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丝余极其看不起顾滕两家的做法，说什么先人嘱托，家族责任，到头来，还不是为了一个“利”字？先用蝇头小利把沈家给打发了，之后，再私下里平分那对稀世珍宝，这倒是挺符合这帮人伪善的做派：明面上，冠冕堂皇，暗地里，卑鄙龌龊。
她越想越怄，忍不住狠狠剜了顾祺扬一眼，心说，顾家人没一个好东西。顾祺扬被她看得有点莫名其妙，还以为她是口渴了，连忙端起茶壶为她添茶。
沈丝余抿了口茶，老大不客气地吩咐道：“茶叶淡了，麻烦顾总重新泡一壶”
顾祺扬也没说什么，端起茶壶就要往外走，沈丝余又在后头追了一句，“我只喝明前龙井，其它的我喝不惯”
顾祺扬停下步子，回头看向她，“家里只有雨前龙井，可以吗？”
“那就要麻烦顾总去外头买了，别的茶我真喝不惯”沈丝余歉然一笑，眼神里却含着浓浓的挑衅。
顾祺扬与她足足对视了五秒，最终还是妥协了，他朝对方递了个‘大小姐，算你狠’的眼神，随后，取过衣架上的大衣，边走边往身上套，“好，我去买”
沈丝余知道，她这样挺刻薄，也挺惹人厌的，不过，她可从来没指望顾祺扬喜欢，她只想给顾家人一个下马威，让他们明白，沈家人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顾祺扬离开后，沈丝余冲顾正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顾爷爷，您当年来找我爷爷的时候，我还小，没啥印象，不过最近这两年，我天天都在店里，也没听说有顾家人来过呀！您这么久不和我们联系，怎么突然又想起了这档子事？难道是您家的经济状况出了什么问题？”
她言下之意是：你们顾家是不是就快要破产了？所以，才急吼吼地打起了那对出香的主意？
这话说得尖刻，顾正颇为不悦，但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不至于跟个小丫头计较，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取过一份报纸，推到了沈丝余面前，“你看看这则新闻吧”
这是一份全英文的报纸，发行日期为两周前，首页一则新闻的旁边，被人附上了中文翻译，大致内容是：一家名为瀚利德的美国拍卖行，展出了一对北宋时期的汝瓷出香，这对出香具有传奇色彩，张俊曾将它们进献给宋高宗，后来几经辗转，最终到了一位美国收藏家手里，瀚利德受这位收藏家委托，将于三个月后对它们进行拍卖。消息一经发布，立即引发了众多收藏者的关注，有位名叫董琛的美籍华人表示，会不惜一切代价拍下这对出香，并且要将它们带回中国。
文字底部还附了一张照片，拍摄的正是新闻中所提到的那对出香，它们被摆在透明罩子里，透过玻璃罩，可以看到每只出香的上方，蹲着一尊昂首张口的狻猊，底下扁圆形的炉身外，饰有三层仰莲，就像是那两只神兽的莲花座。照片拍摄的距离有点远，大致也只能看出这些。
看完这则报道，沈丝余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不是说，东西被顾昭昀藏起来了吗？怎么又去了美国？如果瀚利德展出的，正是顾家的那对出香，那顾正寻找瓷盘还有什么意义？如果，瀚利德的出香是假的，他们为什么还要登报大肆宣传？那个叫董琛的人，为何还信誓旦旦地说要把它们带回中国？
沈丝余满腹狐疑，求助般地望向顾正，对方却只是叹息，并没有给出答复。
一旁的滕世萧倒是开口了，“前几天，我去了趟美国，亲眼见到了那对出香，它们被放在玻璃罩子里，参观者只能在远处观赏，我向瀚利德提出，想要近距离看一看，但是遭到了拒绝，所以，目前还无法确定东西是真是假”
顾正接着话头，继续往下说：“想要弄清楚，它们是否就是顾昭昀当年所藏的那对出香，只有找到藏宝地，亲自去看一看才能确定。要是东西不在那里，或许是真的被人取走，带去了美国。要是东西还在那里，说明美国那对是假的，那么，瀚利德以及那个董琛就很有问题了”
沈丝余感到事情越来越复杂，不过，再怎么复杂，也是他们顾家的事，跟自己没关系，她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蟾形纹饰，于是，便单刀直入地问道：“顾爷爷，您有没有见过一种蟾形图案？它描绘的是一种嘴上长刺的蟾蜍”
她话没说完，顾正突然捂住胸口，面色惨白地喘起了粗气，赵裕芝见状，赶紧从口袋里取出一罐喷雾剂，拼命往他嘴里喷。滕世萧跑到屋外叫人，顾颂平急急忙忙冲进来，一看这情形，立刻嚷嚷着要去喊救护车，屋内顿时乱作了一团。
沈丝余杵在那儿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十分的尴尬。又过了一会儿，顾正的情况总算有所好转，但脸色依旧不太好，赵裕芝略带歉意地朝沈丝余笑了笑，“你顾爷爷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今天就先聊到这里吧”
她说着，就要扶顾正起身。沈丝余急了，“顾爷爷，我还想问您一件事”
顾正无力地摆摆手，哑着嗓子说；“有什么事，等祺扬回来，你问他吧”
说话间，几个人已经搀扶着顾正朝外头走去，很快，堂屋里就只剩下了沈丝余一个人。沈丝余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就不让顾祺扬出去了，天晓得这家伙跑哪儿去买明前龙井了，要是他脑子搭错，直接跑去了西湖，自己岂不是要等上个几天几夜了？
