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爆发一阵欢呼,北镇军士气大振。今夜开战以来委实输得不明不白,主将未战先陨,北大营守将被召回城中,而蛮族恰恰挑在此时进袭。城中无主,反应稍嫌混乱。北大营中士卒也是一般情景,反应组织不力才落得这般光景,否则北大营失守也没这么容易。除却李越、步易狄等后来之人,诸将心头都压了一股郁气,尤其曾鲁,心头倍加郁闷,直叹时运不济。此时俱是精神一振,行事也多了几分锐气信心。
城外蛮族却是气势为之一沮,沉寂下去。
火光熊熊,河水哗哗。联军营中号角声响,蛮族阵中数马奔驰出队向中军聚去。临时会盟的蒙兀佐儿斥、莫然、和莫索台、扎兰、哈吉刺五部,山蛮图图合、查喇、岢巴诺、莽古耶泰四部,两族九部首领聚集一处商议行动。丧了哈鲁赤的图图合部也由其弟靼鲁代表而来。强攻北大营虽然得手诸部损失都已不小,望向高耸坚实的遥城青黑城墙各人心中不寒而栗,强攻这座坚城不知要牺牲多少儿郎。哈鲁赤素有山蛮第一勇士之称,凶狠霸道,丧身北镇军重弩之下对诸蛮士气打击严重。此来山蛮一族势力强大的罕查、叶赫、施蛮罗三部并未到达,图图合、查喇、岢巴诺、莽古耶泰四部实力相当,公推了哈鲁赤这名“第一勇士”为首,与蒙兀佐儿斥部首领莫儿哈争夺联军领袖一职。哈鲁赤一死,山蛮部几位族长打起了退堂鼓,唯有靼鲁一力主战。蒙兀各部受损较小,在莫儿哈带领下力主硬攻遥城。
双方僵持不下。
莫儿哈不耐争执,拔出闪亮的马刀,策马奔到佐儿斥本部战士面前举起马刀高声喝问:“草原上的雄鹰,苍狼白鹿的后裔!你们畏惧了吗?”“不!”八百佐儿斥战士齐齐拔刀相应,声音震得渤澜河水瑟瑟颤抖。“很好!”莫儿哈收回马刀举到胸前,“只有怯懦的野兔才会躲在洞穴里,老虎大熊也有胆怯的时候,但狼的子孙永不退缩!让我们用战刀和弓箭征服狡猾的晟国蛮子的城池,杀光他们的男子,抢夺他们的女子财产,烧光他们的村寨城市!告诉我!真正的勇士应该怎么作?”
“杀!杀!”佐儿斥战士齐声举刀呼喊,狂热的神情感染了其余四族的蒙兀战士,士气复振,三千战士同时举刀高呼。绵延的火光从联军右侧向前逼近,蒙兀部队列中鼓角连绵,杀声复响。角鼓铮鸣,五条火龙在夜幕下向前移动,五部战士向渤澜河压来,意图越过河水向遥城进攻。马群奔腾,凌乱的蹄声象激烈的战鼓声声催在众人心头,城头士卒都握紧了手中弓弩,只待敌人进入射程一声令下,暴雨般的羽箭就将飞啸而下吞噬无数的性命。
城上诸将都被蒙兀五部的行动吸引了注意,方啸凝神观察片刻,神色凝重:“这回蛮子要下死力攻城了!”李越一足踏在箭垛之上挥矛直指城下,神色傲然:“只怕他不来!诸君奋力守城,待得蛮子攻势稍歇由吾统军杀出,诸人并力向前将蛮子逐回河北!望诸位勿再推脱!”诸将中老成者虽对他狂态不以为然,但观城下蛮军兵不过万,攻城器械亦不过临时制成的长梯,从远处运来大棵伐倒的原木冲撞城门。若是不来强攻遥城,分兵攻袭遥城后各处村寨,留这支蛮军在南岸立足确是天大麻烦,遥城守军断不可能在数千蛮军钳制下重建北大营。出城则需与敌野战,据城而守单靠投石器械难以封锁渤澜河岸,日后蛮军由此源源渡河而来地利尽失。蛮军主动进攻反而不惧,以此简陋器具进逼遥城坚固之地,不缔痴人说梦。遥城墙高城坚,虽不能与北云雄关、中原重镇相比,经过北镇军十年经营在这边塞之地已是极少见的坚城,所用麻石尽数由数百里外开采运来,城上方砖烧制督工极严,尝使力士以锤击铁钻试之,若可破匠人至督工皆斩。凭此坚城消磨敌军兵力、士气,然后开城以击之,恢复河岸营寨固守,诸将心中俱有此念,都未出言反对。
