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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上我终究还是没有理阿真，方与轻描归了含曜便见一片嘈杂，众人正拥着阿真出含曜呢，我抿了抿唇，绕了点路回去，推开房门刚想歇下，外头却已然将亓姑姑吵出来了，总之应是对阿真行了礼，又道宣旨公公没来，先让阿真候着，等来了自会有宫人引她去关雎。
一夜无眠，辗转反侧了好一会儿直至天空初犯鱼肚白时我才浅浅睡了一会儿，醒时却不晚，梳洗毕正候早膳便有人叩门，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与轻描道：“你去看看，若是江御女前来就随便寻个由头打发了。”
未几轻描欢喜地将我迎出去，一边又道：“是宣旨的公公来了。”
我先是一惊，本以为她唬我来着，却看见门前真的有一个内监捧着一道明黄的圣旨，见我出来了也就正了身，我大脑一片空白，轻描搀着我跪下，那公公才将册我为采女的圣旨读了一遍。
“臣女……臣女接旨。”我颤颤巍巍从他手里接了圣旨，原以为他不会记得我的……一阵狂喜隐入心头。
“罗采女快些起来，奴才还得回建章复命呢。”
“公公留步。”我起了身，从暗层内取了包银子出来予他，“公公辛苦了。不知此次含曜除了我还有谁得册？”
那公公笑眯眯地接了银子：“江御女呀，还有位顾采女，加您共三位。”
“顾……采女？”
“主子名讳，奴才一介宦官如何得知？”公公又与我言语几句方离。
我瞧着他离了，又看了好几遍圣旨，确定了好几遍后才欢喜的回房同轻描一齐收拾行李去了，少时有宫人来引我往碧霄宫去，压下心头挥之不去的喜悦往碧霄去。
那儿离含曜是极远的，几乎垮了大半个皇宫，所以当推开殿门时，我与轻描无不气喘吁吁，吹了吹酸痛的大腿瞧殿内，里头宫人不多，只有一个宫女和两个内监，很惬意的拂了她们的礼，未等那宫女说话便赐了她淡书这名儿，正好轻描淡书凑个词儿比较好记。另两个太监一个名重引一个名瞿临，寻思着要不要也凑个词，想想作罢，还是先休息会儿比较好。
分了赏下去后正欲往内室休息，淡书却道：“碧霄还住着一位陆贵人，主子要不要先去拜访？”
我巴巴儿的望着她，叹了气便又往陆贵人那去。
陆贵人偏殿前有两个宫女正打着瞌睡，我轻唤了她们几句这才猛然惊醒，见我下了一大跳，好半天唤不出个名儿来，我颦眉：“本主是刚至碧霄的罗采女，烦请二位姑姑通报一声陆贵人罗采女访。”
“给采女主子请安。”那两个宫女请罢安而又面面相觑纷纷露出为难之色。
这下便是我和淡书面面相觑了，于是耐着性子问她们：“怎了？是陆主子在休息？”
两个宫女顿了一会儿猛地点头，虽说觉着有些古怪，但我仍是道：“那待陆主子起时再劳烦姑姑告之陆主子，本主这先回了。”
方归殿中坐下，淡书却道：“都近午膳时分了，按理说陆主子也该起了，好生奇怪……”
“指不定人家主子也走了一上午的路呢？”我端了茶急急饮了几口，“怎么还不用膳？”
“主子若是饿了，一会儿奴婢便让瞿临去传就成。”
“嗯。”我很郑重的点了点头，“那趁这个空档，咱们聊聊陆主子吧，好奇怪呢真是……”
“可主子方才不是还说陆主子走了一个上午的路么？”
“怎么可能嘛……人家又不像咱们！”
“……主子。”
“嗯？”
“和您一同册封的江御女住关雎，顾采女住承德，主子要去拜访么？”
“……”我定定的看着她，这话题扯的真开，好吧，那便顺着聊下去咯，不过提到阿真，虽说自个儿也册封了，气也消了大半，但是宫中官大一级压死人，她是御女我是采女，偏生就一级之距，倒不是说我嫉妒她什么的，只是她这个御女的位置是踩着我得来的，怎能不气？罢了罢了，若是她再来寻我，那我便承她这情算了。至于那顾氏……含曜姓顾的不少，我就识得一位顾怜儿，“拜访之事且退后罢，莫急。”