顾祺扬是在半个小时后回来的，走进堂屋，见只有沈丝余一个人，便随口问了一句；“谈完了？”
“你爷爷身体不舒服，你奶奶扶着他回房了，你爷爷说要是有什么问题，让我直接问你”沈丝余懒洋洋地趴在桌上，用指甲抠着桌面上的花纹。
顾祺扬噢了一声，走到八仙桌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还想问什么，就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
沈丝余抬起头，正对上一双黑亮的眼眸，眼睑微垂，纤长的睫毛轻轻闪动着，从仰视的角度望去，顾祺扬的眉眼格外迷人，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沈丝余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赶紧坐直了身子，下意识地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
等把自己收拾妥帖，她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就是想问问，那个蟾形纹饰是怎么回事？你爷爷说了半天，全都在说汝瓷出香的事，压根没提到它”
“你在玉璧上看到的蟾形图案，其实，是照着我家瓷盘上的纹饰雕刻的”顾祺扬说完，又补了一句，“就是顾昭昀留给他儿子的那只瓷盘”
顾祺扬的声音不大，但在静谧的屋子里却显得掷地有声，沈丝余明显让他这话给震了一下，嗫嚅着说：“也就是说，蟾形纹饰是寻找出香的线索之一？”
“可以这么说吧”顾祺扬语焉不详，仿佛连他自己也不太确定。
沈丝余的脑子转得飞快，反复琢磨着一个问题：顾家手中的瓷盘，以及她梦见的那面石壁上，都出现了蟾形图案，这或许能说明，其中一只瓷盘与那面石壁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甚至，可以更大胆地猜测，那只瓷盘就是想将人引向石壁所在的地方。可是，那面石壁究竟在哪里？仅凭蟾形图案，似乎还不足以确定具体方位。
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想起了一个细节，“你爷爷刚才说，顾昭昀把瓷盘交给他儿子的时候，还给了他一幅画。你知道那上头画了些什么吗？”
顾祺扬手撑桌面，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那幅画早没了，到了顾昭昀孙子那一辈就遗失了”
听到这话，沈丝余不无失望，但还是存着一丝侥幸，“你家有没有关于画中内容的文字记录？”
顾祺扬答得十分干脆，“没有”
沈丝余仍旧不死心，继续追问，“那你知不知道，要怎么破解瓷盘里留下的线索？”
顾祺扬的回答依然令她失望，“最近这段时间，顾家上上下下都在忙着找瓷盘，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些事”
沈丝余彻底灰心了，索性跟他闲扯了起来，“找的怎么样了？有秦家那边的消息了吗？”
“秦家人目前定居在美国，我大伯正在想办法跟他们取得联系”
沈丝余随口附和了几句，似乎对这些事提不起兴趣，沉默了片刻，她忽然问道：“你家的瓷盘能让我看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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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右侧的书房内飘着淡淡墨香，笔墨砚台整齐地搁在桌角，红木书架里摆满了古籍文献，墙上悬着四五副字画，笔法苍劲，柳骨颜筋。
顾祺扬走到书桌后，撩开一幅水墨花鸟画，嵌在墙内的保险柜随之显露。转了几圈密码锁，柜门咔哒一声开了，他从里头取出一只瓷盘，递给了沈丝余。
这是一只朴素的青花瓷盘，除了边上的一圈连枝纹，以及中间那个古怪的蟾形纹饰外，再没有其余的修饰。沈丝余打量了几眼，又将它翻了过来，瓷盘底部没有纪年款，却有一个石青描绘的“壹”字。
顾祺扬见她盯着盘底看，便解释说：“滕家那只瓷盘上也标有一个序号，所以我推测，四只盘子是有先后顺序的，顾家的排第一，滕家的排第二，沈家和秦家的分别排在第三和第四”
“原来顺序也有讲究？”沈丝余翻来覆去看了一阵，再没有发现其它特别之处，于是，冲对方扬了扬手中的瓷盘，“这个…能让我拍张照吗？”
“不用拍了”顾祺扬十分爽快地说：“我有照片，待会儿给你一张”
沈丝余点点头，把瓷盘还了回去，顾祺扬重新将它放进保险柜，锁上柜门，最后，放下了那幅用于遮掩柜门的花鸟画。等这一切收拾妥当，顾祺扬拉开书桌前的木椅，招呼沈丝余坐，然后，从桌上的礼品袋里取出一只扎着红绸带的牛皮纸包。
看到纸包上写着“西湖龙井”几个大字，沈丝余的脸颊顿时一红，心里很是懊恼，自己刚才的确是过分了，干嘛非逼着顾祺扬去买茶叶，何必要这样刁钻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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