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我便早早起了,轻描淡书将我引至铜镜前帮我梳妆,我呆呆的瞧着镜内的人,深吸了一口气,罗纱,大清早的你这幅臭脸干什么?振作一点!你现在才刚刚开始,以后还是会有很多机会的!这么想着重新对轻描她们扬了笑脸,从梳妆奁里面挑了对青玉耳环在耳畔比着:“这好看吗?”
“啊……挺好的。”轻描见我忽然这么问她,有些怔怔的,我见她如此也只啧了声,早膳毕无事可做,便在宫里头发了一早上呆。
将近午膳时分瞿临委身上前报:“主子,顺婕妤访。”
“阿姐?”我嗔了瞿临一眼,“还不请进来?日后若是顺婕妤,便可不用通报了。”
未几阿姐入,我便让淡书去传膳:“正好与我一同用膳,姐姐用过了吗?”
“还没呢。”阿姐叹了一声,“昨儿你那事可是传遍了,你怎生还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没什么,只是半路丽贵妃来了,陛下……比较侧重她咯,就把我送回来了。”
阿姐蹙眉:“说的这般轻松,你可知外头的人如何传你的?可得有些心理准备,阿姐可堵不住后宫的攸攸之口。”
我敛眉,见阿姐模样好像真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遂秋波流转:“那我便不出宫呗,省的平白惹自个儿心烦。”
阿姐嗔我一眼:“你这是什么歪理儿?”
“阿纱的歪理。”我对她比了个笑脸,自然惹了人嗔语生生,瞿临又禀,“江御女求见。”
我一凛,瞧了眼阿姐,只见人眯了眼:“江氏?那个抢你风头的江氏?”
“阿姐……”
“去请进来。”阿姐执著夹了块鱼,意淡书去请。
阿嗔噙着一抹笑莲步而入,见殿内不止我一人,面上笑容滞了滞,却仍是依礼福身:“嫔妾江氏给婕妤请安。”
我也同她礼,阿姐却不缓不急,将鱼肉和饭咽下,缓了会儿才让起,我正纳罕着,却听阿姐开口道:“这儿是阿纱的地界,你且先坐了,省的叫人说本嫔反客为主,那便不好了。”
反客为主四个字阿姐咬的极重,我讪讪一笑复敛裙而坐,江怀真显然是听出罗昕话中有话,却不慌张,绽了笑靥与罗昕道:“婕妤同罗采女姐妹情深,何来宾主之说?婕妤当真会说笑。”
“说笑?”罗昕嘴角微扬,示意宫人将面前的碗筷撤下去,“阿纱自小与本嫔一同长大,自然是情深,不过本嫔想问,两个月的情深,是江御女同本嫔说笑了吧?”
江怀真缄默,我也无心用膳了,却也插不上话,自我与阿真相识已有两月,阿姐这话明摆着是试探,饶是如此,我却是很有兴趣听阿真答复的。
“挑明了说罢,嫔妾对罗采女之心,天地可鉴,顺婕妤若不信,那嫔妾也无甚法子。”江怀真面色不改,又行一礼,道,“婕妤怜妹之心,天地亦可鉴,是而嫔妾才不敢妄言。”
罗昕目光且锁在江怀真身上好一会儿,倏尔轻笑让人去搬了绣凳予她,轻描奉茶,罗昕未饮,葱指指腹摩挲着白瓷水纹茶盏,秋波盈盈:“御女这话,说的便是毫无章法,若说天地可鉴,那么万寿一宴,真叫本嫔长了眼界,好知道了御女是如何‘天地可鉴’的。”
“婕妤明察,万寿宴上,嫔妾上台实属有难言之隐?”
“方才瞧见赵氏从偏房出来,许是妒忌姐姐献艺呢!”难言之隐四字入耳,我脑中立刻闪过这句话,如今细细想来,掂量了一下阿真与赵良秀,好像是赵良秀的可能性更大。阿真如今这么被姐姐为难,自个儿却是动了恻隐之心,就凭她这性子,合该不会有那份心去算计我的吧?再说了,就算真算计我,又怎么会用这么直白的方式去算计呢。
见阿姐刚想出言诘难,我忙唤一声:“阿姐。”
罗昕顿言,见我唤她便偏首来瞧我,我顺势而道:“万寿的事儿已然过了,阿纱不还是得册了?依阿纱看啊,普普通通册成采女最好了,您不是教过我树大招风吗?”
