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飞!”许文扬轻轻拍着谢飞的脸,然而她一动也不动,依然睡得很沉。
“这是怎么回事?!”他站起来,揪住陆晓的衣领,“她怎么了!”
对眼前突然发怒的许文扬,陆晓丝毫不明所以,他反问:“她怎么了?”
“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他将陆晓推到墙壁上,低吼着,“是你带我们来这个鬼地方的,你对她做了什么?”
“什么?什么做了什么?”陆晓躲避开朝他挥过来的拳头,两人很快扭打在一起。感谢平时的锻炼,几分钟之后陆晓钳制住了许文扬。
“你镇静点,我就放开你。”陆晓反扭着他的手臂,“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是学医的,让我先给她检查一下。”
许文扬不再反抗,陆晓放开了他,他一转身就朝陆晓脸上狠狠揍了一拳。
“老子也是学医的!”他气呼呼地扯了一把褶皱的衣领,朝谢飞走去。
陆晓只好憋屈地不和他计较,跟他走到谢飞身边。
“这是怎么回事?”许文扬将谢飞抱起来,陆晓摸了摸她的后脑,感觉到一个肿块。
陆晓抿紧嘴唇,他能怀疑的只有一个人,但他不想告诉许文扬。凭心而论,如果谢飞换成陈诗奇,自己决对不会是许文扬这样的反应,仅论信任感,他更相信另一个。
他想了想,三言两语说完了之前遇到的事,然后抬起眼睛看着对方,示意他也进行说明。
“我不知道……”他沉吟了一会儿,坐下来“你们走了以后,我给谢飞倒了杯水,但她把杯子打破了,我收拾的时候割伤了手。”
他抬起左手,陆晓看到他食指上的一道伤痕。
“之后她去车上找药盒,去了一会还没回来。我准备去找她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停电了。我打开门出去,可是……”
许文扬停了下来,他想起当时的情境,门外伸手不见五指,莫名地黑暗,只听到大雨滂沱而下的声音。他走出去一步,却一脚踩空,坠落下去……那是什么感觉啊,惊恐,绝望,难以置信,一片空白。然后突然有人抱住了他,一个冷冰冰腥臭的拥抱,耳边响起一个含糊的笑声,还有一句话,他说,摔下去这样的感觉……然后在突然的闪电中,他看到那个人落在地上,脑袋粉碎,嘴角还挂着弯弯的微笑,像个肉垫一样粉碎了。
他毫发无损地爬起来,尖叫了一声,雨那么大,冲刷着那片肮脏血腥的东西,它们随着水漂浮起来,眼睛和鼻子,手和脚,慢慢漂过他身边,掉了下去。
是啊,掉了下去,怎么他站在七楼的楼顶?他扶着栏杆往下看,看到那些残破的肢体又碎了一次,再也分辨不出什么东西。
“什么?”陆晓提醒他,将他从回忆中拉回来,吓了一跳。
“可是我发现自己突然站在七楼的楼顶边缘……我,很恐惧,跑下来,见到了你们。”
陆晓注视着他的眼睛,发现那里面一片空洞,什么情绪也没有。
“你有没有觉得……”许文扬抬着头,“这里好像在晃动。”
陆晓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书柜轻轻摇晃着,“叭”地一声,一本书掉了下来。
“我们快走!”陆晓惊恐地叫起来,“这里要塌了!”
“什么?为什么?”
像是应着陆晓的声音一般,晃动越来越厉害,门窗也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
许文扬抱起谢飞,跟着陆晓夺门而出。这一次,外面灯全都亮了,周围的环境一览无余。屋顶上涂料的碎片纷纷落下来,墙壁上裂开一条条黑色裂缝。
他们跑出实验室,跑过走廊,来到楼梯口时,顶上的灯砸下来,落在陆晓脚边,窗户的玻璃乱七八糟地砸下来,烟尘弥漫。
“齐楚寒!!”陆晓向着楼梯上方大声喊,可是没有回应。
“这边!”许文扬拉了他一把,一起往楼下跑去。墙壁上的裂口越来越大,像撕开的黑色伤痕。陆晓知道的是,这里不仅仅在坍塌,而且在不断沉入“那个”世界。
下两层楼梯后,许文扬推开一扇落地窗,窗外是一条回廊的顶部。
“这里可以直接到花园!”他将谢飞交给陆晓,率先跳了出去,站稳之后,再从窗外抱过谢飞。
陆晓收回手,焦急地左顾右盼。
“等什么?!快跟上!”
