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科幻灵异 > 无处可逃 >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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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过多久,因为一场非典,中山医院太平间附近的精神病房,被移到了另一家医院里,那里被临时设立成了呼吸中心,凡疑似非典感染者,都在这里被隔离起来。

    也许是因为非典的缘故,这时期,往广州运送尸体的人虽然不见了,可前来太平间搬运尸体的人,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加了。

    出于不断探索的好奇心,李文余打算再次跟那些人混熟,以便再次打入进去,探个究竟。因为他发现,运送尸体的人,不像运送火化尸体那些人那么简单,他们很像是某个部门里的专业人员。

    当李文余的探险领域,探寻到一定深度时,险些为此而丧命,正应了中国那句古语:察见渊鱼者不详。李文余察见了渊鱼,因此而被追杀,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被人追杀时是怎样的一种恐惧。

    那些日子,各大医院送往中山医院的非典患者很多,虽然大多数患者,很快都康复出院了,仍有一部分患者,死在了这里。李文余和工友俩,把尸体一具一具搬运到太平间里。这些尸体,基本没在太平间呆多久,就被人拉走了。李文余一看运送尸体的大型面包车就知道,这些人不是天马山火葬场的,那里的车他认识。

    由于往广东汕头等地贩卖尸体的货源已被掐断,所以最近这几天,太平间里又积攒了七八具尸体。有一天晚上,李文余发现那辆大型面包车,又停在了太平间门口。他早就想跟踪这辆车,看看这些尸体都被送到哪里去了,究竟干什么用了,因为这些人,从来不让医院的尸体搬运工替他们搬运尸体,都是自己动手。再说,这些人也不像替人往汕头运送火化尸体那些人容易接触,对外人十分警觉。趁他们忙着搬运尸体,李文余跑到驾校,跟看门老人说,他想借一辆车出岛看一个朋友,天亮前准回来。

    看门老人觉得,天都这么晚了,李文余还要借车出去,便诡秘地笑了笑。李文余觉得老人今天很怪,不像以往那样态度明朗。

    “大伯,您还不放心我吗?一不饮酒,二不吸烟,几乎没有任何不良生活习惯,非常遵守交通规则。最关键的一点是,在您的教导下,我的驾驶技术非常好啊?对了,我还好几次去汕头替人家开车,而且都是夜间行车,都没有出事啊?”

    看门老人见李文余误会了他,又不好明说,便不跟他开玩笑了,将一辆拉达车装满油,让李文余将车开走了。

    拉达车刚刚驶出驾校门口,李文余就看见那辆大型面包车,已经驶出医院后大门。李文余轻点油门,缓慢跟踪过去。大型面包车驶向嘉禾路后,往右一拐,上了成功大道。李文余很清楚,如果一直沿着成功大道走下去的话,很快就会驶出沧海市地界,几个小时后,将到达古州城内。

    “难道,这些人是从古州城赶来的?”

    李文余这样想着,看见大型面包车在一个匝道处,突然向右拐去。他赶紧也将方向盘向右一打,跟着下了匝道。面包车驶出匝道出口,一路向左拐去,李文余一看,前面就是天马山火葬场,心想,可能他是太多心了,这些无主尸体,是往火葬厂送的呀?

    李文余这样想着,不自觉地减速行驶,甚至一度想在附近一个转弯处调头回去,因为他觉得已经没有必要再继续跟踪下去了。

    就在李文余,打算调头回去时,发现一辆黑色小轿车,隐秘在路边一堆水泥预制件后面。当时他也没太在意,以为是谁的车遇到了麻烦,暂时停在那里,在等4S店派专业人员前来施救。可就在这时,那辆车的车灯,突然亮了,接着就听到了启动的声音。李文余随便朝那辆车看了一眼,突然,他发现车里面那个女人的面孔,十分熟悉。这时,那辆车已经从水泥预制件后面开了出来,直接尾随大型面包车而去。就在那辆黑色轿车与李文余的拉达车擦肩而过时,他看清楚了那张脸,看清楚了黑色本田轿车,以及车后面的车牌号。他想起来了,车里面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沧海晚报女记者苏珊珊。

    他现在的第一反应就是,苏珊珊肯定也在跟踪这些运送尸体的人,他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为他很了解这个记者,他二话不说,一个大转弯,将车子重新转回了方向,紧紧跟在了苏珊珊的车后面。两辆小轿车,都没有开灯,一前一后,与前面那辆大型面包车,相隔50米远的距离。

    对于任何人来讲,他在跟踪别人的时候,突然出现一辆陌生车子跟在后面,都会认为,他似乎也被人跟踪了。但是,李文余并没有看到苏珊珊为此做出任何异样的反应。难道是女人的迟钝,还是她天生具有临危不惧的胆量?李文余相信后者。

    大型面包车在没有路灯的黑夜里,轻车熟路地拐进了一条逼仄小路,宽大的面包车车身,将路两侧茂密的竹林,刮得前后摇摆,车子驶入一个漆黑的工厂大院里。

    苏珊珊的小轿车,悄悄地停在了那片罗汉竹林里。她见后面的拉达车已经停稳,这才悄悄地下了车,将车门轻轻关上,直接朝拉达车走过来。还在路上时,李文余就想好了,既然今天让他碰上了苏珊珊,那他今天就替她充当一把保镖吧,这真是老天的安排啊!其实,他早就想替女记者分担一点危险了,她搞的那些调查,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但是,李文余绝对没有想到,苏珊珊居然直接来到他车前,轻轻地响动了几下车窗,示意他将车门打开。

    “这真是奇怪了,她怎么就知道,后面的车里是我?”

