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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中,李隆基毫无表情,纹丝不动地已经枯坐数个时辰。
地上,一片狼藉。纸墨笔砚、大臣递上来的奏疏散落一地。几个内侍战战兢兢地立在这狼藉处,进退不得。
高力士用衣袖揩着汗,急行而来。他挥手让这些不知所措的内侍下去。众人像是得了特赦一样,急急而出。可能赶的过于急了一些,他近李隆基身旁的时候,还在微微喘着气。
“醒了吗?”
李隆基声音嘶哑,显得无比空洞,不若细辨极容易让人误为从幽冥传来。
“人还未醒了,被送回寿王府,御医监的太医已经随行。”高力士偷瞄了李隆基一眼。
“寿王府?”李隆基冷哼一声。“那太医就没有说她为什么晕倒?好好的怎么会晕倒?”
“还不知,老奴已经让小豆子跟着去了。”
高力士忽然感觉喉咙有些发涩,他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他被皇帝冷的像冰似得声音冻到了。
“她如何做得寿王妃?她是朕的女人,如何做得寿王妃?”李隆基的身子终于动了。他徐徐地站起身来,将自己毫无温度的脸凑进高力士的眼前。“这是谁的功劳?”
“这……”
“给朕查!一查到底!”
李隆基捏紧拳头,重重地向御案砸去。御案的一角竟应声而碎。而李隆基的指关节出也立时沁出血丝。
“陛下!你要保重龙体呀!”高力士抢过来惊呼。
李隆基不应,他又跌坐回龙椅之上,瞪大眼睛仰着头,心口剧烈地起伏着。
“陛下,这事老奴以为不可查。”见李隆基没了反应,高力士只好硬着头皮建议。
他话音还未落,李隆基抬起头,眼光像利刃一样扫了过来。
“为何?此事不查如何能消朕心头之恨?”李隆基怒急而笑,“寿王妃,朕的女人如何就莫名其妙成了朕的儿媳?”
“那老奴斗胆请问陛下,你心中究竟是想痛快出了这口恶气呢?还是想保住她?”
“朕要查,也要她。朕不可以没有她,这你比谁都清楚。”李隆基低吼道。
“是,老奴清楚,顾有此问。”高力士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陛下这一查,于陛下自然不打紧,天下间没有人敢讲陛下的闲话。可是,寿王妃呢?其一,她以并非处子之身嫁进皇家,那她就是欺君。欺君之罪不仅她性命不保,就连她的家人也一个都不得保。其二,以寿王妃的性格,此事若大白于天下,即使陛下不追究她的责任,她可还会让自己苟活于这世上?”
高力士这一番分析入情入理。无疑给急怒攻心的李隆基当头一棒。他的理性终于归位了。
“哼!以后不许你在我面前提寿王妃三个字。她是朕的玥儿,玥儿。以前是,以后还会是。”
“陛下,这诏书都已经下了,已经广谕天下,这如何还能再改回来?”高力士摇头,他又不得不说。
“诏书是死,人是活的。朕一定会有办法,一定能想出办法。”李隆基咬紧了牙关。
王妃在王府中是有自己专属的卧房,与王爷并不在相同的房内。所以,杨玉环此时正躺在属于她的卧房内。
被送回府中时,她曾醒过一次,然后又迷迷糊糊昏睡了过去。在昏睡过程中,她仿佛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中。那里又冷,又狭窄。她被卡在中间,进退不得。就在她凄苦无助之时,她头顶上方突然出现了一团光亮,随着光亮而来的还有一根绳子。她高兴的抓住了它。她爬啊爬啊,经过漫长地努力,要接近出口的时候,忽然,李隆基的脸出现在她面前,紧跟着还有寿王,还有武惠妃等等,林林总总她根本数不清。他们是谁?他们为什么一个个咧着嘴,肆无忌惮地嘲笑着她?她实在无法忍受。于是,她想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和眼睛。就在她松开绳子的那一刹那,她又被重重地跌回深渊中去。她忍不住大叫起来。
“王妃,王妃!你醒了?”杨玉环听见耳边有人在喊。
王妃?谁是王妃?她这是在哪里?她慢慢睁开眼。两张焦急而年轻的脸庞映入她的眼帘。
“太好了!王妃醒了。我这就去通知寿王爷。”其中一个兴奋道。
“等等,这是哪里?你又是谁?”杨玉环有些口干,“能给我一些水吗?”
“好,好,奴婢马上来!”说要去通知寿王的婢女停下了脚步。
另一个看着杨玉环一副茫然地样子,她也马上又忧愁起来。
“王妃,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我?记得什么?你们是谁?又为什么叫我王妃?”杨玉环脑中有些胀乱。
“奴婢叫永新,她是念奴。你是寿王妃呀!我们是专门伺候你的贴身婢女。”永新道。
“不!不!等等,我的脑袋有些乱,可是,为什么我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呢?”
“啊?怎么会这样?今日是王妃和王爷朝见皇帝的日子。但是,王妃却昏倒在大殿上。陛下派太医视诊。太医说王妃是气弱体虚。修养一阵便无大碍了。可是,王妃怎么会什么都不记得了呢?”说话的是正端着水过来的念奴。
朝见皇帝?大殿?
