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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4月1日星期二天气阴
未知的真相,残忍的事实,如同惊涛骇浪般向我们无情地袭来。
就在这样一个本应是欢笑的日子,却徒生了多少的泪水,而这一切压得我快要窒息。
我从来不曾想过,那种坠入深谷的绝望与疼痛,带着毁灭的光华,蓦然袭身时,究竟是怎样的铭心又刻骨。”
——摘自林破晓的博客《散在风中》
那之后的四个月,是我人生中最荒芜也最贫瘠的岁月。没有了朋友,无法面对秦朗哥哥怨怼的眸光,我没有回过家。
我和半夕,一个天南,一个地北,作息时差因为彼此的刻意避免而生生错开。我们虽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心的距离却相隔甚远。甚至永远,都不能再走到一起。
偌大的自习室里,空荡荡的,便只剩下几个人翻阅书本的声音。蓦地,心乱如麻,便任是怎样也无法平静下来。
“嘿!有没有被我吓到啊?”一向搞笑而神出鬼没的同班同学青青,也是第二个肯和我交朋友的女孩子,她发挥着一向自娱并且愚人的精神,企图在这个特殊的节日里逗乐我。可我却发现,就算是这样,我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的喜色。
“哎呀,你怎么都不笑的啊?”
“抱歉……”我牵强地牵了牵僵硬的棱角,无法平复心上的慌乱,我以为是昨晚太过累了,没有休息好。于是回以青青一个抱歉的眼神,便抱着厚厚的一堆书,准备回宿舍预习。
也许是内心封闭了太久,我开始变得麻木,变得不悲亦不喜,我以为我已经无坚不摧,我以为再也没有任何的事情可以打倒我,可以让我再次心痛。可是当我推开那扇门的时候,迎面而来的,却是更为深邃的死寂与绝望。
转动钥匙,打开门扉的那一瞬间,我清楚地听见洗手间里传来阵阵此起彼伏的呕吐声。我心弦蓦地一紧,隐隐地感到身体不断地瑟瑟发抖。还未等我回过神来,半夕已是推门而出,她呆楞在原地半晌,明显地身形一颤,眸色一低,隐隐地透着几分慌乱和惊恐。
“半夕你……”我忍不住开口问她,而这也是这四个月以来我和她说的唯一一句话。而她正手忙脚乱地收拾着桌上凌乱的一堆东西,紧呡着唇,神情闪烁,小手不住地颤抖,却始终未曾和我说一句话。
正当她收拾完毕,整整头发和着她,背着背包准备出门的时候,我望着她快要消失的背影,突然心中衍生一种帐然若失的惊恐。也许,这便是世人常说的心电感应吧!
“半夕……早点回来!”她脚步骤停,娇小的身子止不住又是一颤,她低着头,看不出她此刻的神情。过了不久便推开门径自走了出去。
是去见凌安晨了吧?此刻,我忍不住妒意横生。可是这一切,有能怪得了谁呢?真正恨的,唯有我自己。
原来我可以触及到那样温暖的美好,却因为自己的偏执和倔强亲手敲碎了它。
命运从来,不曾让我们彼此好过。
我自嘲地笑自己的痴傻,看着洗手间的垃圾桶已然满了,不知为何,一向有洁癖的半夕却破天荒地没有换垃圾袋。我想,大抵是约会的时间到了吧!时间太过匆忙,所以……
我想,现在的我,早已失了那样的资格。于是,我便也只能这样自怜自哀地想着,将一切美好化。
可下一瞬间,我的视线却冷不防对上某个突然从垃圾袋上掉落出来的东西。于是,我的世界,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恐慌之中。
一条红线,两条红线……两条红线!!!
就算是再不懂,也会知道某些医学的常识。高中生物课时,幽默风趣的男老师会说一些女性怀孕的常识,他独特的教学方式,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上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而我清楚的记得,医学上说的,两条红线的意思即使说……怀孕了!
怎么可能!!!