    忽然间,李文余想起来了,原来拉达车上写着“教练车”字样。但又一想也不对,教练车多了,路上到处都是,怎么就肯定车里的人是他呀?忽然,李文余想起了驾校看门老人刚才那诡秘的微笑。

    “难道说是他?对了,是他,准是他看出了我出岛的真正意图,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苏珊珊,没想到当时苏珊珊,已经在路上了。”

    李文余来不及想那么多了,只好将车门打开。

    “珊珊姐……,是你呀?”

    “李文余,别跟我装糊涂了?说,你为什么跟踪我?是谁告诉你我出来的?”

    苏珊珊说着,一屁股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她说话时,眼睛仍不时地望着漆黑的工厂大院。

    “啊,……其实,我不是跟踪你,……也没谁告诉我,你在路上,是我无意中碰到的。”

    “黑灯瞎火的,你一个人,开车跑这里来干什么?”

    李文余只好跟她说实话,他跟着那辆运送尸体的面包车,就是想看看,这到底是一家什么样的工厂。

    “李文余,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你只管多注意观察他们就可以了,我并不希望你也参与进来,要知道,这件事情的幕后,很复杂,弄不好,要出人命的!”

    “珊珊姐,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一个人出来?今天,要不是我碰上,谁会知道,你一个弱女子,独闯虎穴,会遇上什么危险呀!”

    “什么弱女子呀,我是一个新闻记者,即使被他们发现了,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可你就不一样啦!”

    李文余知道,这是苏珊珊在关心他,其实,她自己也知道,对她而言,同样很危险。之前,他们在教练场上,谈论那些人贩卖尸体勾当时,她亲口对李文余说过,这些人行动诡秘,背景很深,还远远不止在死人身上做文章这么简单,极有可能,与沧海市地下器官移植黑幕有关联,一旦落入他们手里,肯定凶多吉少。

    说到这里,关于汽车培训学校里的看门人与苏珊珊的关系,华山不得不作简单说明。苏珊珊是看门老人的外甥女,因此,她与李文余认识,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李文余一有空就往汽车培训学校跑,除了学习驾驶之外,他还把太平间里的事情跟看门老人讲。再说看门老人的外甥女苏珊珊,一个跑医疗口的晚报记者,也会时不时在没有停车位的情况下,将她的黑色本田小轿车停在舅舅儿子的驾校里,那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既不用缴费,又不担心被人刮碰。但是,对于女记者苏珊珊而言,她认为把车子停在这里,除了上述好处之外,还能经常收到意外的收获。这些收获,她决不可能从某些医院的医政处官方得到,却能从一个尸体搬运工那里,详详细细地获得。

    还在非典之前,苏珊珊就已经从李文余手里,获得了大量关于贩卖尸体的罪恶勾当。因为当时非典报道任务很重,她没来得及跟随他们去广州汕头实地调查。非典之后,她曾经几次以看似不经意的样子,漫步于太平间,想亲眼目睹一次尸体被他们搬运的过程,但每一次都被医院相关人员及时发现,假以辞色后,被温柔地带离了那里。

    苏珊珊是晚报知名记者之一,她的医疗新闻,基本上没有生硬的专业术语,也没有简单的医疗案例,她的稿子读者看了,既能读到医生的良苦用心,也能读到人生的哲理,同时,也不乏科学道理,很受读者喜欢。但这并不等于说,苏珊珊是一位仅仅凭理想从事新闻业务的记者,不食人间烟火,相反,晚报领导给她规定的软文任务,也都是超额完成。

    但是,几乎所有的医院,都知道在这些看似随大溜儿的背后,苏珊珊还有着不可妥协的新闻职业操守。一旦某家医院干出了有悖社会公德的事情,一经被她发现,登不登是晚报领导的事情,她绝对会照写不误。

    鉴于此,几乎所有医院的负面新闻,都对她一概封杀,决不向她透露半点信息。所以说,当苏珊珊想靠近太平间,她自己还没有查到任何蛛丝马迹时,人家已经嗅到了她的企图。这个时候,医政处的大姐姐们,总会非常巧合地在太平间附近与她偶遇了,并告诉她,医院最近刚刚从国外进一批高级设备,正要找她刊登软文广告哪。接着,苏珊珊就被大姐姐拉走了。

    突然,漆黑的工厂大院,一片光明。苏珊珊和李文余抬眼望去,发现大院里有人影在晃动。他们猜想,一定是开始搬运尸体了。两人一前一后,悄悄地朝工厂大院摸去。他们穿过茂密的罗汉竹林,走进那条逼仄小路,果然看见七八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用滑车将尸体一个一个运送到一幢大楼里。

    苏珊珊和李文余,屏住呼吸,不敢弄出一点声响,他们看见有人握着冲锋枪,站在大楼门口。再看那些工作人员,也不像一般工厂的工人,胸前都挂着小卡片。

    很快,几具尸体都被搬运了进去,所有工作人员也都进了大楼里,大楼铁门随即关上,大院门口的灯也突然关掉,大院里一片漆黑。突然,大型面包车开启大灯,然后将车缓慢地开进附近一个车库里。

    看来,他们想从正门进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即使进去,也很快会被人发现,因为人家都穿着统一的工作服,并且有身份牌照。

    李文余小声对苏珊珊说道:

    “珊珊姐,要不,咱们回去吧?”

    苏珊珊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也有撤退的打算。正在这时,那个司机停好车后,从车库里走出来。苏珊珊眼睛一亮。

    “李文余,”李文余回头看着苏珊珊,“你怕不怕?”

