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是在九曜星君处学艺的以为女仙，年纪与我们仿佛。
我修成大罗金仙，没几年，便奉诏去天界，暂住在十一天的忘尘宫。
天界隔上六千年，便是从各界召来的新晋的小仙们，备着给诸位神君和帝君或是收徒或是使唤，都住在一处，学三年神界的规矩。我们那拨儿运气好，赶上三清要收徒弟，数十万年才一回。
自然忘尘宫里的，个个都想拜入三清门下，丹凤便是其中一个。
那三年里，她、云英和我的屋子挨着，听过她嗟叹：“也不知道能不能拜入三清门下，听他们说，年纪小的、出身又高的，天尊是有些不愿意收的！我就不占便宜，不巧生在涂山，可是上古大姓氏呢，真想生在小门小户里，倒能惹人怜见儿！”
还听过她神神秘秘地，讲了些不少小仙的秘辛。真假且不论，只是丹凤姑娘，就这么大喇喇地说别人的是非，我们听着很不习惯。
是以像丹凤这样的佳人，等闲不敢理她，她却最爱歪缠着我们说话。
只可惜我们当时面子有些薄，不好对个娇俏的姑娘如何。
后来她拜了九曜星君为师，满心不高兴，偏又爱面子，拉着我们数些九曜的好处。说得好似，我和云英这般拜入三清门下，生生要比她矮了一头。
云英那时悄悄与我说：“丹凤这人吧，总觉得她是那种为拜入三清门下，能杀了别人的。”
后来，云英长了脾气，但凡遇上她或是说人闲话儿或是炫耀，必装听不见或是当面给她撅回去。
这回又遇上，怕也是狠狠晾着一回丹凤。
果然，她切了一声：“她那性子，惯会捧高踩低，背后说坏话，这辈子都难改！她偏挨着我，你晓得我对她从来没有好脸色的。可人家混不在意，还问我，‘风瑾是不是以后都在紫垣宫了，那真真是可惜，好容易拜进三清门下，却是这么个结果。还不如云英你，好歹有些封地，虽说是小了些…’
“我回她说，‘风瑾是老君的徒弟，有元君的品阶，比九曜星君官阶要高些，便是不回去，也没人能小看。何况当初是神帝亲自出面借的我们，说是平了魔乱便还回去，师尊们这才同意的…或许我们多在师尊们跟前，说些丹凤你的好话，收你为徒也说不准的。”
停下筷子，我仰头看着云英笑：“难为你了，一副小家子气来回她。她那个性子呀，但凡你同她说话，她就会满世界里去宣扬，与我们亲如姐妹似的。日后少理她就是，尤其是在众仙家面前，就摆出一副我不愿意搭理的模样。”
云英小跳了两下，大约是想把刚吃的火锅给扽下去，她揉了揉腰，道：“我每回都是当众给她难堪，只是她那张面皮实在厚，又爱自己找不痛快。对了，宜真公主那日风姿全无，气色很不好，木着一张脸，也没个笑模样。她还时不时瞟我两眼，有些阴郁，起初我还打量下自己，可是穿错了衣裳，还是脸上有东西？她总是那么瞧我，宴席完了，我才恍然大悟：她瞧见我，自然是想到你，想到你，又想到邯翊，有些触了相思的愁肠。”
撑得很，我终于吃不下去了，便起身拍拍云英肩膀：“如此曲折的相思，真真是纠结。不能是她忽地看中了你么？”
她笑得弯了腰，道：“那你瞧着我可跟邯翊像？”
我装模作样，绕着她上下打量，正经道：“可是不像，你比他爷们儿多了！再说你要断个袖，你那情哥哥可如何是好？”
云英将手搭在我肩上，扬眉道：“我看重的情哥哥多了，邯翊才勉强跻身前十位，你指哪个？”
她的眼光虽说和我差异不大，但总有几个我瞧着磕碜她觉着很有风情的男仙，是以她那里美姿容少年的名单比我这里的要长上一些。我弄不清楚具体的排名座次，只挑了几个被传颂已久的：“玉墨言、葛生、邯翊、东华帝君、崇恩圣帝，先这几个，你凑活着挑吧。”
云英挥了挥手，做指点江山的样子：“一个两个的，哪里禁挑呀！我是这么想着的，日后寻个有山有水的地界，建个大大园子，养些仙鸟瑞兽。里头筑上三百个小院儿，亭台楼阁，雕梁画栋的！院子均不重样，要么青砖白瓦，要么金梁玉柱，有建在湖畔的，有正在水中央的，还有在山顶的、半山腰的、山脚的，还要有浮在云中装蓬莱阁的，凡此种种。每位美姿容少年，住一个小院子，凑够三百个吧，也别太多了不是？咱也不是个骄奢淫逸的，不能太伤元气，够使就好。如此我高兴去哪家，就去哪家，一年里头都不带重样儿的！嘻嘻…”
我被她气势感染，夹了根鸡毛菜笑道：“我挨着你，也建一个差不多的园子，圈养三百个佳公子。有些你要是腻烦了，还可以送到我这，再随你挑些新鲜的回去。只一条儿，不准他们串门子。你思量思量啊，三百个美男，咱们照应不过来，保不齐他们寂寞难耐地就断了袖。不如葛生在你园子住着吧，让他做总管，好歹他看上去很有些气势不是？”
云英险些滚到地上，笑得岔气：“你想得细，这种细致的分派由你做了！哎呀呀，想想还挺快活！眼泪都快出来了。”
