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名著《红楼梦》里的故事所发生的背景其实是大陆一千年前的三国鼎立时代。当时天下三分,黎、晏、玥三足鼎立。玥国横跨北方草原,黎国占据西南广褒密林,贾府宁荣二公所侍奉的晏国萧家王朝则统治着东南的大片丘陵平原。
晏国境内河川密布,沃土遍野,因着这天然的地理优势,自古以来是人口密布,农商业繁荣兴盛之地。都城函京座落在水陆交通枢纽的中心之地,已是屹立千年的六朝古都,尽管已经经历过了多个王朝更迭的无情战火,一到像如今这样的相对和平时代,也仍然在上演着它新一轮的昌盛与繁华。
洪庆十五年二月十二中午,函京城内最大的酒楼仙客居照旧客似云来、热闹非凡。不说一楼大堂已是人满为患,连二楼的四十五个包房也都是客满状态,实际上这些包房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全部被预订掉了。要不是一楼座位有不接受提前预订的规矩,只接当天过来的客人,恐怕普通食客就算想到仙客居大堂去吃个便饭,也至少要排上个三天三夜的队伍才可能预定的上。
仙客居的三楼还设有装饰豪华的特大贵宾房,不过从不对外开放,只用于招待老板及老板的朋友。
临近午时,五十多岁的仙客居掌柜白忠从忙的热火朝天的后厨房匆匆走出,颠颠跑上三楼。
作为函京城最大酒楼的老掌柜和白氏商号的资深员工,白忠心里清楚,能被老板点头同意到三楼贵宾房里用餐的客人非富即贵,每一次都是需要用上两百个心伺候好的。今天的客人是由白家商号如今的实际当家人也就是他自己的最高主子白非梦少爷亲自作陪,更是丝毫也马虎不得。
少爷进门时虽只简单交代了一句是约了两位师兄弟过来一起给小师弟接风洗尘,可听完后的白忠心却已经马上提了起来。少爷的师兄弟是谁,常人不知,身为白家老仆还是原来当家的白老爷心腹的他可是了解的非常清楚。少爷从小被送到栖凤城跟随栖凤城主凤泽炎习武,总共有师兄弟姐妹七位,一个个都是来历不凡,大师兄为当今的黎国太子段宏昌,二师兄是晏国如今的北静王爷水溶,三师姐是栖凤城主的长女也是黎国当今的太子妃凤飞花,四师姐是栖凤城主次女也是现在的北静王妃凤飞雪,六师弟是晏国当今最受圣上宠爱的六皇子萧子轩,七师妹是玥国左贤王之独女慕容婉,最小的八师弟是栖凤城主唯一的儿子,栖凤城少主凤飞扬。
不但出身显贵,包括少爷在内,栖凤城主名下的这几位徒弟自身也还都是名副其实的天子骄子,人中龙凤。远的不说,单是目前坐在贵宾房里这三位的事迹已足够让人惊掉下巴。自家少爷就不用说了,年纪轻轻已经接手白家商号的全部产业,还通过在晏、黎、玥三国之间开辟通商之路,开展国与国之间贸易的方法,三年不到的时间里,将其规模壮大了无数倍,银号酒楼、仓库店铺等商业点相继遍布大陆各个角落,原本只称得上是晏国第一商的白氏商号已在暗中一步步慢慢壮大成了实实在在的天下第一商,其厉害程度就不用说了。
少爷今天约的两位师兄弟一位是北静王爷水溶,一位是当朝六皇子萧子轩。这两位爷都是函京城里鼎鼎有名的传奇人物,他自然也是非常熟悉的。北静王的祖先是跟随太祖皇帝一起打天下的开国元勋,因着无可比拟的卓越军功,被册封为北静王,世袭罔替。水家人是天生的水上霸主,代代都出神鬼莫测的军事怪才,特别适合领导水军作战,平时赋闲在京,战时则挂帅出征。晏国北面与玥国划衡江而治,西南与黎国借御水河为疆,东南地界则全部临海,边境几乎都是水域,不管是萧家王朝,还是晏国百姓的心里都非常清楚,若要维持国家长久安定,北静王府的能力时刻不容小觑。这一代的北静王爷水溶从小被送到栖凤城习武,八年前老王爷病重时才被召回榻前侍奉,只是回到函京城不久老王爷就薨逝了。