“莫儿哈!你这般说话是什么意思?”靼鲁勃然大怒,拔刀挥舞高呼,“熊与虎的子孙,你们甘心被人视为懦夫吗?我靼鲁在为兄长复仇之前绝不后退一步!”说完自行打马奔回图图合部队中发动战士随着蒙兀五部一齐冲锋。他身后莫儿哈犹自大声呼号,长笑喊道:“靼鲁兄弟,猎鹰飞得再高也控制在猎手手里,只有展翅高飞的才是草原上的雄鹰,真正的勇士永远不会畏惧战斗!懦夫永远只会是畏缩后退,不敢战斗的人!”此人能担任蒙兀五部临时首领不只因为佐儿斥部兵力和他个人的武勇名声,也颇擅心计,不与各部首领争论,施以激将之法。
北地蛮族生长于苦寒之地性情最是坚韧,作战悍不畏死。逐水草而居,视劫掠为天经地义。其民少思,心思单纯悍勇最重勇士,经他如此挑动,靼鲁之外余下山蛮三部首领也按捺不住,各自招呼部众挥军向南冲杀。蛮军虽遇小挫战志任强,伴随着一阵嘶喊,大群蛮兵再度踏过渤澜河水向着城门进发。城头弓弩齐发,巨大的石弹落在地上隆隆作响,战火再度燃烧。
“咚、咚”沉闷的战鼓响,连绵的号角与鼓声交织一起,远处黑色的城池下仿佛提前成为白昼,无数的火把举起,蛮族兵冲过河滩蚂蚁似的聚在城下向着遥城冲击。凶恶的气势让人头皮发麻,常虎臣手腕发颤,觉得一桶冷水直灌下来,整条脊椎都凉浸浸地,心中仿佛燃着一团火焰。站在土坡上遥遥俯视战局,一支支长梯架上城头被掀翻下来随即又被人扶起,城头上弓弩齐发,滚烫的热油和落石擂木不断地从城上抛下。城外进攻的蛮兵勇不可挡,冒着滚木雷石架起长梯将马刀衔在口中向城头爬去。烟火中隐约可见,数十蛮族力士喊着号子合力举起粗大的巨木树干向坚固的城门撞击,撞击发出巨大声响,象在敲打一口沉闷的大鼓,站在这里也远远可闻。
“骑尉——”
“再等一会!”常虎臣挥手阻断了韩冲的说话,他已经不止一次否决部下的建议。虽然是首次见识战阵撕杀,常虎臣丝毫没有慌乱。自从踏足战场他就有这样的感觉,仿佛回到了阔别已久的梦中家园,热血象开了锅一样在血管中流淌,头脑中却象镇压着一块寒冰,冰与火的交织让他恍似一分为二同时由两个方面观察战场。常虎臣头脑始终保持着一份清明。在韩冲这位渤澜卫老兵的带领下,常虎臣麾下七十八骑顺利的绕过了蒙兀、山蛮游骑战阵,到了蛮族大营的后方,可是他却迟迟不曾下令进攻,由尾部袭击蛮军。北大营失守之快实出乎众人意料,诸蛮生性悍勇,以常虎臣手中数十骑兵纵是骤然施袭能令对手一时慌乱也难以扭转大局。唯有在蛮军攻势不顺军心涣散,或者气势稍沮无所防备,至少也应是全情投入杀红了眼的时候,投入手中这一小队兵力才能收奇兵之效。眼前蛮族攻势虽烈,却尚未到“三而竭”的地步。
常虎臣呼吸着每一分战火的气息,加倍精神,观望战场冷静地默默计算,一切都那么得心应手,似乎他天生应该是属于这里的。遥城下蛮军攻势倍加暴烈,在据守坚城的北镇军打击下伤亡惨重,仍死战不退,潮水般涌上进攻。攻势猛烈不改,队里行间已可看出焦躁疲态。铁与血在黑色的城墙下漫延,立马眺望,仿佛掌握万物生灵的感觉油然而生,陌生却又熟悉,但又那么容易让人沉醉。“是时候了!”常虎臣一声暴喝,握紧手中冰冷的狼牙长棒,挥舞着从土坡纵马杀下,胸腔一股豪情激荡:“大好河山正是男儿建功立业之所!”