“你先走!”陆晓朝他喊了一声,转过身,又跑回了楼梯。他握了握左手手腕,一直系在上面的一根绳子不见了。
砖块、木片,碎玻璃不停地砸下来,陆晓捡到一块木板顶在头顶,猫着腰一口气冲回到实验室。那里已经不辨原貌,房梁倒塌,只有天花板支起一小片空间。他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重物砸落和破碎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却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了,他再次在黑暗中爬行着,想着跟许文扬扭打时,手腕上曾被划了一下,应该是绳子被扯下来的感觉。
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钻出了那片废墟,出口就在门边。储藏室也没好到哪里去,一片狼藉什么也看不到。
他跃过支离破碎的书架,在一堆旧书中翻找着,但是一无所获。他急得满头大汗,细碎的砂石不时落到他头上。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什么时间了,墙壁在持续开裂,裂口像一双双透过黑暗望着他的眼睛。
找到了!在一本笔记本下,系着黑色蜡线的小木牌静静躺着,他笑了笑,向它伸出手去。与此同时,屋顶轰然倒塌。
二十分钟之后,警车呼啸着闯进一个郊区的小镇。他们从镇子旁的湖里捞出一辆阿库拉,随行的救护车带走了失去意识的两男一女和一名受伤男子。报警的就是那位伤员,他后来向警方讲述了由于司机醉驾,车子撞破湖边护拦冲入水里的过程,所幸他水性很好,四个人得以获救。
天气很好,午后的阳光透过拉了一半的果绿色窗帘,给单调的病房带来一点活力。光线照在谢飞脸上,显得恬静而秀丽。她正微笑着看齐楚寒削一只苹果,他的动作很灵巧,只是背着光,她看不太清他脸上的神情。
“那么,好了!”他提起长长的一串螺旋带子,“一点没断。”
“不错不错,麻烦你再切成片,放到那个果盘里。”
齐楚寒开始抱怨:“被惯坏的女人。”手上却乖乖地照做了。
“哈?你说谁?”谢飞塞了一小块果肉,像松鼠那样快速地吃完,“我小学就念寄宿学校,谁来惯我?”
女人的虚荣心总让她们喜欢明知故问。齐楚寒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啊?谁呢?你认识一个叫许文扬的家伙吗?”
谢飞“咯咯”笑了起来,半是骄傲半是幸福。她是个很漂亮的女孩,从小就被称为校花,但她不像许文扬那么引人注意,简直就是光芒四射。可是他喜欢她,一直以来就是的。
“认识啊!我们从小就上同一个学校的。”
“哦!”齐楚寒微微皱起眉头,“就是那个可怜的贵族学校,文扬跟我说起过。”
“可怜的?”谢飞疑惑他的用词。
“嗯!他是这么说的,”齐楚寒回忆着什么,“他说高中时期有同学自杀,从七楼跳了下去,那是他乐队的同学。”
“你怎么会知道?”谢飞很惊讶地问:“他怎么会告诉你?他不太愿意提这件事,那让他……”
“很难过……”
谢飞点点头,她直觉上感到一丝不安,似乎不应该继续谈下去。齐楚寒发现了这一点,他放低声音,用一种很温和的语调说:“大概他都不会记得告诉过我这件事,那次大家喝醉了……不过我刚刚从他那边过来,给他新的二胡乐谱,他好像不太高兴,我记得他说过,那个男生……秦海?二胡也拉得很好。”
也许女人真是听觉动物,这种柔和的语调让谢飞放松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信赖感,她想她可以讲出来,那件积压在心里的往事,那些让她陷入噩梦的回忆。
“是啊,没错……每个人都说他有天赋,不单单是二胡,钢琴,大提琴和手风琴,他都很擅长……”
2003年,夏。
“你去哪儿?”谢飞轻轻一转身,挡住了正要走出画室的男朋友。
“实验室。”许文扬微微一笑,不知怎么就绕过了谢飞,旋开门。
“那太好了,带晚饭给我……”
许文扬苦笑着摇摇头:“我在实验室过夜。”
“呜……你个没良心的……”