遵循老王爷的临终遗旨,在料理完后事,匆匆继承王位后,他很快又回到了栖凤城继续学艺。所以在六年前海寇兴起,在东南海域烧杀抢掠,疯狂骚扰沿海百姓时,朝廷上下包括晏国百姓都没想过去依靠默默无闻,还远在栖凤城专心学业的北静王府小王爷。只是朝廷接连派去剿寇的多位大将都频频折损,屡战屡败,不但次次无功而返,反而越发助长了海寇的气焰。当时海上盛传大量蛊惑人心的谣言,什么北静王府后继无人,晏国朝廷上下再无将才,晏国的军事防御能力已经一落千丈,亡国之日近在眼前等等,弄得晏国上下人心惶惶,黎、玥两个邻国也似乎开始蠢蠢欲动。在这内忧外患,焦头烂额之际,年仅十六岁,远本应该在栖凤城学艺的北静王爷水溶却突然出现在了函京城,然后很快传出,洪庆帝亲自任命小小年纪的北静王为征东大将军,立刻带兵,千里赴任,荡平东南海域的所有贼寇。消息一传出,包括晏国百姓在内,几乎所有人都一致认为,晏皇这是万般无奈之下,想借助北静王府的余威,死马当活马医了。而初见北静王面容的人,更是对这种想法深信不疑。长的如此干净秀气的小少年,合该是被层层仆从如珠如宝般养在深宅大院,每天锦衣玉食地供奉着,读读诗文,学学书画才对,让他去领兵打战,那不是开玩笑嘛。可事实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北静王到达沿海战场之后,相继快速打败了海寇对居民发动的几次重大袭击,晏军士气很快重新旺盛起来。而贼寇受到重创,开始大批躲回老巢,龟缩不出。然后北静王又仅用了三个月时间侦查敌情,排兵布阵,就开始对东南海域的贼寇发动全方位的大规模清剿,接连发动了三次大战,三战三捷,不但亲自上阵剿杀了贼寇的三十六个重要头目,还在最后一战中生擒了海寇之王——以残暴嗜杀出名的‘血煞’易冥天,彻底捣毁了贼寇最后的藏身洞府。从挂帅到战争完全结束,前后只用了半年的时间,北静王府新任王爷水溶的威名却已在大江南北流传的家喻户晓。那出神入化的武功修为,那鬼神难测的排兵布阵能力,那用兵如神的领军风范……所有的一切,无不让晏军上下人人心折叹服。因为喜欢带着鬼面具上战场的缘故,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鬼将”之名也同时传遍天下。
六皇子萧子轩也是一个惊才绝艳的神话般人物。晏皇洪庆帝和当朝皇后总共育有两个子嗣,一个是如今的皇太子萧子瑞,一个就是六皇子萧子轩。两兄弟之间整整相差了十五岁,六皇子一出生,不但晏皇和皇后视如珠宝,已是翩翩少年的皇太子也非常宠爱这个同父同母的幼弟。虽然从小就集万千宠爱在一身,可小小的六皇子一点都没有向纨绔子弟方向发展,反而很小就表现出了超凡脱俗的学习能力,非常喜欢读书,并有过目不忘之能,三岁能吟诗作对,五岁能出口成章,八岁已读遍皇家馆藏,听老师说天下藏书最多的地方是栖凤城,遂一心要过去见识,最后自然如愿被送去了栖凤城,还顺便拜了师傅学习武艺。栖凤城主门规森严,门下的弟子在刚进来学艺到学有小成这段时期看个人资质长则十几年,短则三五年的时间内轻易不得离开。所以在最初的几年里,即使晏皇一家三口望穿秋水,一年也难得见到宝贝小儿子的一面。不过英明神武的晏皇怎么也没有想到,两年之后,当他再次见到宝贝儿子时的场合,会是在他当朝封赏殿试前三甲的大殿之上。当那个白发苍苍、曲膝驼背、满脸皱纹的新科状元一边用脆生生的稚嫩少年口音喊他“父皇”,一边身手敏捷地朝他猛扑过来要抱时,饶是见多识广,喜怒不形于色的晏皇也被生生吓了一大跳。待这位刚当上状元就胡言乱语大胆冒犯圣驾的“老头”一把撕掉脸上的面具,抓下头上的假发之后,朝堂上的众人才反应过来,这新出炉的新科状元竟然是皇上皇后最宠爱的,年仅十岁的六皇子萧子轩。后来听少爷无意间提起才知道,原来六皇子小小年纪,第一次离家那么远,已经两年没有见到家人的面了,非常想念,所以想出了这个办法,用检验自己所学知识的名义,说服师傅答应让他乔装回晏国以一个普通平民的身份参加科举考试。从最低的县试开始,到府试、会试、殿试参加下来,果然一路夺魁,最终以新科状元的身份站到了晏皇面前。自那之后,口耳相传,很快天下人都知道了晏国皇室有一个绝顶聪慧,十岁就已经是状元之才的六皇子萧子轩。
