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沈景礼来的时候,这师傅俩下正在就湖州城北居民再就业的问题展开激烈的讨论。他也不着急打忧,也不许人通传,就那么站在那儿听着。沈景礼发现唐之谦这小子还治世能人,他这么言论思想,便是自己当年,也一定能想的有他全面。
不怪好友谢言越来越难以自拔,唐之谦根本就是天生为谢言而来的。连自己这个正常人都不自觉地被这小子吸引眼球,何况本来就好这口的谢言。
城北的问题,他其实早有耳闻,也曾经让手下的拿出一套可行方案来。
可是那帮饭桶,说起来个个天下无敌,做起来比谁都有心无力。沈景礼高居要职,虽不至于说是日理万机,可到底也差不离。忙忙乱乱的,竟然给忙忘了。
听说谢言派来找自己,放下公务就赶来了。谢言没事儿是不会在办公时间派人找自己,会来找表示一定有事儿。紧赶慢赶的跑来了,一看,还真是个意外惊喜。
更让他惊喜的是,谢言这会儿是避无可避了。看他看人唐之谦眼神,自以为隐藏的很好,但他沈景礼还不了解他嘛,根本是恨不得把你吃了好吗?
他听的差不多了,偷看的十分愉快的沈景礼沈大总督才慢悠悠地走了进去,也不说话,直接坐在谢言对端起茶就喝,大爷装的很是彻底。
也不知道刚刚是哪个在门外边偷偷摸摸的听壁角。一代大侠周乐然在心里默默吐槽。沈大人要是再装,他就要考虑是不是直接进去揭穿他了。
唐之谦从来就不是个会看人眼色的,这会儿还不是与周乐然心灵相通的。他看见沈大人进来后就立即恭恭敬敬地站起身来打挺招呼,看沈大人坐下后喝了茶,就开始一五一十把关于城北治理的建议策子给沈景礼看,生怕沈大人看不明白,还小心地站在边上侍候着,时不时解释上两句,那狗腿的小模样让谢言看了,直道好笑。
其实城北治理不难,最难的那么大一帮子孤老寡弱的生计问题,官府可以接济一时,却不能接济一世,且不说近万人口穿衣吃饭好,生老病死呢。没有一个万全之策,任何人提出的权宜之计都不顶适合,所以,一动不如静。这也是他一直没有催促手下的原因之一。
唐之谦这本策子却大不一样,里面不但把城北以井字划分开区域,还把人口也重新调配,有家庭的以家庭为单位,聚集在一个区。稍为年壮的孤寡单身又分为一个区。这些人有一技之长的最好,没有也不用担心,官府做媒介,将人登记造册,交给官媒,由官媒帮其找活计,不管是商户,平民,官家,但凡聘此类人员,均可获抵一定程度的赋税配额,同时还能得个乐善好施的名号,因为官府会发榜,谁家请了多少个人,施了多少善,湖州城的老百姓一看便知。不管是大家族,还是有钱的商户,他们家大业大,根本不在意那几十吊钱的月钱,这笔买卖着实很划算。
年长者及年幼者为一个区。由官府专门划一块地儿出来建一个慈济院。这块儿得足够大,建了住处,还得有余地儿让他们种田栽菜,自产自销,自给自足。
年长者还好些,目标是有饭吃,有这衣穿,死了有人收葬就成。幼儿就比较麻烦了,虽说大的可以帮着照顾小的,年长者也可帮着看顾一二。可是这些人长大以后的活计也是个问题,沈景礼刚在门外没进来之前,唐之谦与谢言讨论的就是这个问题。
按江城子的计划,十岁以后,直接送出去做丫环小厮便是。但唐之谦却想到窝棚区的小童用树枝在地上写字的情形,但有些不同意。两人便争论了起来。
若说建馆教学肯定不现实,不说先生难请,每年的束修问题,光是孩子们的文房四宝就是个大开销。这笔钱是固定的,而且只会越来载大,官府是不可以拨款的,靠城中富户的捐赠又极其不稳定,一时之间不便难倒了刚刚晋升的天蓬元帅,还难倒了三元及第的谢言。
唐之谦对脑海里的小童在地上写字的画面挥之不去。便想着慈济院的教学是不是可以采用这种方式,至于先生嘛,他想去请古老先生出面,与书院的院长沟通,每月派一名书生到慈济院进行免费教学。十岁之前,不管男女都可去学习,十岁之后,看各人天赋。实在聪敏的每年挑选十名由官府出钱资助,继续学习。天资平庸的只好送出去外面另谋出路。
但毕竟跟学生学习过,识字知礼,便是当个小厮将来也肯定会比别人有出息。店铺的伙计什么的,更不在话下了。
