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历史军事 > 虎啸惊龙录 > 第六章 谁言天子意 难解帝王心

??苍山叠翠,峰峦如怒。

    双峰对峙之间,一条白练飞流而下。晶莹透澈的水花像银链一节一节洒落,在山石间跳跃,粒粒水珠飞珠溅玉似的跃起,粒粒晶莹。水声哗哗,既不吵,也不闹,宛如神女司琴,天籁绝音,恰到好处地打碎了空山的寂静。

    山峰之下一座水潭。水潭不大,一泓碧水在潭中荡漾。油油丰厚的绿,亮得晃眼,让人一眼看不清楚。仔细看去却又澄清见底,鱼虾鳞甲清晰可见。十数名青春年少的妙龄少女,站在潭边戏闹。她们的裙角系在腰间,纱衣薄袖高高挽起,白玉般温润的赤足踏在水中,纤腰频闪,耦臂探入水中泼起一片水花。

    水花湿衣,莺声燕语。

    云雾妖娆地由水面升起,一缕清气似有还无,飘飘袅袅直上云霄。山谷中草青树翠,郁郁葱葱,直如晚春盛夏,丝毫不见寒冷。谷口方向一片宫舍连绵,半环形的围住碧潭,占住了大半山谷。一条汉白玉铺成的石径纤尘不染,环绕碧潭,分出数支小径连向宫舍。

    潭边筑着一座玉台,白玉为顶,轻纱为幔,纱幔背后的绣榻上隐隐约约斜躺着两个绰约的身影。穿浅绯衣衫的是栩国夫人,黄衫女子正是艳冠芳华,羡煞天下女子的当今皇后吴月华。

    “姐姐!”栩国夫人芳唇轻启,拈起一枚西域快马运来的紫晶葡萄送入口中,眼眉儿一挑,问道,“听说皇上姐夫新招揽了一名名士?”吴氏三姝栩国最艳。以花喻人三女都如天生丽质的富贵名花,娇艳妩媚却又各有不同。颢国清雅,娇艳妩媚中总带着一种飘渺出尘的意味,就如富贵典雅,雨后清香的白牡丹;栩国娇艳,最是妩媚动人,宛如盛放的绯红名花,三女之中也以她阅人最多,入幕之宾不胜枚举;吴皇后则如黄牡丹,富贵高华,只可远观,切勿接近。

    “大姐呢?”

    “参见陛下去了。”

    栩国夫人额头轻皱,微嗤一声:“也真难为她了!北云关至京师半月的路程,给她一路快马轻车,换马急行三日赶到,只怕这三天都是在车上过的。现在又去见皇上?也不知她急些什么!”

    侧坐在她身旁的吴皇后悠然答道:“北云关烽火急报八百里加急,银台司前夜里已经送进来了。这云台山上也看得清楚,东边的烽火没日没夜的燃。大姐刚从关外回来,着急也是自然的。”

    “皇上都不急,她急些什么!”

    栩国夫人言谈举止无处不美,轻颦浅笑间充满着风liu放荡的味儿。吴皇后半躺半坐地倚在锦垫上,春葱般的纤指上握着一卷书册,闻言似有不喜,眉头微皱道:“韶玉,检点一些!皇上急不急岂是你该问的?大姐前脚刚进关,后脚十万蒙兀人就追了上来,受了惊吓只怕也是有的。再说皇上招揽的名士又和你有甚关系?我在深宫之中也时常听闻你的风言风语,你那个护卫──相当了不得呢!”

    栩国夫人“吃吃”笑道,春意盎然说不出的妩媚:“二姐说的可是雷仲子?他──倒是确有几分本事的。”

    “听说他剑术的确不坏,胜了禁卫副都统华泽方。”吴月华翻过一页书册,无可不可的漫应道:“据说以前还是西京第一快剑,作过一群江湖草寇的头子,出身草莽,不宜与他走得太近。若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到陛下那里,我看你怎么解释。”

    “哼!”吴韶玉骄横的一皱琼鼻,“皇帝姐夫知道了又如何?他是皇帝也只是我姐夫,从没听说过姐夫管得到小姨子的!”吴月华无奈地移开书卷,敢在皇帝二字后面加上亲戚称谓的,世上也只有她这小妹一人。

    “倒是二姐你──”吴韶玉狡黠地一笑,曼声吟道:“相思如雨,年年知与谁长?”