    “……有点怕,但是,我能克服!”

    其实,苏珊珊这样问李文余,也是她感到害怕的一种表现。奇怪的是,她这样问过李文余后,竟然觉得不怎么害怕了。

    “既然咱们来了,一定要探个究竟出来。李文余,一旦咱们被发现了,就说咱们是姐弟俩,我就装着路上生病了,头痛得厉害,想进来找点药。不然,他们不会放过咱们的。”

    李文余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不光有着一股子勇敢劲头,敢情还是有勇有谋啊!便点头答应着。但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顺手从地上摸起一根木棍,攥在手上,以防万一。

    这时,那个司机已经走到大楼门前,只见他伸手揭开上衣扣子,从胸前掏出一个塑封的小牌子,往门禁上一挨,门哗啦一声开了。司机身体肥硕,将门推得很大,人才进去。就在司机身体进去,门还没有完全关上时,李文余快步上前,猫着腰,将那条木棍,塞进门缝底下。他们没有马上进去,而是等司机走进大楼里面很远时,李文余才将门慢慢拽开,让苏珊珊先进去,随后,他也跟进来,轻轻将门用木棍又虚掩上。没想到,门禁发出咔地一声空响,已经走出很远的司机突然察觉到什么,猛一回头,却什么也没发现,然后,又继续往前走。

    “李文余,咱们就跟着那个人走。”

    “珊珊姐,跟一个司机有什么用?不如到别的生产车间,直接寻找尸体下落去。”

    不错,在前面不远的车间里,已经看到了明亮的灯光,说明那里有人正在工作。但是,那里灯光通明,无法隐身藏匿。而这里,虽然没有开灯,他们却将大楼里面的精密仪器,看得清清楚楚。这些精密仪器,就连跑多年医疗口的苏珊珊,也看不懂。这些精密仪器,太陌生了,与一般医院里给人治病的机器,完全不一样。苏珊珊真想停下来,用手机屏幕光,认真研究一下,这些仪器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可现在不行,她必须马上跟上那个司机,因为凭她的直觉,那个司机,要么是去他的上级那里汇报去,要么是到某些考勤部门报表去了。

    苏珊珊的分析,果然没有错,那个司机直接来到了主管办公室里。这间办公室外面的走廊没有开灯,办公室里的灯光因此显得非常明亮。一个大个子、高鼻梁的外国人,见到司机进来后,马上笑着站起来,说了句哈喽!

    “哈喽!”司机回应一声,“哈里斯,你猜猜,今天一共有多少件?”

    “杨虎,你就别跟我卖关子啦,快告诉我,一共是多少件?”

    “八件!”杨虎举起拇指和食指。

    “OK!杨虎,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咱们公司的一万件作品的生产目标,就要实现啦!”

    “不过,……”

    “怎么啦,杨虎?”

    “……”

    杨虎走到哈里斯跟前,哈里斯是个大个子,他得稍微翘起双脚,才能将嘴对着他的耳朵,小声说道:

    “我被人跟踪啦!”

    哈里斯听了,楞了一下,脸上刚刚还挂着灿烂的微笑,顿起敛容,但随即又恢复了常态。

    “杨虎,依你看,这次会是什么人?”

    “你猜猜?”

    这个时候,哈里斯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一年前,几千名沧海市民,打着“活着需要尊严!死了需要尊重!不要人体塑化!人类不是动物!”大横幅,从岛内,一路走到十多公里的天马山脚下,最后,将这个神秘的大院,团团围住,强烈要求政府取消外资在沧海市设立人体塑化公司的场面。

    “杨虎,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一次,应该还是她吧?”

    “我看是,黑色本田车,我认识!”

    哈里斯沉默了。他有些搞不懂,按道理说,沧海晚报女记者苏珊珊,应该长点记性才对。一年前,若不是她在晚报上披露了天马山脚下这家人体塑化公司不规范使用尸体的事实,也不会在社会上引起那么大的反响,最后导致一场规模很大的市民游行活动。当时,只是一般知识阶层的人,举着上面说过的横幅内容,到市政府门前静坐。后来,参与的市民越来越多,由于政府最终也没有接受游行群众的请求,有人倡议,要将游行队伍开到岛外,直接到那家人体塑化公司门前示威,让他们早日搬出沧海市。

    当时出面与游行队伍进行交涉的市领导,是主抓文教卫生的女副市长杨茜。也许是因为她的强硬态度,让游行群众无法接受,游行队伍才开赴岛外天马山的。

    当初,杨茜是这样回答游行群众的:

    “亲爱的沧海市市民,我的兄弟姐妹们,此时此刻,我完全可以理解你们的心情。不错,在我们中国,是有着‘人死为大’的说法,不管这个死者生前如何,是否为社会做过多大的贡献,哪怕不但没有做过什么贡献,甚至还危害过社会,甚至可能就是一名罪犯,一旦他们死了,对于已经没有了意识的躯体,我们都应该尊重他,因为我们是同类!但是,社会在发展,人类的观念也需要不断更新,这才能跟上时代发展的需要。

    过去,我们只知道人死后,入土为安。再后来,我们又实行了殡葬改革,对死者进行火化处理,确实给社会带来了很大的好处,不用占用越来越稀少的耕地了。可是,我们还是落后了,因为我们依然在浪费生产资料哪!……”

    听到杨茜最后一句话,游行群众爆发出尖锐的叫骂声。

    “这是什么狗屁话!人都死了,怎么还能成为生产资料?”

    “要是你的家人死了,也被拿来当生产资料,你愿意吗?”

    “说白了,就是拿死人赚钱!”