百名突骑势若奔雷杀下土坡。原野上杀声震天,遥城下,双方都忘情撕杀,无人注意到这不足百人的小队奇兵从蛮军身后发起突袭。蹄声如雷,常虎臣队中七十八名骑士排成锋矢阵形,宛如一把尖刀插入蛮部背心。
蛮军诸部落互不统属,各部族虽慑于赫帝斯军威实力服膺号令,内部纷争仍多,不服管束之事时有发生。虽言会盟组织仍极松散,只是按照蒙兀、山蛮两族大致分开在渤澜河北边各自挑选浅水滩头驻扎,九家部族零零散散的拉开数十里长,营帐牛马从遥城对岸到莫然滩都看得到有,每日里赶着大群牛羊在河北放牧。遥城河口正是渤澜河最易越渡之处,也是诸部营帐最密之处,图图合、佐儿斥两部俱扎营于此。此时两部精兵齐出,营寨中只剩些老弱妇孺怎经得一群饿兵如狼似虎的从后砍杀。措不及防营中大乱。
常虎臣双目染赤,厉声呼喝,纵马冲破几层营寨,手中银冰狼牙棒左砸右砍连续将两名老蛮子脑壳敲成一团血泥。可怜佐儿斥精壮勇士在遥城高墙之下酣战正凶,稍微能战的人手都抽调一空,留下身后老弱家人被一群凶神恶煞左冲右杀如入无人之境。纵马一跃,常虎臣一声暴喝狼牙棒奋力横扫,足有千斤之力,大营正中一座帐篷被他挑飞倒塌,帐中支撑木桩被生生扫断。倾倒的油灯火烛烧着了毛毡干草,火苗窜起。韩冲灵机一动,指挥士卒有样学样,纷纷寻找有灯火处下手,一时间火光四起。
蛮夷部族征战不同中原,往往携家带口老幼齐出,随军带有大批牛羊即是家产亦是随军口粮。秋高气爽天干物燥,正是放火大好时节。营寨中囤积的大量草料迅速燃起,一发不可收拾。浓烟冒起,火焰窜闪,人影奔踏,留守少数的蛮兵一时不知是救火还是杀敌为好。更使人心惊的是营中乱窜的牛羊马匹,牲畜畏火,往日温驯的牛马在营帐间惊嘶狂窜。
惊声四起,草原上蛮族营帐一片大乱,熊熊大火燃烧,犹胜半个时辰前的北大营。人奔牛突,处处混乱,自相践踏死伤。正在攻城的蛮军士卒望见身后营帐起火军心大乱,佐儿斥、图图合等驻营遥城对岸的部族战士牵挂家人,人心忧急欲退,其余各部或有犹豫者,亦有一心急攻抢占遥城然后回军救援者,号令不一,在北镇军各部打击下死伤惨重,顷刻间颓势已现。
遍地火焰中常虎臣所部骑兵如同一条长鞭左冲右突,所到之处蛮族无不大乱,人叫马嘶,惊呼奔逃,数十人马在蛮军大营中往复冲杀如入无人之境。城上诸将惊喜莫名,不知神兵天降由何处而来。
“呜——”号角声响,厚铜包裹遍布粗大门钉的城门“吱呀”打开,城门大开,蓄势已久的铁甲骑兵呼啸杀出,其后依次是三百重骑,一千轻甲突骑,步军刀牌手一千、长枪兵一千,遥城守军全线突击。城外蛮军本已全无战意,被突如其来突击一打,冲得狼奔豕突。李越率领二百铁甲骑兵当先开路,给了蛮军士气最后一击。
全军大乱!