少爷今天要接风的小师弟白忠还没有亲眼见过,可栖凤城的大名却是如雷贯耳。当今天下三国鼎立,相互制衡,每个国家都有它固定的疆域,但江湖是没有国界的,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千百年来,栖凤城城主就是江湖上的无冕之王。虽然栖凤城自成一个独立的城池,城里的人也从来不会主动插手外界的杂事,可武林中早有一条不成文的约定,大凡江湖上哪里有重大的争斗,当地的武林权威解决不了的话,就会由几个重大门派的长者出面,将争执的双方武力押解,亲自主动送往栖凤城,恳请栖凤城主出面调解。栖凤城历来讲求公正严明,团结友爱,共创快乐的民风民气,对被送到眼前的武林官司自然无法袖手旁观,只是栖凤城里的百姓也都一致认为,城主大人是绝对不可能有兴致亲自处理这种杂事的,所以只要有人看到,都会主动引领这些外来者到城内的大法堂去,让城主派下来的专门坐镇在那里为城内居民断案的法司们顺手解决。几次下来,武林中人竟然也毫无异议地接受了这种做法,不管法司们断的是什么结果,都一致服从。下一次来的时候也识趣不再一过来就嚷嚷着见城主了,都是自己主动找人带路到大法堂去解决。久而久之,栖凤城大法堂的法司们已然成了江湖上最有权威的裁判官。由此可见栖凤城在武林中人心目中的领袖地位是多么的不可撼动。
栖凤城主常年待在栖凤城,偶尔出来也是行踪飘渺,神龙见首不见尾,常人极难遇见。而少爷的小师弟,栖凤城主凤泽炎唯一的儿子今天竟然会亲自过来仙客居,每次想到这,白忠都忍不住心情激动。三国之内,只要是稍微了解一些江湖事的,或是听过一点茶馆说书人说过江湖事的,没有人不渴望能够有幸见一见这些已被传成了神话中人的栖凤城当家们。而今天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他竟然有幸很快就可以见到未来的栖凤城主了!这可是多少武林名宿不辞万里,亲自跑到栖凤城去,也见不上一面的神仙中人啊!要不是不能张扬,他真想大喊一声,让全函京城的百姓都过来一睹为快。
果然年纪大了,多跑几趟楼梯就累的慌,登上三楼后,白忠在心里暗叹了声,看向面前的小客厅。
那三个人果然还是和他一刻钟前离开时几乎一样的姿势。北静王爷那个面色木然的黑衣侍卫水生仍是抱着把刀一声不吭地坐在桌边发呆。六皇子身边的那个娃娃脸太监小石头还是在一脸认真地拿着把瓜子在桌面上摆图形,摆完了收,收完了再摆,一直非常的兴趣盎然。而趴在他旁边一边观看一边嘴里吃个不停的那个长的圆润却一脸机灵相的少年自然就是少爷的那个外号“白吃”的贴身仆从白迟。不用问也知道桌面上的那大堆零食壳是谁的杰作,白忠好笑地想起,每次见到他几乎都是在往嘴里面塞东西,也真不愧少爷给他取的这个外号,名副其实地走到哪里,就“白吃”到哪里。
“忠叔,您老怎么又来了啊?少爷进去不到半个时辰,您这来来回回都跑了有四五趟了,真不嫌累吶?”看到来人,白迟三两下咽掉手里的糕点,嘴里嚼着东西,一边含糊地抱怨,一边顺手端杯茶迎过去,“来,给您喝口茶缓缓气。”
白忠接过茶喝了一口,平缓了一下呼吸后,无奈道:“臭小子,你说的轻巧。少爷在这里,我不亲自过来看着,怎么能放心呐?”
