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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越来越亮，橘红色的霞光从山谷背后黑压压的巨大石块上方流泻过来，逐渐挤占了屋子里黑暗占据的空间，将床前两个各怀心事的男女的脸庞涂抹成黑红参半的颜色，有如雪峰山区有名的傩戏主角。
莫莉花谋取“吓死你”的雄心壮志被严峻的形势击得粉碎，眼前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了。
“前山已被**分队封锁，跟我走后山吧。”牛二领着一脸死灰的莫莉花从后门溜出去，迅速钻入了齐腰深的山间灌木林里，有如游泳的人一个猛子一头没入了汪汪春水中。
一直到爬过了几道山梁，也许是估计脱离了危险地带，莫莉花光洁如玉的脸上慢慢有了血色。
她放慢了脚步。山坡下是一片开满鲜花的平坦的草地，有白色水鸟在上空翻飞翱翔。其间有镜子似的水泊闪烁在那片鲜花盛开草地上的朦胧朝雾中，有如仙境，也有如梦里。
“二哥，这就是威风山的‘美死你’？”莫莉花的呼吸从樱桃小嘴桃色花形的边缘散开，在山间潮湿阴冷的空气中暗香浮动。望着那片迷人的沼泽地，她突然感觉到了某种威胁，不由得将“二爷”改成了“二哥”。
“是的，莫莉花小姐晓得的真多。”牛二笑了一下。他想：这么美丽的地方，埋葬这么美丽的女人，也算是人世间的绝配吧。
“放心吧，穿过‘美死你’，就可以走出八面威风山的。”牛二又笑了一下，补充了一句。
是的，这个女人晓得的真多。按照驱雀计划，只要让他们受惊后自动下山就放一条生路，但豹爷现在改变了主意。也许豹爷是对的：如果此人不死，莫说以后她会仗着鬼子的势力如影随身纠缠讨要“吓死你”，就是眼下，让这个知道山里不少机密的女人从容离去，投奔八里庄游击队的事难免会泡汤。
虽然老三在转告豹爷的吩咐时用的是土匪黑话，但久在江湖上混的莫莉花显然已嗅出了危险的气氛，此时她望着山坡下那片风景如画却暗伏杀机的山间湿地，犹豫着站住了。
“二哥，让我歇一口气吧。”莫莉花在一棵古老的榆树下讪笑着望着牛二，“我要解手了，你是转过身去？还是让我走到后面那丛刺蓬后？”
牛二手里捻捏着一片榆树叶子，感到她泼辣的毫不遮拦的眼神一下子是那么不可抗拒。她的艳丽的脸蛋，曼妙的腰肢，以及雪白的肌肤……一切都伸手可及。牛二嗓子突然有些干燥了，非常响亮非常做作地干咳一声，然后故作轻松地说：“就在树下吧……两头不一样中间一样的又不是没看到过，哪个稀罕？”
莫莉花嗤嗤娇笑着，一边解着裤带，一边挪到了树后的紫薇树丛边。
“嘶嘶嘶嘶……”女人方便的声音仿佛是一壶水不小心倾倒下来，流到了草丛中的声响。牛二警惕地用眼睛的余光扫描着树后白晃晃的臀部，一只手放在衣兜里紧紧攥住手枪。
“嘶嘶”声终于小了，停顿了一下，又响了两下，又响了一下最后宛如一支古老的歌谣，消逝在这暮春时节的林子里。
“好了吗？”
“好了。”莫莉花站起来系着裤带，“二哥，你晓得不？刚才我蹲在紫薇树丛边，看坡下那片沼泽地时，真的感到美得令人心醉呢。要是两个人并肩观看，那就更美了。”
她在这世上呆不了几分钟了，不管她曾经美丽过，还是丑陋过。豹爷的指令不可更改更不可违拗，她必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地埋葬在“美死你”沼泽地的泥浆里。牛二想到这里，面无表情地说：“你要看就多看看吧。我们一天到晚在深山老林中，一切都看惯了。”
莫莉花见牛二并没有因对他从二爷改称二哥反感，顿时如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一样深受鼓舞。
男人的武器是力量，女人的武器是眼泪。莫莉花低着头来到牛二面前，突然抽抽噎噎哭泣起来：“二哥，二哥……豹爷要我的命，我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我一切都看出来了……我不怪你，你看……怎样结果我吧……”
“你乱说什么！”牛二后退一步，“你是豹爷的客人……怎么会结果你？”
“你的眼睛告诉我，……我看不见明早的日头了……”莫莉花微微翘起嘴唇，揩了一把眼泪，用柔弱的眼神含情脉脉脉脉望着他，“我不怪你……能在你手上了结……我莫莉花值了……我不是怕死的人……打我上山后第一眼看见你起，我的心就……”
牛二仿佛被电击了一般，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妖艳女人，神情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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