兵败如山倒,蛮军败局已定,由小块溃散终于发展到全线崩溃,各部战士再也顾不上全军战局各自奔逃求命,大群大群的涉过渤澜河水向北逃窜。
杀过层层营帐,常虎臣配合着北镇军的攻势向河岸冲突,靠拢追杀出城遥城守军。正面败逃下来的千余名蛮族士兵不战而逃,沿着河岸左右溃散。常虎臣领兵追杀左冲右突好不威风,一条银冰狼牙棒血迹浓浓,不知砸碎了多少脑壳。溃兵浪潮中,一名留着弯曲虬须满面于思的蒙兀大汉冲着常虎臣迎了上来,目光充满了仇恨,让人不寒而栗。
莫儿哈恨常虎臣入骨。哈鲁赤阵亡,九部联军中无人可再与其抗衡,莫儿哈大军在手踌躇满志。此战若胜其人声势更上层楼,大可借此收拢蒙兀四小部兵力同东北蒙兀几大族争锋,较一日之短长,就是赫帝斯铁骑也指日可下。不料兵败渤澜河!七十八骑由联军后方袭击取道正经佐儿斥部营帐,佐儿斥部死伤最是惨重,几乎全军尽墨。此战过后不要说统合五部进取蒙兀可汗,就是本部首领也未必坐得安稳。莫儿哈双瞳如赤,仿佛吸纳了战场上无数的冤魂血光,满脸黑气集天下怨气于一身,不顾性命在战场上左右奔腾来寻常虎臣撕杀,一心一意取他性命。
战刀在莫儿哈身侧盘旋,舞起一团黑雾。黑气翻腾杀气腾腾,象一团乌云挟着莫儿哈,所过之处无不披靡。他身为佐儿斥部首领,能够统领蒙兀五部自然是蒙兀族中出名的勇士,此时泼开了性命撕杀无人可阻他去路。常虎臣开战至今未逢敌手,夷然不惧,挥棒迎上。
“当”狂风与黑气碰撞发出震天巨响,两人战马都不由向后退了几步。常虎臣臂力强劲,霹雳豹强健天下无双还在蒙兀战马之上,手中狼牙棒也比莫儿哈马刀重了数倍不止,占了天大的便宜,恢复快了片刻,怒喝一声挥棒再上。莫儿哈神志清醒了一些,以短兵器硬接长柄狼牙棒自然吃亏,不再硬拼策马冲上。来到近前马匹募然加速,莫儿哈身形一矮藏身马下,避过常虎臣一棒横扫欺到常虎臣身前。莫儿哈手臂暴长,刀光闪处一道寒气直逼常虎臣咽喉。
常虎臣也是一惊,猛提狼牙棒柄挡住锁喉一刀。狼牙棒长至丈二,重九十二斤,挥舞起来如同一块青玉银光威猛难敌,以此长兵应战莫儿哈掌中马刀天然有些优势。但大凡以长兵器迎战马刀之类短兵器距离极其重要,被对手欺近身来长大武器反成累赘。常虎臣自然明白,努力将莫儿哈逼在圈外。但莫儿哈出身蒙兀一族,自幼长于马背,纵御奔腾调控自如,战马奔驰快慢变化由心,人于马背上尚姿势变换灵巧,常虎臣几次重如山岳的当头棒击雷霆横扫都被他避过。反而是莫儿哈总能利用马速变化,诸般姿势巧妙欺进常虎臣身前,逼得他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常虎臣逼不得以,将一支狼牙棒舞作一道银光旋风,滴水不漏,硬迫开莫儿哈。一路冲杀,紧随在他身后的骑卒尚有十七、八人,见常虎臣战况不佳数名骑士蜂拥而上,围住莫儿哈砍杀。莫儿哈挥刀挡开一名骑士兵刃,策马远遁绕了半圈重又冲刺杀回,战马时缓时急,只于外圈环绕,每每于绝不可能之处策马发力,冷不及防欺近骑卒就是一刀锁喉。
顷刻间已有数人命丧黄泉,刀下作鬼。常虎臣几次分出人手堵截都被莫儿哈突袭斩杀击伤。人多势众一方反而落到了下风,十数骑士隐隐竟被莫儿哈一人钳制。常虎臣心头震撼:“今日方知蒙兀骑战之技一精至斯!”