同寝室的吴春是个彻头彻尾的学霸,从来都没听过说她交了男朋友。而另一个同学是学生会的成员,每天也是风风火火的,忙得不可开交,性格像男孩子的她也从没有交过男朋友,就连恋爱的经历都不曾有过。
那么,便只有一种可能……
我不敢想象那样的结果,我开始坐立不安,甚至惊慌到失措。对于任何一种可能,都让我感到绝望与心碎。如果,是那个我不敢想象的可能的话,我到底,该什么做呢?
这一天,半夕到很晚才回来。而为了印证我心上的猜想,我决定跟踪她。
跟了好久好久的一段路程,半夕来到了一个狭小得几乎看不出里面装置的破旧小诊所。我尾随她身后,推开门的那一刹那,浓烈的中草味以及浓郁的西药味混合在一起,交织成一种异常难闻的气息。我只有捂住口鼻,才能抑制住那种令人窒息的可怕味道。
屋里,坐着许多同我们年纪相仿的女生,大概也是附近学校的女学生,因为怕学校知道了处分,所以便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之处理掉。我坐在离半夕不远处的角落里,戴着大大的帽子,黑墨镜,还特地穿了一件半夕从没看见我穿过的衣服以防她认出我来。
可显然我的担心未免太过多余。也许是我伪装地太好,半夕从头至尾都没有发现到我。她只是低着头,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我想,此刻的半夕,心中,亦是有一分盘算吧!
半夕,终于,你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了。一念执著,一念痴狂。终究我们,都做错了,不是么?
“夏半夕。”我看见值班的胖护士叫着半夕的名字,她抬起眸,眼眶微红,周围一片红肿,很明显曾经哭了很久。我咬紧唇,看着她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近诊断室。那纤瘦的背影萧瑟落寞,似是被风轻轻一刮,便会立即消逝。
而我趁着胖护士偷懒坐着玩手机的当下,偷偷地溜到诊断室的门前,将门推开一条缝隙,看着半夕面无血色地坐在那里,神情紧张地望着医生,女医师老得仿佛明天就要退休了一般,神情也是颇为的严肃。她轻轻地推了一下那几乎会压垮她微塌鼻梁的老花镜,轻咳了一声,用着怪异的眼光打量了眼前的半夕,然后才切入主题。
“夏半夕?”
“我是。”从我的方向,我明显地看到半夕紧咬着下唇,嘴角嗫嚅了一下,轻点了点头。老医师亦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接着又严肃地问了一句。
“几周了?”
“……”
“说话啊!”
“二……二十九周。”半夕先是一愣,还是语带颤抖地回答。
“那不有四个月了?”老医师自问自答,接着又是叹了一口气。“有考虑过要这个孩子么?据你的检查报告来看,你……”
“我……”接下来,半夕的回答我全都没有听到了。连我是怎么模糊走出小诊所的大门也记不清了。我的世界,全都被那四个字给占据,阴霾,再次层生。
二十九周……
那即是说,这个孩子,是秦朗哥哥的……么?