阿姐欲开口,却见江怀真仍在殿中,于是摆摆手示意她退下,江怀真见状不好多留,方道了声嫔妾告退便出了碧霄,见她走了,阿姐这才执了我手,软语温声道:“傻妹妹,你这么护着她作甚?是瞧不出她的心思?我可给你挑明了,江氏不是善茬。”
我晃了晃头:“可我总觉着阿真不会害我啊……”
“那是觉得。”阿姐正色,“人心隔肚皮,你瞧的真切?”
“好嘛好嘛,这事儿阿纱自个儿处理,阿姐莫要操心了。”我恬然一笑,阿姐刚想说什么却又被我引去了别的话题上,这事儿也算是不了了之了,只是我心里头一面想与阿真和好,一面却有个疙瘩堵着,只得避着她不见,除了阿姐那,我得了空儿便往纯惜姐姐那去,也算是图个自在悠闲,只是去久了纯惜姐姐那,她便有些不大乐意了模样,我不好腆着脸皮凑上去,便也只能出去寻点乐子。
宫外起初关于我的风言风语是多,待得日头沉寂了便听不见这些个嘴巴了,只知阿真近日圣眷颇浓,陛下还因此给她擢了个宝林位分日夜宠着,同宫的瑞才人眼见着她益发得风光,心里头就益发不痛快,宫娥们见着她非得绕了路走才安心,久而久之,她发现自个儿出宫都难见着人了,回去就给气病了,可怜兮兮的从江宝林那博了点君恩便与江宝林杠起来了,江宝林去了哪儿,次日她便去,江宝林穿了件新衣,她便也要裁,江宝林新梳了什么发髻,她便也要换……这事儿传开,只当了后宫诸人茶余饭后的笑谈罢了。
午后日头正好,晒得周身暖洋洋的,我竟不觉半点热意——许是将至浣溪的缘故,一路走来腿脚有些乏了,方在临溪亭坐下,便有潺潺水声入耳,闻的是鸟鸣婉转,嗅的是一路的林木清香,忽的想起什么,我扶着亭柱缓缓起身,挪步至亭外,抬眼望匾,浣溪入目,一笔一划苍劲有力,倒像是哪位大家所出,我心知是陛下亲书,不过说实话,这两字堪称人间妙迹也不为过。想起陛下,心头又有种莫名难言的情愫。
“哟,那是罗采女罢?”
身后有声起,我颦眉,回首见是赵良秀,嘴角讪讪勾起,只是静默不言,她却得意地扬眉向我走来,在我身边踱着步子,轻笑一声:“啧啧,若非我识得你,不然还以为你又是哪位家人子呢。”
我挑眉道:“赵小主逾越。”我故意咬重了小主二字,就算我看上去像家人子又如何了?实际上我到底还是个正儿八经的主子,她一个家人子莫不成还想凌驾于宫规之上了?等她出了含曜再与我张狂不迟。
她面色丝毫没有一点尴尬,只是轻哼了一声:“你这采女当得也颇没有滋味吧?如今又端的这幅矜贵样子……给谁瞧呀?”
“个中滋味,那还得等赵小主出了含曜后自个儿体会,届时本主再邀赵小主往碧霄,一起交涉交涉体会如何?”我自是未惹过她半分,她又为何这般苦苦相逼。
赵良秀轻哼一声:“我可是当朝大将军之女,含曜又如何能锢得了我?不过朝夕罢了。”
我颔首:“朝夕?那本主便等着赵小主册封之日了,现在么,还请赵小主全了这礼数先。”
“礼数?你还使唤起我来了?”赵良秀横眉,“你不过就是个被陛下从建章遣回的无宠采女罢了,凭什么使唤我同你礼!?”
我一时被戳中痛处,抿唇不言。她见我语塞,扬笑步步凑近我:“怎么不说话了?我说对了吧?忘了请教采女,建章风景如何?采女怎生一遭便被遣回啦?”
我步步后退,被人逼至溪边,她这才停了脚步,很不屑的打量我:“一个无宠的采女,还不如我这个家人子,你又何须自持身份,可真叫人贻笑大方!”
“赵小主!”
正当我不知如何应对之时,又闻声起,偏首去看见是阿真,赵良秀见她更是轻狂,但许是想着她如今是新宠,自然得客气些,于是见她启唇:“臣女赵氏……问江宝林安。”说是请安,其实不然,她连膝盖都没有屈半分。
阿真走来,将我一把扯出溪边,顺势又将我护在身后,见赵良秀动作,挑眉出言相斥:“赵小主好大的架子呢!怎么?你这规矩是白学了么?公然以下犯上,这是把宫规当作什么了?”
