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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庆宫勤政楼。
玉真公主达到时,李隆基正在翻阅李林甫呈上来的《唐六典》。此典从开元十年起至今,历时十多年,经徐坚、张说、萧嵩、张九龄等人编撰,如今,也总算近了尾声。它是一部叙述大唐朝廷各个机构以及官职执掌的组织法典。李隆基非常重视它。
殿内的值守内侍欲通传,被玉真公主阻止了。
她轻移步子,向李隆基走去。到半途,却被窗外透进来的阳光闪了一下眼睛。玉真公主条件反射地用衣袖遮挡了一下。目光正好触及李隆基坐在御案后专注阅读的侧影。
帝王!这个天下最强势的男人,肩抗天下,却身披孤独。一生称孤道寡,他的身边又剩下多少真情呢?她的心上不免略过一丝怜惜。
李隆基似乎感应到有人近前。
他以为是先前问他是否进膳的内侍,所以,头也没有抬地道:“朕还不饿,御膳一会儿再说吧!”
“什么?这都什么时辰了,皇兄还没有进膳?”玉真公主惊奇,“阿翁你怎么也不提醒着他一些。”
“公主,老奴已经劝了不下数十次了。陛下说,老奴要是再烦着他,便要把老奴赶出去。”高力士苦着脸道。
“皇妹?”李隆基听到是玉真公主的声音,惊喜寻声望来。
“是!玉真给皇帝陛下请安!”玉真公主轻笑。
“免!免!你又揶揄朕。玥儿怎么样了?”李隆基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结果。
“唉!”玉真公主看着李隆基那充满期盼的眼神,有点不知道如何开口。
“你想急死你皇兄呀?”李隆基搓着手,离开御案,向玉真公主走去。
“你的玥儿啊,真是太聪明了。人家对我的去意早就心中了然。根本没给你妹子什么说话的机会。寿王又在一旁,所以,你妹子这次是有负所托了。”
“有负所托?”李隆基一愣,随即有些沮丧起来,“朕真没有想到过去这么久了,她还如此倔强。”
看到李隆基失望,玉真公主心中也很难过。但是,她又不得不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皇兄,小妹在她眼中看到的并非倔强,是一种心死。”
“心死?你、你这话从何说起?”李隆基不解,转而他眼神变得有些凌厉而痛苦起来,手指关节也咯咯作响,“难道她喜欢上了瑁儿?”
“不像!”玉真认真回想了一下道。
“真的?”
“皇兄,你平日里的为人想到就做,偏偏怎么就这次如此拖泥带水?你当初早点让她进宫也就没了今日的麻烦。”
“事到如今说这些已经没有意义。”玉真公主此话戳中了李隆基的痛处。
“公主呀,陛下现在是吃不好睡不好,白日里还要强撑着应付朝政。这朝内朝外,家里家外,他已经够苦了,你、你怎么还要往陛下伤口上撒盐呢?”高力士眼中含泪忍不住插嘴道。
“小妹胡说八道,皇兄不要怪罪!你也别着急,咱们再商量商量,我想总能想出解决的办法来的。”想到刚才李隆基那个孤寂的背影,玉真也觉刚才这话不应说,便又出言安慰。
“其实,老奴心中倒是有个初略的想法,却也不知道有没有用。”高力士踌躇。
“想法?什么想法?力士,你赶快说来听听。”平日里,高力士主意甚多。李隆基眼中又燃起了希望。
“老奴是在想,或者我们可以从惠妃娘娘那里着手。”
“何意?”李隆基皱了皱眉。
“老奴知道惠妃娘娘身边有个女官叫魏来馨。”
“魏来馨?”李隆基疑惑,他完全没有印象。
“对!陛下应该还记得梁国公魏知古。”高力士一笑。
“魏知古,朕自然记得。开元元年,太平公主欲谋反,拉拢与他,幸得他的通风报信。只可惜,后来,因为姚相儿子一事,朕错怪了他,把他便罢为工部尚书。没想到,这事让他一病不起,竟是作古了。”说起这段往事,李隆基心中不无惋惜。但是,他还是不明白高力士此时提魏知古与这魏来馨有何干系。于是,不禁再瞅了瞅高力士道:“魏来馨?莫非这魏来馨是他女儿不成?”
“陛下真是好记性。”高力士赞道,“不过,魏来馨不是魏知古的女儿,是他的从侄女。”
“哦,原来如此!”李隆基恍然。“可那又如何呢?”