莫儿哈骑战之术看来也不甚出奇,仔细品味无非“意外”二字,看似缓处却可募然加速,观之似向左转突然向右,难缠得紧。他策马奔走如异域奇音,节奏古怪闻所未闻,每每于众人意料之外突出奇峰,令人判断失误,无从围捕发挥人多优势。而其人捕捉、揣测常虎臣等人行动奇准无比,见微知著常常战马未动已可由缰绳抖动,骑士腿脚动作测知诸人动向。此消彼长占尽了优势,死死缠住常虎臣这一队骑卒,以一敌众尚且占了上风。
常虎臣稳扎稳打,指挥余下十余骑小心谨慎,分作四股逐渐收紧将莫儿哈困在当中。莫儿哈也不思逃跑,只在圈内左冲右突意图斩杀几人,但余下众人已经得到教训,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又得常虎臣如此猛将居中策应,莫儿哈再占不到便宜,活动范围逐渐缩小,被锁死阵中,目光闪烁凶恶如绝境中的饿狼。莫儿哈奋力拼杀却始终无法突出重围。常虎臣脸上露出一抹狞笑,策马挥棒紧逼莫儿哈,指挥部下骑卒收紧包围。
困兽犹斗,莫儿哈故伎重施,猛然变向,马刀暴起向西侧一名骑卒砍去。众人应对多次,多少熟悉了一些,忙而不乱各依位置堵截。不料莫儿哈此刀是虚,战马高嘶人立而起,调转方向转头突袭。仓促间措手不及,两名士卒带着半声惨哼滚落马匹,严密的阵形裂开一丝缝隙,莫儿哈左砍右劈十数人间犹如烧开了锅的滚水被他逼开一条生路,眼见就要突出阵去。猛听一声暴喝炸雷般响起,莫儿哈脑后劲风急啸,泰山压顶的一记重击接踵而至。仗着马快身长,常虎臣及时赶上给予莫儿哈致命一击。
一缕凶狠狡黠的神光闪过莫儿哈的眼眸,“哈哈”怪笑,他于奔驰搏杀中竟然仍可变速转向,长刀暴闪向常虎臣袭来。莫儿哈早已无脱身之念,百般做作所为只此一刀!常虎臣轻甲铁叶有三片色作赤红盔上插着一簇白羽,又是从营后杀来。莫儿哈早已大略猜知其人身份,必是指挥袭营将领,对他恨之入骨,宁可不要性命也要斩常虎臣首级。
刀光霍霍,常虎臣一棒落空已知不好,急速举棒回防,一式“举火烧天”架住莫儿哈马刀。
攻守易势!
莫儿哈贴身紧逼一刀紧似一刀,旁人意图插手大半却被常虎臣虎虎狼牙棒风逼开,靠近不得。常虎臣习武日浅,“雷霆刀法”仅得其皮毛,十一式雷霆刀知其形而未得其神,“如意七解”虽是打小练的,又仅是一知半解自行摸索,其中关要处未得指点,练的只是些基础功夫。欺负军中小卒战胜同僚将士尽是够了,军中猛将各有职司,身份比他又高了一筹,一时也还未遇上。近日里来耀武扬威,仗着一身蛮力少逢敌手,俨然又是北镇军中一员无敌战将,猝然遇上莫儿哈这样的蛮族大将却是有些慌乱技穷捉襟见肘。
锐利的劲风在他身旁滑过,伴随着暴怒的佐儿斥族长猛兽般的吼声。错落的刀风劈在草皮土地,掀起土石飞扬打在人手、脸之上霍然生痛。北地蛮族骁勇善战,莫儿哈又是一部酋长蒙兀族中赫赫有名的勇士,单打独斗公平交锋常虎臣尚且未必能胜,上了战马逊色更是不止一筹。但莫儿哈想在众军环侍中取常虎臣性命原也未不易,方才设此妙计骄慢其心然后奋起突袭,搏得了个近身交锋的机会。
两人先前交手,正面交锋仅硬拼一招,莫儿哈臂力不如吃了小亏,此后乱军阵中一直躲开了常虎臣,趁隙偷袭其余部下剪其羽翼。常虎臣虽未起骄慢之心,心里却也存了个自身武力稳胜对手的念头,自忖只是骑战不如才会闹得一身狼狈,哪曾想到对手武艺丝毫不逊色于他!