    “你怎知──胡说些什么!”吴月华略微有些慌乱,掩下手中书册,风目轻扫,见四下无人,方才书卷在栩国夫人头上轻轻一拍,厉色呵斥道:“你有几个脑袋,这可是胡说得的?”

    面对姐姐的呵斥吴韶玉并不在意,轻佻地一阵轻笑,纤手举起一挂葡萄,用红唇颗颗吸入嘴中,眼波如媚流动,腻声道:“姐姐,翰林四秀,李清平的诗、苏玉璞的画都是极好的。齐白鸥的黑白子,纹秤争雄我就看不懂了,不过既称国手,想来也是极了不起的。你说要是有这么一个人,他胸罗锦绣,身藏璇玑,天下才子尽皆俯首,那会是何等的风姿样貌呢?”

    栩国夫人向来言谈无忌,皇帝对她格外纵然,吴皇后也管束她不得。她嗔怪地看了妹妹一眼,终究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低下头来秀目回到了书卷上,心中回荡着颢国夫人方才的言语:“你说有这么一个人,他胸罗锦绣,身藏璇玑,天下才子尽皆俯首,那他会是何等的风姿样貌呢?”目光不禁有些迷离,恍惚回到豆蔻年华,云英未嫁,又听到他亲口说出那句名满天下的荐言,“常某一身所学无甚可取之处,唯诗不及逸仙,画不及思梁,纹秤论道不及钧宏,其余均略有小成……”似歉实傲,欲抑还扬,人如其言,一般的狂傲无双。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娇脆的声音在汉白玉大殿中响起。水汽缭绕,白色的殿堂格外肃穆庄严。一名衣色绛紫,面白唇红的少年官员走进浴德殿,向着当今天子,熙宁万岁盈盈下拜。

    大晟官制,三品官员以上着紫袍佩金鱼袋;四品,深绯,五品,浅绯,俱佩银鱼袋;六品以下无鱼袋,衣色深绿;七品,浅绿;八品,深青;九品,浅青。衣袍绣纹又以文武分,文官一品绣径五寸独科花;二品,径二寸独科花;三品,无枝叶散答花;四至七品绣纹,均是径一寸的小朵花;八至九品无绣纹。武官一品绣径青面獠牙狮图;二品,十三纹斑斓猛虎;三品,绣金钱豹纹;四至七品绣彪,均是纵纹的小老虎;八至九品无绣纹。

    庶人只能衣白布,非公卿王侯不得着紫衣。

    颢国夫人面容俏红,毫无辛劳奔波之色,一袭胸前一朵五寸独科花,当朝宰辅,一品大员的紫衣官服将她衬托得丰神如玉,俊秀俏彦。瞳如秋水点睛,一条八犀麒麟玉带束紧了盈盈一握的腰肢。紫衫官服随着她下拜的动作轻微抖动,勾勒出紫袍下的玲珑玉体,颢国夫人体态间说不出的魅惑风liu,动人已极。

    “爱卿平身!”当今天子方才浴罢,身上披着黄绢浴袍,伸手将颢国夫人扶起,举止礼仪一如朝堂接见公卿大臣,唯有嘴角的一丝笑意泄露了他的心意。颢国夫人娇媚的横了他一眼,在紫袍官服的映衬下少了几分婉约多了几分俊朗,让人看得心头猛跳。

    当今天子面容清瘦颔下留着一绺半尺长的灰白胡须,皇帝继位二十七年,年纪六旬有余,一身筋骨仍显得极是硬朗,双目神采奕奕,一双肩头刀削似的笔直,鼻山高隆,极有主断,仍旧担得起天下的风风雨雨。

    站在御座之前,皇帝含笑看着玉阶下垂手肃立的颢国夫人,心头暗笑。吴氏三姝各有各的艳丽,也各有各的怪异。颢国夫人喜穿官服与他作君臣奏对;栩国夫人口无遮拦,爱以皇帝的小姨子自居。这也正是她们的可爱之处,皇帝甘之如饴。

    “此次出关密使扶余朕只问爱卿三事:扶余如何,北镇军如何,徐伯苍如何?”

    “臣谨奏陛下!自七月朔望离京以来,臣奉旨随扶余江州郡王世子出北云关,密使江州,于迁北、扶余两地多相停留,两度往返。据臣所见:扶余可取;北镇军精锐;徐伯苍──堪忧!”