“人还没到齐呢,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您就放心忙您的去吧。若是有什么需要,我肯定会第一时间和您说的。”白迟拍胸脯保证,又嬉笑道:“您就当是可怜可怜小的我吧,这一大把年纪跑上跑下的,万一哪次跑岔了气,少爷绝对会把我骂死,说我一点都不懂得体恤老人吶。”
“臭小子,就你这嘴皮子利索!”白忠哭笑不得,笑骂了句后摆手接着道:“先不说这个了。少爷之前吩咐菜单时曾说过是午时开席,现在时间已近午时,厨房饭菜也准备好了,只是凤少爷到现在还没有出现,你去问问少爷的意思,是不是先不用急着上菜,等客人到了再说?”
“好嘞”白迟答应着,小步跑到房门口,敲门询问里面:
“少爷,忠叔说,午时快到了,凤少爷还没有过来,需不需要晚点上菜?”
贵宾房临街而建,共分三个部分,从右到左分别为休息区、用餐区和活动区。休息区又分书房和卧室两个部分,几乎满足到了贵宾可能会有的任何休憩偏好。紧邻书房的是用餐间,再往前延伸出去的大片阳台是活动区域,空间非常宽阔,在那里品茗赏景,表演节目,或是露天聚餐都没有问题,场地绝对足够。整个特大包房里面的卧室、书房、餐厅、阳台四个部分既在里面互相连通,又各自设有房门以供独自出入。
白迟所敲的正是对应书房的那扇门。房间里面,自然是一室的豪华家具,名贵装饰,只是风格上面又非常的与众不同,奢华中不显张扬,大气中不忘低调,美观中不失简单,就算一个外行之人,也能够一眼看出,绝对是出自名家之笔。
三个芝兰玉树般的年轻人或倚窗闲读,或两两对弈,衬着小桌上的袅袅茶香,窗外的蓝天白云,说不出的闲适惬意。
听到白迟的声音,棋盘左边那位正一手捏着颗白子,一手托腮,低头凝神思索下一步棋走向的白衣青年抬起漂亮的下巴,一张如描似画,宛如妖孽的精致脸蛋上面凤眉微挑,懒洋洋地开口抱怨:“这家伙,这个点还没到,不会是早就准备好了放鸽子吧人还未到就嚷嚷着点了一大桌菜,说什么一路上辛苦,被黄豆催着起早贪黑地赶路,连份好饭都吃不上,罗列了一大堆爱吃的菜名让提前准备好,还说什么今日午时之前一定赶到,不见不散,果然是怎么听怎么不真实。”
“被黄豆催着赶路这一句倒有可能是实话,”闻言,倚窗闲读的那位俊逸出尘的公子展颜一笑,既使穿着雍容华贵的皇家袍服也遮掩不住他周身浑然天成的那种淡然清雅,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化外谪仙气质。只见他合上书页,看了看窗外依旧喧闹嘈杂,完全看不到那个熟悉身影的街市后,笑道:“只不过,被催的原因,就耐人寻味了。从栖凤城到函京,骑快马过来用最慢的速度,半个月的时间也足够了。师母的来信说飞扬正月初十就偷溜出栖凤城,往这边出发了,直到昨天我们才收到他的飞鸽传书说今天中午到达。中间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不用说,自然是如脱缰的野马,到处贪玩去了。可怜的黄豆定是劝止不住,又怕他玩过了头闹出事来,所以才想催着早点赶到这里,让四师姐来管着他。”
想到那位性子古灵精怪、跳脱如狐的小师弟,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玩疯起来谁都劝不住,却总是在母亲和两位姐姐的眼泪攻势面前抓耳挠腮,溃败如山倒的情景,三个人都会心一笑。