近身接战,以长御短本已吃了大亏,又存了轻敌之心,常虎臣手忙脚乱败退连连,一条狼牙棒胡乱挥舞,棒风咆哮威猛凌厉并没有多少落到实处,反而阻断了部属上前救援的路线。
劲急的呼啸再度在耳边响起,这是莫儿哈再度出手的征兆。常虎臣眼目难辨,刀光迷雾中隐约窥见莫儿哈头颅,急中生智一提缰绳避过莫儿哈夺命一刀,锐利的刀风插得他脸颊刺痛,如被铁砂擦过。以刀换刀,以命换命,莫儿哈不顾性命的打法给常虎臣造成极大伤害,两人交战不过一刹俱已受伤不浅。常虎臣侧马向右疾走几步,按照记忆的方位大喝一声,狼牙棒重重落下。
搏命一击!近身久战他已逐渐昏乱,再难以辨清对手形迹招式。久战之下绝无幸理!常虎臣全力以赴,虎吼雷震,跃马长身而起,狼牙棒在空中划过一道银弧狠狠砸下。
闷雷突发,劲风激荡,这一式猛击蕴含的劲力世所罕见,竟给人宛如实质的感觉,棒头劲风恍如一柄铁锤砸在地面,草地上泥土暴溅露出一个大坑。如此威势,如此劲力,世间能有几人!无论何许人等,附近诸人耳中如怒雷炸鸣嗡嗡作响,两军士卒都不由停下手中兵刃,奔逃中的人群也驻足观望。
常虎臣却无半分得意,心头一寒凉透到底,一击落空他再无力回守,眼看莫儿哈透过烟尘露出一脸狞笑,举刀当头劈来。他狼牙棒尚在外门,长柄兵器收回原本不及马刀方便,此时回守已是太迟了!常虎臣心头悔恨,暗悔自己不留余力,杀昏了头,仰天闭目待死。
“当!”
一声兵刃巨震,一支乌黑的铁梢长矛旋转着接住了莫儿哈的必杀一刀。矛上蕴含着莫大的旋震劲力,刀矛一触,莫儿哈浑身剧震胯下坐骑一声哀嘶,连人带马踉跄败退。
得此生机,常虎臣惊喜莫名抽身策马急退,定睛看处,救他那名武将正是北镇军三大猛将之一的铁甲骑佐领李越李奚凌,两人于迁阳时曾有数面之缘。李越换下铁甲骑全身铁甲,头系黄金盘蛟冠,身披青钢战甲,一袭红襟战袍掩在狮头吞云甲下,座下一匹纯黑高大战马,人强马健份外精神。他巍然高踞马上,面目带着一丝冷峻笑容,一手提缰,鹅卵粗的乌梢长矛握在右手中。青甲红袍,金冠黑马宛若天将。河南战局已定,铁甲骑人马笨重,不利久战无法追杀过河,先行退入城中。李越此人嗜战如命,换过衣甲马匹重新出战,恰好救了常虎臣一命。
“噬天蛟!”莫儿哈望向李越惨然笑道:“你是夏人中的勇士,我也不能让你小窥了蒙兀英雄!”双方争战多年,北镇军中有名有姓的将领莫儿哈自然知道。李越赫赫威名全是人头性命筑成,数年来蒙兀一族在他手下丧命的战士不在少数,两人虽未直接交手战阵上也曾数次相逢。见到李越,莫儿哈已知今日必无生理,李越威名素著,若是往日莫儿哈尚有信心一拼,此时他苦战半夜全身伤痕累累,与常虎臣一番激战耗尽了他最后一分精力已是强弩之末。他对李越痛恨不在常虎臣之下,傲然举刀面向对手,明知必死也要拼死一战!
李越冷傲的面容神情不动,乌梢长矛微微抬起遥指莫儿哈,只此一个简单的动作气势已是不同,全身周围凝结起一股赫赫杀气,坚凝结实狂暴血腥,又如同大河狂涛奔腾涌动,恍若一团激流被强行束缚在他周围。他整个人就象一眼危险的暴风旋涡,随时将对手吞噬。李越脚尖轻磕马腹,战马奔腾,威震迁北的噬天长矛乌光变幻流转,画出一道令人神迷目眩的光彩向莫儿哈冲去。
莫儿哈嘶吼如狼,战刀高举。战马交错而过,一片红光飞洒,人影一合即分。莫儿哈的战马哀鸣着扑倒在渤澜河边,李越停马驻立,身形如山耸岳峙,神色淡然恍若纹丝未动,乌梢长矛高高挑起,那比普通长矛长了一倍的梭形矛尖穿过莫儿哈小腹,鲜血淋漓顺着矛杆流下他的身体还在抽搐,双眼暴突。一代佐儿斥族长壮志未稠,命丧渤澜河边。
死不暝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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