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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一起去吧，你已经是顾太太了。”
男人的手掌就摊在程慕青的面前，她怔怔看着，似乎是因为话里头顾太太这个称呼而有些反应不过来。
只垂眸看着他的手掌，干干净净的掌心掌纹错综复杂，而就在掌心正中，有一粒淡色的痣，就和他颊侧的那粒淡色的痣差不多大，细细的，一点点，却是无法忽视。
“程慕青？”
顾泽阳见她走神，低声叫了她一句。
“啊？”
程慕青心里忽然就有莫名的恐慌，说不上来，就那么一下子喘不过气来。
她愣愣地看着他，就那么一瞬间，顾泽阳看到她的眼睛里头盛满了明晃晃的哀伤。
“我……”
顾泽阳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一闪而过，但是他没抓住。
就在这时候，机场里头有飞机起飞，飞机破空时的轰鸣声，响彻天际，一架钢铁的大鸟就这么拔地而起腾上天空……
顾泽阳眉头猛地皱了一下，一瞬间已经想到了，先前自己脑中一闪而过的那是什么。
那是程谨让和他说过的话，‘她从八岁那年之后，再也没有坐过飞机，听到飞机从头顶云层飞过的轰隆声响都会害怕，所以她读大学的时候，每次宁愿坐二十个小时的火车，也不愿坐两个小时的飞机。她是那么聪明的姑娘，成绩好到几乎可以保送出国留学，但这机会她也放弃了。’
顾泽阳抬眸看着头顶天空中的飞机，忽然就意识到了什么。
再垂眸看着程慕青，她的眸子茫茫然地睁着，圆圆的大眼睛里头一片茫然，没有任何神采，只有那满得快要溢出来的水光，下一秒，晶莹的液体从她的眼眶中滑落，啪嗒一声滴落在他摊开在她面前的掌心里。
温热的眼泪正好砸在他掌心里的那颗淡色的痣上。
程慕青其实自己也已经忘记了，自己也已经忘记了，八岁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去过机场。
所以听到顾泽阳说去机场的时候，她也没有反应过来，那意味着什么，懵懵懂懂地就跟着过来了，现在，听着这从头顶上轰隆下来的轰鸣声，她终于反应过来了。
浑身，就这么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眼泪止不住地扑簌簌往下落，她眸子里头空洞无光，看不到任何神采，手指发着抖，浑身都发着抖，像是生了重病止不住寒颤的人一样。
如若不是她紧紧咬着牙，恐怕连牙关都会跟着一起打颤起来。
程慕青只觉得浑身发冷，脑子里一片片闪过的片段，都是当初看到的那些照片上的场景，那些飞机残骸，那些白布覆盖着的遗体，那些到处散落的行李，那些烧毁的山林……
报纸上的那些字眼，就这么一片片全部在眼前如同默片一般闪过。
‘你这个丧门星！谁和你扯在一起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连你父母都克！你这个丧门星！扫把星！’
细瘦的手指紧紧攀附上肩臂，像是想要将自己搂得更紧一些，蜷缩得更紧一些，似乎这样就会更安全一些。
“程慕青？”
顾泽阳眉头皱着，看着她这副从未出现过的样子，心里无来由地有些紧张了。
程慕青并没有回答他，目光依旧空洞而茫然，浑身筛糠一般地抖着，就那么抖着……
“程慕青！”
顾泽阳低声又叫了她一句，音量大了几分。
这一声似乎直勾勾地窜进了她的耳朵里，程慕青浑身一怔，眸子里头有了浅浅光彩，那种恐惧而惶然的情绪，一瞬间刺痛了顾泽阳。
她像一只陷入绝境的动物，就这么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眸子定定看着他。
下一瞬，她的手指已经伸了上来，抓住了他的衣袖。
顾泽阳能够感觉得到她手指的颤抖。
“求……求求你……求求你，带我回家……我想回家……我要回家……我不要待在这里。”
她声音中有着破碎的哭腔，断断续续地吐出这一句来，目光中充满了希冀和乞求，就这么看着他。
可怜巴巴的样子，让顾泽阳忍不住皱了眉头，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坐进了车里，一把就关上了车门。
驾驶座上的司机对着突如其来的一幕完全无解，根本不懂发生了什么，只是能看出，BOSS的表情很不好。
“开车！回去！”
顾泽阳沉声就这么说了一句，司机赶紧启动车子，离弦的箭一般就从机场停车场窜了出去，朝着机场通往市区的高速疾驰而去，甚至忽略了……易墨还在机场里头。
“求……求求你……”
程慕青的声音已经非常小了，颤抖着的，身体就这么缩着，不停地重复着这一句，求求你，带我回家，我要回家，我想回家……
她身体缩在后座座椅上颤抖，顾泽阳眉头紧皱，已经伸手将她揽到怀里来。
只抱紧她，胸肋伤处的疼痛感觉就很是明显尖锐起来。
顾泽阳呼吸一滞，紧了几分，眉头浅浅皱着，咬了咬嘴唇，但是始终没有松开她，而是紧紧地搂着。
程慕青原本僵硬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几分，像是感觉到了他怀抱的温暖，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她缓缓伸出手去，颤抖的手指，就那么环上了他的腰，紧紧的抱着，抓着他腰摆的衣料，紧紧地攥着。
程慕青的精神其实有些恍惚，那些可怕的回忆翻涌而出，就这么瞬间淹没了她。
只能够感觉到此刻顾泽阳怀抱的温暖，让人安心几分。
他低沉磁性的好听声音，也从耳畔传了进来，“是我疏忽了，我的错……别怕，没事了……没事了……我现在就带你回家，是我疏忽了……”
依旧隐约还能听到浅浅的飞机轰鸣声音盘踞在上空，顾泽阳眉头拧成一个结，“把音乐打开，大声点儿！”
司机一慌，扭开音乐的手都抖了几分。
音乐声缓缓在车厢内流淌着，顾泽阳依旧紧紧地搂着程慕青，他的嘴唇浅浅印在她额头上。
“没事了，听不到了，没事了。”
他柔声哄着她，程慕青的身体已经渐渐放松下来几分，只是依旧还是环着他的腰，手指攥着他的衣摆，目光中那些弥漫的铺天盖地的恐惧，淡去几分。
而顾泽阳的胸肋伤处……却是连每一次呼吸，都开始尖锐地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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