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科幻灵异 > 白蛇呃…传 > 第十一章 虐

??佛门已闭,将一众僧侣、佛陀菩萨们再次尽数关在了西方梵天之境中,其实想一想,佛祖的境遇又与我有什么差别,还不是亿万年的被困在一方天地里,还不如那渺沧海之一粟的鲲鹏神兽,寄蜉蝣于天地间,想一想都觉得自在逍遥的让人羡慕。

    残云将散,最后一点混着佛门金光的细雨有气无力的似下非下,混着钱塘岸边的飞花飘絮,天地浑浊的愈发让人烦闷。

    求了那猴子去寻救兵后,我的心才算安稳了几分,若天地间还有谁是可靠的话,这猴子绝对可以算在其中之一。

    我相信这猴子的实力,就正如我相信父亲认定的羁绊一样,有些人,是不需要猜疑便可以托付的。

    人与人的信任,其实就像我每日抄药方的纸张,薄如蝉翼,蹭一下就破,若遇到□□,虽然还是会展开,但是团在一起的痕迹却是如何也消不去了。

    但就是这一张薄纸,在某些时刻,比如现在的走投无路的时候,我们还是需要强迫自己去接受,去承担会被□□的压痕。

    就像一场盛大的自我催眠,我相信他,我告诉自己,除此之外,我无路可走。

    抄方子抄的烦了,我举起毛笔便在这写了一半的白纸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佛门即将沦陷,三界马上大乱,羲斡生死不知,我竟还龟缩在这小小的钱塘,抄这劳什子的药方!

    眼前的布帘被人掀起,来人竟是那本应在前堂看病的老实人,许仙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盏茶,轻轻放在了我的面前。

    “我知你心中焦虑,但是笼中的鸟儿,如何也无法挡得住笼外的狂风骤雨,我只求这一方风雨莫要倾卸在这笼中,只要你安好,其他我什么都不在乎。”许仙的话语少有的铿锵有力,“将它喝了,安神凝气的。”

    我注视着五官清秀的老实人,心中有些讶异于这笃定生硬的话语竟是从这样一张口中说出,蓦然间就像那时空洪流中的一副二重身忽然汇聚,五百年的流年变幻,此时的他竟然像是独自回到了五百年前般,找回了那让三界颤栗的自己。

    轻轻的呷了一口茶,茶还未入口便有着一股冲鼻的花香,茶水进口的第一刻,便有一丝细若利刃的酸味割上了舌尖,茶水似附在水银中的毫毛针,混着浓厚的香气溢满了口齿之间,口中的酸味细小微弱却无孔不入,正要被酸的皱眉的时候,不知何处涌上的一丝凉甜像是能抚平万物伤口的佛手一般,不动声色的便将入腹的酸味尽数抹平。

    这刺激着味蕾的茶水喝下后,只觉得隐藏其中的沁人心脾的凉意在五脏六腑中慢慢发散,混乱焦躁的脑袋此时却明显的清醒了许多。

    “洛神么?”我将茶盏再次盖上,脸上愁眉舒展,看着许仙问道。

    许仙见我心中凝结稍解,方才那坚毅的神情也跟着收敛了不少,呆呆的笑了笑,又是那个说谎便会流汗的老实人的模样:“果然是吃货本性,这是掺了薄荷与枸杞的洛神花。”

    许仙说完顿了顿,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妥,但他自己也未察觉到有什么异样,略微有些窘迫的对我道:“那个,我前堂还有事,你自己要想开些。”

    说完,他便推帘而出。

    我再次掀开茶盏,捻起茶盖的手却微微的有些颤抖——会叫我吃货的,三界中除了羲斡,便只有五百年前的那个……他!

    茶盏中一朵花碎忽然浮起,殷红的洛神花似血露一般,翻了个身子,便露出了异色的花柄。

    心中所想实在太过骇人,我稳定了下心神,端起这一杯,一饮而尽,壮了壮胆子,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内堂。

    保安堂今日的生意,倒是淡了些,外面的小雨还在时有时无有气无力的滴着,保安堂外的行人也没有几个,而堂内,尚且还有一个鼻青脸肿的病患呆坐在那里等着。

    这倒不是个生面孔,钱塘码头柳叶巷内有名的妻管严——张老实。

    平日里若有些什么搬货的重货,大青又耍懒不肯干的时候,许仙便会去码头上,找一些脚夫来帮忙,张老实人勤快又老实,又不爱说闲话,来了一次后,我们保安堂便从此固定找他帮忙,而他有了什么酸痛病症时,许仙也不收诊费只意思意思的收些药钱,一来二去间虽然交情不厚,却也算是个熟识。

