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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安寺,隋州城香火最鼎盛的寺庙,坐落城外千余里处的和岳山上。
平日里,山麓袅袅燃檀香,众生往来佛前参。今日午后一场山雨落下,上山的香客明显少了许多,而早间就来的香客因这一场山雨均歇在寺内后院禅房。
这场山雨来势汹汹,雨点极大。和岳山下的歇脚亭,此时却停着一辆马车。
“这雨下得也太急了!”车窗的竹帘掀起一角,露出一张俊逸五官的脸,介于成熟和稚嫩之中。正是彼此隋州城那车夫,也是轻殇山庄四庄主尧旭。他眉宇微拧,似是对这山雨极为不耐。
“隋州的山雨就如稚童的脸般变幻莫测,我不是早告知你了!”尧旭对面老态洪钟的长者眯眼一笑,倒有几分慈祥和蔼。
然而看在尧旭眼里,却极为别扭。他放下竹帘,嗤笑道:“你准备把这身行头扮到什么时候啊?”
没错!那长者便是隋州城的沽酒老人,也是轻殇山庄的三庄主尧斐。
“我看倒是挺好啊!”一声轻笑,正是尧斐身旁之人,远山黛眉,澈眸清冽,正是未匀。她与哥哥同时到的隋州城,不过在城门口哥哥就和她分开了,去城里打探消息。她便留在隋州城外的隋安寺,没想到尧旭此时从玥国南海回来途经詹城,得了她来隋州的消息,便一路赶来。然后她实在不放心不下哥哥,就和尧旭乔装一番去了隋州城。倒不想尧斐也在隋州城,于是便有了那“沽酒”的一幕。
“少主此言当真?”尧斐双目圆睁,望向未匀。
未匀睇他一眼,只笑不语。倒是和尧旭说起话,“我倒忘了问你,你不是去玥国南海寻金掌贝了吗?如何又回来了?”
“这…不是人手不够吗?”尧旭撇嘴,眼神飘忽不定,闪烁其词道。
“胡说,必是霁哥招你回来的,他这会儿正缺人呢,你这算盘高手,他能放了你!”尧斐一口否定他,满眼不相信。
“那不是还有禄哥吗?他用不着我!”尧旭瞪了一眼尧斐,笑盈盈朝着未匀煞有其事的说,“匀姐姐才是正缺人手呢,是吧!”言下之意,他才不回姬都呢!
未匀微笑点点头,似在附和他。转眸掏出袖口里一个锦囊,递给尧旭,依旧笑容满面,“我的确是缺人手,就麻烦你跑一趟闽州送个东西吧!”
尧旭一愣,是一绣工精绝的蓝鸟图锦囊。他掂量了一下锦囊,轻如鸿毛,不像有何贵重物品放在其中。他抬眸不解道,“就送个锦囊?”
“嗯!”未匀点头,就听尧旭又道,“随便派个人就行了,为何非要我跑腿!”
“叫你去你就去,你哪儿那么多事!”尧斐斥责一声。
“那你去啊!”尧旭把锦囊塞进尧斐手里,一脸不悦。
“我刚从慕城回来,你就不能让你哥歇一回啊!”尧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愤愤样子。
“哼,我不也是刚回来,反正我不要跑腿,”尧旭说着干脆撒起娇了,坐到未匀身旁,圈着她的胳膊,不满道,“匀姐姐真过分,我大老远来看你,你倒好,我刚和你待了半天你就要赶我走!”
未匀无奈的笑笑,尧旭小她五岁,是尧氏四兄弟最小的一个。自小喜欢黏她,也是这四兄弟里在她面前最没大没小的一个。对于他这般撒娇模样,她已见怪不怪了。但有人就看不下去了。
“你给我坐好!”尧斐一把尧旭从未匀身旁拎过,严肃道。本就易容成长者,对尧旭严肃起来的样子,倒像严父训子了。
尧旭瞪着他,抿唇不言。
“少主,你以后少惯着他了,成天没大没小!”尧斐朝着未匀说,眼神却是未离尧旭。
“阿旭,我有惯着你吗?”未匀也看向尧旭,笑着问。
“没有!”尧旭回以灿烂笑容,然后得意扬扬看着尧斐。
尧斐直接忽视,目光移到方才尧旭塞到他手里的锦囊,眸色复杂,沉吟道,“少主是怀疑这次老主子失踪的事和本家有关?”