她脑中依稀闪过李隆基在大殿之上错愕而冰冷铁青的脸。皇帝、阿瞒,阿瞒、皇帝……
杨玉环脸色刷的白了,她记起来了。一切都记起来了。阿瞒,孩子,与寿王大婚,妃朝见,然后,在妃朝见的大殿上,他看到了皇帝。那皇帝的脸……
想到这些,杨玉环心忽然绞痛起来,额头上冷汗涔涔地往外冒。
“王妃,王妃,你怎么了?”永新、念奴被杨玉环这幅样子吓着了。
“没事!没事!我歇歇就好!”杨玉环虚弱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道。
虽然,杨玉环说没事,但是,永新觉得还是应该禀告给寿王爷。请他再去请太医来瞧瞧比较保险。于是,她马上冷静下来,她嘱咐念奴好好照顾杨玉环,然后,自己转身去报告寿王。
此时,寿王李瑁正在书房内,他拿着书有些发呆。
今日在大殿上发生这等事,让他方寸大乱。回府后,太医又说,王妃需要长期静养。他才新婚燕尔,本当是最柔情蜜意的时候。现在却是看得碰不得,这让他凭生烦恼。
正在烦恼间,只听通传声响亮传来:“惠妃娘娘到!”
母妃?寿王爷一愣。
没想到,惠妃还没跨入门口,却见永新也紧跟而至。她怀有心事,低着头,正好与惠妃撞作一堆。
惠妃没有立稳。不过,所幸她李辅国和婢女都在旁侧将她扶牢。而永新则就没有那么运气了。愣是坐了一个屁股蹲儿。
她见自己闯下大祸,三两下便赶紧起身,跪在地上不住磕头谢罪。李辅国冷不丁怒斥了几句,后被惠妃所阻。惠妃因正有事要相问,是以也没有追究她的责任。
“辅国,本宫有事要问她,你且立一旁。”
“是,娘娘!”
李辅国退开身子。寿王立刻迎自己的母亲入内就座。而自己则恭敬地随侍在侧。
“你叫什么名来着?”惠妃正了正身形。
“奴婢永新。”永新诚惶诚恐。
“嗯。你现在被指派去伺候瑁儿的王妃了?她怎么样了因缘何在大殿昏倒?”
“母妃,这个儿臣知道。太医说玉环劳累过度,精神紧张之故。你也知道见皇帝和母妃,这多大一件事情啊。而且,满殿的文武百官和众皇亲,玉环哪见过这阵仗。今日晌午,殿外日头又正猛。所以,……”
寿王怕永新如实说出太医的诊断,多生事端,于是,便抢着回答。永新忍不住偷睨了寿王一眼。
“瞧你这点出息,媳妇刚进门,就颠颠的护着。还有个当家王爷的威仪吗?”武惠妃皱了皱眉。
“是!是!不过,儿子说的全部都是实话。”寿王爷一脸赔笑。
“是这样吗?”武惠妃瞪了寿王一眼,又把目光落到永新身上。
“正如寿王所言。”
虽然,杨玉环是永新的新主子。但是,她长的那样的美,远远望去宛若月宫仙子下凡一般。而且,说话又温婉,令永新从内心衷心喜欢她。所以,寿王爷这样护着,永新也没有戳穿的道理。
“嗯。那你去吧,小心照顾着。有什么事情立刻来报!”武惠妃颔首。
“是!奴婢遵命!”
永新再也顾不得跟寿王提请太医的事情,就连连退了出来。等远走几步以后,她才大大的吁出了一口气。
永新一走,武惠妃又打量一眼寿王。
“这个儿媳,看着养眼而已。也就是你喜欢,不然,……”
武惠妃本待在抱怨几句。这杨玉环在这么大的场面上,当殿晕倒,这让她感觉很没有面子。而且,才刚新婚,就生病?这多不吉利的一件事情。更何况若是身体如此差,这日后还能开枝散叶吗?所以,武惠妃心里很犯嘀咕。
“是!是!多谢母妃成全!儿子以后一定多加管教。不过,玉环总是新近王府,很多规矩还需要慢慢熟悉。”寿王不想等他母亲唠叨完。说多了,也不知道她最后会说些什么出来。于是,他赶紧岔开话题。
武惠妃无奈地摇摇头。儿子是她生的,虽然,从小在宁王府养大,但是,他的脾性她还是了解的。
“你呀!没出息!你要好好学学你父皇,要多往远处看,多往大事上想。别一门心思落在这小鼻子小眼的儿女情长上。俗话不是说吗,儿女情长,则英雄气短。母妃这日后的一切可都指望着你的,你可懂?”
武惠妃此番话可是意味深长。她虽然从来没有明着和寿王袒露过,她要扶她登上太子之位。但是,此事在满朝上下已经不是秘密的秘密。他是惠妃的儿子,自然也是能听出惠妃话中隐含之意。
“懂得!儿子懂得!儿子一定谨记母妃教诲!时时严苛要求自己。”
“嗯!就这还像本宫的儿子!好了,本宫也要回宫去了。”武惠妃总算觉得最后这话还算入耳。
说罢,她看了看天色,又有些自语道:“本宫得找你父皇谈谈,屈指算来,也是有好久他没到母妃这里来了。以前在长安从未有过这情况。”
“儿子恭送母妃!”一听武惠妃要走,寿王爷暗暗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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