“这么算来,这魏来馨也算是系出名门。赐给瑁儿做个侧妃,怎么都不算委屈了他。想来惠妃应该是不会反对才是。”玉真公主笑道:“力士果然是好主意。”
“怎么就是好主意?你们说的朕一脑门的浆糊。诶呀,力士,现在朕哪管得上给瑁儿找什么侧妃不侧妃的事情呢。你说的这算个什么办法嘛!”李隆基微微有些失望。
“皇兄,你怎么还没听出力士的意思来。这可不应该啊!”玉真公主失笑。
“你们两个别卖关子,朕这心里着急,着急啊。”李隆基瞪了玉真公主一眼,不满地嚷嚷道:“你继续说,力士。挑重要的讲!”
“是!上次惠妃娘娘闯进陛下的御书房,似乎对娘子生病颇有微词。当时陛下心有挂碍,可能并不曾留意。可是,这事老奴记得。既是如此,寿王有了陛下的亲赐的新侧妃,惠妃娘娘自然应该也不会阻止且乐于给病怏怏的娘子换个地方休养才对。”
“饶了那么大一圈,原来力士的点在这里。”李隆基明白了,于是,他兴奋地有些迫不及待起来,“好!力士,这件事你立刻去办。”
“是!老奴遵旨!”
次日,高力士趁李隆基上朝,便只身往武惠妃的寝宫而去。
临近寝宫,却见杨洄和咸宜公主相偕而出。他不免若有所思地停下望了他们几眼。
高力士已经不是第一次得到手下内侍报告,说咸宜公主和驸马杨洄频繁造访武惠妃的事了。
造访没有问题,可是,太频繁就有问题了。武惠妃这究竟是想干嘛呢高力士不禁在心中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然而,今日他还有皇帝嘱咐的事情要办,也顾不上这许多。他看着他们渐渐远去,于是,便整了整自己的袍衫,继续向武惠妃的寝殿走去。
寝殿外值守的内侍,一看高力士亲临,立刻殷勤地高声向内通报。
不一会儿,武惠妃便亲自迎了出来。
“啊呀,真没想到阿翁今日有空到本宫这里来。快请进。”武惠妃满脸笑容。
“老奴给惠妃娘娘请安!”
高力士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他历来不会恃宠生娇。皇帝无论给他多大的荣宠,他始终懂得谨守自己的本分。这也可能就是他至始至终能一直留在李隆基身边的道理吧。
“阿翁不必多礼。不知道阿翁此来是为何事?”
“呃,是这样。进来朝中无事,而从开元十年就开始修撰的一部大典也将近完成。陛下心中高兴。所以,在花萼楼设家宴,让众位妃嫔和众位皇子皇妃都去参加。陛下还特别嘱咐说一定要请寿王爷和寿王妃也到。寿王妃那次在大殿晕倒,陛下一直也挺关心她的。这不,就让老奴赶紧来知会娘娘一声。”
“陛下真这么说?”武惠妃有些惊喜。
“这老奴哪敢对娘娘有所欺骗呀!”高力士和煦的笑了。
“可是,瑁儿的妃子身体一直不好,这万一……”武惠妃忽然有些犹豫。
“这个老奴倒是也替娘娘提了。陛下说,既然家宴,举家同乐,那寿王爷一家总也是要来走个过场的。倘若真的吃不消,到时再提早退场,那也是可以理解的嘛!”高力士解释。
“这宫里上上下下的人里呀,也就是阿翁想的周到。本宫在这里要谢过阿翁了。”武惠妃眉开眼笑。
“哪里哪里,惠妃娘娘客气了!不过,这眼瞅着陛下也快下朝了,老奴还得赶着去伺候着,就不叨扰娘娘您了。”
“好!好!本宫知道阿翁忙,陛下一刻也离不开阿翁。就不留阿翁了。”
“老奴告退!”
高力士虽然已经走远,不过,这笑容还依旧留在武惠妃的脸上。她站在那里看着高力士远去的背影,心中默想,看来皇帝还是没有忘记她们母子。
不一会儿,她转头吩咐李辅国,去寿王府传话了。
玉真公主的寥寥数语,已经让杨玉环在心头翻腾了好久。玉真公主劝她,不要迷失在眼下的恨意和愁苦中,有些真相是需要用心、智去辨识。倘若她一味躲避,那也得不到真正的平静。
确实,玉真公主的字字句句说的都没错,可是,她就是害怕去面对。她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慢慢修补心上和身上的伤口。
然而,今日皇帝又下来这么一道“家宴”的旨意。杨玉环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王妃,你怎么了?”