“良心被你吃了……”许文扬说完便合上门走了,剩下谢飞反应了一下,才想起“良心被狗吃掉了”那句俗话语。她飞快跑到阳台上,对着楼梯喊到:“你才是小狗呢!!别想我给你送晚饭”
转过身,他朝她挥挥手,笑得很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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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文扬熟练地调节镙丝,让全息台的位置伸高了些。台下垫着泡沫塑料,以防微小的震动影响光路。
随后几个透镜的位置也被调整了——只是细微的调节,让一束光线经过反射折射,投在光屏的同一处。
谢飞仔细看着他,连眼神也变得小心翼翼,仿佛目光是会打扰到他的。她瞟了瞟身旁,除了许文扬,还有三个也是学校摄影协会的成员,她从来不知道摄影都需要来实验室。
“前几天我试过一次,不过这里的窗帘稍嫌节俭……”许文扬说着,将一个小瓷人固定在合适位置,“晚上的话没有光线干扰,拍得清晰一些……好了,把激光打开。”
有人按下了按钮,激光照射在两个瓷人身上,又分别透过各组光具,最后汇聚到感光板上。过了一会儿,许文扬关闭光源,取下感光板——谢飞看来是玻璃。
“去洗出来吧!”许文扬将感光板交给一个男生,笑着捧起饭盒,“呀,已经冷了。你要不要去隔壁看看?跟洗照片差不多。”
“洗照片谁没见过呀?我家往上数三代都是开照像馆的,姐姐最早的玩具就是……”
“嗒!”轻微的一声,突如其来的黑暗打断了谢飞的话,她吓了一跳,安静下来。许文扬拉了她一下,安慰道:“没事,大概跳闸。我去开电闸。”
“我也去!”谢飞急忙叫道,“断电总没好事。”
“啊哈?你电影看多了。”许文扬松开了她的手,走远几步,“总电闸在一楼呢,最近老这样,我很快回来。”
谢飞不熟悉这个实验室,什么也看不见,她听到许文扬走远的声音,打开门,离开,心中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好像要出什么事。但很快,室内又恢复了明亮。
正在她松了一口气,正为自己的胆小而懊恼的时候,外面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
“文扬?!”她心中一紧,冲了出去,才打开门,却看到了他,正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刚刚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
“你也听到了吗?”谢飞一愣,“我以为是你……”
她望着许文扬略显疑惑的神情,突然恍惚了一下,觉得一片寂静……仿佛有人正看着自己,不由自主地回过头去。但她只看到了空荡荡的实验室,熟悉的器材摆得整整齐齐,窗帘微摆。
只一个瞬间,那奇怪的感觉离开了,外面好像很吵,发生了什么事啊……又有学弟向学妹告白吗?
后来她才知道,隔壁班有个学生自杀了,就在他们所在的实验楼,从七楼跳了下去。
那时候……刚好断电啊。谢飞心里有些隐隐的疑惑,但她没有深想。
她知道那个男生是学校乐队的成员,在他的葬礼上,谢飞拉住许文扬的手,发现他的手冰冷,轻微地颤抖着。于是她抱住了他,他回应了她的拥抱,将她搂得紧紧得,像要抑制中心里深刻的悲伤。就是从那一刻起,她想,自己永远也不会离开他的,永远……
“齐楚寒,”谢飞突然叫住他,他在门口停了下,转过身来。那么一瞬间,谢飞觉得他的眼睛有些迷茫,“谢谢你的探访,要回去了吗?”
他无奈地摇摇头,用懒散的口吻说:“还要去看望你那同学。”
“陆晓?”
“嗯。难得一起倒霉。”
谢飞微笑着点点头,目送他出门。他背影跟许文扬有几分相似,更像她记忆中的另一个人。有一件事她是可以确定的,不管醉到什么程度,许文扬也不会向任何人提起那件事的,提那个名字。
秦海……
她凝视着一小片苹果,限入沉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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