    杨茜知道口误,被人抓到把柄,赶忙改口说:

    “市民朋友们,你们要听我把话说完。我刚才所说的‘生产资料’,并不是指我们国内的亡者,而是指的国外尸体。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这家人体塑化公司的所有尸体来源,除一小部分各大医学院校捐献的遗体外,其余的遗体,完完全全都来自境外,更具体一点,就是来自德国的遗体捐献者。”

    游行群众中,立刻有人反驳说:

    “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沧海晚报都已经披露了,说有很多遗体,就来自于沧海市各大医院,这又怎么解释?”

    “是呀,如果政府隐瞒事实真相,难以不让我们怀疑,万一哪一天我们突然死了,谁知道我们的尸体,会被怎样处理?”

    “人体塑化公司遗体来源,必须要说清楚!”

    “政府办事,必须要透明!”

    那时,杨茜弟弟杨虎,就站在游行群众队伍中,静静地聆听着姐姐的喊话。但他很快发现,市民似乎并不买姐姐的账。当他发现,游行队伍开始向岛外开拔时,他给哈里斯拨打了电话。

    哈里斯想到这里,竟情不自禁地喊出了苏珊珊的名字。

    “又是这个苏珊珊!该死的!”

    杨虎叫哈里斯小点声,苏珊珊已经听到了。她一紧张,脚下碰到一个东西,立刻发出一阵金属的响声。

    “杨虎,赶快通知警卫室,关闭大门,把苏珊珊抓起来。”

    哈里斯歇斯底里的喊叫声,早已惊动了苏珊珊和李文余。哈里斯办公室外面的走廊里,还没有开启电灯,李文余抓住苏珊珊的一只手,拼命往门口跑。苏珊珊突然想起需要门禁才能打开门,她大声对李文余说:

    “小李子,你先到那些机器后面躲起来,他们好像没有发现你,然后你再找机会出去,把我的情况告诉晚报领导,他们一定会救我出去的。”

    苏珊珊说着,将李文余推到一边,自己假装往门口跑。李文余一步也没有离开苏珊珊,继续抓着苏珊珊的一只胳膊不放手,几步跑到门禁处,一把将门拉开。

    两个人刚刚跑出大楼,大楼里所有的灯全亮了。苏珊珊已经上了自己的黑色本田车,一边将钥匙插进,一边发动汽车,一边催促李文余快上车。李文余没有上苏珊珊的车,却将她的车门关上,做出让她快走的手势,然后朝自己的车走去。苏珊珊似乎明白了李文余的意图,只好调转车头,快速从来时的小路开出去。

    当大院里的灯全都亮时,李文余已经上了拉达车,缓慢尾随在苏珊珊的车后。李文余见苏珊珊把车停在路口,似乎在等他跟上来,赶忙给她电话,让她快走,他在后面掩护,因为那时杨虎并没有发现他。苏珊珊没办法,只好加大油门,很快将车开上成功大道。

    李文余本想跟在苏珊珊后面,赶紧回到市区,就在这时,他看见几个人手持棍棒,急火火地上了大型面包车。李文余一看这情形,想都没想,立刻将拉达车调整一下方向,停在路口,然后下车,掀开车前盖,随便拆下一个零件,装进裤兜里,给人一种零件脱落,无法启动的样子。这是李文余从看门老人那里学来的。

    面包车开到出口处时,被拉达车挡住了去路。面包车门打开,跳下几个彪形大汉,一把揪住瘦小的李文余,让他赶紧将车移开。李文余两手一摊,做出愁眉苦脸样子。这时,杨虎在车上探出脑袋,见是一辆教练车挡住了去路,感到很晦气,大骂那些人:

    “废物!赶紧把他的破车周到一边去!”

    几个大汉,立刻动手,将拉达车推到了路边,然后上车,快速驶入匝道,进入成功大道。李文余猜测,苏珊珊的车,应该开出有5公里左右,他知道她的本田车排气量是2.4的,再加上已近午夜,路上几乎没有车辆,开100迈,应该没问题,大型面包车想追上也不容易。李文余赶紧从裤兜里把那个零件掏出来,不慌不忙地装上,然后坐进车里,启动车辆,进入匝道,紧紧跟在大型面包车后面。此时的李文余,心里并不是十分的紧张,他觉得只要他看紧了前面这辆面包车,珊珊姐就应该是安全的。如果面包车追上珊珊姐的本田车,那他李文余也不是吃素的,他会不惜一切地冲上去,将面包车别住,不让他们靠近珊珊姐的车。于是,他将速度控制在与面包车同样的速度,并保持一定的距离。

    此时,成功大道上往来的车辆已经很少,路上显得有些寂寞。自从学会开车以来,李文余跑过几次长途,基本都是走高速。以往的高速路上,车辆非常多,不断有超车喇叭鸣叫着,从后面超过去,想打瞌睡都难。忽然,李文余发现大型面包车放缓了速度,李文余也不得不跟着放缓速度。

    突然间,一种难以名状的心理,让李文余感到有些难受。他说不清楚,是身体什么地方出了毛病,还是由于过度紧张引起的心理不适。眼看前后两辆车驶入嘉禾路口,这时,前面的面包车突然停了下来。也就在这时候,李文余发现,路口处围了五六名交通警察,好像那里刚刚发生过一场交通事故。一种不详的感觉,袭上心头,李文余仿佛看到了死神,狰狞的面目。