    颢国夫人略微一顿继续道:“先时江州郡王世子所奏‘以崔代李’之事似有可行。臣于江州、扶余王京盘桓半月有余,当今扶余王暗弱,国政皆委于国相崔荣浩,军事委于大司马金桥。槿花王朝朱雀李家境内十七州,崔氏已得其六。扶余国小民贫,可战之兵不过十数万,且多老弱,武备陈旧。其境内不产钢铁,又与倭人交恶,盔甲兵器皆仰赖我朝,战马亦多由迁北输入。扶余精兵大半操于金氏之手,屯驻王京以东;少半由崔氏掌控;王室所掌禁卫精兵不足三千。李氏子孙庸碌,沉溺于酒色者多,无所作为。崔家起事王京当可一鼓而下,所虑者金氏、朝议尔。”

    皇帝颔首沉思道:“金氏不必考虑!金桥此人少年时曾游学燕京,作过我大晟龙武军校尉,朕是知道他的……所虑者唯朝野议论尔……”也确实不由得皇帝不担忧,扶余李氏王族多年来虽称恭顺,终究不如崔家合他心意。让崔家取得扶余等于在迁北东面布下了一着妙棋……只是李氏王族并无越礼失道之处,他心中所思也不可明对人言。“一国之君强助蕃国臣属谋逆?”皇帝摇了摇头,这事不说讨论于朝堂之上,朝野清议,单独礼制崩坏的后果他就承担不起!只可做而不可说。唯有待事成之后再给崔家一个名分,或许可行。

    “北镇军堪称精锐,战力远超关内诸军,北云关守军亦有所不及……”颢国夫人语音清朗悦耳,回荡在汉白玉宫室内余音绕梁不绝于耳。吴长盈语不稍停,讲述迁北一路见闻观察所得。蒙兀十万铁骑强攻北云,险极危极!若非将士奋战她几乎不得入关。大军鏖战三日,关头血战她亲眼见得,惊心动魄!烽火传信,银台司急报早已奏达天听,燕京五华门外跪满了上奏请皇上返京的大臣,京中大臣几度登闻奏事,急待皇帝返京。

    这位万岁却悠然自得流连山水温泉之中,似乎半分也不着急。六部宰辅、公侯宗亲中也有十数人快马飞驰赶来烟霞山,长跪云台宫前,天子也一概不加理会。

    颢国夫人知道这位天子脾气,心中着急也不敢违拧,顺着他的话题说下去:“顺化侯忠心体国无可怀疑,然其戍守多年,关东军事策划尽出其手,部下将士自成一体,两路士绅平民皆俯首帖耳,只知伯苍而不知陛下,久后恐生不测。变乱一起,恐顺化侯亦不能自主。”

    这回皇帝听完久久沉默不言。“陛下!”颢国夫人屏息静气侍立良久,终于忍不住轻声呼唤道。

    皇帝回过神来,忽然“呵呵”笑道:“旧时朕常闻:‘户部有一妻,国子监有一女’今见卿有此谋略见识,果然传言不虚!”这段传闻说得是昔年许国事任户部尚书时,遇事总要回家请教贤妻;而国子监祭酒吴博则将公务尽数携回家中,付托长女。时至今日,国子监诸般典章制度多有当年吴长盈遗墨。

    “陛下~~~”颢国夫人被他说得扭捏,面色染脂又是一声娇呼,失去严谨神态。由朝堂议政大臣转化为女子妇人,神色娇艳欲滴,欲语还羞,惹得皇帝一阵大笑。

    见皇帝甚是高兴,颢国夫人连忙提出心中的疑问:“陛下!蒙兀蛮贼十万大军攻关正急,烽火已燃了三日,京中大臣议论纷纷。陛下为何不返架燕京,依然流连云台宫内……”再往下说就有非议君王之嫌,颢国夫人收声不言。

    “卿此次由关东返回,两度路经北云关,可见得北云关地势建筑如何?”

    “依山临海,雄奇险峻!”

    “镇守使王晋飞如何?”

    “恭谨有余而机变不足。”

    皇帝微微点头:“你不通兵事,能见及此也算不差。北云关东临大海,西连燕山余脉,北接关东两路,南靠云中护卫京畿,自来是京都锁匙,兵家必争之地!其关长三十里,倚山傍海,地势险要。历我大晟三百年,历代君王多次修筑添建。朕登基以来,熙宁二年、七年,两度于关外增建堡塞。十二年后,更是无一日不曾加固此关。其关长仅三十里,内外城寨连绵堡垒层层,厚亦达三十里。熙宁十二年之后,工部计算,关前加筑石堡五十座,土木堡垒七十五座;护墙总计二百二十里;开挖深壕三道;临海建闸九道,取九龙取水之意,开闸放水五日之间关下十里尽成泥泞。二十万精兵强将驻扎关上,箭矢兵器一应俱全有多无少,钱粮薪饷历来优厚。关内背靠云中、安东、胤川三路,至京畿道与燕京南北路也不过一步之遥。蒙兀正面叩关,失却天时地利,外不能绝关内后援。十万铁骑?哼!便是他林单有三十万大军又能如何!”

