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孔少驰果真是来了,赵辛宓想着他肯这般与自己纠缠定是因为笼香,这不,他一大早便来了,却是赖在济生堂不肯离去,赵辛宓催他先去接爷爷出来,他偏说不,晃着一把折扇悠哉悠哉。
少年手中折扇似是不同于昨日那把,这次他未启扇,而是将扇子递给赵辛宓,让她代为转交。
赵辛宓这下才犯了难,颤颤巍巍的接过扇,怯怯地看了那人一眼,那人桃花美目低低流转,轻抿薄唇,似笑非笑,虽是心不在焉的模样,可那分明是断定自己能成他所求之事。默默地叹了口气,赵辛宓打开了折扇。
雪白的扇面上是题了一首小诗。题字之人写的一手隽秀小篆,下笔流畅,字迹清新脱尘。扇面才展开,便闻到一股浓郁的墨香,不由让人觉得沁心的舒适。赵辛宓刚想问他这扇面上的字出自哪位名士之手,却是不经意间瞥到了那落款上的乔字,于是悄悄咽下了那将要脱口而出的话。
孔少驰说:“我这一首诗你可鉴赏得来?”
赵辛宓笑脸相迎,揶揄道:“乔少写的一手好墨宝,小宓自是自愧不如,谈何鉴赏?”
孔少驰不免得意,于是说:“那你替我念一遍给笼香姑娘听。”
这样...不好吧...赵辛宓看了看笼香,她只是整理手上的东西,压根没有看自己,她再看那诗,越发觉得尴尬,而那少年洋洋挑眉,摆明了不给她商量的余地。
静枝歪着脑袋一脸好奇地站在赵辛宓身边,她一直纳闷乔少的扇子里藏着什么秘密,无奈笼香姐姐不肯收那东西,她自然也无这眼福。
赵辛宓顿时灵光一现,说道:“静枝,把这首诗念给你娘亲听听。”
静枝觊觎已久,自是迫不及待跑上前去,她欢欢喜喜地接过扇子,丝毫没有小宓的那分扭捏。
嗐,原来是一首《关雎》呀!静枝有些失望,但还是顺着念了下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她念了几句后,发现有几个字不识得,便停了下来,问道:“小宓,这首诗是什么意思?”
赵辛宓看了一眼一旁媚眼盈盈的少年,杏目露了促狭。她摸着静枝的头顶柔软的绒发,颇有耐心的解释道:“此诗为《诗经·国风》中的《关雎》,说的是水岸边有只雎鸠鸟儿,垂涎对岸那浣纱的姑娘,于是整日关关的叫着,想要吸引姑娘的目光,可是姑娘不愿意搭理它,它就一直叫一直叫,久久纠缠着姑娘,结果一不留神叫那参差荇菜绊了脚,一命呜呼咯!”
她说的好不有趣,小丫头听得哈哈笑了起来,众人同是一乐。
赵辛宓偷偷看了笼香一眼,那绛衣女子仍是一脸凝神,不为所动。
孔少驰说:“你别听她胡诌,这《关雎》原是要这么解:水岸边有只雎鸠鸟儿,一心思慕对岸那浣纱的姑娘,于是日夜关关的叫着,想要吸引姑娘的目光,讨好姑娘,可是姑娘被繁花迷了眼,叫明月祸了心,不愿意搭理它,它不肯放弃,就一直关关地叫着,只等姑娘回心转意,结果它没等到姑娘,却被那狠毒的渔夫拿荇菜套了喉咙,好不凄惨。”他说完示威一般地瞪了赵辛宓一眼,哪像是被渔夫套了喉咙,分明是要套渔夫的喉咙嘛!
小丫头听完这两派解释倒不纠结,可是心中仍有一个问题,于是仰着小脸问道:“那雎鸠鸟儿为何要思慕姑娘?”
少年尤是玩味地看了笼香一眼,眉眼间的笑意再不能烂漫。雎鸠鸟儿为何要思慕姑娘呢?
赵辛宓只好再补上一句:“静枝呀,你怎么还不明白?乔少的意思是说他就是水岸边的雎鸠鸟儿,那岸边浣纱的姑娘,哝,就是你娘亲呢!”她再次偷偷看了笼香一眼,那人终是默默停了手中动作。
静枝怔怔地看着孔少驰,片刻后摇了摇头,“乔少,我娘亲怎么可能会喜欢你呢?她爱的是翩翩君子,而你却是一只雎鸠鸟儿。”
一番童言又引得众人发笑,孔少驰虽有些许嗔怪,仍是笑意不减。
赵辛宓随后便将扇子收好递与笼香,她心下虽知笼香是不肯要的,但为了能让孔少驰放人,也只好试一试。
折扇入眼,笼香抬目,不看赵辛宓,却是盯了那孔少驰,“你什么时候竟和他勾搭上了?”
她这“勾搭”二字令赵辛宓听出了她话中不屑,少女绞了唇,竟是不能言语。笼香自然而然地越过她掀帘入内。
“笼香姐姐!”赵辛宓唤住她,抽身同她细语:“我是我,他是他,你怎能将我与他混为一谈?况且我受姐姐恩惠良多,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事出有因,你先替我收下扇子,回头我亲自替你扔了可好?”她说完巴巴地看着笼香,杏目玲珑,灼灼透着乞意,只等她施施然接过。
笼香半天才哼了一声,倒是从她手中接过扇子,“事出无因,要你好看!”
