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是不是要开班会?”周猛问。
“嗯,是啊,我们可以去看看我们班女生质量怎么样。”李思吐了一口淡淡的烟。这一句话引起了周猛深深的认同感。周猛来自祖国西南边陲一座重镇,是中国面向东南亚的桥头堡城市,但是在05年的时候,那座城市与上海相比,还略微保守一些。机场那些穿着裹臀短包裙和深V吊带衫的成熟丰腴白皙优雅体态撩人的女人们让周猛在兽血沸腾的同时很是不安和踌躇:到底应该用什么样的眼神才可以看得光明正大让人觉得他是站在纯人体美学的角度来欣赏而不会感到被冒犯呢?当时的周猛还很单纯,他不知道穿的越露的女人越希望被别人欣赏,至于眼神是专业品鉴还是色迷迷的,只要不上手去摸,她们其实不是很在意。
“听说管院的女生还蛮多的,好像比男生多。”周猛说。
李思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说:“朋友,你还没抓到精髓。管院的女生再多,品学兼优的女孩儿好看的能有几个?不要鼠目寸光,一定要高瞻远瞩。目光要放到艺术类那边去。”
上海话里最让周猛困惑的就是朋友俩字,见着谁第一句话就是朋友,听上去挺热情,但表情和神态大部分时候却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后来周猛才知道,本质上,朋友就是喂的意思。
周猛本来还想问问,怎么D大还会有艺术类专业,电话突然想起来了。掏出来一看,是女朋友打来了。到了D大买了新手机卡,号码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估计是从自己老妈那要来的。
“我操,完蛋了,到了学校居然忘记给她打电话了。”
周猛和他女朋友是高二时候勾搭上的,当时刚分文理班,周猛进教室后发现了一个高个儿的女孩看着挺对眼,而她的同桌是一个白白胖胖的男生。周猛霸道惯了,走过去把书包往白胖男生桌上一放,指了指本来属于自己的位子,跟白胖男孩说:“你去那坐。”于是就这样,周猛和他女朋友成了同桌,不出几天,俩人就好上了。
高中压抑的气氛是早恋最好的培养皿,还没长硬的翅膀需要担负起太重的责任、希冀和压力,而逐渐觉醒的强烈自我意识让这些半大孩子不愿意再做父母的乖宝宝,在庸碌而疲惫的高中生活里,他们都希望用一些叛逆而无伤大雅的事情来故作成熟和自我标榜。尽管这种想法很是幼稚,但那本身就是幼稚得理所应当的年纪。
好上之后,周猛有些后悔。想让一个学业繁重的青春期末期独生女孩儿脾气好简直是一种奢望,一言不合扭头就走是常态中的常态,当着兄弟的面儿让周猛下不来台好像是她自我调剂的最佳良药,而每次无理取闹完了,还要求周猛玩儿出不同的花样来安抚,这居然让本来处在精力巅峰年纪、从小生下来就被嫌弃话多嘴闲的周猛有一种油灯枯竭江郎才尽的感觉。
后来,每次和女友争执,周猛在象征性的反抗之后,都会选择妥协。这与他在街头握着钢管的跋扈做派完全不同。
但是妥协不代表周猛认输了,他只是累了。在他无数次提出要让他女朋友稍微改改这个暴脾气都被“爱我就要爱我的全部,包括缺点”这句逻辑诡异包藏祸心自私自利的傻逼名言顶回后,周猛开始觉得这场选手固定、论题固定、对方辩友居然还身兼裁判职能的无休无止的乏味辩论赛实在不值得花费更多精力。生命中还有更多的美好等待自己的临幸,例如上课看王小波、卫斯理和金庸、上课发呆走神、上课和老师拌嘴、上课收看NBA的文字直播和逃课打篮球。所以他明智的选择了阳奉阴违式的顺从,卑微的换取一点点可以自我掌控的时间。
最让周猛欣慰的是,他考到了上海,而他女朋友考到了一个周猛完全没有任何概念的西北城市。从此俩人相隔一千三百公里。
要是俩人都考到一块儿,就等于好不容易脱离了父母的狼窝,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就又进入凶险百倍的虎口,悲惨人生无缝衔接。大学生活应该是精彩而放荡的,而如果俩人同在一城,就等于给这个美好的期望喂了一颗毓婷。这种可能性一度让周猛想要故意考砸然后自我下放到某个充斥着安踏和健力宝广告的三线城市读一个技校或者中专,换取四年的放浪形骸。