官府在每年年节时再发放一些米粮食肉,城中富户平日里也可进行捐赠,不拘是旧衣棉被,还是钱银米粮都可以。年终总督府会请城中排名前十的为善人家到总督府参于宴会,连续三年第一,总督将上折子请圣上御批湖州第一善人。
这样一规划,整个城北,人人都有了着落,且日子还将过的不错。两人都觉得很开心,唐之谦更是心满意足。
其实他是明白的,若不是他三翻两次的拿城北的事儿去骚扰谢言,谢言根本不可能去管这事儿。归根结底,这些细碎而又具体的工作,完全是地方政府的事儿,跟谢言这个上面派下来的监察御史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一个弄不好,得罪地方政府事小,要不小心被人抓住这么大一根辨子,圣上不治你个越权查办才怪。要知道,科道之官,失职查办者罪加三等。别说丢官的风险极大了,这可是分分钟掉脑袋的事儿啊。
唐之谦看着谢言更感动了。
沈景礼是谁,看谢言那小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他挺欣慰的,又发掘了这小子一个新优点,还挺有良心,知道这事儿谢言挺难办。就冲这点,沈景礼就觉着谢言应该把唐之谦拿下。这小子跟赵逸辰那浑蛋比,简直不要好太多哦。
以自己跟谢言的交情,唐之谦就是再傻也应该知道,自己不会为难谢言,何况是这种与自己政绩而言只好不坏的事儿。便是这样,他仍是一脸儿为谢言担忧的小表情。倘若换了赵逸辰那小子,相信世间有鬼也别相信他会体贴谢言,见天儿地闹事儿,且一次闹的比一次大。
如果不是赵逸辰这个奇葩一样的存在,谢言当年再怎么样也不会退败的那么惨,其中有一半以上是赵逸辰害的,可恨谢言还一心向着他,连人走了还一直掂记着。太可恨了。沈景礼现在想着还是愤愤不平。
“师傅!”唐之谦说完了,看着谢言轻声喊着,怕他有什么说漏儿地地方,也看谢言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子规,你做的很好,我没什么要说的。从文呢?”谢言问沈景礼,这毕竟是从文这个总督职责内的事儿,他再怎么样找借口,也免不了越俎代庖的事实。
更何况,他不单只是为公,为民。他有私心。
他想一直看到唐之谦闪闪发亮的眼睛,十劲儿十足的模样,那让的唐之谦让他开心,沮丧又失落的唐之谦让他难过。
谢言不想让自己难过,更不能让唐之谦伤心!
沈景礼哪有什么意见,连三年后的事儿都替他想好了。官员三年一评,虽然他也计划这在个位置干六年的,谢言如此为他,他还要再说什么,直接拿回去吩咐下去,下们的人自会各司其职,把事儿一件件办好。
现在他只想看这师徒两人如何培养感情,发展女干情。看唐之谦那张迷茫又红润十足的小脸儿,明显是被谢言哪句话给震住,小表情真是精彩十足啊。
唐之谦确实是被震住了。他是被谢言那句子规再次震住的。
这是谢言第二次叫他子规!
在谢言的嘴里,唐之谦从来只听见过唐之谦,或者是八戒我徒儿之类的,子规这两个字只有杨世新跟夏思宁叫,连帮他取这个名字的古老先生都是喜爱叫他唐之谦的。
但这些都不能跟谢言喊出来的比。谢言叫他子规,让他觉得既温暖又亲切,既安心又激动,有一种名为骄傲和自豪的感觉油然而生。好像自己得到了来自谢言的某种肯定,而这种肯定是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祈求的得到的,珍贵的肯定。以致于让唐之谦觉得,这对自己的将来的人生,未能的道路都充满了莫大的希望和信心。
谢言一般叫江师兄的字,应同。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又在另外一个领域赶上了江城子呢。唐之谦默默地想道。
“唐之谦,你想什么呢,竟然走神!”唐之谦在思绪神游恍惚不定的时候,被谢言略带不满的声线给唤醒。首先入耳的又是唐之谦三个字,于是,这个傻愣子不满意了。
“师傅,你怎么又叫我唐之谦?”