赵良秀闻言瞪圆了眼:“哼!不过就是个攀上高枝的雀儿罢了,真以为自个儿是凤凰呀?仔细给人笑话!花无百日红,何况你还只是个宝林!”
“宝林也比你这个无品阶的家人子好!”江怀真沉声道,“赵小主宫规都浑忘了,本主且就帮你好好长长记性!东篱!”
东篱从江怀真身后步出,嫣然笑道:“是,赵小主可得看好了。”言罢盈盈对江怀真与我见礼,“臣女赵氏请江宝林,罗采女安。”
江怀真噙了抹笑:“赵小主可看仔细了?那便学着东篱的样子再行一次礼。”
赵良秀呼吸急促,模样像是受了极大的辱一般,一个箭步上前扬手就冲着东篱脸上掴去:“贱婢!你算哪门子东西!”
江怀真见状忙喝了赵良秀一声,扯过东篱满脸关切地瞧着她脸上的伤,赵良秀又冷笑:“一介民女出身也就罢了,真不知是哪儿的官员这般不长眼,如何将你进贡入宫,白白污了陛下的眼!”
“赵小主!”江怀真是真的怒了,“你不过是个家人子!就算有大将军在你身后撑腰,也经不起你这么损赵家人的面子的!所以,还望赵小主,知点羞耻!”
“羞耻?!”赵良秀闻她这么骂自个儿,还一脸的莫名其妙,“嗬,江怀真,我看你不止是卑微,更是无情无义厚脸皮!你当真以为你这个宝林的位置是靠本事来的啊?哈哈哈,若不是你抢了罗纱的台面,今儿哪里有你训我的份,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
江怀真听她此言更是怒火中烧:“好你个赵良秀,今儿你若不把礼行好了,本主便将此事禀给皇上!”
“江宝林。”正在江怀真让东篱去强迫赵良秀行礼之时,又有声起,循而望之,见一宫嫔,其身着宝蓝蝶纹云锦宫衣,三千青丝侧拧成一随云髻,黛眉似远山,红唇若丹砂,周身气质宛若空谷幽兰一般,见人来,赵良秀苦着张脸扑了过去:“堂姐……”
我与阿真面面相觑,只得委身作礼:“给徐修仪请安。”
徐新绘先是免了我与阿真的礼,再轻启朱唇,斥赵良秀:“跪下!”
赵良秀愣住了,眼中缓缓蓄了水光,少时听她很不可置信的开口道:“堂姐?”
徐新绘复道:“家人子赵氏,以下犯上,屡屡出言不逊,跪于临溪亭前两个时辰,另抄宫规十遍于江宝林。”见人还没有动作方扬了声儿,“还不跪?”
赵良秀磨磨蹭蹭跪下,徐新绘这才转对阿真:“不知这样的赔罪,江宝林可满意?”
“修仪言重。”阿真面不改色,沉声道,“既是要罚,自然少不了罗采女这份。”
徐新绘将目光投向我,哂道:“那便让阿秀再抄五遍送去罗采女那。”
我抿唇,手中紧捏着一方绣帕,瞧了眼江怀真,人正挑眉看着赵氏,徐新绘对旁媵人道:“池柳,你且留在这替江宝林和罗采女看着赵小主跪,没跪足时辰,不许她起。”
池柳应是,移至赵良秀旁,徐新绘一双美目似笑非笑:“纵然赵小主有错在先,宝林也万不可动用私法,这传出去呀,麻烦可就找上门来了。”
江怀真不言,徐新绘眄了赵良秀一眼,继而慢摇身姿离了临溪亭,江怀真冲我旋然漾笑,扯带着我往赵氏那个方向去了,本以为她会就此离,未想她却在赵氏面前顿了步子。
见阿真颇为慵懒的拢了拢鬓,似是故意道:“今儿累着赵小主了,一会儿本主让人去含曜知会一声,两个时辰,估摸着也将用晚膳,含曜寻不见高贵的赵小主,可是会慌的。”
赵良秀紧咬下唇,只吐了四字:“小人得势。”
江怀真粲然一笑:“谢赵小主夸奖了,罗姐姐,我们走罢。”
一瞬间我有些恍惚,这个人,她是江怀真还是江宝林?她怎么不像我记忆里的那般真了?我敛眉匆匆从赵氏身前走过,焉得想起那日万寿宴,顾怜儿对我极轻的一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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