    老皇帝袖袍一挥,转身挺立玉壁之前,目中神光暴射。身后白石宫墙上,白玉浮雕团龙盘踞,虬角凶睛呼之欲出。一股咄咄逼人的帝王气息扑面压来。

    颢国夫人犹豫良久,终于不肯退缩,抬手朗声柬道:“此次似乎不是分兵。风闻赫帝斯莫索洛夫大公爵历次攻遥城不下,今年借道蒙兀绕过迁北进取中原,林单汗十万蒙兀骑兵只是先锋。臣于北云关上也曾见过蒙兀军中杂有金发碧眼面目迥异之人,尚有一军全身重铠,骑高马,执重矛的铁甲骑士。铁甲遮面面目不能见,甚象传闻中赫帝斯铁骑军。陛下不可不查!”

    一番直柬耗尽了她体内的勇气,颢国夫人垂目低首静立堂中,手心发汗。犯龙颜,直柬帝王在她经历中极为罕见,但这番事关重大又不得不柬。由北云关归来颢国夫人亲眼见得蛮军凶悍,四出掳掠关外百姓驱为前锋攻城。就算只十万,北云关上也未必就如皇帝所料坚不可摧!只是这话颢国夫人却不敢说。

    “爱卿未免多虑了!”淡淡一声冷斥让颢国夫人娇躯一颤,天威难测!麻木的寒意由头顶直落心头。颢国夫人心中恐惧,娇躯颤动,仿佛在打摆子一般。

    含惊忍惧的神态令皇帝生出一股戏谑之心,步下玉阶,逼近颢国夫人身前不及一尺,仔细观赏美人含惊带怕强自忍耐的动人情态。颢国夫人鼻端香喘细细清晰可闻,俏白玲珑的纤手松了又紧,不自觉地握娇躯两侧,紫袍微微抖动。

    静默良久,颢国夫人越发不安,杂念千丝万缕纷沓而来。君心似海!纵是恩宠万千也难以尽知帝心,一朝失宠打落凡尘者屡见不鲜。粒粒香汗渗出鼻翼,汗水由两鬓滑落。正芳心忐忑间,一只手臂忽然揽住她的腰肢。颢国夫人轻声惊呼,不及抬头已被人抱起娇躯,如腾云驾雾手足离地。

    皇帝哈哈大笑,双臂横抱颢国夫人返身拾级而上。当今天子年青时擅弓马知兵事,登基二十七年屯兵塞上、南征缅僚,大晟江山在他手上添了三路之多。武功赫赫,历代先皇少有出其右者,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君主,抱起颢国夫人毫不困难。

    拥着颢国夫人坐在御椅之上,右手摩挲着她柔韧的腰肢,皇帝沉吟良久道:“朕以为还是分兵!蒙兀铁骑屯兵关上,林单汗挥兵猛攻,北云关前战况空前激烈。传闻?传闻自然是有的!自入秋以来赫帝斯用兵一改往常机密,大会辖下部族,谴使入迁北,唯恐他人不知,如今又是林单汗突袭北云。朝中诸臣工众说纷纭,多以为:‘此乃赫帝斯声东击西之计也!’诱使北镇军兵力北移,然后全军取道蒙兀南下,突袭北云入中原劫掠。朕非不知,但却以为不然!”

    左手铺开御案上一幅地图,皇帝的御指一寸一寸在铺开几案上的地图上移动:“你看着林单汗属地,水草丰盛,除了草也就没什么了。赫帝斯人本朝所知不多,然以熙宁十二年战事观之,其部兵卒繁琐,职司各异,并非普通蛮夷。其部所侍者二:铁甲骑兵、巨盾步卒,此二者调动皆不若轻骑快捷,对军辎补给仰赖均重,不利奔袭。是以昔日徐伯苍聚千余溃军民夫起于其后,数万蛮军小挫即退,非全是力战之功。绕道蒙兀乍看可行,其实不然!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或能由林单汗筹之,赫帝斯军器械制造精良、种类繁多,却是无法在草原上筹措的。”

    皇帝手指敲打着地图,斩钉截铁地道:“只有十万!北云关前应只有十万蒙兀骑兵,至多加上少量赫帝斯散军。声东击西只怕是有的,却不是什么诱使北镇军北移,全军绕道蒙兀强攻北云关。其意应仍在迁北!”