    此时此刻,李文余已经忘记了面包车上几个人的存在,他下了车,连车门也忘了关,小心翼翼地走到前面。一辆黑色本田小轿车,正被一辆几十吨重的大卡车,重重地轧在上面。小轿车已经严重变形,几乎被轧成扁扁的,一大片紫黑色的血,从车里面流到外面。可想而知,里面的人,必死无疑。就在这时,中山医院的120急救车,一路响着警笛,开到肇事现场。

    肇事大卡车司机,早已逃离现场。根据这种情况,即使司机在场,也不能挪动下面的车辆,那会对小轿车的人,造成二次伤害。即使已经知道车内人已经死亡,交警也不会允许这样做的。

    交警很快调来了一辆大型起吊车,在交警的指挥下,大卡车被慢慢地移开了。当一个血肉模糊的女人,出现在大家面前时,李文余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昏倒过去。这时,一个警察走过来,让他赶紧将车开走,不要停在这里。李文余这才想起,他还没有驾驶证,赶紧清醒过来,悄悄地走开,将车子开到不远地方停下来。李文余将头附在方向盘上,眼泪唰唰地流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李文余在车里面,远远地看见,医护人员将苏珊珊的身体,缓慢地抬到了担架上。他发现,珊珊姐头发披散着,一直手臂,在担架边上下垂着,还不停地往下滴血。很显然,珊珊姐已经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李文余突然意识到,应该给看门老人打电话,把苏珊珊被害的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他。

    十几分钟后,当120救护车驶入中山医院后院大门口时,李文余的拉达车,也紧随其后地停在了大门口。看门老人,早已经悲伤欲绝地等候在那里。救护车后门打开,几个护士将滑动担架从车上抬下来。老人家快步走过去,将护士们推开,一把掀开蒙在苏珊珊脸上的白布,伸手去摸她的脉搏。

    护士们不认识老人,想把他推开,李文余赶忙走过去,对她们说,死者是老人家的外甥女,晚报记者苏珊珊。李文余的话,像是一声晴天霹雳,让护士们感到震惊,就连那位夜班急诊医生听了,也感到十分惊讶。在中山医院里,无论是医生,还是护士,几乎没有不认识晚报记者苏珊珊的,即使没有见过面的,听也听说过这个名字。

    老人家紧紧握住外甥女的手,他已经感觉不到外甥女的温暖,苏珊珊的手,冰凉冰凉的,一点温热都没有。

    医护人员不忍心打扰老人,站在他身后,默默为女记者祈祷。不知过去了多久,中山派出所来了两位警察,接着,沧海晚报总编辑和一个年轻女子也各自开车赶来了。这位总编辑性格直率,看上去50多岁的年纪,看到自己的记者竟然在大半夜里死于车祸,感到十分蹊跷,当时就向中山公园派出所警察,指明了这一点。看样子,两名警察跟总编辑都很熟悉,他们一边客气地答应着,一边开始检查苏珊珊的身体,同时,也检查了护士人员放在担架上的苏珊珊的挎包。挎包里除了手机和一串钥匙外,再就是简单的化妆品和一个笔记本。两个警察将笔记本翻了一遍,发现上面一个字也没有,又将笔记本放进挎包里。年轻女子在一边看得十分清楚,趁警察不注意,赶紧将笔记本悄悄地从苏珊珊挎包里拿出来,放进自己的挎包里。

    李文余将拉达车开回教练场,立刻又回到太平间,看见苏珊珊的丈夫,已经赶来了。看着苏珊珊家人的悲伤情绪,李文余真想当面将苏珊珊的死因,告诉他们,因为这个时候,大型面包车的人,一个都没有跟随过来。

    但是,李文余很清楚,他仅仅是凭自己的感觉和推断,苏珊珊是被他们害死的。他并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那辆大型卡车,是接到了哈里斯的或者某人的电话,然后迎面撞上苏珊珊小轿车的。

    不知什么缘故,苏珊珊的真正死因,一直没有查出,警方最后给出的结论是交通肇事,肇事司机逃逸,至今无下落。一直坚持要查出真相的沧海晚报总编辑,却被莫名其妙地免了职,说他年纪大了,让他去日报新闻研究室,换上一位年轻的总编辑。

    这个年轻的总编辑,就是当年江童颜介绍来的实习生高洪彬。高洪彬接受了苏珊珊徒弟傅格格的请求,让她全盘继承了师姐的医疗口,并且独当一面。

    在没有结案的日子里,李文余几乎天天守在苏珊珊的尸体旁。他一连几天,都没有去教练场,觉得愧对看门老人,作为一个男子汉,他没有保护好老人家的外甥女,深感内疚。所以,他决心守在珊珊姐的尸体旁,看谁敢打她尸体的主意。直到终于有一天,珊珊姐的尸体,被送到天马山火葬厂火葬了。

    李文余并不死心,他知道苏珊珊所以冒着生命危险去调查那里,肯定是有原因的。再说,他也亲眼看见,这家公司将中山医院的无主尸体弄到了那里。所以,他又好几次开着那辆拉达车,独自一人前往天马山脚下,试图进一步探寻那里的秘密。

    苏珊珊的被害,加速了李文余与傅格格的相识。那天晚上,李文余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回到12楼单身宿舍,同室的人已经熟睡。李文余无心躺下,为了不打扰别人的休息,他悄悄地站在窗前,眼巴巴地望着楼下的太平间。他知道,用不了多久,珊珊姐经过法医检验过的遗体,就会被送到这里。果然,没过一会儿,中山医院120救护车闪着蓝色的灯光,悄然驶入大院里,却没像平时那样鸣着警笛。车停稳后,立刻从车上跳下好多人,将一副担架滑到地面上,被两名夜班急诊科护士推进太平间里。李文余知道,珊珊姐回来了,顿时怆然泪下。

