拉着书岳,一会儿这摊子逛逛、那儿东西摸摸,就跟在约会似得,完全无视她们两个。书岳就跟段木头一样由她任性,真是气死人了!!
“湛依师妹。”人群中有人高喊。楚湛依循声望去,立刻笑逐颜开,放下手中把玩的事物,拉着书岳就迎了上去。晗儿撅着嘴,怎么处处是他们楚家的熟人?也只好和境一起跟上去。
“湛依师妹,许久不见了。”说话的,是由峨眉掌门率领的一众峨眉派女尼中的一位。同行的,还有千机派掌门和他的一干弟子。
楚湛依笑盈盈地跑上前,甜甜地唤道:“冲静师太、应掌门,各位师兄师姐,湛依有礼了。”说完,恭敬地行个礼。
“哈哈哈,多年不见,楚家侄女都已经这么大了。”应掌门爽朗地笑道。
冲静师太也慈爱道:“是啊。也不来峨眉坐坐,你这些师姐妹啊都想你了。”
“呵呵,好,等湛依得了空,一定去峨眉看望师太您和师姐妹们。”楚湛依甜甜地应道。她这样嘴甜又可爱的小女孩,深得老一辈欢心。接着又道:“不知师太和应掌门,在幽州的吃住如何,可还习惯?”
应掌门笑得合不拢嘴,捻着胡须,笑道:“我们一切都好。这场大会,你们三兄妹费心了。你们三人,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魄力和能力,你爹爹在天有灵,也可含笑九泉了。”
“我们兄妹只盼着不辜负爹爹的期望便好。”
“那就好,那就好。”
“湛依,这位是。”说着说着,冲静师太指着楚湛依身边的书岳问道。
听师太问及书岳,楚湛依立刻挽上他的胳膊,介绍道:“这位是沈书岳沈大哥。”
“在下沈书岳,见过冲静师太,见过应掌门。”
冲静师太和应掌门的身份,在武林中可是泰山级的人物。眼前这个尚不及弱冠的少年,面对他们却依旧不卑不亢的镇定态度,让他二人顿时心生好感。应掌门更是忍不住夸道:“沈少侠果真风度翩翩、一表人才。不知师承何处?”
“沈大哥是崇天宫,重华真人的座下首徒。”未等书岳开口,楚湛依已经迫不及待地替他回答了。娇笑盈盈的可爱模样,语气里满满都是骄傲。
不过,崇天宫和仙、人两界都有不小的关联,还一贯以降妖除魔为己任,的确很受世人尊敬。冲静师太和应掌门显然也并未料到书岳有此来历,更是刮目相看,赞道:“原来少侠出自修仙之巅崇天宫。重华真人的鼎鼎大名我辈如雷贯耳,他的徒弟果真是仙人之姿。听闻真人收徒向来严苛,少侠既拜入真人门下,想必定是尽得真传。飞升成仙,指日可待啊。”
应掌门的大弟子应杰心有不安,询问道:“不过崇天宫弟子入世,大多皆为降妖除魔而来。莫不是,这幽州城有何不妥?”
“并无不妥。只是多年不见楚家兄妹,此次特地前来拜会。”
“原来如此。”
“这二位姑娘,也是崇天宫弟子?”冲静师太指着晗儿和境,问道。
一直看着他们滔滔不绝,这会儿居然有人问起自己,晗儿颇有种受宠若惊之感。没想到楚湛依也不作介绍,随口一句就搪塞了:“她们?不太熟。”
晗儿气绝!!她初来人间,面对周围一切都不是很熟悉,本就心有惶恐,说话做人格外小心翼翼。因此,自然希望有多的人能公平地看待自己、尊重自己。但眼前这个同她差不多年纪的小姑娘,对她总是这么不留情面,实在讨厌。
没想到书岳却出言介绍:“湛依同这两位姑娘的确不是熟识,她们是我的朋友。境、晗儿。”他对待朋友一向认真交心,一视同仁。这点跟凌霄还是蛮像的。
晗儿心头一热,很受感动。若论自己最讨厌的人,一定是楚湛依没错;要说喜欢的人,这一刻,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书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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