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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沈公馆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仆人吴妈说沈夜是日落前回来的，说了不吃晚饭，但是给我备了饭。我更是没心思吃，就上了楼回了房间。
十年前，十一岁的我险些被人糟蹋，却被沈夜救了下来。原来那日他也被人追杀，躲进弄堂，就这么阴错阳差地救了我。我父母早亡，一个姐姐也不知道被卖到哪儿去了。他亦是孤身一人，便收养了我，十年来相依为命。他给我起了新名字：星辰。他说自己是黑夜，而我是照亮黑夜的星辰。日子开始过得并不轻松，他却极宠着我，从来没有缺吃少穿的时候，请了最好的先生教我读书写字，琴棋书画。
沈夜第一次对我生气是因为我出去跳舞，但也拗不过我，最终妥协了，只是让我一定要留在百乐门，因为胡经理和他有生意上的往来，能护着我，不至于让人把我轻薄了去。
我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心中越发不安。他刚刚收养自己的时候只是个小混混，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后来就几乎是**暴富。他从不和自己说他生意上的事情，我也从没多想，现在想想，难道他的钱都是靠杀人得来的吗？
自鸣钟敲了九下，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到厨房亲手煮了一碗汤圆给他端过去：“惜白，开门。”
“星辰，我已经睡了。”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他的声音有些焦灼。
“你晚饭没吃，我给你做了夜宵，起来吃一点。今天是你生日。”我尽量把声音放轻快，表现出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过的样子。
“我不想吃，你回去吧。”他的声音很冷。
听见他这句话，一阵委屈不可抑止地涌上来，手上也失了力气，端着的碗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
“咔哒”一声门锁打开的声音，我还什么都没看见就被他拉进了屋子，屋子里没有开灯，也是一片漆黑。沈夜吹着我的手指，轻柔的气息拍打在手指上有点痒：“是不是烫着了？”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想哭，抽了抽鼻子：“嗯。”
“麻烦精。”他似乎是无奈地笑了，在黑暗中也准确无误地刮了下我的鼻子，“都怪我，打碎了你的汤圆。好了吧，回去睡吧。”
我反手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你休想糊弄我，你打开灯。今天在百乐门那个杀手是你对不对！”
他的气息轻微的一滞，却还是被我察觉到了，我拉他拉得更紧：“你别骗我！你是不是受伤了！把灯打开！”我早闻到了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那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沉默。
然后他短促地笑了一声。我可以想象得出他笑起来的样子，微眯着一双斜飞的眼。
“星辰，”他说，“上海滩的人，来了又去不知道有多少，可我偏偏在那个小弄堂里救了你。”
开关一声轻响，灯光乍亮，我的眼睛适应了光亮之后，我看见了让我永世难忘的一幕。沈夜半跪在我的身前，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肩膀上插着一把匕首，深得只露出刀柄。血已经染红了半幅衣袖。在他的脸上，是已经凝固了的血，污了英俊好看的眉眼。
他果真如我想象的那样笑。
我什么都来不及问出口，后颈就是一痛，在我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我拼命紧紧地抱住他，听见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前尘皆忘。从此以后，你便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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