“八戒,专心一点儿,沈大人在!”谢言从善如流地说道。
唐之谦懊脑地低下头去。
“沈大人说拜访古先生的事儿就交给你去办,你听到了没有?”
唐之谦没抬头也没说话,他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唐之谦,这才多久一会儿,你自大的毛病又犯了,看看你眼前的两份策子,认清点现实好不好?”谢言有些不耐烦地说着。
唐之谦决定今天一天都不用抬头了!羞愤欲死说的就是他现在这样的。
“还记得昨日你说了些什么?”
唐之谦点头又摇头,他就是一个话唠,有的没的说了那么多,谁知道师傅您老人家指的哪一句哟。
“你说应同的策子犀利,务实。”
“犀利是我说的,务实可不是!”唐之谦小声地替自己分辩,却仍是没敢抬头。一直低头,像足了像错事儿被家长罚站墙角的倔小孩。看的边上的沈景礼忍笑忍的十分辛苦。他就知道,有唐之谦在,他就会多很多欢乐,不信,你看!
“我是要告诉你,谏臣,言官,御史,要的不止的犀利,这些都只是暂时的。冲动也好,激情也罢,失败也好,沮丧也罢,都不能以一时的成败论英雄,定乾坤。你看你现在在做什么,你江师兄在做什么?还不明白吗?”
谢言看一眼唐之谦,低下的头都快要埋到脖颈去了,只留下一片乌黑发亮的发,脖子粗红。看着唐之谦紧紧绞在一起的手指,谢言放缓了口气。
“赞扬的话儿谁都会说,上下嘴皮子一碰,谁不会说。但听过之后,切记清零回归本心,务实一点儿,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我明白了,师傅!”自己一直在追赶江城子的脚步,以为超过他写的策子就是最好证明。但江城子的过人之处不在此,在务实,在求真,在坚持。
不知不觉,唐之谦又上了一堂新课。
“明白就去干活儿!”谢言把那两分策子从桌上拿起来,顺手撕掉。唐之谦蹭地一下抬起头,惊慌地说:“师傅别撕,你的批复我还没看啊!”
“都明白了,还看什么?”谢言摇了摇头。
唐之谦看着被谢言撕的碎成两半的策子,心里微叹着可惜。那上面有谢言的批复,自己还没来得整理成册啊。想想之前那些整理下来的策子,唐之谦心里空落落的,好像一幅精美的画像,却没有润色一样,看着总觉的少了一点什么。
“师傅,我会努力的,做一个像江师兄那样的好言官!”唐之谦微微抬高了嗓门,慢慢绽开一个微笑。
谢言把背靠在椅子上,笔直的长腿在书桌底下伸展着,纤长的指尖交叉着放在桌面上,一字一句地说着:“唐之谦,你做他那样的人,有何用?”
唐之谦从谢言的办公室出来以后,心里一直反复琢磨着谢言最后一句话:“你做他那样的人,有何用?”
他觉得自己明白谢言的意思,学我者生,似我者死。唐之谦就是唐之谦,学江城子干什么,做一个世上独一无二的唐之谦更好,好过世上第二个江城子。
谢言看着唐之谦昴首阔步迈出了自己书房,心情很是复杂。他隐约有种危机感。自己怕是真的逃不掉了。谢言一直是个挑剔的人,感情上尤甚,绝对的宁缺勿滥。不然,他也不会在沈景礼隔三差五的挑起的话头里,反复强调感觉什么的。
自赵逸辰离开后,他再没有爱上任何,包括替他生了谢远的妻子,他也只敬她是妻子,仅此而已。
这么多年,谢言一直以为自己的感情已经被耗干,轻易不会再为任何一个人的笑容,一个眼神而疯狂。但是唐之谦出现了,他的出现破坏了一切,他无可奈何地承认,这小子是如此的对自己的胃口,合心合意,仿佛,唐之谦整个人都是为他谢言而生的一样,令他整个人再怎样也移不开眼睛。
沈景礼这个该死的损友,他一早便看穿了自己。他真的好这口。
第一次,谢言认真的考虑要不要把唐之谦调到沈景礼那儿去。谢言几乎是恼羞成怒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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