    李文余所熟悉的太平间,突然变得陌生了起来。他站在门口,不敢往里迈一步。平日里,这里进进出出的尸体,他看得多了,却没有像今天这样的感觉。用悲伤、痛苦、难过,也很难形容他此刻的心情。苏珊珊的丈夫,站在遗体旁边,仅仅几个小时的功夫,便让这个原本乐观、开朗、自信的人,被摧毁成哀毁、沮丧、木呐的样子。

    此时,急诊科的医生及护士,已经离开了这里。他们临走时,对苏珊珊丈夫,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又握了握站在苏珊珊遗体旁边的一个年轻女子的手,并说了句“那就辛苦你了”之类的话。这时候,太平间里,就只剩下苏珊珊丈夫和李文余,还有那个年轻女子。

    也许,苏珊珊丈夫无法面对,已经被撞得面目全非的妻子,总之,当那个年轻女子,将蒙在苏珊珊脸上的白布,慢慢地掀起时,他始终不敢看一眼妻子。此时,年轻女子,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到苏珊珊脸上,正用一块护士们留给她的白纱布,沾着清水,一点一点擦拭着苏珊珊脸上的血迹。

    李文余几次上前,想去帮助那年轻女子,都被她轻轻地推开了。就在李文余靠近珊珊姐遗体的时候,他才清楚地看到,珊珊姐的头颅,已经被压扁了,混乱的头发和已经变成紫黑色的血,将一张不成样子的脸,严严实实地覆盖着。尽管这样,李文余还是认出了,那就是珊珊姐,一个昔日里快言快语,性格泼辣的川妹子姐。

    既然不让靠前,那就当帮手吧,李文余一个劲儿地给那年轻女子递白纱布。护士留下来的白纱布,很快就用光了,地上到处都是带血的纱布。李文余立刻跑到急诊室,从那里拿来更多的白纱布,还有两瓶75度酒精。

    现在,珊珊姐的模样,好看多了,不那么恐怖了。直到这时,苏珊珊的丈夫,才敢慢慢地靠过去。但是,当他看到妻子的容貌时,悲伤之情,终于突然爆发出来。一个大男人,就这样,趴在妻子的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不用介绍,李文余已经猜到,这个勇敢而顽强的年轻女子,她应该就是苏珊珊的徒弟傅格格。不错,当她还是一个见习记者时,李文余就知道,珊珊姐有个徒弟叫傅格格。

    当时他还不太明白,为什么珊珊姐一旦涉及到地下器官移植黑幕,或涉及到人体塑化公司的时候,珊珊姐的稿子上,却总是她一个人的名字?这个问题,直到珊珊姐被害后,李文余才终于明白,原来,珊珊姐是在保护她的徒弟。

    就这样,李文余慢慢地了解了傅格格,并知道这个实际上并不比珊珊姐小几岁的女记者,同样具备珊珊姐那样的职业素质,在一定程度上,她甚至比珊珊姐胆子还要大。

    有一天,傅格格完成了中山医院一个采访对象后,悄悄地来到李文余的太平间。她已经从李文余那里获悉,这个时间段,那位彪形大汉班长,已经脱掉工作服,去附近一家棋牌室里搓麻将去了。

    傅格格见太平间里没有别人,小声对李文余说道:

    “文余,我觉得,天马山那边的事情,先搁一搁,刚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一定非常戒备。总之,这家公司不像是一天两天就能消失的。我倒是掌握到蔡唐村地下器官移植的一些情况,如果你愿意,可以帮助我去调查,怎么样?”

    李文余二话没说,立刻答应了。

    23

    在傅格格和李文余还没有进入蔡唐村之前,有必要先介绍一下那里的概况。

    位于沧海市城乡结合部的蔡塘村,是一个外来人的聚集地,在这里,可以听到来自全国各地的口音,就连中国最西部的新疆口音和拉萨口音,偶尔也能听到。

    随着城市化进程,与沧海市区仅几公里之遥的蔡塘村,已然成外来人走向梦想的驿站。这里房租便宜,仅是沧海市中心房价的三分之一。这里的菜价更便宜,仅为市中心菜价的四分之一。当然,这里也是某些犯罪分子的温床,治安案件和刑事案件案发率,往往是市中心的三倍。因此,这里也是一个令警方头疼的地方。

    其实,警方早已获悉,一个专门以传销为诱饵的地下器官移植组织,已在这里藏匿了很久。而最先获得这个信息的人,正是沧海晚报记者苏珊珊。有一天,苏珊珊在为一个四川老乡的儿子找工作时,无意间听小老乡说,他的几个小伙伴突然就消失了,这引起了苏珊珊的警觉。

    之前苏珊珊也曾听说过,蔡唐村里有人在搞地下器官移植勾当,只是消息并不确定,她才没有马上去蔡唐村进行调查。当她听说几个小老乡突然失踪后,立刻怀疑这件事情,跟那个所谓的传销组织有关系。于是,她开始着手调查蔡唐村。

    恰巧这个时候,沧海市被国家卫生部定为器官移植示范城市,副市长杨茜主抓这项工作。上级同时还要求所有器官移植示范城市,借此机会,开展一次器官捐献大宣传,既要表彰先进的器官捐献典型事例,也要对器官捐献的负面典型案例,譬如群众反应强烈的地下器官移植现象,给予披露。作为跑医疗口的记者苏珊珊,责无旁贷地参与了此次活动。