赵辛宓露了笑脸,频频点头,心下想着这二人竟是一个德行。
见笼香主动接过那扇子,孔少驰不由惊讶,忙问赵辛宓:“你同她说了什么?她竟肯收了?”
“山人自有妙计。”赵辛宓卖乖,拨下了他撑在自己肩上的手。
少年朗朗一笑,罢了罢了,只要她肯收下便是有了希望。
随后二人才出了济生堂,前往纪老所在。他们自然不知那赵亟事先发难,于是径自要带人走,许广汉连忙制止,将赵亟的话说了一遍,仍是心怯,低着头等待少年的反应。
然而少年不怒反笑,着实令人惊讶。
赵辛宓不明白,纪老与赵亟并不相识,如何招致他平白留人?直到问过纪老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才是根源所在,她随即不悦,心下虽不解,仍是将那人骂了千百遍。
孔少驰自是了然,赵亟此举与那赵辛宓相关,定是另有企图,既然如此,我何不成全了他?于是他笑嘻嘻地说:“小宓妹妹,你莫生气,便去央他放人,他必然是会放的。”
我为什么要央他?赵辛宓心想。这人好生讨厌,明明是与他无关的事,非要生这波澜,我看他这意图再明显不过,我去央他岂不正称了他的心?
赵辛宓忿忿然,却将孔少驰狠狠剜了几眼,她转而对纪老说:“爷爷,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小宓无能,只好劳您在狱中再待上几日。”
纪老自是明白人,并不强求,可他越是淡然随和,赵辛宓越觉得愧疚,毕竟爷爷入狱是因她,此次被扣留也是因她。
孔少驰不知她竟会如此绝然,忙问:“你就这么放手了?”
“我是不会去央他的。”她回答的这样干脆,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白衣少年有些心急,忙追上去问道:“为什么呀?他哪里惹你不欢喜了,你这么不待见他?”
赵辛宓没有说话,脚下也未停。
“你不愿告诉我也罢,只是我既答应带你爷爷出来,便不能言而无信,我陪你去找赵亟,大不了同他干一场,我不定会输给他的!你若实在不愿,我们还有别的法子,只要你开口,我定然会帮你的呀!”
孔少驰一面追着她一面忙不迭地说着,赵辛宓脚下一顿,一转身,他急急就撞了上去,幸而他身手敏捷,及时搂了她的腰,略一退步,二人无恙。
赵辛宓站定,硬生生地挣开了他的怀抱,说道:“乔少,你已经帮了我许多,我不愿再欠你人情。”其实此为原因其一,其二是她怕孔少驰再来寻笼香麻烦时牵扯到自己,害得自己又左右为难。
“你听我说,那赵亟唯一的死穴便是她娘亲,你与赵夫人又是交好,便去她面前告上一状,赵亟必然是没了花样的...”孔少驰迫不得已便要使出杀手锏。
迎面是两条细长的黑影,径自挡住了出口唯一的阳光,监狱之中越发黑黢黢一片。
逆光之中看不清二人模样,只听得其中一人吐字从容,是说:“孔少驰,我要与你绝交。”
孔少驰由衷一怔,当下收了方才那作祟的模样,乖乖地依偎在赵辛宓身后,怯怯私语道:“小宓妹妹,你可要救我。”
赵辛宓冷冷地看着眼前愈来愈清晰的人影,只觉得周遭空间越发紧迫。
他漆黑的瞳仁仿佛是生在少女身上,直到站在她面前,与她只剩下一个小指的距离,依然定定地凝在她身上。
赵辛宓往后退了一大步,格外认真的看着他,仍是不说话,用沉默与他对峙。
他忽然笑了,浅浅勾唇,慧黠之目意兴阑珊,他说:“辛小宓,你为什么要怕我?”
“我没有!”赵辛宓大声回应他,可还是红了脸,她不喜欢他这般亲昵的称呼,让她觉得自己与他是如此相近的距离。
“你让乔少帮你救人,却不来寻我,为什么?”他又问。
赵辛宓反问:“我为什么要找你?”
“因为我是赵亟。”少年大言不惭道。
此言一出,在场每一个人都为之震撼。对,正因为他是赵亟,他有足够的威慑力令人信服,他不惧怕权势,无所谓对错,只要是他认定的事、物,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放眼望去,整个长安城,除了天子皇孙,还有谁敢如此狂妄的说话!
许久许久的寂静。
少女嗤笑一声:“你不过是仰仗你父亲赵将军的荣光,若没有他,谁当你是长安亟少。”
赵亟再次逼近她,那对漆黑的眼珠子仿佛熊熊烈焰中历炼的墨黑曜石,喷薄着浴火的热。
赵辛宓没有退缩,倔强地扬着头,迎上他的目光。
“这话我只准你说一遍,并且我要警告你,你的无知是你致命的弱点,我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轻易原谅一个人。”少年的脸上没有多余的愤怒表情,话语中却处处透露着令人惧怕的气息。
他们就这么相对而立,久久地凝视着对方,没有言语,空气中流动着难耐的压抑。
“我不需要你的原谅。你我不曾亏欠,但愿就此别过,再不要相见!”赵辛宓说完扭头就走,留下少年执着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
纪老伏在木栅栏边上偷偷地听见了一切,不由心惊,宓丫头曾几何时也是这般有胆有识之人,竟是敢在老虎头上拔毛,当真不容小觑,可是赵亟为何一再对她忍让呢?不应该啊...
好久,赵十七才敢偷偷地唤一声亟少,还未说话,却听那少年蹙眉冷喝一声:“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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