待得近晚膳时分，陆主子那儿派人来请，我琢磨着是可以去蹭顿饭的，于是欣然随之往，入内，瞧见满桌珍馐，有些怔怔的，其间有位着嫩粉藤纹大袖衣的美人儿，臻首娥眉，生的极美，端的又是一派大方，见我来了，笑着起身与我道：“啊呀呀，好生标志的美人儿，快来坐，本主无甚好赠与你的，便使人弄了一桌佳肴来贺妹妹册封之喜。”
“啊……”我有些受宠若惊，忽的记起什么来，忙福礼，“给陆贵人请安。”
“起来起来，这般拘礼却是见外。”陆贵人虚扶起我，再示意我去坐，见我坐下了方又道，“你呀，可不必贵人贵人的唤我，我姓陆名纯惜，罗妹妹只管我唤姐姐便是。”
“纯惜姐姐……”我很乖的唤了句，又云，“妹妹单名一字纱，家里人都唤我阿纱的……”
陆纯惜含着笑应了：“阿纱妹妹……”
陆纯惜此人温柔友善，一顿饭下来我便亲亲热热的唤她姐姐了，连回殿时眉梢都有几分笑意挥之不去。至二更时都未有睡意，沐浴完挑灯夜读，正是刚翻出的话本子，还未读几页，重引便欢喜上前，“主子大喜。”
“喜从何来？”这话本子也是无趣的很，于是捧了茶听重引说话。
“建章那边来人传话，说是陛下今夜传您侍寝呢！”重引满面笑意，“新晋家人子中，主子可是头份的殊荣呢！这不是喜是什么？”
我一愣，登时惊的又羞又喜，轻描正在内室整理，听了消息忙探了头出来欢喜道，“恭喜主子贺喜主子，淡书快去给主子备水沐浴。”
听得门外一声应，我仍是有些难以置信，询道：“你可确定了？是建章传的话？”
“比珍珠还真呢！奴才哪敢乱传圣旨呀？”重引顿道，“主子还不准备着？再晚就得让陛下等着了。”
我闻言而起，兴奋的却是浑忘了，一番沐浴后，淡书递了套蓝绿色的高腰襦裙，一番梳洗，略施粉黛后由媵引入软轿再往建章，我心里头突突跳的厉害，按理说阿真宴会出彩，怎么着都该是她第一次侍寝的，为什么却是我？
一路分不清是忐忑还是激动，比至建章，由轻描搀着下轿，众宫人在我面前掀开重重轻纱帷幔，引着我入坐榻上，一个宫娥道：“陛下现在还在书房理政，采女且候上一候。”
我微微点头，宫人皆退，偌大的殿内独我一人，心头有些慌张，脸颊热热的，羞赧的垂首等候陛下到来，他会是怎样一个男儿呢？是温润如玉还是傲气凛然，亦或是冷若冰霜喜怒无常？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又会是什么呢？不过显而易见，我得对他请安，他得对我道起身……又或是他会亲自来虚扶起我？于是心下期望之意更甚。
“嫔妾罗氏给陛下请安。”
“采女罗氏请您大安了。”
“您今儿处理政务累了，不若嫔妾帮您捏捏肩……？妾的手劲可大了！”
“不行不行……太粗鲁了。”
“……”
陛下还未来，我仍是满怀喜悦一遍遍练着一会儿见陛下时的说辞语调动作，尽量让自己更讨人欢喜一些，一晃已然过了好几个时辰，我终是不耐烦拎着裙子去挑有些暗了的烛心，百无聊赖之下我终于决定偷偷去书房瞧瞧。
这真是一个冒险的罪过啊……很紧张的偷偷掀帘而出，外头只有两个宫人守着，其中一个敛眉噤声的是轻描，我小声的将她唤过来。
“哎呦我的好主子啊，你怎生出来了？”轻描瞧了瞧那头守着的宫女儿，这般与我道，“您快些回去，别误了事儿。”
“怎么和你主子说话的？！”我用手肘撞了她一下，唉了一声，低眉绞着帕子，“事儿又不来，如何能误。”
“奴婢也是为您好。”轻描巴巴儿的瞧着我，“好主子，这儿不是碧霄，可是建章宫呢！一举一动若有不慎，是得掉脑袋的！”
我抬眼看她：“可我都候了那么久，陛下又不来，那我就去书房看看咯，给陛下一个惊喜？”
