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 > 科幻灵异 > 最初 > 五十三章 只是还没学会如何爱你

??天空暗沉,风雨欲来。她赤着脚奔跑在崎岖的山路上,白色裙摆星星点点的血迹。

    是谁的血

    不要,她不要任何一个人再受伤,像她那未出世的孩子一样,悲惨地化成一滩血水。

    她看到了远处的人影,那般弱小与孤独,于是使出全部力气飞奔而去,急切地呼喊着,“别怕,落凡,阿姨救你。”小小的人儿被缚双手吊在大树上,那树枝郁郁葱葱,茂密而美好,那般鲜翠的颜色之下本该生机盎然,此刻却残虐如地狱。

    终于,脚下一片血迹地挣扎到孩子的面前。赵落凡哭着叫她阿姨,向她求救。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她捡起石头砸向粗壮树干上缠绕的绳索,直到双手血肉模糊,绳断的一刹,孩子急速落下,重重落在她的肚腹之上。顾不得腹部撕裂般的疼痛,她抱起无生气的小人,不住地唤着,“落凡,醒醒落凡,你爸爸妈妈还在等着你,不要死,求你不要死……”突然,她再难发出一丝声音,只来得及看到心口被狠狠插入的刀刃,连疼痛都已麻木,她很想问问为什么,却连发声的力气都没有。

    “是你,抢走了我爸爸,我恨你!我恨你!”

    闭上眼帘的最后一幕,是曾经寻找玫瑰的小王子,双瞳里遍布仇恨的小王子。

    从梦中惊醒,已是夜幕低垂。薄薄一层细汗黏在背上,夏初音心有余悸地不停急喘。她很想起身,却乏力到挪不出禁锢着她的臂膀。几番努力之后,夏初音慢慢回身,索性更深地将自己埋入秦铮的怀抱里。

    但愿梦里仅是梦里。可,她不能逃避的,是那双怨怼的眼瞳。似乎感觉到她的颤抖与靠近,秦铮很自然地收紧,迷蒙地睁眼,锁定怀里的爱人,嗓音暗哑,“怎么了抖成这样?”

    夏初音不敢抬头,不愿秦铮看见她满脸泪痕。只是在他胸膛之间摇头,“没事,只是做了噩梦。”

    秦铮更紧地抱住夏初音,掌心温暖地轻抚她的后背,“不管梦到什么都不要怕,我总陪着你。”

    自从三天前,夏初音回到小公寓,决心与秦铮共同面对复杂的未来,她便清楚地明白,这条路上,荆棘丛生,必然坎坷。可她再也无法拒绝秦铮的深情,无法拒绝自己对他的思念与执着。这三天里,没有白天黑夜的区分,只有他与她的唇齿相依,耳鬓厮磨。八年的爱与诚,无论如何都难以弥补。

    夏初音抬起头,轻抚他如青草般冒出的胡茬,“给我讲讲落凡的故事吧。”如果这是他们需要面对的第一个鸿沟,那么就让她先跨过去吧。

    感觉到秦铮身体一僵,夏初音立刻献上安抚的一吻,虽然也挣扎也恐惧,但还是要面对,“唯有落凡不能委屈,所以我想更了解他。”

    秦铮忽而一笑,心口却为她疼痛。然后,他将这个从始至终坚强的女人紧紧地裹进怀中,“落凡,是个可怜的孩子……”

    直到夜已经黑透,泪干了几回,两个人才沉沉睡去。夏初音的梦境里,不再是那个将刀插入她胸口的男孩,而是一个小小的婴儿,因为妈妈不肯施舍一滴乳汁而哭闹的婴儿;是一个蹒跚学步的幼儿,因为想要母爱的温暖而不停跌倒却仍旧走向妈妈的幼儿;是一个敏感懂事的孩子,因为想要引起妈妈的注意而凡事都要做到最好的孩子……