白衣青年正是仙客居的老板,白氏商号刚满二十岁的当家少主白非梦。窗边那一身淡黄色皇子服饰的青年即是晏国皇室年仅十九岁的六皇子萧子轩。而白非梦对面一直没有说话的那位紫衣青年自然是时年二十二岁,当朝王爷中最年轻有为的北静王水溶,单从那温文儒雅、俊秀斯文,宛若一介书生的外表,怎么也无法联想到他就是传说中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天才将军“鬼将”。
他们口中谈论的那个偷溜出栖凤城,说是来函京探亲却一个多月了还不见人影的小师弟就是当今栖凤城城主唯一的儿子,今年刚满十八岁的栖凤城少主凤飞扬。黄豆是从小到大跟在他身边的贴身随从的名字。六皇子嘴里的“四师姐”就是风飞扬的二姐,四年前嫁到函京城的北静王妃凤飞雪。
北静王下完手边的这一步棋,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后,摇头道:“飞扬也是调皮。师傅早已经答应,只要他功夫练成,年满十八周岁后就可以自由出入栖凤城,普天之下想去哪里玩都可以。他的生日就在正月十五,在家陪着师傅师母过完元宵节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出来了,何需弄出个提前偷溜?也不知道他什么事情这么着急,几天时间都等不了。”
白非梦噗嗤一笑道:“他倒没什么急事,只是着急躲一个人罢了。”
“躲人?”北静王不解,笑问道:“飞扬那刁钻性子,在栖凤城可是出了名的鬼见愁,从小到大连师父都拿他没有办法。什么人竟有这么大的能耐,让我们的混世魔王也害怕到想要躲开了?”
“五师兄说的应该是婉儿师妹。”六皇子也笑了笑,解释道:“这几年他们两个一直是这个样子,你追我躲的。婉儿师妹去年冬天回了玥国老家,想来飞扬生日那天应该肯定会赶回去。”
北静王自从十六岁领兵荡平东南海寇后,威名远播天下,六年来却基本没有再踏出过函京城。不是他不想出去,只是盛名之下,其实也隐藏有很多的身不由己。作为晏国百姓心目中的护国将军,一举一动都备受瞩目,战事兴起时固然需要领军出征,战场搏命,和平安定时也难享绝对自由,就算赋闲在家,也只能活在京城这一小方天地之间,只有这样,既在万众百姓的眼皮底下,又在朝廷的控制范围之内,才能让各方势力都觉得安心。因此,对于近些年几个师弟师妹们在栖凤城的具体生活,他确实不是特别清楚,听完后哑然一笑道:
“原来是这样,他们两个小时候看着挺般配的,长大后怎么闹起了别扭。若是最后能走到一起,倒也是段佳话。”
六皇子点头附和,心里却并不抱太大的希望。想起上一次在栖凤城见到小师弟时他还是一副完全不开窍的样子,谈到七师妹是避之唯恐不及,而七师妹最近几年则一见面就穷追猛打,紧追不舍,这样的结果只是更加促进了小师弟的逆反心理,两个人要最终走到一起,只怕是前路堪忧。
午时一到,墙上的钟摆准时敲响。师兄弟三个互看一眼,各自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丝不易觉察的担忧。说笑归说笑,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们心里还是非常清楚,凤飞扬最重然诺,答应过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约定好的事情从不会变卦,就算再贪玩,也从来不曾误过事。既然他的信上说午时之前到达,就一定是预算好了行程,不出意外的话午时之前是一定赶得及的。现在时间到了还不见人影,难不成是出了什么意外情况?只是风飞扬本身就是个鬼灵精,又是百年难遇的武学天才,武功修为如今已是他们师兄弟之间最好的一个,说是独步天下也不为过,就这么一段路程上还会有什么意外情况是连他也不能及时处理的?
