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唐之谦回到隐月居的时候,谢言并不在自己的书房,他四下找了一圈儿没见人,抬脚便直奔后花园去了。
谢言果然在那里。他斜靠在亭子的栏杆上,样子十分疲惫。平时看起来不可一世的样子没有了,倒显得更冷漠疏离,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师傅!”唐之谦手里捏着那张通告,站在亭子外面有点儿踌躇,直觉告诉他,谢言现在的状态并不好,自己要是硬往上凑,估计会兜头兜脸地喷成一幅水墨画。
“什么事儿?”谢言抬了抬眼睛,淡淡地问。
“我想问你为什么发这篇策论?”唐之谦紧张,略略收了收手指的力道,谢言发现了。不知该喜该忧?
“写的好为什么不发?”
“可是你昨天没~没说要发啊!”
“我昨天也没说不发吧!”
“师傅!你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唐之谦一下抬高了嗓子,声音里满满带着的全是不满与委屈。
“我没有!”
“你就有,吓死我了。”唐之谦仍是不平,不过却开心,颠颠地儿走过去,一屁股坐在谢言身边问:“师傅!昨天你为什么生气啊?我是说,我以为你生气了。”
“你怎么知道我没生气?”
“师傅!”你这样我真的很难做人的,你知道吗?唐之谦在心里咆哮。
“是你太自以为是了。我既没说你写的不好,也没说文章不发,揣测上意揣测出瘾了是吧,你师傅是言官,可不是佞臣。”
“我有教过你随意揣测上意吗?”谢言严肃地问。
唐之谦羞愧地低下头去,心里却在诽谤着,当初是谁说要大胆推测的,还一边说一边退我的策子,还把我的名字排到第二位去。
谢言,你的心就是海底针!
谢言微微侧过头,耐着性子说:“虽然你说的比写的好,可是,这事儿我不会鼓励。揣测人心是很危险的。人心易变,圣意难料,君威浩荡,你明白吗?”
唐之谦看着谢言不太耐烦的样子,满肚子的辩解全部吞了回去。谢言皱着眉头问他:“还有事儿?”
“没有。师傅,我先走了。”唐之谦真觉着谢言今日心情欠佳,一脸儿不想多谈的模样。果然,唐之谦刚一说完,谢言便一如既往的摇着手指赶他走。
唐之谦脚刚踏出后花园的门,谢言平直的肩膀立刻塌了下来,他頽然地靠在栏杆处,端过旁边的一杯热茶,小口小口地喝着,额上却沁出一层汗来。他用手压着腹部,缓缓吐出一口气来,苦笑着想,自己果然是不应该吃那么难以克化的食物。
唐之谦回到堂上,没两下就又跑到张文清的位置上,把谢言的话跟他学了一遍,皱着眉头不解地问:“张大哥,你说,大人他是什么意思啊?”
张文清在下棋,手里抓着一棵黑色的棋子,听唐之谦这么一说,他下意思的把棋子塞嘴里咬着,边想边说:“大人怎么想的,我真不清楚。不过,我知道另一件事情。孝成三年,户部右给事中姚三让在当年殿试期间负责记录昭题时,大意错编一个字,圣上大怒。当廷宣布革其功名,削籍,流放三千里。”
“这么严重?”唐之谦震惊了。
“这不算严重的了,毕竟圣上还留其性命。你想,这件事儿说是只错记一字,实际却是矫诏。姚三让他哪里是错记一字,他分明是在做圣上的主嘛。事过之后,大人曾予我们说过,姚三让的上官跟他说过,那事儿,姚三让并非有意为之,只是不小心听差了耳,加之他自持对圣上的习惯了如指掌,才会一时大意,酿成大错。你说,这样的事儿虽可以说是飞来横祸,但归根结底,还不是姚三让他自己揣测惹来的。大人当时可严肃的告诫我们,万万不可随意揣测上意,否则性命难保!”
张文清说完,又神秘兮兮地趴桌子上,小声地问唐之谦:“你说,大人是不是要告诉你什么啊?”
唐之谦也学张文清的样子趴在桌子,苦着脸儿说:“大人,是不是每次都用这么诲暗难懂的方式教导徒弟啊?偶尔为之还好,每回儿都这样,我怕自己会发疯。”
“这样你才记的住嘛,再说,你师傅就你一个正儿八经的徒弟好不好”张文清说完,严肃的脸儿一变,立马笑嘻嘻地说:“你过来,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唐之谦蹭地一下子坐正了身体,饱含希望的看着张文清。张文清在自己桌子底下的一个小箱子里摸出一个黑色的小包袱递给唐之谦:“谢大人的手稿,全是诗篇。”
“我师傅的?”唐之谦如获至宝,伸手把那小包袱夺过来抱在怀里,还不忘恭维了一下张文清:“张大哥,你太厉害了。”
“那可不是我的功劳,是大人听说你在找,自己给我的。”张文清撇撇着嘴说:“你也不想想,要是大人没点头,我哪里敢摸他的东西啊。”
唐之谦摸着那黑色包袱里的书册,感觉跟摸初恋的小手一样欲摆不能,软软的手感让他心都变软了,暖和极了:“他怎么不给我啊!”