“喂,我刚到学校,还没收拾床呢,才领到东西,手里提着被子行李啥的没办法打电话嘛。”周猛战战兢兢的接起电话。
“我到学校了,才五个字,你连说这五个字的十秒钟都空不出来么?”周猛的女朋友很不开心。
“空得出来,但是。。。”周猛心想,说了这五个字指不定后面还有多少个字儿等着呢。
“但是什么但是,你就是不上心,你心里就是没我!”电话那边的火越燃越烈。
“。。。。。。”一听见这句,周猛心就凉了。每次这句话一出现,他女朋友就会洋洋洒洒口若悬河,要是把她说的话完整的记录下来,就是一篇以“周猛心里没有我”为题的鸿篇巨著。
电话那头开始不断数落,周猛蹲在过道边,郁闷的把电话从耳朵旁边挪开放在地上,狠狠地抽了一口烟,把烟头弹到了楼梯间,抬头却看见李思一脸同情的看着自己,便扯了扯嘴角苦笑了一下。
吼了几声之后,电话那头终于没了声响,周猛一看,女朋友已经收线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突然电话又响了起来,一看还是女朋友打来的。
“问你好几遍心里有没有我也不回答,是不是又把电话丢开了?!”接起来第一句就让周猛心胆俱裂。
接下来就是长达十五分钟的对周猛人品、素质、长相、身高、体重、才华、性格、脾气、爱好、言谈举止、家教素养以及是胎教程度的全面质疑,为了防止周猛又把电话放在一边开小差,她还不断地在中间加上是不是、你说呢、问你呢等回馈性很强的问题。
好不容易挂了电话,周猛发现李思居然还面带微笑的站在原地。这种初次见面就不离不弃的侠义态度让周猛有些感动,虽然后来他才知道李思完全就是闲的无聊看看热闹。
“走吧,吃饭去,D大的伙食是出了名的牛逼。”李思拍拍周猛肩膀,俩人信步走到了食堂。
D大的校园相当漂亮,炎热的夏末吹过的风依然又暖又潮,像是有个讨人厌的巨人长大了臭嘴站在身后不断地呵气,但看着满目青翠毕竟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D大的食堂造的颇有些现代意识流建筑艺术的味道,要是不说,周猛还以为这是个演艺场馆。进去之后人头攒动。
被数落也是一件劳精费神的事情,更何况对方还要求必须认真聆听,积极回应,完了还要求仔细学习领会讲话精神,妈的简直比三节数学课连上还要劳累,周猛有些饿,于是要了很多食物。坐下来吃到第一口炒饭时,周猛瞬间觉得生活似乎也没那么糟糕。
周猛是一个坚定的炒饭爱好者。无论到那里旅游,都要去吃一吃当地最好吃的炒饭。例如澳门的公爵炒饭,云南的牛肝菌炒饭,香格里拉的牦牛干巴炒饭,上海的扬州炒饭,北京的扬州炒饭,苏州的扬州炒饭,南京的扬州炒饭以及斯德哥尔摩的扬州炒饭,周猛觉得炒饭简直是上帝赐予人间最好的馈赠,而炒饭也是唯一让周猛喜欢到学着去做的食物。蛋与饭的神秘比例调和出奇异美妙的味道和这种食物本身带有的淡淡屌丝气质让他无限痴迷。一盘炒饭,一碟腐乳,半盏清茶和一卷好书,足以让他忘记种种不快。
风卷残云般消灭完好吃的炒饭和鸡排,周猛和李思一起走向教学楼开班会。这时候天色已经转暗,校园里白天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各种照明灯光设施如数亮起,D大方圆几公里的广阔校园瞬间变成了一座带有浓郁暧昧气息的辉煌不夜城。
对同班女生的期待让周猛脚步变得格外轻快,连腿长个高的李思都有些跟不上他的脚步。伟大街头哲人赵山河说过,找小姐最爽的就是小姐还没来的时候,你可以无限遐想属于你的那一位是爆乳女郎还是长腿妹子,而当小姐真正到了,接下来就进入了枯燥乏味的流程。这话周猛之前没有机会印证,而此时的他突然开始理解这句哲言所包含的无穷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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