“您别给陛下一个惊吓就成。”轻描很谨慎的，一边偷觑着另一个宫女一边与我道，“这事儿有点风险，您且安吧，陛下定会来的，人怎能不睡觉呢吧？”
“有点道理。”我嗯了一声，“那我回去了。”
轻描见状松了口气，招呼着我回去坐好，陛下日理万机，作为他的宫嫔，我不能这么胡乱，于是静默等候，因着不敢贸然和衣而卧，只得靠着床沿浅眠，迷糊了不知多久，我听见了一阵脚步声，是陛下吗？很用力的抬了抬沉重的眼皮，见是一个面生的宫女，她施施然一礼，怕我没醒便扬了声：“奴婢双漾问罗采女安。”
好容易回了神来，却听双漾轻佻语气：“奴婢奉贵妃娘娘命来送罗采女回去。”
“回去？贵妃娘娘？”我蹙眉，愣是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了。
双漾颔首：“是，咱们娘娘正在书房里头面圣呢，想是一会儿便要与陛下一同回来就寝，罗采女可得快些，免得冲撞了陛下和贵妃娘娘。”
“贵妃？”我彻底醒了神，“贵妃怎么会在这儿？”
双漾扶了扶鬓，听我这话旋然笑开：“自然是陛下念娘娘了，特传来侍寝呢。”
我一怔，眼中不自主的蓄了盈盈水光，极力忍下，硬生生挤了抹笑出来：“轻描，回碧霄。”
双漾勾唇：“软轿奴婢已然备好，采女请罢。”
“劳烦姑姑了。”得忍，不能发作，她是贵妃，纵是我与阿姐加起来都金贵不过她一根手指头，又如何谈同她争，与她抢？
月色幽幽，清辉笼罩着偌大宫城，三千宫宇连绵，犹可见飞檐走石，却无不精致名贵，偶有风过，掠过我耳畔发丝顺着衣裳吹进身子里，登时一阵抖，明日消息传开，她们又会如何议我？思绪万千终是止在那一霎——多么美好的画面？一对男女比肩而行，女子一头乌发只是以一根银簪松松挽起，再饰了些珠花，至少看上去不像是仪容不整，反而有种独特的气韵，而她美目里的笑意识那么真切，仿佛一泓清澈的泉水被晕开涟涟的水波；而那男子剑眉微扬，一双黑瞳熠熠生辉，薄唇微抿成一条上扬，显然就是极为愉悦的模样，这边是我即将托付终生却又弃我于敝履之人吗？
“嫔妾参见……陛下，参见丽贵妃。”我顿步持礼，心情全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喜悦，自然我也没想到第一次见到陛下，会是这样的情景。
“罗妹妹起来吧。”丽贵妃虚扶起我，眸里替上的却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笑容，“劳妹妹这么晚了还需动身碧霄宫去，本宫心里头倒是有些过意不去，双漾啊，本宫记得库房里头有扇绘着仕女图的楠木屏风，回去且让人送去罗采女那儿。”
察觉到有两道视线在身上打转，我轻咬下唇，忽的意识到什么，只得模棱两可地答道：“能得陛下垂爱，幸而来建章一遭，已然是嫔妾之福，嫔妾不敢……妄求其他。”
“你这妮子。”丽贵妃轻笑，瞧了陛下一眼：“罗妹妹贤淑，倒衬得是臣妾无德。”
陛下朗笑几声：“贵妃贵妃，全然没个贵妃样子，倒不如人家一个采女。”
我心一沉，却听丽贵妃轻佻语气：“这更深露重的，罗妹妹引了风寒可就不好了，烦请妹妹让一让。”
我瞧了她一眼，见她正依偎着陛下冲我丢了一个笑眼。
“是……”我往左靠了一点，还未站稳便瞧见她们离开，不知是故意还是怎的，贵妃身边的一个宫娥随行时狠狠的撞了一下我，顿住踉跄的步伐，轻描在一旁搀着我，我心头好像梗着什么似的，瞧着她们离去的背影，皱着眉头忍着泫然之意，很茫然的转回了视线，抿抿唇，“我们走吧。”
一夜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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