白非梦一把抛下手中捏着的棋子,扬声将门外的白迟叫进来,恨恨地吩咐:“不管他了,照旧上菜吃饭。这家伙若是真敢不来,就把今天剩下的饭菜全部留着,下次见到让他一滴不剩全部吃下去……”
话未说完,一道清朗带笑的嗓音在阳台上响起:“非梦师兄,小弟我可是起早贪黑、出生入死、艰苦跋涉了整整一个多月,历经了千辛万苦、千难万险、千刀万剐,好不容易才赶到这里和你鹊桥相会唉。只不过迟到了那么区区几秒钟,你竟然就打算用剩饭剩菜来招待我,我好伤心啊。”
随着声音靠近,一道红影从阳台处飞奔过来,一下扑到北静王的身上,搂住脖子猛蹭,嘴里不忘撒娇:“王爷姐夫,你可要给我做主啊,我不要吃馊掉的饭菜,我要吃函京城里最有名的花雕仔鸡、酱香牛肉、麻辣兔丁、荷叶排骨……”
来人眉清目朗,面如冠玉,五官好似刀削斧刻而成,就算嬉皮笑脸,没个正形的时候,浑身上下也难掩那股天生的英俊之气,爽朗之风。这个人自然就是那个让众人等了半天,说是午时之前会到,却直到午时钟响才姗姗来迟的风飞扬。在他后面,只落后几步的那个一脸严肃的青衣青年就是栖凤城主亲自指派,从小像影子一样照顾也兼看管着他的随从黄豆。
听着风飞扬那一贯荒诞不经、不伦不类的话语,师兄弟三个哭笑不得的同时也暗暗松了口气,放下了心里的担忧。
白非梦黑着脸,打断那滔滔不绝下去的菜单名字,佯怒道:“说说吧,什么时候到函京城的又跑哪里玩去了,现在才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不说清楚的话,别说酱香牛肉这些菜你一个都吃不到,就是剩饭剩菜也不用吃了,今天就准备饿肚子吧。”
“小师兄,我好想你啊。”风飞扬几步窜到六皇子的身边,大喇喇地勾住对方肩膀,挤眉弄眼地说悄悄话:“小师兄啊,非梦师兄最近是不是失恋了,心情不好啊?我记得半年前在栖凤城见面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凶的啊。”
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可在场诸位的武功都不低,一字不漏全部听的清楚,北静王不禁莞尔,白非梦的脸色则立马又黑了两分。
六皇子也轻笑出声,帮着劝道:“五师兄问的有道理,飞扬你刚刚是从城内的方向过来的,应该是早就在城里了吧?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来找我们?四师姐一直念叨着你呢。今天刚好是花朝节,她几天前和母后约好了一早出发去城外的花神庙酬谢花神,一时抽不开身来,要不然可就要亲自过来抓你了。”
想到那位平时凶猛如母老虎,关键时刻又非常善于扮柔弱,眼泪说来就来的二姐风飞雪,风飞扬不禁暗自打了个冷颤,挠头嘿嘿一笑,支支吾吾道:“其实,其实也就昨天晚上刚到,就找了家客栈投宿了一晚,没干别的。路上辛苦了点,一直睡到刚才才醒,所以就来迟了一点。”
知道他平时说话喜欢用不正经的腔调,刻意带着夸张的手法,那一路上起早贪黑、千辛万苦什么的自然都是夸大其词,说着玩的,只是不管武功多高,一个人在路上远行这么多天时间,需要经常餐风露宿的,也不能说一点都不辛苦。六皇子心软,马上相信了他的话,抓着他的手略带心疼地埋怨:“飞扬你也是的,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们你到达的时间,好让我们去接你?函京城也是你的家,你怕四师姐管你不想住北静王府,还可以找我和五师兄啊,哪有到了自己家门口还跑去住客栈的理啊?来,让我好好看看,这些天瘦了没有。”
“瘦了,瘦了好多呢。小师兄你不知道,一路上我们遇到……”风飞扬嘻嘻哈哈,马上顺杆往下,接着大谈特谈自己在路上怎么怎么辛苦,怎么怎么九死一生,若让人用笔将他的话完全记录下来,那绝对就是一部现成完整的凤少主辛酸血泪闯荡江湖史。
正说的眉飞色舞之际,冷不丁听到白非梦一声略带惊讶的疑问:“咦,你身上那是什么?”