“你傻啊,是你托我给找的,给了我不就是给了你吗?”张文清本来就有点儿眼红谢言对唐之谦的好,如今听唐之谦如此酸不着调儿的话,心气更甚。
“师傅,对我真好!”唐之谦非常可耻地完全抛弃了自己刚刚的言论,瞬间就被谢言彻底收买了,沦为谢言门下一条新鲜出炉狗腿子。
可不就是好嘛,唐之谦是不知道,但张文清门清啊。在京城,别说谢大人的诗篇了,便是在国子监读书时候的手搞,那也是有市无门的。最高记录的一次有人曾出价三万两黄金呢。虽然那是京城两大家族的纨绔子弟脑袋进水的在拼家产拼实力拼写出来的效果,但三万两黄金进账却是实打实的。
“知足吧,你这算是独一份呢。你看你江师兄,占着大师兄的名份,可自己没有敬过茶,这算哪门子的师徒哟,他是头马吧,是心头宠吧,不也没你这待遇!”
“真的啊!”唐之谦这可发现新大陆了。他一直对江城子的大师兄身份耿耿于怀,不甘做个一无是处的猪八戒,却原来是江城子这个师兄,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齐天大圣是自封的,官方不认可。这可把唐之谦给乐坏了。自己可是正儿八经的签了契约,备了六礼,拜了孔门,敬了师门的人啊。这么一比,江城子根本不算是对手嘛。唐之谦瞪大了眼睛,嘴角夸张地拼命往上咧,心情简直要爽翻了天去。终于在另一个领域可以和江城子一较长短了。
就在唐之谦得意忘形的时候,谢言慢慢地走了进来,目不斜视地进了自己的书房,唐之谦从张文清身边窜起来蹦了出去,掀起的一道疾风差点把张文清给掀翻了。
“有事儿?”谢言仍旧是淡淡的,多两个字都没有。
“谢谢师傅!”唐之谦手里还拿着那个黑色的小包袱,喜滋滋地道。谢言早就跟他说过了,他现在虽为四品京官,想要现在帮唐之谦入仕尽是可以,但谢言说了:“我希望,你能继续走科举的路子,自己考出来官,以后走到哪儿,做到什么高位,朝堂上下无人敢言,若然否,官途顺还好说,不顺,小话儿就有的你听了。”
唐之谦当场表示,我听师傅的。
于是勤奋好学的唐举人一直不忘自己还要参加科举考试的事实,与江城子玩命一争高下之余,还会抽空看会书,写会字,学习学习什么的。
“好好看,别丢了,科举结束后还给我。”谢言给的张文清的这个小包袱里面,除了唐之谦指名想要的诗篇,还有当年谢言自己参加科举的策论,试题,甚至还有往年的殿试试题。
唐之谦自打拿到包袱以后,还没打开来看过。他想要谢言诗篇的目的比任何人想的都简单,他后来陆陆续续的一直在找奏章上的情诗,却一直不见踪影,直到最近,它才再次出现。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这是一个月前,唐之谦在谢言书房的一张书签上看到的。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这是三日前发现的。
唐之谦很想知道,让谢言如此心心念念的人,是谁?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他不当回事儿,因为根本不关他的事。第二次看到的时候,唐之谦说不上来,自己当时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心里闷闷的,似是被人用力打了一拳,正正中在心脏上。第三次,唐之谦知道了,他在妒忌,妒忌那个幸运的人。
唐之谦与谢言的师徒关系其实挺微妙的。当初拜师的时候,只有沈景礼一人在观礼,隐月居除了张文清之外,里里外外都以为谢言只是在带新人而已,并不曾怀疑这师徒的真实性。
事实上,在世人眼里,这也是不需要任何怀疑的事实。试想,堂堂四品京官大员,世家子弟,说天之娇子都不为过,想收徒,什么样的徒弟找不着,非要找像唐之谦这样的落弟举人,寒门士子。他们一直当唐之谦上窜下跳地追着谢言喊师傅是个笑话儿,没人当真。
唐之谦心里面当然是明白的。谢言不觉委屈,他这占大便宜的人就更不会委屈了。所以,还要说什么呢。
一直以来,唐之谦都没有动过要打听谢言根底的念头,在他看来。不管谢言如何不凡,始终是自己的师傅,这辈子他唐之谦不犯大错,他谢言就跑不了。但是现在他想了解谢言,不单是谢言本人,还有谢言的家庭,谢言的曾经,以及谢言的未来,还有那个该死的,幸运的情人。
唐之谦到底还是有点儿脑子的,他的打听不动声色,打着科举考试的名,要谢言的笔记,看,多么高明。
已经拿到手的东西,怎么可能会还回去,于是,唐之谦耍赖了。他说:“师傅,都给了我,就是我的了。”
“你知道,这包袱意味着什么吗,拿去换整座湖州城都绰绰有余。倘若丢了,你根本赔不起。”谢言的意思是,他的东西价值倾城。
“师傅,便是有人要换,我也不肯的。它在,我在,它亡,我亡。”此一时,彼一时,唐之谦的抗打击能力是以光的速度成长的,普通人现在伤不了他。当然,谢言除外。
“没事就出去吧!”谢言有些不耐烦地说,一边低头去翻自己的抽屉。
“师傅?你不舒服?”唐之谦终于发现谢言有些不对劲儿,他脸色苍白,在暖洋正午的时候额间竟然冒着冷气,颈间的领子却是有些汗湿。唐之谦把包袱扔在椅子上,快步上前:“师傅找什么,我帮你!”