    颢国夫人依在皇帝怀中,顺着皇帝的龙指向御案看去,几案上排满了奏章典册,一张行军地图铺开,北云关至迁北山川河流、兵力布置无不尽入图中,东北蒙兀至北云关前犹为突出,用白垩标明一道白线。浴德殿本是皇帝沐浴温泉香汤的休憩之所,兵图战策已搬到了此处,可见这些天来皇帝并不如朝臣传言一般荒废正事。

    望向皇帝,年过花甲的老人虽仍显得英武硬朗,眼角眉梢还是挂着隐隐的疲惫,显然几日来皇帝过得也不轻松。颢国夫人目中水雾迷离,玉掌按在皇帝胸前,柔声说道:“陛下辛苦了!”

    国子监祭酒吴博为当代名儒大家,吴氏三姝均有才女之名,只是喜好各自不同。幼女韶玉常与名士作辩,引经据典,辩才天下少有,少年时就曾女伴男装拜访名士,冶游半月不归;次女月华雅好诗词,尤爱当年翰林四士之首璇玑庐主所填诗词,曾以万金求购璇玑庐主《无双谱》原稿,引得公卿贵戚竞相效仿,至今余波未平;颢国夫人醉心国政,少时就以治世名臣自诩,只叹生为女儿身,如今自认君臣相得自然全心效命。

    “见爱卿归来,朕心甚慰!”当今天子为君二十七年,处政甚明,年老懈怠心思还不糊涂。然身边之人,亲近者不明事理;明事理者却又难以全心信任,朝廷大臣再是亲近终是隔了一层。颢国夫人红颜绝色知书明理,于朝政见解明白。一日在侧,红袖添香风liu旖ni,岂不胜于与朝廷大臣相商?况她是女子之身,皇帝心中戒备天然少了几分。念兹在兹,处理朝政之时一日也少不得,对她极为宠信。

    “顺化侯徐伯苍,世之能臣也!”皇帝悠然说道,似怀无限感慨,“昔归德、彰信二军,十万人屯驻迁陵不堪蛮军一击。自伯苍主政关东,行耕战之术亦步亦趋,稳打稳扎逐步推进。迁北三营五卫至今兵不满五万,朝廷所拨钱粮也未比先时多出许多,却已尽得前朝故地,甚至略有增益。十五年间不说拓地千里,几百里总是有的。陵水、迁水、突霖河,如今又到了渤澜河。看似被动挨打,战线却逐年前进,是占到了实利的。迁北故地收复几乎是他一人之功!北云关上养兵二十万众,年耗钱粮数以千万计……”

    “林单汗十万大军为饵只为引北镇军南下,瞒不得朕,也瞒不得他!”皇帝摇了摇头,神色间有些落寞,喃喃自语:“徐伯苍之才,十倍于王晋飞,此诚创业之才也!数百年才有一人,数百年才有一人……”帝王心事,多不可对人言,唯有在吴氏姊妹面前皇帝才能放开胸怀。

    “十万大军为饵?”听得皇帝说来,颢国夫人讶然掩口惊呼,心念一转已有领悟,“若是不成这十万蒙兀军岂不置身死地?”

    “无论成与不成林单汗十万蒙兀军伤亡必重!”皇帝拍拍颢国夫人玉手,示意颢国夫人取过披风为他披上。行出殿外皇帝负手面北伫立:“回去告诉你兄长还有云台宫外跪着的那些大臣们。王晋飞是朕亲手挑选的股肱之臣,也没什么长处,就是胜在谨慎小心,朕吩咐的事他从无一丝疏忽。朕已派人飞马传令于他闭关紧守,无朕的手令匹马不得出关作战!有他在北云关,朕安心得很!”

    昂首遥望东北方的天空,云台宫上空水雾蒸腾朦朦胧胧。透过云雾望去,远处的天空云气流动,风云变幻。淡金色的阳光破开云雾透空照下,落在汉白玉大殿前,皇帝双眼微眯,嘴角露出一抹冷酷凉薄的笑容:“赫帝斯大公爵的心思朕倒是明白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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