未匀敛色,蹙眉若有所思,半晌轻叹一声,“但愿无关吧!”
尧旭眸光来回扫视两人,不明所以。他因年纪尚小,有些事,哥哥们也好,少主也好,他们都很少让他涉及。所以关于本家,他鲜少了解。关于老主子,他只知道是老主子把他捡回来的。
“阿旭,你是回姬都给你霁哥当算账先生呢,还是留在这儿给我当跑腿呢?”未匀突然看向尧旭,认真的说。
“就不能换个,”尧旭撇嘴,忽又想到什么,双眸熠熠,道:“比如我给你当护卫!”然而下一刻,被尧斐的话浇个透心凉,“不行,你轻功倒是天下无双,可要真遇上什么人,你能打得过谁啊?”
马车外的山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天色渐渐放晴。马车内气氛却是持高不下。
“我就不能带着匀姐姐一起逃啊?”尧旭死鸭子嘴硬,仍不罢休。
“哼哼,你若一人,天下无人能拦;可若与少主一起,你能逃往何处?”尧斐冷嘲热讽道,当即堵住尧旭的嘴。
未匀淡淡睨着闷闷转头又掀起竹帘看向窗外的尧旭,转眸偷偷朝着尧斐竖起大拇指,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然后轻咳一声,问,“想好了没,选哪个?”
尧旭放下竹帘,回头看看未匀,又看看尧斐,自觉夺了他手里锦囊塞到胸前。也不言语,只是用他的行为告诉两人,他选后者。
未匀看着他委屈的模样,好笑又好气。最后拍拍他的肩膀,温声道,“外面的雨也停了,等下我让阿斐给你备最快的马,保证最短的时间到达闽州。但是你要记住,到了闽州以后,找到念家,必须要见到念家家主才能拿出锦囊,知道么!”
“那我送到就可以回来找你了吗?”尧旭点头应允,转又问回程。
“闽州可是特产芹叶蕈,说不定有芹叶雨蕈呢?”未匀没回他,倒是说了另一件事。
“芹叶雨蕈?”尧旭大惊。
“是啊,”未匀瞥一眼尧斐,“阿斐,也是知道的吧!”
“呃,是啊,闽州有槭木,自然有芹叶蕈,有芹叶蕈,说不定有芹叶雨蕈!”尧斐分析的头头是道。
芹叶蕈,闽州特产,一种菇类。状似芹叶,味鲜美,闽州槭木山林中即有。人人亦可采之,烹饪凉拌均可食用。但百年芹叶蕈,又名芹叶雨蕈。区别于普通芹叶蕈,其表有雨点状花纹,因此得名。其药用可比千年灵芝,食用烹之亦是绝妙鲜美,是世间七大绝世美味之一。但可遇而不可求,世上难寻。
而尧旭唯一的爱好便是对这世间七大绝世美味的热衷。白鳞黑尾,他是吃腻了;紫叶萝,他亦没少吃;火莲玉藕,他亦吃过;黑鸭蛋,他会自行腌制;金掌贝,他去了趟玥国南海未寻到;佛陀果,他寻未果;剩下的芹叶雨蕈,他亦未寻到。
尧旭深思熟虑一番,对未匀道,“念家家主若无话传,我可就去寻芹叶雨蕈了。”
“好!”未匀应声,迎上尧斐视线,“阿绣在哪儿,让她跟着阿旭一起去闽州,有个照应。”当初为避人耳目,尧斐扮的哥哥,阿绣扮的她,一路去的慕城。到了无崖山庄,这两人才撤回来的。尧霁和尧禄需坐镇姬都,不能□□,刚好他们二人回来,她也能放开手去查娘亲失踪之事。她说完就听马车外马蹄声渐近。
掀开车门帘,雨后新鲜舒爽的气息扑面而来,远处山道边树木清朗,两人打马,正向此处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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