    就在苏珊珊将着手对蔡塘村地下器官移植组织黑幕进行秘密调查时,沧海晚报得到上级指示,让他们立即停止对地下器官移植黑幕的所有调查及报道。沧海晚报总编辑非常不理解,直接质问市委宣传部理由何在?上面回答得也很干脆,负面东西的报道,会影响到器官捐献的正常开展。接到限令的还不止新闻界,同时还有沧海市警方。那时候,沧海市公安局正准备结合晚报记者的调查,对蔡唐村采取一次大规模的搜捕行动。

    苏珊珊感到十分纳闷。直到有一天,苏珊珊发现,有人利用中山医院里无主尸体进行买卖交易,她才明白,为什么市里会突然责令沧海晚报立即停止地下器官移植黑幕的所有报道。

    苏珊珊的报道虽然不能见诸报端,调查却一天都没有停止。表面上看,她的身影,照例出现在各大医院的病房里,随后那些典型的医疗案例,以及医生与患者的感人故事,一篇篇地在晚报上登载出来,可私下里,她依然对蔡唐村地下器官移植组织进行着秘密调查。

    一天,苏珊珊的四川小老乡打电话告诉她,说他一个同乡伙伴,不久前听人说,蔡唐村有家小诊所,让他们帮助寻找O型血的人,同乡便问找O型血的人干什么用?小诊所的人回答说,有人出高价买O型血人的一只肾,去救一个人。问一只肾给多少钱?回答说,反正比一般的肾贵好几倍。

    苏珊珊让小老乡帮她找到那个同乡,想当面询问他。小老乡答应了,但多少天都没有回信,苏珊珊便给小老乡打电话,结果,小老乡告诉她,那个同乡,自打跟他见过一面后,人就再也联系不上了。这个消息,让苏珊珊觉得非常奇怪。

    后来,苏珊珊在中山医院采访时,无意间听到采血室几个护士在议论一件事情。

    “什么来头呀,让我们这么做?”

    “天天让我们搜集O型血患者的信息,这是违法的事情呀!”

    非典时期,苏珊珊曾跟随中山医院急诊小分队,共同经历了三天三夜,其中,就有许多采血室里的护士。那天上午11点多了,苏珊珊从医政处出来,经过采血室时,听到她们在休息室里的议论,便走进去,跟她们闲聊了起来。

    “呦,这姐几个,在议论什么哪,好像气氛不对呀?”

    那几个护士,便将院领导,让她们每天注意搜集O型血患者信息的事情,跟苏珊珊说了。苏珊珊也觉得这件事情很神秘,却又弄不明白怎么回事儿。

    苏珊珊是这样的性格,凡觉得有问题的事情,她一定会想办法弄明白,不然连觉也睡不好,更何况,她已经将这件事情,跟器官移植联系在了一起。她看了下表,距下班还有一点时间,找个借口,说忘记了一件事情,还得上楼,离开了采血室。

    苏珊珊上了五楼后,直奔医政处而去。还好,办公室里只有李大姐一人在。苏珊珊一回来,李大姐就猜到了她的意图,见苏珊珊进来,将门轻轻关上,说道:

    “说吧,珊珊,你想打听什么?”

    “搜集O型血患者的信息,是怎么回事?”

    李大姐的脸色,顿时严肃了起来。她没有马上回答苏珊珊的提问,但也不像是拒绝的意思。很显然,她可能意识到了某些危险性,出于对好朋友的关怀,在透露消息之前,她必须要让朋友意识到,她所关心的事情,是要承担巨大风险的。

    “珊珊,听姐一句劝,做人,凡事不要太明白了,人,一旦太明白了,就会给自己带来麻烦。古人说,‘智料隐匿者有殃’,你懂的。”

    “李大姐,你今天怎么啦,难道说,那件事情的背后,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李大姐想了想,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道:

    “珊珊,你既然很想知道,大姐就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据说,北京一位退休后仍然享受国务委员待遇的红二代,有一天,他突然得知,惟一的孙子,竟然也患上跟他当年一样的慢性肾衰竭症。这位红二代,再次感到命运对他不公,因为他的孙子,被查出跟他是一样的O型血,以及万分之几的独肾。现在,他的儿子和儿媳妇,正在为寻找不到合适的肾源供体而发愁。

    如果是一般的肾衰竭,他们也许早就找到了配型的供体,可问题是,O型血属奇缺血型,十分难找。他们从北京找到全国各地,居然都没有找到可配型的肾源供体。

    就这样,这个不幸的消息,把这位红二代的记忆,再次带回到了文革后期那段历史。那时候,一部分走资派官复原职,这位红二代也重新回到领导岗位。不久,他便罹患了慢性肾衰竭,需要换肾。他是O型血,还是天生的独肾。这就意味着,如果找不到配型供体,他将必死无疑。

    在当时那样的年代里,又没有肾脏数据库,到哪儿去找O型肾呀!红二代是官复原职的当权派,马上调动所有力量,寻找O型血供体。可惜,都没有找到。后来,有人向他汇报,监狱中有一名女反革命分子是O型血,与他完全配得上。这个消息,让红二代喜出望外。接着,那个原本被关几年有可能被释放出来的女反革命,改判死刑,立即执行枪毙。

    接近六月的季节,完达山突降大雪,在女反革命被押赴刑场的同时,一辆白色救护车,也出现在刑场边上。执行人员宣布完女反革命死刑后,枪声并未响起,却从救护车里跑出几个身穿白大褂的人,他们将女反革命按倒在地上,将其翻转过来,将冰凉的酒精棉在女反革命后腰上擦拭好一阵后,另一个人用手术刀将女反革命后腰,划开一个大大的口子,将一只鲜活的肾取出来,马上送到救护车上,给正在等待的那个红二代移植了上去。

    就在执行枪决的人,将血肉模糊的女反革命拉起来,准备执行枪决时,那个穿白大褂的人,又匆忙地跑了回来,大声喊道,‘等一等,另外一只肾也要摘掉备用’。

    就这样,已经昏迷的女反革命,剩下的一只肾也被摘掉了。然后,一声清脆的枪声,回荡在白雪皑皑的山坳里。听说,那个红二代,由于保养得非常好,多少年后,都没有用上另外那只备用肾。即使这样,那只备用肾,为防止万一,一直保留到最后细胞死亡,也没有给别人用上。没想到,几十年过去了,这位红二代的孙子,居然发现也是独肾,自然也是很难配的O型血啦!