    再见到落凡,是在Z大的音乐厅里,少年班的大提琴课堂上。虽然做好了面对这个孩子的准备,但夏初音却发现,在情感面前,任何的计划都是苍白且徒劳的。

    八岁大的赵落凡,坐在窗前的位置上,安静地看着她,无形地冷漠。夏初音有些紧张地轻扯嘴角,很快避开了那刺人的目光。

    “在大提琴的世界里,可以忘却忧愁、甚至痛苦。一弓一弦都是情感。”整理好情绪,夏初音将琴脚支好,一抬手便是浓厚得化不开的奏鸣。掠过洒满阳光的窗,她讲述着音乐世界里的童话,心底却又有多少忐忑,也许只有自己知道。

    “为什么我越听越烦。”

    该来了,还是来了。赵落凡慢吞吞地将手里的书收进背包,漫不经心地向夏初音走去。琴音戛然而止,教室里静得可以听见花开的声音。

    夏初音有些无措,她的眼前,是八年前那个无法遗忘的夜晚带来的意外存在,也是这个存在,改变了每个人的人生轨迹。可所有人的悲苦加在一起,也抵不过那个无辜的小小童心承载的孤独与悲伤。面对这样一个满腹心事与怨怼的孩子,该如何解释那些往昔?

    于是,深吸一口气,同样的无喜无悲,夏初音缓缓抬头看向那个曾在法国街头寻找玫瑰花的“小王子”,“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安静下来,你看,你很紧张不是吗?”

    赵落凡几乎是立即便把下意识握紧成拳的双手背过身后,小脸上堆满了不服气,“我才没紧张!我……我……我讨厌你!”

    教室里一时间比比皆是的抽气声,如此这般目无尊长,在这个年岁的孩子里,也算特例了。

    尴尬。无比地尴尬。夏初音强忍着夺门而出的冲动,极不自然地微笑着,很多话哽在嘴边,竟说不出一句宽慰自己与落凡的话。

    最后,她决定摸摸这孩子的头,“摸头杀”也许好用也未可知。尽管无比愚蠢与多余,却是眼前她唯一能想到的对策。只不过,女神的“摸头杀”用在赵落凡身上是绝对的毫无用处。不但被躲过,还让充满怨恨的孩子更加愤怒。

    “别碰我,你抢走了我爸爸,就是因为你,妈妈才不理我!你是个坏女人,坏女人!我讨厌你!”

    ……

    如果这就是她与秦铮再续前缘的代价,夏初音认了,却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因为,很多在教室外陪课的家长闻言蜂拥而入,在送上一个又一个鄙夷的目光后,拽上孩子,头也不回的离去。偶尔还会有一两句刺耳的闲言碎语传来,让夏初音不得不拥紧了眼下唯一的依靠,那把秦铮送她的大提琴。

    “就这人品还是大提琴演奏家?这学校真是疯了!”

    “都当小三了,还教什么书!无耻!”

    “多亏了那个小孩儿,否则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呢,这要是跟她学了,那还得了!”

    ……

    赵落凡看着眼前因他而乱的场面,也有些不知所措。他只是听妈妈的话,让这个女人快点离开爸爸……可现在,现在她被人讨厌了,但什么心里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而且,这个女人没有丝毫责怪,仍像在法国时一样,对他温暖地笑着。

    赵落凡不断的后退,他很想立刻逃离这里,却意外撞到了人,那人像触电一样,将他推了出去,一撞一推间,还来不及看清身后的人,单薄的身子便淬不及防地向前倒去。

    “小心!”在赵落凡即将磕到桌角的一刹,夏初音一把接住了他。这一次,那个还很瘦小却无比倔强的身体没有躲开,而是紧紧地抱住她的腰,仿佛抓住了唯一的依靠。

    如果这个世界一定要如此复杂,八岁的赵落凡,从此刻起才真正地开始耿耿于怀。他强忍着不让眼眶里的水雾化作泪珠,抬头直视那传说中最伟大的母爱,现实中最厌恶的嫌弃。

    顾不得手臂传来的疼痛,夏初音小心地扶起落凡,岁月的磨砺已让当初一味避让的女孩变得坚强勇敢,八年前,沐晓宛用无法抚平的伤痕割断了青春里所有绚丽的姿态;八年后,她仍似一根刺,扎进血肉里,这一端是忍受,那一端是疼痛。