    只是这张老实虽然干的是体力活,但是脸上受伤的几率却比手痛脚痛什么的要频繁的多。

    有碎嘴的病患在等诊时,曾小声的跟老侯他们嘀咕过——这张老实的脸伤,其实是自己家老婆打的。每到深夜,柳叶巷里都会传来他们夫妻二人的杂声。叮铃咣啷,那分明就是打架的声音。

    但是实在是难以想象,张老实这五大三粗的样子,竟然打不过自己家瘦瘦弱弱的老婆。

    或许是人家心好,不与老婆认真计较,打架时都让着她罢了。

    可是每每我看到张老实的样子时,那有些呆滞的眼光中,却隐隐带着一种我说不出的感觉。

    那是一种期待别人伤害自己的温吞样。

    就像我和大青在深山中修行时,看到的蛛网上的飞蛾才有的神态——先是惊惧于落入陷阱中的挣扎,经过久久等不到一个结果后,紧绷的神经终于断掉的绝望又渴求的样子。

    眼见张老实已经落座,许仙也开始帮他仔细诊看起来,我站在原地,看了看正在代替老侯抓药的大青,这乱子已经够多了,这一时,不论如何也不能自找麻烦。

    “你站这儿干嘛。”大青举着秤药的小金秤,瞥了我一眼问道。

    “大青,若我触犯天条,不从佛祖管教,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从这里逃了,你愿意还跟着我么?”我愣了一下,没来由的看着这个敦实的身影问道。

    大青撇了撇嘴,无所谓的道:“你哪一次任性老娘没有参与,既然答应了他看好你,自然跟你去。”

    我笑了笑,点了点头。

    是啊,成婚后,哪一次我任性的逃走,她没有跟着我。

    每一个新婚的夫妇,都没有平顺的日子,即便是许仙和我。或者说——特别是将同床异梦发挥到最高境界的许仙和我。

    五百年前的保安堂,哪如今日般的安稳。

    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鸡毛蒜皮的事都可以让我和他吵得不可开交,若不是小青在一旁虎视眈眈的监视我,或许在我还没来得及与他产生羁绊之前,便亲手将他宰了。

    结婚后,我才发现嫁与的人,竟是这副样子——温吞、懦弱、优柔寡断、死脑筋书呆子、而且还时不时的义正辞严的拿圣贤书来教育我!

    我从小便在龙城养尊处优惯的性子,怎能容他!

    就在某一次我拿五鬼搬运术从县衙库银中偷钱,被他发现后,他大发雷霆。

    “你怎么可以偷钱!”

    “这等肮脏钱财,就算你给我我也不会用!”

    “古人有云……”

    我气的将元宝往地上一摔,便要揍他。

    我偷钱还不是为了辛辛苦苦开起来的保安堂,生意不好不说,他还时常义诊看病,有些穷苦人家来了,他甚至连药钱都给免了。

    老娘也想做好事,看病不要人家钱,但是老娘也要吃饭啊!

    日日拮据,三餐素食,吃的我脾气噌噌的往上涨,翻了翻保安堂的账面,发现家中实在是穷的揭不开锅了,我才从钱塘库银中拿了区区两个元宝。

    哪知道还没换成碎银子,便被他发现,指着元宝呵斥我。

    小青见我脸色越来越差,一副要杀人的样子,连忙拉住许仙,将他半推半送的弄出了屋子。

    “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见他出门,气的眼泪再也止不住,边哭变向小青哭诉。

    “那怎么办,上次你躲在钱塘码头的客栈里,还没三天便吵着要回来,这次你俩又吵得如此不可开交,难道你还要离家出走么?”小青无比头大的看着我问道。

    想来自结婚后,我倒真是离家出走了不少次,在龙城中我便受不得委屈,自以为来到人界后脾气收敛了不少,但是每每遇到事儿上,却还是止不住的火冒三丈。

    “这一次,我再也不回来了!”我咬了咬牙,狠狠的对小青道。

    不等小青回答,我便嗖的一声窜上半空,朝一座深山飞去,飞了半晌,忽然发现小青竟在我身后遥遥的跟着。

    “你跟着我干嘛!”我对着小青大喊:“你去跟他结婚好了!这混蛋读书人,我再不要受他气了!”