“哪里?在哪里?我记得黄豆说都弄干净了的呀……”凤飞扬立刻反射性地检查全身,手忙脚乱地拍衣服,拍了两下忽然停下动作,抬起头来一看,果然见所有人都是一副无语忍笑的神情看着他,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被诈了,顿时把嘴一撇,跑到北静王身边,拉着对方的衣袖声声抱怨:
“王爷姐夫,你看看,非梦师兄他净欺负我!我大老远地赶路过来,肚子都快饿扁了,他不但说不给我饭吃,还在这里把我当犯人一样地审问。呜,我好命苦啊,遇到个这么狠心的师兄……”说的兴起,还顺手拿北静王的袖子遮住脸,做痛哭流涕状。
北静王素来把他当亲弟弟一样疼爱,明知道他是在做戏,也忍不住心疼起来,伸手摸摸他的头顶,安慰道:
“非梦是在生你的气呢。你说你,独自离开栖凤城那么久,就昨天才飞鸽传书,告诉我们一声今天会到仙客居。之前整整一个月都杳无音讯,也不和任何人联系,你知不知道让人多么担心啊。白家的产业遍布天下,名下的酒楼客栈几乎每条道路上都能见到,却从来没有传出过你的消息。非梦刻意吩咐底下的人寻找,也没有发现过你的踪迹。你说你这不是故意躲着我们吗?你知不知道,这一个月来,非梦天天听手下报告都说没有你的消息,是多么的寝食难安吶?”
凤飞扬听得惭愧起来,这一路上他确实是乔装改扮,又特意绕过了白家商号的各处产业的。当时好不容易从栖凤城出来了,他只想着先痛痛快快,不被打扰地玩个尽兴再说,确实没有考虑过后果这种问题,当然,更加没有想过除了让人担心外,还会让身为白家少主的白非梦感到为难。白家生意做遍天下,消息自然也最为灵通。可是在所有人都盼着白家消息的时候,白家却偏偏又拿不出来,这种夹在中间的滋味怕也只有白非梦自己最能体会。凤飞扬本就生有一颗七窍玲珑之心,只是年纪小一时玩心太重,北静王稍加点拨后,很快明白了其中隐含的关节,心里越发觉得对人不住,不禁小步挪到白非梦面前,小媳妇状开口赔罪:
“对不起,非梦师兄,小弟贪玩,让你跟着担心了。”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白非梦僵着脸,不太自然地回了一句,然后抬手轻捣他一拳,揶揄道:“我还不知道你这家伙的性子,等哪天玩够了,自然就会回家要饭吃了。”
“还是非梦师兄了解我!”凤飞扬毫不在意他的揶揄,反而扑上去,搂住他大笑出声,一脸的引以为豪。
“行了行了,”白非梦扒拉开身上的八爪鱼,状似开恩道:“看在你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今天就不和你计较了,开饭吧。”最后一句是对早就侍立在一边的仙客居掌柜白忠说的。
“哦耶,可以吃饭喽。”凤飞扬眉开眼笑,随手拉过旁边的六皇子一起跑向餐厅,自动自发地在餐桌边找位置坐好。
剩下的北静王与白非梦两个人相视一笑,也起身跟了过去。
饭菜之前已备好热在了锅里,很快就上齐了。凤飞扬一眼望去,几乎全部是他平时喜欢吃的菜,心里不禁越发感动,伸手夹了一大块酱香牛肉到嘴里,嚼了嚼后咽下,大声赞叹:
“果然是函京城里的名菜,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北静王微微一笑,给他夹了一大筷到碗里。
“嗯,王爷姐夫你也吃。”凤飞扬重重点头,听话地埋头猛扒饭菜,吃的欢快又认真。
看他吃的那么香甜,剩下的三个人也不禁都有了些食欲,各自端起碗筷跟着慢慢吃起来,只是在用餐的间隙,总不忘习惯性地照顾着凤飞扬,帮他夹这夹那,舀汤递水什么的,做的自然又熟练。
若是外人看到也许会觉得奇怪,他们四个人之间年龄其实相差不多,虽然风飞扬是师兄弟之间最小的那一个,可年龄最大的北静王也只比他大了四岁,而六皇子则只不过比他才大了那么一岁的距离,为什么其他三个人会下意识地照顾他照顾的这么顺手,还照顾的这么心甘情愿、不约而同呢?