我拉她，道：“那时自然，略微想想，对比现在日子顺畅。”
闹了许久才消了食，懒洋洋去卧房准备就寝。
四进的拔步床很大，在中间设了堵墙似的仙障，权当两张床。我俩细致讨论了一回，我胆子小些睡里边儿，她奔放些睡外头。
云英向来精神好，跟我说些这些你那的趣事儿。在我迷糊着，正要晕过去的时候，听见云英幽幽地道：“风瑾，从我屠魔开始，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闭了眼都是那些伤在我手里的冤魂。除了是魔，他们也有血有肉，大多也有妻子儿女父母亲人，与我们没什么不同。”
我并没有伤过人性命，只是想想就觉得害怕，张了张嘴，道：“好好地打起仗来，全是上头的主意，可怜的只是黎民百姓。没法子的事，你不杀他们，他们又来杀你，都是身不由己。”
云英翻过身，对我道：“我在战场上险些丧命，却是被一位魔君救下来，真真是可笑…”
我偏头看她神色萧瑟，道：“谁救了你？”
她神色柔和下来，道：“还是我三百岁时遇上蝎子精时，救我的那个…”
次日，是被小包子的挠门声吵醒的。云英先起身，披衣出去看，折回身与我道：“院外有敲门声，小包子不敢应门。”
我噌地翻身下床，想着必定不是邯翊，还是谨慎些好。
我裹了大毛斗篷，胡乱挽了头发，便走到院子里。
应该是昨日里的那位，仙气是一样的，今日更卓然了些。
小包子到屋子里去，我应门，示意云英携着天命轮隐在一旁。
等准备妥当了我才猛然拉开门，没成想眼前倒是个熟人，一身暗云纹的白云锦深衣，玄色滚边，立在皑皑雪中皎如玉树。
我抬眼细细瞧着，原来之前他连仙气都匿了，一丝都没让我闻着。
紫微帝君略有些疲惫地笑：“阿瑾。”
微怔了下，偏头对云英说：“出来吧，没事。”
云英杀出来，忙将另一扇门拉开，咦了一声后冷笑道：“这位帝君服色的，莫不是姬白邑？今日穿了帝君的衣裳，我等小仙当真不敢认。紫微帝君怎么移了大驾，到这等荒凉地来了！难道是想纳小老婆，跟帝后娘娘置了些气，被赶出来的？”
紫微君倒是好脾气，对云英笑了笑，和软道：“云英，我晓得你是为阿瑾鸣不平，这次先跟阿瑾赔罪，再同你赔罪可好？”
瞅着他的镶了帝心玉的高冠，还有衣服上的金龙暗纹，我笑道：“帝君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若不嫌弃寒舍，可进来一叙。”
随后做了个请的姿势，紫微帝君皱眉瞧我一回，便进了院子。
云英跺了跺脚，眉毛朝紫微君那里扬了扬，我冲她笑笑道：“你去烤几个白薯，咱们一会儿吃。”
我客客气气地沏了茶，问候紫微君：“帝君的伤可好些了？”
他似乎有了些笑意，轻声道：“养了些时日，现已不碍事。”
我倒了杯茶，他忙用手来接，我将茶放到小几上，往他那推了推，道：“帝君请用茶。”
紫微君手放在小几上，手指微曲了几下，道：“阿瑾，你还在生我的气？我不认得宁凉，若是知晓他是，我必不会伤他。你也中了几根冰魄钉，若是还在，我今日帮你除去可好？”
紫微君将将养好了伤，就想着来帮我，我更加过意不去。
我道：“已是除去了，劳你惦记着。我还是承了帝君人情，封住我体内冰魄钉的寒气，也没追究宁凉和我的罪过。”
他觑着我神色，有些小心道：“有些事情，不该瞒你。可是头回见面，你没认出我是紫微，只当是个小仙官，跟我聊天很是随意。因你见了其他星君，也都是客气有礼。我怕说出来，你也会碍着身份远着我…”
其实，不论是遇上什么品阶的神仙，只要是不熟，我都会对人客气有加，这是应尽的礼数，并不是因着谁的位份高便避嫌不去结交。
看他似乎说得有些艰难，我开口道：“是我不认得你，才闹出笑话来，屡次冲撞帝君，还望帝君海涵…”
我还是不太会说客气话，况且先前与姬白邑也没说过这般生疏的话。
他默然不语，我只好道：“寒舍里东西都不太精致，只这云水观音茶是刚得的，味儿轻得很，帝君试试？”
紫微君端起茶盅，也没喝的意思，沉吟了会子才道：“阿瑾，我总还是姬白邑，你想打想骂都使得…等你消了气，只要老君和你师父点头，我便上表请神帝封你做我的宸妃，在后宫里建个跟芳华馆差不多的院子，再大上一些…”
我曾将姬白邑当做挚友，如今才知道他叫姬周，是有着一后四妃的紫微帝君。他在帝位是有万万年，先前儿曾听过他与东极的乐陵仙子、北极的太常女君的几段故事，她们是和我差不多的境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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