这一刻,我终于知道什么是残忍的灭绝。我的自以为是,全部都在今日这个冷如冰窖的日子里,被彻底地推翻。
风雨呼啸,不知是谁在放纵的哭泣。我如一缕幽魂般徘徊在街头,眼泪就这般猝不及防地滚落,与雨水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楚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
这一次,我无法再决绝地应付这丛生的一切。我想,我到底是个平凡的人,渴望自由与爱。而上帝为何如此的残忍,让我错误地背负上一代犯下的所有的情债。
“为什么!”我歇斯底里地在这风雨呼啸的街头咆哮,一声一声吼出我心底的绝望与心碎。路人来来往往的人均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可我并不在意他们的想法。这一刻,我只想做我自己,只想拼命的呐喊,让雨水洗刷我的心痛和痴怨。
我的绝望和心痛,全都湮灭在这被暴风雨袭卷的街头。我失魂落魄,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家家灯火通明,抬头见天,天际,一片阴霾。
不知走了多久,仿佛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而遥远。我停驻在那栋灯火柔和的小屋前,天空还是不断地漂浮着细小的雨花,而我就站在那淋雨的屋檐前,看着这个繁华的都市,我心中的锦瑟突然充满尘埃。
“晓晓,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吧!”那个女人显得特别的开心,保养得宜的面容显现出几分憔悴和落寞,却依然生硬地扯出一抹故作淡定的微笑。果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曾经血浓于水,到最后,我们都彼此相隔天涯海角。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我们谁也,回不去曾经美好的时光了。
人生,本就是在荒凉中守望与轮回。只不过有的人等到对的人,于是成就了完美的人生。有的人不断地等待,不断地失望,便只如坠入深渊,无法挣脱出来。
天堂与地狱,往往只有一念之差,一门之隔。
而她的执念与怨怼,我的自以为是,原来,徒生了这么多的伤悲啊!最终我们,谁也不曾让谁好过。
“不了,我只是想来问你一个问题……”我盯着她,看了良久,才开口问她。
“你说。”她尴尬地收回欲拉住我的双手,因为我脸上的漠然,她脸上明显地闪过一抹受伤的神情,却仍是不自然地凝起唇,强颜欢笑着面对我的冷漠。
“如果再让你重新选择,你还会抛下我们吗?”我问她的同时,亦是在问自己。
半夕说,她曾那样想要获得这个人的一个微笑,为此,她可以付出任何的代价。其实她不知道的是,我也同她一样,曾经那样渴求那个男人的一个肯定的眼神。为此,我愿意付出任何的一切,哪怕是一向追求的自由也可以舍弃。
越长大,才越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你想,便就能轻易得到的。
“仇恨的滋味太痛苦了,也许不会吧!可是事到如今,又有什么用呢?”她捂住口,眼泪就那般倾泻而出。可我却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伤悲,脑海中久久回荡着她那一句话,如同一个魔咒般,成为此后困扰我毕生的梦魇。
是呀,说到底,时光都无法重来。便说得再天花乱坠,又有什么用呢?
我凄静地放声大笑,声音里夹杂着深浓的苦涩。此后,半生孤寂与荒凉。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自以为是,害了我和半夕的整个人生!”不争气的泪水滚滚而出,混合着心上的悲伤,逆流成河,疼痛入骨万分。
而她显得异常的激动,如枯枝般的手不停地颤抖着,神情急剧地惊恐。
“半夕,半夕怎么了?晓晓,你们到底怎么了啊?”我转身离去,顺手便拦了一辆出租车,车驶远了,却仍能听到她恍如崩溃而决堤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她说,晓晓,是我对不起你……
风雨飘摇,她的声音消散在风中,如同多年前那个让她声嘶力竭的夜晚,成了我心上川流不息的疼痛。
对不起这三个字太过沉重,就像世人常说的那样,不是每一句对不起,都能换来一句没关系。
二十岁,我的人生,如戏剧般一波三折,渐渐走向万丈深渊。
那之后,因为淋了太久的雨,我大病了一场。醒来以后,所有的事情还是一如往昔。朦胧中,有双如同妈妈的手,一直不停地温暖着我沁凉的心扉。她说,让我不要哭,不要难过。这是我一直都期待着的温暖,原来,真的只有在梦里才能够体会得到。
那时候,多想就那样一睡不醒,就这样,在梦里静静感受那贴近心扉的温柔。或者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如此,我便也不用面对这个繁华却亦寞落的世界。
病好以后,我突然就想要回家看看,也许就一眼,看看那个男人一眼,就那一眼就好。
当我推开门那一刹那,我看见我那个漂亮的后妈正襟端坐在高级沙发上,看见我的那一瞬间,她伸出双手,露出异常欣喜却又不敢表现得太过热烈的表情。我知道,她是害怕我的漠视,所以始终不敢去亲近我。
果然,我骨子里透着的冷漠和高傲,伤害了我身边所有的人。我果然,不是一个好女孩,终究只会给周围的人带来不幸和伤害。
就在那一刻,我发现,我突然不恨她了。也许,我从未曾真正恨过她。之所以讨厌她,敌视她,或许,只是因为自己强大的不安全感所致。因为,害怕爸爸会被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给抢走了。
却没想到,因为我的固执与骄傲,最终没有让任何的人好过。他们都老了,而我,也不再是那个花季中的少女。我们最终,也回不了当初的模样。
而我现在能做的,便就是……
“路姨……”这是这几年来,我第一次以一个晚辈的口吻去称呼她,亲近她。
“晓晓,你叫我什么?”她呆楞在原地,身子猛地一颤,显然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或者说,她不敢相信我在一夕之间态度的转变。
“对不起,原谅我的任性。”我迎上前去,双手紧拥住她。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竟感到如此的温暖。原来,这便是妈妈的味道。如此,如此的真实,而已啊!