    小青叹了口气,也不回答,只是兀自跟着我一直飞,一直飞,直到我在深山落地。

    我找果子吃她跟着我,我睡觉她睡在我一旁,我不理她她便也不吵我。

    三日有余,我终于忍不住,拉过小青来细问:“你到底跟着我干嘛。”

    小青叹了口气:“既然答应了他看好你,我便不能让你自己独身在外,万一出些什么事情,他心中难过,我也不好受。”

    我可是龙城九公主!我与羲斡某次置气时便秉持着想要揍他的欲望将龙城宝库中的三界法典看了个遍,莫说是人间界了,就算上天入地,三界中也没有几个人能把我怎样了。

    我看了看小青,忽然醒悟:“原来你这丫头竟然也会担心我!?”我有些好笑的看着小青,这刁蛮丫头也是心口不一,明明就是与我相处下来生出些好感,担心我的安危,还非要扯到那讨厌的老实人身上。

    “我才没有!”被我点中心事的小青俏脸微红,“你就自恋吧!”说完跺了跺脚,便不再理我。

    这难道就是羁绊么?我按着心中那有些得意又有些感动的情愫,想了又想。

    我与她,就这样在这深山中待了三个月,不想那许仙,也不想红尘琐事,就这样化出原形,盘卧山林,餐风饮露,沐朝霞暝露,浴月色夜华,日子过的极淡。

    淡到竟然在某一日,我竟察觉到自己隐隐的有些想他。

    想念那个钱塘中吵闹的保安堂。

    小青百无聊赖的盘在我的身旁,推了推我道:“回去吧。”

    我下意识的逞强,立马摇了摇头回绝。

    “既然离不开,又何必逞强呢?”小青闭着眼睛,吐了口气,悠悠的说。

    我想不开,又不得不想开。

    因为我若一直想不开,那便只能在这深山中,被自我折磨着。

    这样倒还不如回去,被他折磨着。

    起码彼此折磨,还有些乐趣。

    半夜里,我叫醒小青,与我一起敲敲的飞了回去。

    第二日,他在卧房中看到我,眼中明显有着喜悦,但是我不言,他不语,彼此都装作我出走三月这事从来没发生过一般,只是讨论着早饭要吃什么。

    他说:“我不再乱舍那么多药了,这三个月,家中终于有了些存银,可以给你买些好吃的。”

    我说:“其实素食也没有那么难吃,那钱,还是多医治些穷困人家吧。”

    从那以后,我们便从未再吵过。

    呃……没有在这件事上吵过。

    我帮着他定期义诊,向穷人家施药,却也暗地里打探谁家真的穷困,谁家是只为了占些小便宜;他虽然还是会做些素食,但是三餐中一定有几道菜是我喜欢吃的精致小食。

    小青对我敌意尽消,却还是时不时的与我拌嘴。

    即便到了三界将毁,红尘破散,佛祖出来收拾残局,惩罚始作俑者之时,青儿还是一如往昔,与我拌嘴,从未停过。

    “张老实他……”大青看我不再言语,似乎也不愿让我再独自回到后堂一个人焦虑,于是便没话找话的道:“张老实最近又被老婆打了哦。”

    我瞟了张老实一眼,这坐在许仙对面的中年男子,脸上伤口极是蹊跷,长条形的红痕似是女子的指甲所刮,又似小小的鞭子所致,伤口从脸颊至耳后,用从耳后蔓延至衣领深处,这密密麻麻的伤口,倒不像是二人扭打之中的慌乱状况下造成的,那有规律的分布,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张大哥,你后背的伤口,自己或许敷药不便,到时候或许还要请你的朋友来帮忙才行。”许仙将药包递给张老实,想了想,似有所顾虑的开口道。

    这老实人也真是细心,想必是怕张老实那暴力的妻子不愿帮他敷药,又担心这粗人不听医嘱,够不到的地方便放任不管,导致伤口加重,谁料这老实人却脸色微红的点点头道:“无妨无妨,我那口子在家便可帮我敷药。”说完,张老实向许仙道了个谢,便走出了保安堂。

    “这人间的两口子还真是奇怪,都怨怼的互殴了,却还是愿意在殴打完对方后还帮彼此换药。唉?”大青似乎察觉话中有些不对劲,“若是互殴,怎么从来没见过张老实的老婆来看病。”

    “莫不是张老实对老婆一味忍让,只是一味的挨打,不曾还过手吧。”我推测道。

    “也不对啊。”许仙见我与大青讨论的正欢,眼见前堂已没病患,便凑了上来道:“听那些大婶们说,深夜里的柳叶巷,除了背朝着钱塘传来的潮声外,便是极为吵闹的男子和女子的声音,听动静,应是互殴没错啊。”