永新念奴帮她在房内正梳妆着,却突然看她脸色一下子惨白。不禁关心焦急地问。
“没事!我没事!”杨玉环对她们摇摇头。
“王妃,您这样,奴婢担心。要不还是去告诉寿王爷,请他对皇帝说一声,皇帝总也不会强人所难吧?只是一个家宴而已,想来也无关紧要。”
“你们没听到刚才寿王爷的话吗?务必参加,还有其他选择的余地吗?永新、念奴。你们继续吧。我能坚持地住。”杨玉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也罢,既然躲不过,她便也只能受着。她已经是他亲自册封的寿王妃了,他难道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吗?他三番四次使人来劝解,她倒是要看看,他究竟想如何?
只是,这次杨玉环还真是错怪了李隆基。这一切都是高力士偷偷安排的。那日,他提完建议后,去找武惠妃,两人讲话的间隙,他忽然计上心来。他看到李隆基实在思念不过杨玉环,想要给他一个惊喜。真是也难为了他一片苦心了。
杨玉环坚持,永新、念奴又重新替她开始梳妆。
“王妃,您可真美!而且琵琶、笛子都那么好!”念奴眼中满是崇拜之色。
“是啊,永新还从来没有见过比咱们王妃还完美的人。”永新也愉快地附和。
与杨玉环相处的这段时日,三人日渐熟悉,杨玉环性情温和,对她们极好。所以,私下时,永新、念奴说话也不怎么顾忌。
杨玉环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不禁羡慕起她们。如此简单而单纯的快乐,那是几曾何时的事?
“只是,王妃您为什么总是那么闷闷不乐呢?”念奴停了停手中的动作,“您要开心起来,身体才会好的快些。”
念奴是有好奇的。她不明白一个那么美,那么完美地女人,又嫁的寿王爷那么年轻俊逸的夫君。她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是啊,王妃!自从您嫁进寿王府,永新就没看您开心过。”永新也忍不住道,“其实,寿王爷挺喜欢王妃您的?”
“就是,咱们寿王爷年轻,长得也漂亮。又有好前途。府中好多婢女都偷偷喜欢寿王爷呢。特别是那个……”
念奴素来口快,有时说话不经大脑。永新一听她越说越离谱,便急急打断了她。念奴这时也发现自己把这事拿来在王妃面前说似乎不妥。便急急跪下。
“对不起,王妃,念奴这、这说错了话,您别往心里去。”
杨玉环转过身身,用温和的眼神看着这些日子来一直尽心陪伴她的这两个丫头。她的轻轻地将念奴扶起。
“你想说春桃?”杨玉环轻笑着把她的话接了下去。
“这、王妃,原来您知道呀。”永新、念奴一愣。
杨玉环含笑不答。
世间就是巧事多。说曹操曹操到。她们几个谈话间,便看到那个□□桃的婢女顾盼着端了汤药进了杨玉环的房内。
永新、念奴吐了吐舌头,互看一眼。又瞟了一眼杨玉环的表情。只见,杨玉环神色无变,还是那么淡然。于是,她们不禁对杨玉环的胸襟又多了一份敬佩。
“奴婢给王妃请安!”
“起吧!”
“谢王妃!奴婢是给王妃送汤药来的。”春桃将托盘往前一送。
“诶,今日怎么劳动你的大驾来送汤药?这不是小顺子的事情吗?”永新接过了春桃的托盘。
春桃因为伶俐,寿王爷也是对她高看一眼。所以,她平日里对旁人总是有些颐指气使。再说,她喜欢寿王爷,在下人们中也早已经不是秘密。因为寿王爷的时时厚待,她还真把自己当成了个准王妃。后来,寿王娶了杨玉环,她心中嫉妒的发狂。所以,总是尽量少来杨玉环这里。
“是!我寿王爷交代小顺子办事,我就替他来了。王妃要是没什么特别吩咐,奴婢就告退了!寿王还等着奴婢去伺候。”后面伺候寿王那句,春桃像是特意加上的。
杨玉环也不以为意。她颔首,“去吧。”
春桃一离开,倒是永新、念奴开始替杨玉环抱不平。
“这春桃也太过分了,怎么这么跟王妃您说话。”念奴不满的嘟囔,然后,把汤药从托盘上取过,给杨玉环递了过去。
杨玉环接过来,蹙了蹙眉,饮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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