谢言烦燥地靠回到椅子上:“抽屉里有个白色瓷瓶,你帮我找出来。”
“师傅,你哪儿不舒服,要不要去看大夫?”唐之谦一边听话地找药瓶,一边担忧地说道。那药似是很久没用过了,唐之谦找了一会儿才从最里面翻出来,颇是费了些许劲儿。唐之谦的额上也出汗了,这点儿子事儿,哪会累着呢,分明是急的。
“胃痛!”谢言顺着唐之谦端杯子的手喝了两口,把药丸顺进胃里后,才小声地说。
“好点儿了吗?”又不是神丹妙药,哪会如此快见效,可见唐之谦是真急的方寸大乱了。
“嗯,好多了,我没事儿。歇息一会儿,就好了。你先出去吧。”谢言不说难受,只安慰唐之谦。
谢言书房后面有个小小的耳室,很简陋,除了一张榻床之外,便无其它。谢言有时上衙晚了,就会睡在那里。唐之谦把谢言扶进去躺好,盖了被子,又跑去窗前把开着窗子合上,感觉再没什么风吹进来,屋子的温度也高了几分,才放心地出去了。走到书房处,又看到炉上的茶壶已经空了,拿着跑到外面去灌足了热水放在炉上温着,看了一眼呼吸平稳的谢言,这才轻着步子小心走了出去。
唐之谦坐在自己的桌子上发呆。他想起那回江城子沉阴着脸儿,带着几分不满,恶狠狠地剜了自己一眼后,对着谢言说:“大人,午时已过,很晚了,该去吃饭了。”
又想起江城子那极小声的叮嘱,如今想来,必是:“大人,去喝点粥吧,好克化。”
再想起中午谢言只吃了小半碗的牛肉面,那劲道十足的牛肉面,及爽口弹牙的香芹。
唐之谦心里悔成一片。
耳室被唐之谦弄的很舒服,谢言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这一觉谢言睡的很踏实,且一睡便睡到了接近黄昏的时候。等他醒来一看时辰,暗道幸好没错过最后的汇总时间,至于信报整理什么的,打发走了这些门客幕僚,自己一个人可以再好好看。这么一想,才安心了些。
他揉着眼睛坐起身来,觉得胃痛轻减了不少。其实谢言现在的胃比起五年前已经好很多了,赵逸辰离开自己的时候才严重,那会儿谢老头儿也不让人管他,天天都是李东阳盯着他吃东西,弄的每次吃饭都跟吃药一样准时。虽然谢言烦不胜烦,但胃到底好了不少。
进了督察院,他的胃也好了,李东阳也不盯了,可他却打发江城子来盯,一样每天准时的跟喝药一样。弄的谢言哭笑不得。
谢言这么想着走出来的时候,眼睛不自觉得搜索坐在外面的唐之谦的身影,他正抱着一本书,跟张文清两人交头接耳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满脸儿的兴奋藏都藏不住。看到那张兴奋的笑脸,他觉得一会儿跟沈景礼面谈时,他那顿揶揄挖苦便也没那么难忍了,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谢言坐在自己的书桌上,却发现原本凌乱的书果此时光洁整齐,桌面上整整齐齐放着两大摞的文策,每摞上面放着一张纸,一张上面画着馒头,一张上面画着包子。谢言抿着嘴唇琢磨着这馒头包子的含义,一边随手翻包子,没看两眼就丢到一边去,拿起另一本翻了翻,没看两眼又扔到一边。
他忽然明白了,起身去喊唐之谦进来。
唐之谦看着谢言,忽然就脸儿红了,支支吾吾地说:“师傅,不是我一个人分的,这里边还有张大哥和李大哥的意思在。”
“张文清就是一个跑腿的,李秋月的退件不比你少,你们三个臭皮匠真拿自己当诸葛亮!”