    我见许仙走近,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但转念一想,我又有什么好害怕这货的,五百年前不怕,此刻又在却步什么。拍了拍许仙的小脸,摸了一把这细皮嫩肉的脸颊道:“看姑奶奶我今天便夜探柳叶巷,给他查个水落石出。”

    转眼,便是月正当空。

    我吩咐好许仙准备上宵夜,便带着大青一齐噌的一下窜上了屋檐。

    钱塘房檐上,大青健步如飞,我在后面叹为观止的跟着。

    这样的粗壮!还这样的轻便!苍天实在是太神奇的造物者,大青就像被迎着夜色放飞的孔明灯,忽上忽下间,不一会儿便到了可以看到钱塘潮水的地界。

    我和大青站在码头,眼前三面环水的巷子便是张老实居住的柳叶巷,这巷内大多是住着白日里在码头做苦工的人们,破落黑暗的巷子就像伸入钱塘江的一座小小岛屿,岛屿上靠着钱塘江吃饭的人们即便在夜晚也还是深深的待在钱塘江的怀抱中,这养育着一方水土的钱塘江,却还是与这些最底层的人们相隔的最近。

    潮水涨落间,海潮之声不绝于耳,但这些居住在此的人们却是早已适应了这扰人清眠的声音,夜色才至,便已枕着白日的辛苦与耳边的潮声进入睡眠。

    整座柳叶巷,只有最深处的一个窗帷内,还有着昏暗的灯光。

    我和大青还未走到底,便已听到了保安堂的大婶们口中所说的“声音”。

    亲耳听闻中,这“声音”绝不如大婶们口中那么简单。

    而念及那些妇人们在小声说着邻里间的碎语闲言之时脸上的一抹窃笑,更是让我愈发的好奇。

    我拉着大青,踩着白日里细雨所化的污泥,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张老实家的窗下。

    纸糊的窗子,实在没有任何的隔音效果。

    蹲在窗下,这声音更是愈发的清晰可辨。

    大青脸色骤然一红,低声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这声音,却是如二人在打闹一般,哼哈之声不绝于耳,这是这打闹间的喘气,比之寻常扭打,却是细微了不少,又暧昧了不少。

    似是因为疼痛而□□,但这□□中却隐隐的带着几分期待。

    我听的也是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啪——”

    妄自揣测间,忽然一声皮鞭吻肉的声音响起,我和大青脸色急变——不好,哪有夫妻间打闹还用上武器的!

    大青即刻便要翻窗去阻止,看大青的脸色,如果里面的情景是张老实的老婆打张老实也就算了,若是张老实敢打自己的老婆,面漏凶光的大青不把张老实打的不成人形才怪!

    我慌忙拉住大青,使了个缓兵之计劝道:“莫急莫急,我先看看情况,咱们这身份不易露面,张老实又是熟人,吓到人家也不好。”说完我便伸指头将窗纸上捅了个窟窿。

    一边按住大青,一边凑眼望去,这里面的情景,实在是太过惊人,一眼看去,我便呆在了当场。

    窗纸内,张老实打着赤膊,面朝墙壁趴着,而一旁的妇人也只穿了件亵衣,手持着一把极小的木柄皮鞭,正一下下的往张老实后背上抽去。

    妇人的头上早已布满汗水,而张老实的后背上,老伤未愈却连连再添新伤,这因为常年的苦力而一身精肉的汉子被抽打时口中虽频频呼喊,但回过头的那一刹那,却是满脸的幸福与笑意。

    那一双眸子中,竟然在抽动的皮鞭下,绽放了难以想象的满足感。

    那手持皮鞭的妇人与他对望之间,脸上虽然极为严肃,那目光间却也是满满的爱意。

    一旁的大青实在是再也等不及,一把推开我,自己凑眼望去,不出片刻,大青便尖叫一声,捂着脸朝柳叶巷外跑去。

    黑夜里的一声尖叫,惊得柳叶巷中忽然灯光四起,这些入睡的人们虽然早已熟悉大自然的声音,却还是被同类的声音所惊扰,从各自的美梦中醒来。

    钱塘江忽然一个大浪打来,拍打着码头的木板路,将上面的砂砾再次冲刷干净后,又增添了些不知从何处浮出的砂砾来。

    大浪退去,我也消失在了灯火通明的柳叶巷中。

    原来折磨,也是一种瘾性么?

    我看着早已备好宵夜的许仙,在他身边坐下,我与他之间的羁绊,竟是如此而来么?

    难道比爱更复杂的感情,竟是……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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