这其中确实是有缘故的。
凤飞扬是老幺这一点自然也可以算其中的一个原因。毕竟,老幺天生就吃香,这已是公认的事实。就算是在平民百姓的家庭中,做父母的也一般都习惯偏宠着最小的那一个,大多数经常还会特意关照其他子女,在各个方面都记得多让着老幺一点。栖凤城历来以公正严明、自由民主的形象闻名天下,再怎么说,公开关照其他徒弟照顾凤飞扬这种事情,栖凤城主是绝对不可能做的,只是平时私下偏宠一些倒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可能。而小时候为讨师父的欢心,众徒弟投其所好,也一起跟着尽量照顾得他偏宠的小凤飞扬也可能是有的。只是长大以后,这个理由就不够用了。随着年龄渐长,众人都会有自己的主见,特别是出师以后,像凤飞扬的这几个师兄,都是非富即贵的身家背景,行事就更不可能还会盲目地跟着原来师傅的喜好走了。他们之所以还是喜欢处处关照这个小师弟,已完全是因为其它的原因。这个原因就是,长大后的凤飞扬身上依旧还完全保留着孩童时期的那份率性纯真。而这种难能可贵的天性在他的几个师兄身上,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已经再不多见。北静王少年领兵,一战成名,之后也只能如他的历代祖先一样在深受民心的异性王与晏国正统皇室之间无法避免的隐形斗争之中苦苦挣扎,要谈率性而为,无异于痴人说梦。白非梦出身商贾世家,从小耳濡目染的就是利益之争、人心算计,十七岁成为白氏的当家少主之后,更是长袖善舞,凭借在三国权力高层之间得天独厚的政治人脉,在各国波云诡谲、瞬息万变的商业战场之上玩的风声水起,带领着白家商号发展壮大的如火如荼,三年不到时间,就坐上了天下商业霸主之位,如此空前绝后的成就,自然绝不可能是一个天真无邪之人所为。而六皇子萧子轩生于皇家这个权力斗争的中心,周围最不缺少的就是尔虞我诈,钩心斗角之人,他又自小聪慧,少年成名,还备受晏皇与皇后的宠爱,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皇室斗争中最容易受到攻击的对象,若不是后来长年在栖凤城习武,又生性淡泊,很早就表明无意于皇权名利,只想做个逍遥自在的闲云野鹤之人,现在恐怕也无法继续安然无忧地当个受宠的闲散皇子。环境被迫也罢,自我成长也罢,他们三个已经是真真正正的大人,再也回不到幼年时期的那种纵情任意,纯真无邪。只有凤飞扬,从小生活环境无忧无虑又生性洒脱不羁的凤飞扬,还自始自终保留着那份无比珍贵的赤子之心。他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贪玩、任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爱笑、爱闹、只用满满的一份真心待人。所以,他的几个师兄也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真心把他当最小的弟弟疼爱,看他笑,看他闹,然后尽量满足他的任何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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