“可是,我们都觉着这边几本不错啊。”唐之谦真诚地说着。
“那这包子里面,谁家的最好吃!”
“李秋月!”
“你这是假公济私。”谢言翻出李秋月的那本策子,看都不看,直接掂掂了份量说道。那作派,让唐之谦想到西街猪肉铺子的胖老板。每次唐之谦经过见胖老板做生意都嘛是这个模样。
唐之谦这时候不敢走神太久,赶紧回答:“没有!你睡着,他们来交策子,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想着帮师傅分担一二。师傅,我就是想练练手,看自己学到哪里了,判断准不准确,真没别的意思。”
谢言这才翻开李秋月的策子看了起来,留唐之谦一个人站那紧张的浑身冒冷汗。趁谢言不注意的时候,扭转头冲着外面一直不断偷窥的李秋月使眼色,让他赶紧滚进来。好兄弟,讲义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么?
哪知唐之谦这一眼又一眼的,瞟的眼珠子都快要甩出去了,李秋月愣是不动如山,只一个劲儿地冲唐之谦摇头,坚决不肯过来一起受难。
好你个李秋月,要不要这么怂?唐之谦狠狠地翻了个卫生眼,觉得自己这简直是火中取粟,没事儿找事儿!
唐之谦觉得一个白眼不足抵挡内心的愤恨,刚想再翻一个时,迎面撞上了谢言的视线,唐之谦尴尬得有种想立马去死的冲动。
谢言歪过身体冲正在外面缩头缩脑的李秋月招手,李秋月这个刚刚死活不愿进来的狗腿子,立即屁颠颠地跑了进来听候差遣,看的唐之谦心里那个恨啊,真想扑上去咬他几口。
李秋月比唐之谦大了四岁不止,胆子却比唐之谦小了两倍有余,谢言肯用他完全是因为他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网,与张文清在京城的情况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李秋月家族也不是个标准的名门世家,但勉强够的上名号。身为旁枝的李秋月,身价更渺小,湖州城中的世家子弟根本无人与之来往。人李秋月也不恼,该干啥干啥。不到二年的功夫,湖州城里的世家子弟就已经接纳了李秋月。无他,不管哪个诗会,词会,赏花会都有人提到李秋月的名字,久而久之,便形成惯性,有事儿找李秋月。
就这样,李秋月凭着过人的牵线搭桥的本事儿彻底在湖州城里站住了脚跟。谁也不知道这个小子哪里来的本事儿,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认识,做言官的说是上下两片嘴唇一碰的事儿,可这年头,你没有过人的信息来源,人脉关系。事儿都凉了,你才去上奏,圣上会给你好脸色看才有鬼。
监察,监察,没有监,哪里来的察?别小看小道消息,有时候小道消息起的作用,举重若轻,比正儿劲发公文还要有用呢。
所以,对谢言而言,李秋月就是湖州八卦的集散地儿。
“大人!如果你批准了,我准备下个十日再上呈,那时候比现在更合适。”李秋月站在谢言眼前,肩背挺直,分毫不敢造次,脸儿上的红晕一圈儿比一圈儿大。
“明天详细跟我汇报,带着唐之谦一起做吧!”谢言拎起毛笔,刷刷签上自己的大名,一点儿反应的时间都没给两人留,就要赶人走。
“大人,您,这是同意我自己做了。”以李秋月的退货量,这足够让他激动到认不清爹娘了。有谢言签名通过的,策子一定也会通过。
“不是说让你带着唐之谦一起做吗?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我们一起做!”李秋月哪里会计较与唐之谦一起做,他计较的是,自己的策子居然通过了,而且听谢言的意思,这是要指导他,指导他啊!隐月居上下,除了唐之谦,还有谁曾经有过个荣幸。幸福来的太突然了。李秋月觉着自己心跳太快,快要承受不了。
唐之谦也不好过。他心跳的频率一点儿不比李秋月低。谢言竟然采纳他的意见,还说让他跟着李秋月一起做。
佛祖大人啊,你怎么突然显灵了呢,害我的一点准备都没有!
谢言看着唐之谦两眼放光,亮若星晨的眼睛,慢慢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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