    李大姐停了停,说道:

    “珊珊,你说,这是不是现实报?”

    “李大姐,那位红二代,不是还有一个儿子吗?父亲可以为儿子捐一颗肾呀?何必这么大动干戈,全国范围搞的鸡犬不宁?”

    李大姐听了,诡秘地笑了笑,知道她的故事,骗不了苏珊珊。

    “你问得真好。其实,一般人也会这么问,何况你一个跑医疗口的记者?那我就讲得明白点吧。

    十多年前,红二代在古州的儿子,背着他老爸将那个在他眼里看作是孽种的女儿遗弃后,夫妻俩通过试管婴儿,总算有了自己的儿子。没想到,他们的儿子长到十几岁时,竟然也患上了尿毒症,这时才发现,孙子跟爷爷一样,竟然是独肾,一种很难配型的0型血。

    在多方找不到供体的情况下,父亲决定捐出自己的一个肾,来救儿子。结果发现,父亲也是独肾!

    就这样,红二代立马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了O型血肾源的大搜集。

    你知道的,珊珊,未经本人同意,私自采集患者的血型信息,这是违法行为。可是,这种违法的事情,竟然是一位红二代在做。

    算了,故事讲到这份上,我就都告诉你吧!这个红二代的儿子和儿媳妇,都是古州市的大人物,男的在一家大型国企里当一把手,女的在省国税局里当处长。听说,红二代的儿子,很快就要去某省当省长了,至于儿媳妇,估计到时候,怎么也会被安排在她老公那个省政府里,担任个什么职务。

    珊珊,有一个问题,我就不明白。就算我们帮他们找到可以跟他孙子匹配的O型血肾源,如果人家不愿捐献,难道,他们也会像当年那样,采取强硬手段,把人家绑架到医院里,强行摘取器官不成?”

    李大姐见苏珊珊陷入深度沉思之中,赶紧提醒她说:

    “珊珊,大姐今天跟你说这么多,是怕你不了解真相,误打误撞地,到头来吃大亏,千万别犯傻,把我跟你说的这些,捅到报纸上!”

    “李大姐,你放心,今天你对我讲的这些,我一不会写在报道中,二不会对别人讲出去。但我敢肯定地说,这件事情,咱们的那位女大管家,一定是会很卖力气的。”

    苏珊珊说的那个女大管家,李大姐显然知道所指是谁。忽然,李大姐想起一件重要事情。

    “对了,珊珊,你提醒了我。前段时间,你不是在调查尸体买卖的事情吗?有一天,我去院长办公室有事,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那个女大管家,好像在电话中训斥院长。就听院长说,她一个记者,自己去的太平间,又不是他专门派人带去的。”

    “李大姐,我正想向你打听这件事情哪。太平间里的尸体买卖,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其实,这件事情,跟院长没关系,是那个女人直接插手办理的,院里一分钱也没拿到,就连那个尸体搬运班长,也是上面直接安插进来的。”

    “这么说,天马山下的人体塑化公司,也是她一手创办的?”

    “这个,我就说不准了。我只知道,表面上,这家公司与这个女人关系很大,但她是不是真正的幕后指使,连我老公也不清楚。”

    苏珊珊知道,李大姐提供的这些信息,具有很高的可信度,因为李大姐的老公,是政府秘书长。

    “珊珊,我把你当成好姐妹,同时,我也了解你的为人。大姐还得再嘱咐你一遍,我刚才跟你讲的这些,仅仅供你思考,绝不能透露出去。那样的话,无论对谁,都很危险。”

    “放心吧,李大姐。”

    苏珊珊心不在焉地回答着李大姐的提醒。忽然间,苏珊珊那颗被阴云笼罩的心,豁然开朗了起来。

    “明白了,全明白了,怪不得,上级突然制止晚报正在进行的地下器官移植黑幕的调查,同时,沧海警方原本正准备对蔡唐村进行全面搜捕,最终也不见任何行动。看来,都与北京那位红二代有直接关系。从某种角度说,那些非法地下器官移植组织的存在,终究在客观上与他们寻找奇缺的O型血肾源,有着密切关联。有朝一日,那位红二代为他的孙子找到了O型血肾源,也许,那一日,就是非法地下器官移植组织的末日。”

    苏珊珊对于这件事情的潜在危险性,有足够认识,所以,她一直没有将实情告诉徒弟傅格格。也许是苏珊珊有了某种预感的原因,总之,她将这些情况,全都写在了笔记本里,是用秘密方式写的。她相信,万一哪天她出事了,徒弟一定会接过她未竟的事业,继续查下去的。同时,她也相信,以徒弟的聪明和智慧,一定会发现,那本看似只字未写的笔记本里,隐藏着极大的秘密。

    苏珊珊将红二代为孙子寻找奇缺肾源的故事,写在笔记本后的第三天,她就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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