    沐晓宛还是人美如昔。只是,在时光里,冷漠与恼恨越发凌厉。爱着同一个男子并承受巨大代价的两个女人,就这样看进彼此的眼底,聚与散,得与失,这一刻,重回起点。

    “好久不见……”在与沐晓宛的对弈里,夏初音总是那个最先示好的人。这一句很容易引起“尴尬症”的客套,突然就成了最好的开场白。

    显然沐晓宛并不想这样“熟稔”下去,她一步步靠近,直到与夏初音只距一寸。如果这一寸的距离,已是她宿怨最后的极点,那么此刻,爆发于否便不再重要。“你还真是阴魂不散,怎么,打算回来破坏别人的家庭?”

    在国外奋斗的几年,夏初音学会了一件事,永远不要为已预料到的结果而过分的大喜大悲。比如,沐晓宛的恶言相向。于是,她无奈地勾起嘴角,不能沟通,不如尽快结束。“落凡好像吓到了,你带他回去吧。”

    安静,讨人厌的安静。沐晓宛有一瞬间恨不得掐住夏初音的脖颈,她恨死了这个女人平淡如水的姿态。情绪,她憋了这许多年的情绪,怎能如此轻易了结。夏初音就像一个捕捉不到,驱赶不去的影子,活在她与秦铮的婚姻里,折磨彼此至肝肠寸断。

    “你还是这么让人讨厌……”沐晓宛的目光阴冷如冰,白皙的手指最后落在了那把写满故事的大提琴上,“不是你的,你永远也别想霸占!”

    举起,落下。夏初音察觉到沐晓宛的企图时,一切看似已来不及。心脏剧烈的收缩,手臂急切地营救,却在紧闭双眼准备认命的一瞬,百感交集。落凡,那个刚刚还毁掉了她课堂的男孩,此刻正倒在地板上,胸前稳稳地抱住她的大提琴。

    多么相像。那些铺满心动的最好青春里,也有个男孩,曾这般眷顾着夏初音眷顾的一切。他养大了这个孩子,像他一样干净善良的孩子,这是他弥补沐晓宛的方式,这是他爱着夏初音的方式。

    狠与爱,总能突如其来的转换。夏初音缓缓蹲下,笑魇如花,而后紧紧地抱住小小的男孩和大大的提琴。很多年以后,赵落凡还清楚地记得她身体传来的温度,暖暖的,都是爱的味道,妈妈该有的味道。

    那天的后来,沐晓宛彻底崩溃,不知是因为夏初音,还是因为那个曾经费尽心力讨好妈妈的落凡。夏初音眼睁睁看着那个美丽的女子砸坏教室的投影仪,推倒所有的谱台、座椅,那一页页曲谱散落在空中,荼蘼着一个女人最骄傲的自尊。突然,那个曾经走在校园里最为亮眼的一抹色彩,那个惊艳了罗马少年时代的裙摆,那个迷住了傅晨骁所有人生的笑颜,在这一刻,平凡而又深刻,一寸一寸地消失再无颜色……

    夏初音不知道后来是谁找来了校园警卫,什么时候架走了疯狂的沐晓宛。唐莘来接她的时候,夏初音仍紧紧地抱住落凡,挡住孩子的眼睛。

    “nozuonodie,小样,八年前我治不了你,八年后看我怎么治你……”唐莘真的很生气,因为她一跳脚就会迸发出网络段子手的高逼格。于是,一边疯狂地对着“案发现场”攻击沐晓宛,一边哆哆嗦嗦地掏手机,“何律师电话多少来着?秦铮死哪里去了!我跟你讲,这回绝对不能放过那厮……”

    放过,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彼此放过了吧。夏初音放下挡住孩子视线的手,手心里早已一片潮湿,一如她此刻的心,为落凡柔软、疼痛。

    “落凡,别怕,她……只是还没学会如何爱你……”窗外日光斑驳,还是高三那年的样子,抬起头,就能看见当初的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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