“没事,没事的。”她双肩急剧地抖颤,潸然泪下。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在我眼前哭泣,竟是如此的楚楚动人,恬静,并且带着几分温婉的气息。我
蓦地一征,我的世界顿时一片晴朗。
我终于明白了,爸爸,为什么会选择她了。因为在她身上体会的,是在妈妈身上永远也体会不到的温暖。
也许当年,就算他们勉强走到一起,也一定不会长久。两个极端的人一起生活,不是永远,便是分离。路姨是个体贴的女人,这样的女人,该是所有男人的软肋。所以那个男人的身边,便更要几分恬静来调试才可。
这一晚,我和路姨聊了很久很久。比如说,他们是如何相识,相知,相恋,然后经历波折,走到了一起。我突然间发现,曾经的我是有多叛逆和任性,所以,才错过了如此美好的风景。
不过今后,我再也不会错过了。我,半夕,我们一家人,我们再也不会错过彼此。错过那些,我们没有来得及参与的曾经。
夜深人静的时候,那个男人方才回来。他神情颇为严肃地叫路姨下楼,而我则在我的房间安然入眠。
睡梦里,仍旧是不安稳的。梦里,我似是听到了童年里最想要听到的那个声音。那曾是世上最好听的声音,如此的美妙,轻易地,便抚平了我所有的伤悲。
在一阵争吵中,我从恍惚中醒来,呆楞到不知身在何处。推开门的瞬间,意外地看见不远处紧紧站立的秦朗哥哥。他双手紧握成拳,冷风袭身,而他似是在那里站了很久很久。而他定定地看向我,眸中潜藏的流光就这样一闪而逝。
爸爸,那个女人,以及路姨看到我们,他们明显地感到一征,却是一时地静默不语,气氛沉静到死寂。
我的心中有股火焰熊熊地燃烧,我面无表情地走下楼,临眼瞥向爸爸已然花白和布满皱纹的额头,我的心中如同被针扎了一般难受。我淡淡瞥过眼去,不想让他看见我心底的软弱。然后我走至那个女人,或者说是应该是称之我母亲的那个妍艳的女人身旁,我冷漠地瞪向她,而她却是笔直地向后退了一步,而后露出惨烈的微笑。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半夕……半夕,是我的亲生女儿……她怀孕了,怀了秦朗的孩子!”她突然蹲下来,掩面失声痛哭。我莫名地感到心上有根弦就这般崩裂,然后我似是听到像是什么东西“哐砀”一声,掉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我寻声而至,借着柔和的灯光,在敞开的大半门缝中,清晰地看见那张再为熟悉不过的惨白的美丽容颜。甚至,还有那张温润如华的俊颜,此刻却也呈死寂的苍白。
半夕在我们慌神的瞬间掩鼻狂奔出去,我立刻追上前去,黑暗中跌跌撞撞,仅凭着微弱的光亮,我看到半夕失魂落魄地站立风中,身影倾斜,仿佛下一瞬间便会随风消散。
暗处,有一道强烈的光芒照耀在半夕惨淡无光的脸上,然后急速地向她逼近。我脑海中闪过某些可怕的事情,我立刻冲上前去,一把推开了她。然后我看见那道光以着疯狂的速度向我靠近,黑暗里,我的视野一片模糊。只能看见半夕以及向我狂奔而来的凌安晨脸上摄立的惊恐,在一片惊呼中,那道令人刺眼的光似是吐着长信的长蛇般,向我呼啸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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